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军
(武汉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文化心态及相关概念辨析
王 军
(武汉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文化心态是一定地域、阶级、阶层的人们在长期共同生活交往中所形成的具有较强普遍性、稳定性的思想观念、心理状态,以及由此而对某一特定文化表现出的价值取向和情感态度。文化心态和社会心态、国民心态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心态的“反应速度”和层次上。社会心态、国民心态的情绪性、非理智性色彩较浓,且“浮于表面”和容易改变,而文化心态、文化心理由于经过时间和历史的积累、沉淀、考验,相对而言比较理智和不易改变。社会心态、国民心态经过淘洗、沉淀,会慢慢演变成文化心态直至文化心理,而当文化心理、文化心态受到的刺激足够强大时,它们也会表现和泛化为社会心态、国民心态。
文化心态;文化心理;社会心态;国民心态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和对外交往的不断扩大,特别是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和广泛运用,面对不同文化之间的交融、交流、交锋,人们该如何正确看待和处理,亦即如何调整自己的文化心态就成为一个突出问题。近年来,大家所关注和熟悉的文化自觉、文化自信、文化认同等理论问题就属于文化心态的范畴,因而文化心态建设是具有重要意义的研究领域。厘清“文化心态”这一概念、术语的基本内涵,是推进此项研究的基础。
目前与文化心态有关的概念、术语主要有文化心理、社会心态、国民心态等三种。这四个概念、术语在日常生活中几乎被当作同义词,即使在一些理论文章中,如果不是专门探讨与上述几个概念有关的理论问题,也几乎是混用的。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词语构造相同,都是由两个双字词组成,符合人们的使用习惯,用得多了便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熟语”;二是因为构成上述几个概念的词语在内涵上有相通之处。例如,“文化”“社会”“国民”虽然从字面来看各有其不同的含义,但这三者之间也有内在联系。具体来看,“文化”可以理解为“人的生活样法或生存方式”[1],而人又总是生活在一定的社会中,社会属性是人的本质属性,因此文化是寓于社会之中的。此外,文化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积累和体现,而社会又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产物,所以,在一定意义上而言,文化与社会是人在改造世界过程中所诞下的“同卵双胞胎”。由于“文化”“社会”“人(国民)”在内涵上的同一性,再加上“心理”与“心态”的含义更难以区分(“心态”在《现代汉语词典》上的解释就是“心理状态”),因此上述四个概念被混用也就不奇怪了。尽管如此,如果仔细甄别,也会发现它们之间存在的细微差异。笔者对上述概念、术语的分析将以文化心态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
从字面乃至内涵来看,文化心理是与文化心态最为接近的一个概念,但由于有文化心理学这一心理学领域下的新兴分支学科(而无文化心态学),因此文化心理是一个在特定学科内有着特定内涵的概念。
目前,学界尚未有关于文化心理的权威定义,大家对它的理解(从表述的上下语境推测)大致可以认为是“关于文化的心理”或者“受文化影响的心理”。换言之,人们是将文化心理作为与人的先天本能心理相对立的范畴来理解。
尽管缺乏对文化心理的专门界定,但从有关论述中我们还是能窥测一二。例如,美国学者坎托在其著作《文化心理学》中认为,“每一个体的人,即使最复杂、最引人注目的人,都是从生物成熟曲线上的一个零点开始心理发展的。一个婴儿在出生之时,心理上并不比一株植物更进化”[2],因为“每一个人都在他与某些人和事的接触中成长,这些人和事从属于他所生长、生活的群体,而他也就于此而获得一种文化人格”[2],在这一文化过程中,“生物反射完全被心理行为或对刺激条件的调节所掩盖”[2]。由此观之,人的成长过程是“生物反射”(动物本能)被抑制而心理不断扩充(通过文化后天习得),从而获得“文化人格”的过程。对于文化与心理的关系,有观点认为,“一切精神现象都是心理现象。凡关于生活习惯的情操态度,或关于发明发现的心思才智,以及思想和信仰等等质素,都是最显著的心理形式。……根据‘心理即是精神’的解释,可以说文化的来源是个人的,故其本质乃是心理的”[3]39。据此可以认为,“文化”即是“心理”,“心理”本质上是“文化心理”。
在了解了文化心理学中文化与心理的关系后,文化心理学的研究内容也就不难理解。“文化心理学研究文化传统和社会实践如何规范、表达、改造、变更人类的心理,即文化对心理、行为的影响、塑造。这种影响和塑造导致精神、自我和情绪上的文化多样性而不是人类心理的一致性。文化心理学关心的问题有主体与客体、自我与他人、心理与文化、个人与情境、对象与背景、实践者与实践等等的相互作用、共生共存及动态地、辩证地、共同地塑造对方的方式。”[3]43从文化心理学的研究内容来看,文化心理可以解释为“受文化传统和社会实践影响的人类心理”,而这似乎又回到了前文所说的对文化心理不言自明、顾名思义的理解——“关于文化的心理”或者“受文化影响的心理”。
当然,概念界定不能陷入同义反复、循环论证的误区,不能依赖概念本身字眼的信息表达,更不能靠概念言说者与接受者之间的默契来完成信息的传递,但上述分析至少表明人们望文生义的理解是相差无几的,由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不少学者在探讨相关问题时直接绕过对这个核心概念的界定——一来比较费劲(“文化”和“心理”都是非常复杂的概念,合在一起更难),二则似乎多余(并不妨碍人们的交流对话)。
尽管如此,依然有部分学者尝试着对文化心理作出界定,这或许对我们更加清晰准确地理解其内涵有所助益。郭天海认为,“文化心理是指在一定文化传统影响下形成的社会群体心理。它是一定社会的文化成果在社会心理中的反映和积淀,大体上包括带有该文化性质和特征的社会性情感、意向、成见、信念以及自发的倾向等因素”[4];吴跃平认为,“文化心理主要指一个文化传统中的人们最普遍的自我意识或自我理解的状况”[5];喻大翔认为,“文化心理是指一定人类文化经由个人、群体、民族心理世界的功能性习知、承传与创设等的历史与现实的交互活动”[6]。上述定义都从不同角度说明了文化心理的内涵,但也有缺陷。其中,前两者只看到了文化传统对人的心理的影响,实际上强调了文化心理的稳定性和滞后性,而没有看到社会发展实践对人的心理的影响;后者将文化心理等同于交互活动,实际上是看到了文化心理对现实发展的能动作用,揭示的是功能而不是本质。
综合上述分析判断可以认为,文化心理是一定地域的人们在长期共同生活交往中传承下来的,以及在当前社会实践影响下形成的比较稳定的人格气质、思想情感和价值观念。
根据中国知网的检索,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有学者开始探讨社会心态,此后相关研究成果一直比较稳定,直到十八大报告提出“加强和改进思想政治工作,注重人文关怀和心理疏导,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7]的论述后,相关研究成果才出现大幅度增长。目前,这方面的代表性成果为王俊秀、杨宜音主编的《中国社会心态研究报告》(社会心态蓝皮书)。
由于社会心态是一个内涵比较广泛的名词、概念,因此包括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思想政治教育、新闻学等在内的诸多学科都将其作为研究对象。或许正是因为许多学科都在讨论、研究,所以在看似热闹纷繁的同时,很多学者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或者绕过了对社会心态概念的界定(不同学科对社会心态的认识、研究的角度不一样,恐怕也很难作出一个公认的、权威的界定),以至于每个人理解的社会心态都有所不同。有学者在归纳总结后认为,社会心态主要在以下三种含义上使用:一是认为社会心态是社会成员在行为中表现出来的社会心理状态,或是社会心理的一个层面,因而将社会心态与社会心理等同。二是把社会心态看作是一定时期的社会群体具有共同性的社会意识,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国民心态、民族心态、文化心态、大众心态。三是将社会心态看作是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中介,是一种精神文化现象,是人的本质表现和自我占有。[8]正是由于理解各不相同,以致社会心态“常常与‘社会心理’、‘社会风尚’、‘社会意识’等概念相混淆”[9]。在诸多相似概念中,与社会心态的内涵最接近的同时也最容易混淆的当属社会心理。
此外,大家还在不同层面讨论社会心态,有学者认为主要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在非学术概念意义上使用社会心态,通常涉及对贪污腐败等社会负面现象的评价,意指“民心”“民意”“人心”,其修辞意义大于学术意义。第二种是在哲学意义上使用社会心态,等同于历史唯物主义中的社会心理概念。第三种是在现实经验意义上使用社会心态,涉及人们的情绪、情感及行为反应等。此类使用没有严格限定内涵和外延,因而内涵过于庞杂。[10]66-73
正是因为考虑到社会心态这一术语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越来越被广泛地使用,并日益成为一个重要的学术概念、范畴,而与其重要性不匹配的则是概念上的模糊,所以部分学者在其概念界定上作出了自己的努力,这方面具有代表性的是杨宜音和马广海二人。
杨宜音基于“群体与个体”的分析框架,对社会心态的定义是:“一段时间内弥散在整个社会或社会群体/类别中的宏观社会心境状态,是整个社会的情绪基调、社会共识和社会价值观的总和。社会心态透过整个社会的流行、时尚、舆论和社会成员的社会生活感受、对未来的信心、社会动机、社会情绪等而得以表现;它与主流意识形态相互作用,通过社会认同、情绪感染等机制,对于社会行为者形成模糊的、潜在的和情绪性的影响。它来自社会个体心态的同质性,却不等同于个体心态的简单加总,而是新生成的、具有本身特质和功能的心理现象,反映了个人与社会之间相互建构而形成的最为宏观的心理关系。”[11]128
应该说杨宜音的界定和理解是比较准确、全面的,不仅抓住了社会心态最核心、本质的内容(情绪基调、社会共识和社会价值取向),而且体现了由表及里的三个心理层次,还说明了社会心态的表现形式、发生机制、影响特点,以及与个体心态的异同点。但马广海认为,杨宜音对社会心态的界定和解释仍然有两点不足:一是没有强调社会心态——而不是社会心理——赖以存在或产生的社会条件的特殊性,二是对社会心态和社会心理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异同缺乏充分的辨析,在叙述逻辑中存在将二者等同的倾向。据此,马广海对社会心态如是界定和理解:社会心态是与特定的社会运行状况或重大的社会变迁过程相联系的,在一定时期内广泛地存在于各类社会群体内的情绪、情感、社会认知、行为意向和价值取向的总和。社会心态主要是直接反映当前社会运行或社会变迁的、具有强烈情感情绪色彩的、动态的心理活动内容,因此不同于一般的社会心理。换言之,社会心理的内涵比社会心态要广泛得多,而社会心态属于社会心理的动态构成部分。[10]66-73
国民心态是比文化心理、社会心态、文化心态更为通俗和接地气的概念,在日常生活和学术讨论中的使用频率也很高,也易与上述几个概念混淆。关于国民心态,邵道生的相关论述更多、更集中,也更具有代表性。
邵道生认为,“国民心态”是“国民社会心理状态”这八个字的缩语,为使用方便,将“社会”省略掉了,将“心理状态”缩写成“心态”。因而,从最基本的意义上说,国民心态与社会心理这两个概念在本质上并无多大差异,都是指一个国家的社会成员在一定社会发展时期普遍呈现的一种认识、情感和行为倾向的“集合”,是国民对现实社会存在的心理反映之“总和”。国民心态所要研究的内容也是社会心理研究的基本内容,它主要是研究群体中共同的心理现象,以及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个体与文化、个体与社会相互作用时的心理规律。前者如从众、模仿、暗示、舆论、气氛、感染、对比、风气、偏见、牢骚、时尚、流言蜚语、风俗、传统、竞争与协作,后者如社会积极性、社会运动、社会参与等。因为任何的人类生活共同体,都是以一定的文化为背景的,所以社会心理也是人与人、人与群体、人与社会、人与文化交互作用的心理,即群体成员在一定的社会情景下所反映出来的普遍的情感、态度、观念、价值等方面的习惯和心理倾向。[12]1-3
虽然国民心态与社会心理的内涵差别不大,但也并不是毫无差异。邵道生认为,二者的细微差异体现在一个“态”字上,即“国民心态”除具有“社会心理”的含义之外,还含有“心理状态”的“状态”之特征。从最广泛意义上的社会心理来说,它既包括“意识的社会心理”,也包括“无意识的社会心理”,而国民心态指的是社会心理存在的状态,强调的是现实性、过程性、综合性和可变性(体现为“意识的社会心理”),因此国民心态的内涵和外延要小于社会心理。[12]3
然而,在社会“约定俗成”的惯性驱动下,国民心态不仅与社会心理无差别地使用,在很多情况下还往往与社会意识这一概念混同使用。不过由于专业领域不同,不同学者的使用偏好也有所差异。例如,哲学家、政治学家喜欢用“社会意识”这一概念,而心理学家和媒体则更喜欢用“社会心理”(或“国民心态”)一词。[12]1-3
除了邵道生的观点外,任理轩对国民心态的理解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国民心态就是国民在日常生活中特别是面对重大事件或者突发事件时所普遍呈现的认识倾向、心理倾向、情感倾向。国民心态直接影响国民的言语和行动、影响社会的价值取向和行为方式,进而影响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大局,影响国际社会对该国国家形象、国民形象的认知和判断。健康的国民心态,是促进个人、社会、国家发展进步的重要心理基础,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13]当代中国需要自尊自信、理性科学、务实进取、开放宽容等健康的国民心态。
大多数有关文化心态的研究成果似乎表明,文化心态是一个“不言自明、无需多言”的概念,因而没有对其内涵进行严格的界定,并且也存在和其他相似概念混用的情况。有少部分学者尝试对文化心态进行界定,虽然有比较大的分歧,但对理解文化心态有一定的参考作用。李晓峰认为,文化心态是人在过去经验基础上产生,在文化交往中起着控制性影响的准备性心理状态,它是一定的人生经验、理想、目标、知识在人心理上的反映和凝结[14];李立功、武玉平认为,文化心态是物质产品、道德规范、信仰观念诸因素不断刺激人的感官,经过人脑加工处理而作出反应的较为稳定的心理倾向[15];程伟礼认为,心态活动通常能够真实反映人们对异质文化的印象、体验和感受,而且情绪反应的速度一般快于思维反应,所以文化心态是人们在与异质文化摩擦中瞬间的情绪变化和内心的真实感受[16];李立功、武玉平认为,文化心态是更深层次的历史积淀,它超越阶级阶层的界限,表现为一定社会群体的共同思维定势,是区别于其它社会群体的鲜明特征[15];李晓峰认为,人类历史上文化的形成和人的形成几乎是同一历史进程,人与文化如水乳交融般难解难分,因而人的心理状态通常表现为文化心态。[14]
从上述几种定义来看,前两种定义采用的方法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解释模式,对文化心态内涵的理解高度一致,都将其理解为一种心理状态,此时的文化心态与前文所分析的文化心理非常接近或者说等同。第三种定义将文化心态理解为情绪、情感,并且强调其“反应”的速度,此种定义比较接近社会心态或国民心态的内涵。第四种定义采用的是比较鉴别的方式,将文化心态理解为“共同思维定势”,实际上是指一种特殊的心理准备状态或倾向性,但此种定义认为文化心态“超越阶级阶层的界限”则失之偏颇。第五种定义则直接将人的心理状态等同于文化心态,与文化心理毫无二致。总体而言,前三种定义方式揭示了文化心态的产生机制,但将其理解为心理状态或情绪、情感,没有揭示出文化心态的特征和本质;第四种定义虽然对文化心态的特质作了说明,但没有说明其产生机制,并存在严重偏颇;第五种定义看到了人与文化形成发展的同一性,但过于笼统,同样没有揭示文化心态的本质。
除了上述对文化心态的一般定义外,还有一些学者对某一群体或特殊的文化心态作了定义。例如,“小农文化心态”是指建立在以农耕文化基础上的、以农民文化传统和传统文化相互杂糅而成的一种文化心理和态度[17];“社会(阶层、群体)文化心态”则是指社会大多数人或某一阶层、群体对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的文化心理态度[14];“边缘文化心态”是指一种文化的人群把另外一种文化当作主流文化,将自己当作这种文化的追随者和崇拜者,同时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文化的心理特征[18];“社会文化心态”是指人们世代生活在一定文化背景中所形成的具有普遍性、稳定性的心理趋势和价值取向[15]。从上述具体的文化心态的定义来看,文化心态的内涵、层次比较丰富,但也存在过于泛化的倾向。
截止到2016年5月19日,在中国知网“中国学术期刊网络出版总库”中以“篇名”为检索项,以上述概念为检索词,检索出的文章篇数(从高到低)分别为:“文化心理”1789篇、“社会心态”706篇、“文化心态”571篇、“国民心态”80篇。近三年(2013年至2015年)的文章篇数为(从高到低):“文化心理”260篇、“社会心态”265篇、“文化心态”67篇、“国民心态”13篇。从上述数据来看,作为学术名词、概念的“文化心理、社会心态、文化心态”的影响力、接受度较强,而“国民心态”相对较弱。
从文化心理、社会心态、国民心态、文化心态的概念分析来看,除了社会心态的概念相对比较成熟、准确外,其余概念的分析界定都比较欠缺,而且不加区别的混用情况也比较普遍。对准确把握一个概念的内涵和外延而言,明确概念所属的专门学科(优势学科)是非常关键的,但上述概念又存在各个学科竞相讨论的热烈场面。
在以上四个概念中,文化心理毫无疑问占据了先发优势,被明确纳入文化心理学这一年轻学科中,但由于文化心理学本身是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因此在实际研究中,不仅心理学在研究,社会学也在研究,甚至文学、艺术学、教育学等都在研究。当然,各个学科研究的方法和对象是有差别的,文化心理学研究的文化心理侧重于心理学的实证测量方法,而其余学科的研究大多还停留在思辨层面或者视角层面。
至于社会心态,虽然还没有明确归属于哪一个学科(也有很多学科在借用这一概念并讨论相关问题),但由于其与社会心理高度相似,因此有学者认为,关于社会心态的研究一定会成为社会心理学的一个专门领域。从本质上说,社会心态是超越个体的宏观心理现象,它属于社会心理学在宏观社会层面的研究内容。[19]从研究方法来看,杨宜音对社会心态的结构、形成机制,社会心态对个体心理的影响机制,以及社会心态的测量指标作了积极的探讨。[11]117-131还有学者基于前人的研究成果编制了社会心态量表。[20]总体来看,“社会心态”研究的心理学趋向、方法、特色非常明显。
国民心态在以上几个概念中,就成熟度、独立性而言是比较弱的。我们把具有代表性的社会心态和国民心态的概念放在一起对比可以发现,“社会心态是与特定的社会运行状况或重大的社会变迁过程相联系的,在一定时期内广泛地存在于各类社会群体内的情绪、情感、社会认知、行为意向和价值取向的总和”[10]71;“国民心态就是国民在日常生活中特别是面对重大事件或者突发事件时所普遍呈现的认识倾向、心理倾向、情感倾向”[13]。
从以上两个概念来看,社会心态和国民心态都强调重大社会变迁或事件的影响,反映的是一种情绪、情感,因而都“具有即时性、动态性、直接性等较‘表面性’的特征,是较易被感知,被认识到的心理层面的内容”[10]71。有学者认为,当前中国存在浮躁、喧嚣、忽悠、炒作、炫富、装穷、暴戾、冷漠等八种不良社会心态[21],而前文所述的从众、模仿、暗示、舆论等十五种心理现象也是国民心态的研究对象[12]1。两相对比不难发现,社会心态和国民心态的研究对象、考察视角(宏观、整体)以及表现特征(普遍广泛性、即时动态性)是完全一致的,因此完全可以用社会心态替代、涵盖国民心态,特别是社会心态的“合法性”(从党和政府政策报告表述的视角而言)以及作为学术概念的影响力和接受度要高于国民心态。
前面已经论及,无论是从字面还是从具体内涵来看,文化心态和文化心理都是非常接近的。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二者的差别就在于此。“心态”在《现代汉语词典》上的解释是“心理状态”,在此种理解下文化心态和文化心理等同。但是,笔者认为这个“态”字不仅意味着“状态”,更代表着“态度”,当然“状态”和“态度”又是密不可分的,因为“状态”(实然)是向“态度”(应然)转变的前提和基础。在“状态”之时,文化心态是静止的、实然的(等同于文化心理);在“态度”之时,文化心态是活动的、应然的(有价值偏向的)。例如,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就是典型的文化心态,而其中的“自觉”和“自信”既可以体现为“状态”,也表示为一种态度、价值取向。因此,不能以文化心理取代文化心态,也不能以文化心态代替文化心理。除了概念内涵上的细微差异外,二者最大的差别在于研究范式的不同,即文化心理主要采用心理学的研究范式,而文化心态的研究主要采用文化哲学范式。文化哲学是对文化的总的看法,是一种总体性的观点。文化哲学研究的深刻意义在于形成文化自觉[22],而文化自觉又是文化心态建设的重要目标之一。
文化心态和社会心态、国民心态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心态的“反应速度”和层次上。如前所述,社会心态和国民心态具有即时性、动态性、直接性等特征,而文化心态在这方面相对较弱,文化心理最弱。此外,社会心态、国民心态的情绪性、非理智性色彩较浓,且“浮于表面”和容易改变,而文化心态、文化心理由于经过时间和历史的积累、沉淀、考验,相对而言比较理智和不易改变。
关于文化心理、文化心态、社会心态和国民心态四者的区别联系,笔者认为,从本质上来说,它们都是价值观,只不过有的是一般价值观(社会心态、国民心态),有的是居于核心地位的价值观(文化心理、文化心态)。社会心态、国民心态经过淘洗、沉淀,会慢慢演变成文化心态直至文化心理;当文化心理、文化心态受到的刺激足够强大,它们也会表现和泛化为社会心态、国民心态。换言之,社会心态、国民心态是“浅层、稀释”后的文化心态和文化心理,而文化心态和文化心理是“浓缩、提纯”后的社会心态、国民心态。从演变机制来看,文化心态是沟通社会心态、国民心态以及文化心理的中转站,亦即文化心态向外可以变为社会心态、国民心态,向内可以进一步沉淀为文化心理。关于四者的关系可以用一个结构模型表示(见图1)。
图1 文化心态与文化心理、社会(国民)心态的结构关系
经过上述比较分析,或许我们能够对文化心态作出一个相对较为准确、完善的定义,即所谓“文化心态”,是一定地域、阶级、阶层的人们在长期共同生活交往中所形成的具有较强普遍性、稳定性的思想观念、心理状态以及对某一特定文化表现出的价值取向和情感态度。对于这个定义需要强调说明的是,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而文化心态不仅是价值观,更体现为价值观的价值观。
综上,鉴于文化心理、文化心态、社会心态、国民心态容易混淆和混用,笔者建议,我们在充分尊重不同学科学者的使用偏好以及具体表意的准确性的同时,尽量在上述概念的规范、使用上达成共识。其中,社会心态和国民心态可以合并使用,并优先使用社会心态;文化心理和文化心态要充分考虑二者的“动静”差异,心理学领域以及采用心理学研究范式的学科宜使用“文化心理”,而其他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特别是采用思辨性研究方法的学科使用“文化心态”较妥。当我们都能注意使用这些概念的适用范围、对象时,那么将来不同学科围绕上述问题的交流对话就具备了一定的前提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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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燕)
2017-03-22
2015年度湖北省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当代中国文化心态建设研究”(2015062);湖北省教育厅2015年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专项任务项目“当代大学生文化心态调查与分析”(15Z141)
王 军,男,武汉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法学博士,主要从事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方法研究。
C912.6
A
2096-3262(2017)03-002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