张思琼
【摘 要】核心素养是近年来众多学者讨论的热点问题之一,切实落实语用教学是积极探索语文核心素养在课堂落地的路径和方法。可从目前的课堂学习来看,教师只关注外在形式,忽视精神实质,导致学生语用思维和个性表达陷入困顿与混乱之中。追问教学本源,促进学生思维生长,以《桃花心木》为例,从言语层、形象层、意蕴层三个层次切入,尝试对文本的语用现象作一番层次分析,以提高学生的语用意识,从而达到审美层次提升的终极目标。
【关键词】核心素养 语用层次 桃花心木
语用教学在推进过程中,往往过多地强调认知趋同、思维求同、训练雷同,导致学生语用思维和表达个性的泯灭。之所以产生这样的问题,笔者以为跟语文教师对语用的层次性缺乏自觉把握和精致分析有密切关系。
事实上,基于文本解读的语用教学是一个层次递进的过程。童庆炳先生在其《文学理论教程》中曾经将文学作品阐释为三个层次。
文学言语层:指文学文本呈现于读者面前,供其阅读的具体言语系统。
文学形象层:指的是文学文本呈现出的人物形象、社会生活、故事以及其他内容。
文学意蕴层:指文学作品形象内含的思想、情感和欲望等深层内容。
这三个层次的厘定,对于当前混沌趋同的语用教学来说,有着相当切实的启示和指导意义。笔者以为,从创作角度看,这三个层次完全可以翻转成为语用教学内容的三个层次。
言语层——如何表达言词:指语用在表达、修辞上的特点。
形象层——如何塑造形象:指语用在审美及思维方式上的特征。
意蕴层——如何负载意蕴:指语用在生命意志、文化内涵上的特性。
下面,笔者以《桃花心木》(人教版六年级下册)一课为例,尝试对文本的语用现象作一番层次分析。
一、言语层的分析:层层递进的悬念设置
分析文本的语言因素,笔者发现,作家林清玄的文笔恬淡清新,但却表现出了醇厚、隽永的味道,在平易中透着感人的力量。
单就一般人而言,一个简简单单的道理,就算再深刻,再与众不同,拥有再非凡的意义,如果一直反反复复、平白直叙地说,都会觉得厌烦。但是读《桃花心木》,我们却完全没有这种厌而避之、敬而远之的感觉。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言语秘妙呢?
仔细分析,我们发现,正是作者如抽丝剥茧般层层设置的悬念和娓娓道来的叙述方式,使得文章波澜起伏,引人入胜。
这种层层设置悬念的写作手法,构筑了“生疑—设疑—解疑—悟理”的篇章结构,在纵向的内容安排上独具匠心。
作者通篇抓住一个关键词“奇怪”进行放大处理,运用连绵起伏、起承转合的手法,让读者在一开始就对“桃花心木”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树感到好奇。循迹往下看去,作者写了一个“高大”的人种树的情景:种下树苗就该时时来照看吧,可这个种树人有些怪,“他总是隔几天才来浇水,奇怪的是,他来的天数并没有规律,有时三天,有时五天,有时十几天才来一次。浇水的量也不一定,有时浇得多,有时浇得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作者并没有急于揭示谜底,而是继续写种树人的第二个可怪之处:“种树苗的人偶尔会来家里喝茶。他有时早上来,有时下午来,时间也不一定。”他居然有空喝茶,也不去照管树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读者不禁开始猜测。更为令人惊奇的是,他似乎能未卜先知,“桃花心木苗有时莫名其妙地枯萎了。所以,他来的时候总会带几株树苗来补种。”读到这里,我们也会发出作者那样的疑问——“如果你每天来浇水,桃花心木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枯萎吧?”
作者就这样层层设疑,步步悬念,誓将读者的胃口吊到底!
毫无疑问,这种“层层递进的悬念设置”正是本课语用学习在言语层上的最大亮点。作者正是巧借这一语用秘妙,将一个原本平淡无奇的种树故事演绎得风生水起、波澜起伏,让读者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二、形象层的分析:借物喻人和借事喻理浑然一体
一篇课文如果单纯的只有道理和故事可言,那就失去了语文应有的味道。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写道:“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在笔者看来,“桃花心木”就是林清玄付诸情感的物象寄托,而“种植桃花心木”则是作者阐明哲理的事象建构。无论作为物象的桃花心木,还是作为事象的种植桃花心木,都是作者将自己的感情移入其中,以个人心情和生活经历观“物”,使“我”融入其中,成就一哲理散文的“有我之境”。
这篇散文中阐发的道理是老师不讲,学生也能懂得的。而这种由種树之道想到的育人之理,就是所谓的“借事喻理”,由桃花心木想到在不确定中生活的人就是“借物喻人”,这种将“借事喻理”和“借物喻人”融为一体的写法,正是文本在形象塑造层面上的一大秘妙。
如果进一步分析作者塑造的物象——桃花心木、事象——种植桃花心木,我们发现,两者之所以能浑然一体,正是因为作者对于“不确定”这一哲理的深刻把握。其实,无论物象还是事象,它们正是在“不确定”这一哲理上达成了内在的融通。
正如作者所写:“人也一样,在不确定中生活的人,能比较经得起生活的考验,会锻炼出一颗独立自主的心。在不确定中,就能学会把很少的养分转化为巨大的能量,努力生长。”
生活中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但是,《桃花心木》让我们领悟,诗和远方是不确定的。这种不确定,意味着我们不能光靠吃米活着,还要有自己的精神食粮;这种不确定,意味着我们要选择一种适合的生活方式,让我们不那么焦虑地生活;这种不确定,意味着我们要有更强大的内心去接受生命的无常,从而成为一个更加幸福更加高贵的自己。
上述种种的人生感悟,并非由作者直接告诉所致。它是借由物象——桃花心木的刻画、事象——种植桃花心木的叙述,通过诱发学生的想象、联想、情感以及更为隐秘的心灵直觉所致。
文本分析,不仅要了解说了什么,还要聚焦怎么说,更要去体察这样说的隐在思维和潜在意图。作为文学的散文,“象”的塑造和建构是其永恒的审美追求,而此文的“借物喻人”和“借事喻理”的浑然一体,正是对这种审美追求的深情守望、深刻尊重。
三、意蕴层的分析:作为文化取向的佛法智慧
作家王蒙对写作动机有一段精彩描述:“当你拿起笔时,你激动,你感到有一种强有力的冲击,首先是生活的冲击。众多的,你所亲身经历过的,难忘的日子涌上心头,等着你去编织,去拂掉岁月下的尘土,去用理想和正义的火炬照亮……缤纷的色彩,交织的音响,一幅又一幅的画面,一个又一个的旋律,一齐涌上了你的心头,你的笔端。”
《桃花心木》的作者林清玄,他的人生几乎是从最底层出发,他生长于一个几乎没有什么文化的地方,但是他没有放弃飞翔的梦想。直至今日,他连续十年被评为台湾十大畅销书作家,三十岁前拿遍台湾所有文学大奖,他的文章更是数次被编入小学语文课本,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家”。有人问他什么是成功,他却说,今天比昨天更慈悲,更智慧,更懂爱与宽容,就是一种成功。正是他独特的人生经历,才成就了他这样的超然和睿智。
懂得作者的心,知道这篇散文是怎么写出来的,才能够体会世界的无奈和艰辛。拥有强大的主体精神和独立人格的前提是将情感寄托于自身独特的生命体验,因此,读懂文中“不确定”的最好方法就是联系生活实际。这样,才能真正了解何为苦难,何为坎坷,何为美丽;才能受到爱、慈悲的滋养;才能化为经历风雨的勇气和面对生活艰难的动力。这才是佛法作为文化的精神价值所在。
在《桃花心木》中,学生并不清楚不确定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为什么要在不确定的生活中才能经得起生活的考验,人为什么要在不确定中才能独立自主,转化能力,努力生长。但结合生活实际具体来看,他们能通过思考和想象,把文学形象内化为自己的生命体验:顺遂变成困逆固然是无常,祸厄转为幸福也是无常。好的会变坏,坏的也能转好。无常使生灭相续,带给人生无限的光明,无限的生机。如果世间一切永恒常驻世界必然一片死寂,唯其一切法是由因缘和合而起,缘聚则生,缘散则灭,所以才有春夏秋冬的四时运转,才有花开花落、月圆月缺的物换星移,才有聚散穷通、悲欢离合,也才能构成一生机无限、庄严无际的有情世间。
作为文化取向的佛法智慧乃是《桃花心木》最隐秘、最精髓的意蕴所在。它要求我们不仅关注文本本身的语用现象,也要关注文本所处的社会语境、文化语境和生命语境,以一种更为开阔和开放的视野发现文本的语用意蕴,更为紧要的是,这些关注必须基于学生的生活体验和心灵意志,从某种意义上讲,沉入《桃花心木》这一文本的学生才是更隐秘、更精深的“文本”,只有當我们深情而睿智地拥抱这个“文本”的时候,文本的语用意蕴才有了超越言语、超越形象的文化意义,因为,文化的终极使命只有一个——普及善良和爱。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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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31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