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 陈晓峰
摘 要 目前,我国公民的思想意识与快速发展的经济节奏出现脱节,致使公民陷入了人性、理性的困惑,使社会的稳定岌岌可危,使国家的发展得不到坚实保障。因此,公民非理性维权的现象层出不穷。本文通过一系列案例来展现当下中国“算计型”和“不计后果型”两种公民非理性维权的现状,着重对地方土地财政、信访制度不完善、公民利益表达渠道不畅等形成原因进行探析,以期透过现象发掘其本质问题。
关键词 非理性 维权 土地财政 信访制度 利益表达机制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非理性维权问题研究》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1YJC820009。
作者简介:张月,安徽大学本科生;陈晓峰,安徽大学法学院讲师。
中图分类号:D668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5.398
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中,人们在获取利益的过程中必然会产生利益冲突和纠纷。为了稳定社会秩序,保护公民合法权益,我国建立了三种解决冲突和纠纷的方式:一是调解,因调解的主体不同,调解有人民调解、法院调解、行政调解、仲裁调解以及律师调解等。二是仲裁,一般是当事人根据他们之间订立的仲裁协议,自愿将其争议提交由非司法机构的仲裁员组成的仲裁庭进行裁判,并受该裁判约束的一种制度。三是诉讼以及官方第三方主导的纠纷解决和非官方第三方主导的纠纷解决。
法律制度始终是一种应然状态下的规则体系,在现实生活里,理想状态往往无法得到实现,总会有一些溢出上述法律机制之外的现象存在,对法治和社会秩序都构成了破坏性影响。面对利益冲突,公民却不走正规的法律程序,通过自我毁灭来引起政府、国家的重视,或通过上访、暴力维权来“捍卫”自己的权利,最终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非理性维权的定义及中国当下非理性维权的现状
非理性维权,是权利主体在一定情景环境中,根据个人的情感偏好和心理状态以非逻辑思维和冲突行为来表达权利诉求的一种行为方式。本文将这种行为方式分为两种类型:
第一,“不计后果”型是指公民的维权的手段是非理性,而且其目的也在一定程度上是非理性的,多表现为夸大自己所拥有的权利或是自己的损失,从而要求他人付出巨大代价,甚至构成敲诈勒索、故意伤害等犯罪行为。例如,广东医生遭遇患者报复、日照夫妇多次上访被判寻衅滋事:施压政府要补偿。
第二,“算计型”是指公民的维权的手段是非理性,但是其目的却有一定的理性成分在其中。这些事件有的是为了维护自己消费者权益,例如罗永浩怒砸冰箱事件(案例一),有的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劳动者权益,例如张海超冒死诉求权利(案例二),有的是因为环境污染而引起的群体性暴力事件,也有因为征地拆迁而反复上访、上诉,甚至冒死捍卫权利,例如唐福珍自焚案。手段包括使用肢体暴力,或使用软暴力手段在网上、媒体上进行大肆地谩骂,或自贱地跪在政府门口伸冤,还有更为悲痛的是用自己的生命去维护自己的权利,争取自己的利益,造成了触目惊心的“带血”GDP。
案例一:2011年11月20日 ,罗永浩在北京西门子总部前手举铁锤,将3台西门子冰箱砸成一地碎片,这些冰箱都面临同一个问题:冰箱门不易关闭。
二、非理性维权的原因探析
不禁疑惑,当国家已经为公民提供了合适而多样的维权途径,我国的非理性维权为何屡屡发生?本文列举了以下原因:
(一)经济发展,城市扩张,利益冲突加剧
为了满足城市化进程加快的需求,土地征收持续推进,出现越来越多的失地农民。由于集体土地所有权主体虚位而造成的土地财产权利的缺乏以及农民的征收补偿权利被侵犯等诸多原因,失地农民的利益往往无法得到保障,权利出现缺失。因此,城市化建设与失地农民利益的取得之间产生剧烈冲突。
(二)地方土地财政的需求和GDP政绩观的影响
根据《物权法》第137条和《城市房地产管理法》第12条,本文将建设用地使用权的取得方式一般情况概括为,以出让的方式为主,以划拨的方式为辅,同时,出让以“招拍挂”(招标、拍卖、挂牌)为主,以协议出让为辅。众所周知,“寸土寸金”,当一块土地的使用权有多方进行竞争取得时,这种公开竞价的出让方式便会使得土地使用成本增高。地方政府发现“商机”,进行寻租。在巨大财政收入的诱惑之下,地方政府开始了对不正当利益的追逐,从而形成中国特色的“土地财政”。
同时,许多地方官员以GDP作为衡量政绩的首要标准,一些地方把 “发展是硬道理”错误地理解为“GDP增长率是硬道理”。为了追求GDP的增长,地方多以环境作为代价,鼓励掠夺式开发,造成环境污染严重,从而引起群众反对。
(三)实施现行信访制度背景下出现的诸多问题
根据2015年国务院颁布实施的《信访条例》规定,信访是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向政府以及政府工作部门反映情况,提出建议、意见或者投诉请求,依法由有关行政机关处理的活动。
1.信访制度与司法制度的分工与衔接有待改善。在理论上,信访制度是通过行政方式来解决纠纷和实现公民权利救济的一种途径,是司法救济制度的补充。但在我国,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人民司法在人民(群众)面前并不具有高高在上的权力 ,泛政治化和泛道德化的思维方式深深扎根在百姓心中,因此,现行信访制度使得百姓更愿意“信访”,而不愿“信法”,司法权威大大降低。同时,我国建立在议行合一理论下的司法体制,在实际运作中却存在着诸多问题。司法机关和司法人员在利益和公正方面总会面临两难选择,加上行政权力的扩张,司法难以独立。 不少败诉当事人由于不服判决而进行频频上访(正如上文提及的日照夫妇便是如此),上级法院为平息信访人的怨气而要求下级法院进行复查重审,这不仅破坏了司法的独立性,还造成群众对于司法的怀疑和不解。
2.信访效率低下,维稳在执行过程中出行偏差。基层解决不了问题,上访群众便越级上访,甚至“组团”进京上访、极端上访,给社会稳定造成不良影响。根据《信访条例》相关规定,信访工作“坚持属地管理、分级负责,谁主管、谁负责”原则且“走访,应当向本级或上一级机关提出”,我国不支持越级上访。加之信访绩效被纳入公务员考核体系,但由于部分官员政绩观扭曲,他们对赴省进京上访者监禁、殴打,甚至在北京还曾出现“维稳”职业公司。上访者被各单位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怒气、怨气不断积累,最后被逼上非理性维权的道路。信访制度的不完善,执行不力,造成政府公信力严重不足。
(四)纠纷解决机制有待完善
尽管,我国有着多元化的纠纷解决机制,仍有许多需要改善之处,体现在公法纠纷解决机制有待完善和民间性纠纷解决机制受到压制。同时,维稳(纠纷解决)制度出现了扭曲,各地政府不是进行类似暴力手段强硬 “反上访”,就是用大量利益换取一时安宁,所谓“花钱买平安”。
(五)利益表达与利益诉求的渠道不畅
曾任国家信访局局长的周占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在当前群众信访特别是集体访反映的问题中,80%以上反映的是改革和发展过程中的问题;80%以上有道理或有一定实际困难和问题应予解决;80%以上是可以通过各级党委、政府的努力加以解决的;80%以上是基层应该解决也可以解决的问题。” 这说明群众利益表达和诉求的渠道不畅,基层政府的信访效率过低。
1.制度安排不合理。我国目前实行的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人民选出能代表自己利益的代表参与国事,表达意愿。但实践中,社会弱势群体能够担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人数甚少,而正是弱势群体在自己利益受到侵害时无处诉求、无法解决,他们只好凭一己之力来实现权利的圆满,这正是非理性维权的思维逻辑形成的根本原因之一。虽然,我国提倡“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精神,但是,在实践中,政策制定往往由于成本过高、时间过长等原因无法真正做到听取人民的意见。另,我国利益表达相关制度多为原则性规范,没有具体的实施办法,实践指导、规范的意义不大,这种弹性过大的制度内容无法切实保障群众的切身利益。
2.代言组织力量的单一。根据现行的《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每一个社会团体必须挂靠一个行政单位。因此,代替公民表达利益的社会组织无可避免地带有行政色彩,公民的代言组织成为了政府的“下行组织”,可以想见,这种代言式组织几乎无法发挥其真正作用。
3.表达渠道受阻。信访制度是我国解决纠纷的重要手段,根据上述探析,现行的信访制度仍待改善,正因制度的不足,使得公民这一重要的利益表达渠道受阻。诉讼手段运行不畅,诉讼费用高昂也是公民不采用的现实原因,因此,公民通过诉讼手段进行诉求利益的渠道也无法得到最大化利用。媒体力量无法显现,我国的新闻媒体在表达弱势群体利益方面存在很大弊端。有的媒体忽视公民的利益而只追求收视率,有的媒体以狭隘目光抽取少数极端的利益诉求事件,给许多心怀不轨之人以可乘之机,从而煽动公民滋事,扭曲利益表达。
(六)公民文化建设落后,维权意识薄弱,对正确维权知之甚少
同时,我国盛行一种“闹”的传统文化思想。正如费孝通《乡土中国》中提到的坚持以习惯治家,以人情说话的世界仍然存在。人人都想钻法律的“空子”,“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的思想是当今社会体制中公民思想落后的表现。
非理性维权形成原因极为复杂,除了上述,还涉及公民人身权利和财产权保障缺乏灵活有效的操作方法等等原因,这更加说明非理性维权解决的任重道远。
三、结语
在以模范法官宋鱼水为原型的电影《真水无香》中,因为不服法院判决而选择从广告牌上跳下的高宗汉在病床上说;“你们有你们的办法,老百姓有咱老百姓的办法。”这便体现出国家立法、司法、执法与公民思想意识等方面的严重问题。法律本是最具有普遍性和强制性的,但是由于种种不完善,公民竟和法律分庭抗礼,在现代法治社会中,他们仍然使用着自己的传统旧习去解决一切问题。非理性维权的问题根深蒂固,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本文希望通过对这一现象形成的原因进行探究进而能够准确把握其根源所在,为我国非理性维权问题的解决方法提供更为合理的切入点。
注释:
青年参考.罗永浩怒砸西门子冰箱 德国媒体反应迅速.2011.11.30.
伊文嘉.我國信访制度与司法救济的张力关系及其变构.法制与社会.2009(6).
新浪网:国家信访局局长:拆迁安置成当前信访热点.2003.11.21.
参考文献:
[1]彭小霞.被征地农民非理性维权行为及其法律规制.求实.2014(12).
[2]秦后国.论我国信访制度的困境及其完善.社会主义研究.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