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投降”视角下看曹甸战役的发生

2017-06-06 11:54杨利文曾凡云
安徽史学 2017年3期
关键词:苏北中共中央战役

杨利文 曾凡云

(1.延安大学 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陕西 延安 716000;(2.盐城师范学院 新四军研究所,江苏 盐城 224007)

·新四军研究·

“反投降”视角下看曹甸战役的发生

杨利文1曾凡云2

(1.延安大学 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陕西 延安 716000;(2.盐城师范学院 新四军研究所,江苏 盐城 224007)

1940年11月底,黄桥战役后会师于苏北的八路军、新四军,向驻守在淮安、宝应间的国民党军和地方保安部队发起作战行动,史称“曹甸战役”。该战役是抗战期间中共军队主动攻击国民党军队的一次较大规模的作战。1939年6月后,中共认为国民党投降的危险迫近,而投降的直接准备就是反共。这个看法一直持续到曹甸战役的发生。“克服投降危险”就成为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为自己规定的核心任务。对于国民党“投降”的危险性与严重性的判断,是中共发起主动进攻合理性的依据。曹甸战役就是在反对可能的日蒋联合剿共的极严重危险下所产生的结果。

曹甸战役;反投降;国共磨擦

1940年11月27日起,黄桥战役后会师于苏北的八路军、新四军,开始向驻守在淮安、宝应间的国民党军和地方保安部队发起作战行动,意图消灭该处韩德勤部,彻底解决苏北问题。这就是苏北战史上的曹甸战役。11月29日,曹甸战役打响,到12月15日,八路军、新四军撤出战斗,战役结束,历时18天,共歼顽军8000余人,但是八路军、新四军未能达成战役目的。曹甸战役,是新四军军史上一次无论在当时,还是在战后都有很大争议的战役*中共江苏省委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苏北片领导小组:《关于苏北抗战中几个原则问题的争论》,1984年1月。。学界对它的关注,主要集中于战役本身及其影响*学界对它的研究不多,主要有刘小清:《曹甸战役的历史真相》,《湘潮》2009年第3期。另外,曹甸战役被学者提及时,往往被纳入研究皖南事变的背景。,没注意从当时中共对局势的判断和对自身中心任务的规定,来考察曹甸战役发生的合理逻辑。本文拟从中共对自身中心任务的规定,来梳理一下战役发生的线索。

一、“反投降”与加速发展苏北

进入1939年,中国的抗战形势发生重大变化。1938年10月,日寇占领广州、武汉。迫于兵力不足、战线过长、消耗巨大,一时无力发动进一步的进攻。中国的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随着日寇攻势渐渐停顿下来,国民党内部对共产党的疑虑和恐惧陡然加剧起来。1939年1月下旬,国民党召开五届五中全会,成立了专门的防共委员会,开始制定各种“防共”、“限共”的秘密文件,随即国共两党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迅速白热化起来,“磨擦”开始频频出现。同时,“远东慕尼黑”的传言喧嚣一时,加上国民党第二号人物汪精卫叛逃河内与日勾结,中共中央对时局的判断因而有了变化,认为国民党投降的危险已经迫近。

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内部,对英法美的态度也发生重大变化,共产国际原把它们视为反法西斯主义可资联合的对象,改变为与德意日同样作为帝国主义敌人同等看待,对世界上正在进行的战争的性质作出了新的判断——帝国主义战争,因此,在策略上明显转向“反对一切帝国主义”。这一转向,强化了中国共产党对美英与日本勾结反对中国革命的认识,也强化了对国民党投降危险的断定。

到6月份,中共判定,国民党的加紧反共,是国民党“直接准备投降的步骤”*《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96页。,认为国民党必然投降。

因此,中共在1939年7月7日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为抗战两周年纪念对时局的宣言》中,突出强调了“反投降”的重要。一直到皖南事变善后,“克服投降危险”一直是中共对此阶段任务规定的核心要素,期间惟有1940年12月间有所松动*1939年6月,毛泽东在延安高级干部会议上作“反投降”的报告,从国民党作为“以资产阶级为骨干的党”这一角度,判断国民党在帝国主义反苏反共反革命人民的战争中必然投降帝国主义,而反共是直接准备投降的步骤,随后中共打退了国民党发动的第一次反共高潮。1940年10月19日何白发出皓电后,中共中央判断蒋介石准备投降,因此11月初作出大规模反击计划,即所谓的“十五万精兵”计划。这一计划未获共产国际赞成,加上考虑国际上英美苏对蒋的影响,日军对鄂西的进攻,日汪的签约,以及中共对蒋的软硬兼施,到12月初,中共中央判定,蒋对日投降的危险已被制止。(参见杨奎松:《毛泽东与莫斯科的恩恩怨怨》,江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88—107页。)因此,12月,中共缓和对“反投降”的强调。皖南事变发生后,中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发言人在对新华社记者的谈话中,就指其为日寇和亲日派阴谋计划的开始,继续突出强调反投降,直到皖南事变的善后。。在宣传中,中共突出强调了反共即投降,不但反共活动的实质就是准备投降,反共的结果也必然是投降。在“反投降”的语境下,构建了武力打击反共派的合理性,即“坚持打击一切反共派”,“乃是维护民族利益的神圣举动”,也是“天经地义的神圣职责”*《苏北抗日根据地》,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年版,第41—42、41页。。这一时期的国民党军队与中共的磨擦(即中共所称的“反共高潮”),均被指为“带着大资产阶级进一步准备投降的性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新四军·文献》(1),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134页。。晋西事变发生,毛泽东就称“阎锡山表面上未投降,心中已投降,打新军便是投降,实际上已反共”*《毛泽东军事年谱(1927—1958)》,广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90页。。陈毅解释新四军在苏北打击李守维的合理性时,也突出强调了其反共“事实上等于加入了日寇的反共战线”⑧《苏北抗日根据地》,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年版,第41—42、41页。。

为了“反投降”,中共在党内通知中一时高调突出“发展”,指出,“只有广大发展革命武装力量以与全国工作相配合,才能制止投降与反共”*《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2),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年版,第252 页。。毛泽东在给中共中央东南局的电报中说,“所谓发展,就是不受国民党的限制,超越国民党所能允许的范围,不要别人委任,不靠上级发饷,独立自主地放手地扩大军队,坚决地建立根据地,在这种根据地上独立自主地发动群众,建立共产党领导的抗日统一战线的政权,向一切敌人占领区域发展。”*《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753—754页。毛泽东认为,中共力量愈发展,克服投降危险的可能性就愈增加。

在对国民党反共顽固派的态度上,变为突出强调要采取针锋相对的斗争原则。“我们应强调斗争,不应强调统一,否则就会是绝大的错误”,“对于一切反共顽固派的防共、限共、反共的法律、命令、宣传、批评,不论是理论上的、政治上的、军事上的,原则上均应坚决地反抗之,均应采取坚决斗争的态度”,“我们应提出针锋相对的办法”*《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754、755、152、109、754页。。只有坚决斗争,才能有效地制止国民党“投降”,“斗争是克服投降危险,争取时局好转,巩固国共合作的最主要的方法”②《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754、755、152、109、754页。。

相应地,中共强调反“磨擦”的重要。1939年1月28日,毛泽东在第十八集团军延安总兵站检查工作会议作总结时,在对时局的判断中就讲了“反磨擦”的重要性,“亲爱团结是统一战线的原则,然而更要反磨擦这一条,没有这一条就不行”③《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754、755、152、109、754页。。以后中共中央规定华中各地应付“磨擦”的方针,强调的是有利条件下的反击*《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2),第224、322—323、422页。。而1938年3月3日,毛泽东在对陕北公学毕业生临别赠言时说的是,“出去组织游击队,省政府要缴游击队的枪械,那末我们的原则是不要打起来,以免给日本可乘之机。”⑤《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754、755、152、109、754页。反“磨擦”的战术,“就是攻势防御,而决不可采取单纯防御”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2),第224、322—323、422页。。结果发生了一些“左”的错误,“在军事斗争中有些地方未能坚持自卫原则,乱打汉奸”⑦《中共中央文件选集》(12),第224、322—323、422页。。

1940年3月,山西、河北磨擦后,中共在华北占优势问题已基本上解决。但华北发展不易。发展苏北既被作为中共大力扩展力量的行动,也被用来作为吸引国民党中枢注意力以利巩固华北的办法,迅速被提到了重要位置上。

二、“反投降”凸显了皖东根据地的重要性

在中共“反投降”的设计中,华中的皖东地区具有特别重要的地位,被毛泽东称为“战略上极端重要的抗日根据地”*《毛泽东年谱》中卷,第182、185页。。1940年上半年,新四军第四、五支队在江北指挥部和中原局领导下建立了皖东根据地,主要包括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安徽省东部(特别是淮南铁路以东)及运河以西的江苏省部分。

皖东根据地除了联结中原局与东南局,接应皖南新四军军部可能的北上外,其极端重要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即八路军、新四军的东向与西向。在中共把“反投降”作为“中心问题”的形势下,尽快地发展华中,就成为八路军、新四军的生命线。河南被中共视为坚持全国抗战的枢纽。日寇在占领豫南信阳等地、开封以东及黄河以北后,河南的大部分地区仍处在国民党政府的直接控制下,成为大后方的一部分,并未被日寇占领所隔断。国民党政府在此地留驻了大量的主力部队。中共虽对豫西(豫陕边)及鄂豫皖边极为属意,但力难从心,因此不得不把主要注意力放到苏北。发展苏北的计划急速推进。1940年春,中共中央抽调华北八路军主力越过原定由山东发展苏北的计划,直接进入苏北发展。皖东在计划中就成为八路军跃进苏北扬州的中继站。1940年4月1日关于“目前在华北华中的方针”,所计划八路军部分主力的进军路线,显然是经皖东东进*《毛泽东军事文集》第2卷,军事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537页。中共中央计划从华北抽调八路军4万至5万人,分3期南下援助新四军。第一期1个主力团于1个月内到皖东,第二期三四四旅于两个月内到淮河附近。第三期要求有相当大的兵力(不少于1.5万人),于3个月内到达苏北扬州附近。考虑到运河以东无根据地作依托,又有大量国民党军队,判断第三期的行军路线应当是经豫皖苏、皖东转进。,不过后来没走此线。

而同时在苏北举行的黄桥战后曲塘会议谈判中,省韩拒绝派代表参加,中共方面再次考虑继续武力解决韩德勤所部。中原局认为,此次会议,“揭破省韩无诚意以及待援的奸计,造成第二次攻取兴化的政治基础”,考虑今后的办法中,包括了“充分准备再战,完全统一苏北,要与全国大局无妨”③《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86、89、93—94、95、96—97、97页。。

进入11月,中共中央判定蒋介石决定向日本投降。1940年11月3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目前中心问题是反对反共和投降、确定具体策略的指示。指示说:“目前反共高潮是有直接投降的准备,所谓联合英美抗日,只是蒋介石的烟幕弹”,“中日妥协与日蒋联合剿共的危险,是严重的存在着”,“虽然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但投降是主要的”。蒋已派大军进攻皖东北和皖东,中共中央判断会继之以“配合日寇夹击,消灭我军”。为此,毛泽东提出反投降的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政治上进攻,军事上防御,即对反共军只在我之根据地附近加以反击,我军不打入彼后方,待蒋投降面目为全国了解时,再向彼后方进攻”;“第二个方案:政治上进攻,军事上也是进攻,即我军不待日蒋联合夹击到来,即从50万人中抽调10万至15万精兵,分数路突入彼后方,而留其余部队多数,仍在原地抗日。”指示考虑:“拟将全军区分为三个纵队,以老黄河以南各军为左纵队,其精锐约5万,准备出鄂豫陕边,以汾离路、正太路、仓石路以北各军为右纵队,其精锐约5万,准备出陕甘川边。以两地之间各军为中央纵队,其精锐约5万,或出左纵队方向,或出右纵队方向,依将来情况决定。”④《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86、89、93—94、95、96—97、97页。

同一天,中共中央发出“目前时局处转变关头,汤李即将分向皖东、淮北进攻,华中应采取的部署”的指示。指示说:“我们计划中心是,组织一支二万人左右的挺进军,乘反共军封锁未成,从其间隙打到他后方去。然后,以一小部(3000左右)配多数地方工作干部在大别山地域,创造游击根据地,以主力或集中或分散或有时集中有时分散,纵横驰骋于皖西、豫南、鄂北、陕南广大地域。每次袭击一师一团之反共军,而各个消灭之,破坏其凭淮河、淮南路筑碉封锁计划,准备独立支持半年以上,以待华北主力之到达。”⑤《毛泽东军事年谱(1927—1958)》,第325、327页。

在执行这样全面“反投降”的方案时,“以苏北为大后方,负有训练干部,接济资财,补充兵员之责”。因此,为统一巩固大后方,“攻击韩德勤而消灭之”就成为必要,惟需“待时机成熟时”。而皖东的重要地位更显凸出。“华北主力南下时,至少有一路经苏北转皖东,另一路则走彭雪枫地域(淮河无阻时)”。因此,“张云逸任务是指挥四支、谭纵队,巩固皖东,造成苏北皖西间之通道。”⑥《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86、89、93—94、95、96—97、97页。

中共中央命令,一方面,“所有黄罗陈(即黄克诚、罗炳辉、陈毅)各部,立即加紧射击、冲锋、打堡垒、渡河、爬山等训练,政治工作着重打破反共进攻与争取反共军之训练,尽本月(11月)内完毕”,又要“黄罗须立即开始扩大休息整训,须筹集50万元以上贮积,备用半月或一月。办齐衣服等件。均须迅即办好,速作行军准备,待命出动,向皖东前进,路上一切须予为调查”⑦《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86、89、93—94、95、96—97、97页。。

“十五万精兵”计划没有得到共产国际和苏联的支持,共产国际并不支持毛泽东对于蒋介石必然投降日本的估计,认为蒋只是有被亲日派牵入圈套而由反共走向投降的可能性*杨奎松:《毛泽东与莫斯科的恩恩怨怨》,第103页。。毛泽东接受了莫斯科的看法,转而采取软硬兼施的办法,力图制止蒋投降日本的危险。曹甸战役的发生,就是“硬”的一手。

与此同时,江南则陷入了较为尴尬的境地。江南因国民党统治力量雄厚,中共力量发展不易,甚至在发生磨擦时也要取谨慎态度*《新四军·文献》(1),第140、157页。。特别是新四军军部所在的皖南地区,在国民党重兵包围之下,发展更形困难。虽然也认识到“坚持江南对整个南方发展有很大的意义”,皖南“为向苏浙赣发展战略要点”⑩《新四军·文献》(1),第140、157页。,但是在国民党的投降没有成为事实之前,向南发展是很难实现的。当“发展华中”成为中心任务且中共力量不足时,皖南的战略地位自然急剧下降。1940年内中共中央、中原局、苏南均提出新四军主力放弃皖南以加强皖东或苏南的设想。最终,在“软硬兼施”争取制止投降危险的策略下,放弃皖南作为“软”的一手成为中央的决策。

三、走向曹甸战役

随后,蒋介石通知中共,限在11月20日以前将在华中与山东的新四军、八路军,一律开至华北。中共中央通知苏北,称“据确息:蒋已令汤恩伯率9个师,李品仙率3个师,立开豫皖,准备期满后向你们进攻”,指示“各部应加紧各方准备”,尤其要“予先向内部与民众,宣传反共如何是罪恶”②《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98、100、101—102、102、102、103、109、111、118页。。

国民党政府调东北军112师霍守义部以“武装调停苏北磨擦”为由从山东进抵苏北,并传言其所归属之东北军第57军军部率114师随后跟进;在皖东,桂军138师主力亦东过淮南铁路。中原局认为,各路反共军步步逼进,构筑封锁线,苏北情势危急,解决韩德勤部是打破华中危局的先决条件。刘少奇于11月10日急电中央,称:“如不迅速解决韩德勤,巩固苏北阵地,不集中华中主力给反共军主力以痛击,消灭一、二个主力师,则华中形势愈趋危险,愈难应付。”遂作部署:“以5纵队一部,监视东北军主力,即进攻宝应射阳镇以北之曹甸、车桥、平桥一带韩部据点,控制淮安、宝应段之运河(得手后南攻兴化、沙沟,彻底消灭韩部),打通与皖东之联络”,“进攻韩部政治理由,即以东北军南进,桂军西攻我军。”③《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98、100、101—102、102、102、103、109、111、118页。

但中共中央顾虑到政治影响,否决了中原局的要求。11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联名电复刘少奇、陈毅、黄克诚、彭雪枫:“一、目前即动手打韩德勤、霍守义、何柱国,在政治上极端不利,尚须忍耐。第一仗攻击令须由延安下,你们不得命令,不得动手。”但按照中共一贯的策略,中央肯定了“打”的方针,“你们现在应积极准备一切。一面我们仍在重庆谈判。二、对霍守义、何柱国应取争取政策。”并令115师调4个团南下增援(后决定调2个团)④《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98、100、101—102、102、102、103、109、111、118页。。

12月15日,中原局向中央报告,“苏北问题已成僵局,急切不能彻底解决,而皖东吃紧,必须增加兵力才能阻止桂军前进。盐河及淮安以北之运河被敌封锁,部队过河极困难。淮安地区为我东西南北交通唯一枢纽,放弃不得。”八路军、新四军分兵把守要地,并集中新四军第4、5支队主力到皖东,调八路军第5纵队5个主力团进至皖东盱眙地区整训,取“单纯防御,目的在求得时间的拖延,以观变化,并逐渐解决苏北问题”。对苏北问题的解决,“仍须执行以前战略,吸引韩德勤对我进攻而消灭之,或围攻其一点而消灭其增援部队,并以政治方法瓦解之”④《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123、125、125、126、126页。。16日,中央复电同意,指示苏北部队经一个“整训扩大短时期,然后以主力一部增援皖东”⑤《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123、125、125、126、126页。。

在“估计投降不成,蒋桂均难集中大兵团来敌后作战,且他前进困难”后,加上中共中央于12月19日致电各部,指出“此次严重的投降危险已被制止,故不应如十月、十一月那样地强调反投降了,否则不但国民党起反感,人民亦不了解”*《毛泽东年谱》中卷,第244、245页。,1940年12月20日,中共中央发出“苏北应全面休战”的指示。指示说,与韩谈判条件不可过苛,并须尊重李、陈各部利益。兴化、高邮地区应保留给韩。我军应停止于兴高以外地区,苏北应全面休战,求得妥协,巩固已得阵地⑦《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2),第123、125、125、126、126页。。苏北一时趋于平静。

从曹甸战役要实现的目标来看,直接的自然是打通苏北与皖东,实现两块根据地的连成一片,从而保住皖东这块战略要地。正如后来刘少奇所解释的,“曹甸战役,本来是可以不举行的,因为当时过分估计了汤恩伯东进的威胁,二师(指江北指挥部,新四军重建军部后改编为第二师)在桂军进攻下呼救甚急,使我没有细心考虑,急促下决心向顽军进攻。”*《刘少奇年谱》上卷,第446页。皖东,对于苏北中共军队来说,既是在苏北发展的屏障,也涉及到将来进一步西进的战略部署,而这一战略部署又是中共为自己全面性“反投降”设计的中心任务。进一步说,它又是中共急于在华中敌后确立自己的全面优势,为中共判定即将到来的“全国性事变”(即国民党全面反共投降)成为现实时,争取能够迅速站到公开的正式的领导地位准备条件。

1940年10月、11月间,国民党反共形势日急,使中共判断面临着国民党“直接投降”的危局,采取主动进攻以达到用实力制止投降的目的纳入了中共中央的考虑。就这一点来说,举行曹甸战役还是有一定理由的。曹甸战役目标的波动,均联系着中共中央对于国民党“投降”的危险性与严重性的判断,而其主动进攻,则是“反共即投降”逻辑运用的激进结果。在不怕“最黑暗的局面”发生,不怕国共走向全面破裂的自信下,同时对国民党“轻敌”的盲目中,在行动中有过激倾向*毛泽东在1940年12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发言说,抗战以来的倾向,在统一战线初期是“左”倾,国共合作后有一段是右倾,反磨擦后又是“左”倾。见《毛泽东年谱》中卷,第238页。,发生类似曹甸战役是正常的。而因为把蒋介石对中共的大举进攻与蒋介石的真正投降联系起来,中共仍然表示在苏北可能再发生主动进攻解决韩德勤的行动。中共在对内对外的讨论中总是说,“在蒋介石真正投降之前,向我大举进攻是不可能的”⑩《毛泽东年谱》中卷,第244、245页。,言下之意,一旦蒋对共产党大举进攻,就可以判定蒋投降了,中共的主动进攻就是必然合理的。

这一时期中共所指的国民党的“投降”,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从阶级分析出发,认为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资产阶级因其阶级本质会对帝国主义投降。“剥削国家和殖民地国家的资产阶级已经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所以被压迫国家的资产阶级往往是,甚至可以说在多数场合下都是一方面支持民族运动,另一方面又按照帝国主义资产阶级的意志行事,也就是同他们一起来反对一切革命运动和革命阶级。”*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列宁选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版,第231页。也就是说,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革命运动中,这些国家的资产阶级,出于自己的阶级利益,在本民族的解放斗争中,容易对帝国主义妥协投降。1939年6月,毛泽东在讲“资产阶级叛变的必然性”时,依据就是“国民党是以资产阶级为骨干的党,是在资产阶级指导之下的”①《毛泽东文集》第2卷,第208、748、750、748—749页。。打退第一次反共高潮后,中共把大资产阶级与民族资产阶级作了明确区分,又把大资产阶级分为降日派和抗日派,而对“执行摧残进步势力的极端反对政策”的大资产阶级抗日派(顽固派)的基本判断是“将来投降”②《毛泽东文集》第2卷,第208、748、750、748—749页。,而“现在的国民党中,顽固派还站在支配其党的政策的地位”③《毛泽东文集》第2卷,第208、748、750、748—749页。。第二层含义就是事实上投降,象亲日派的大资产阶级,而亲英美派的大资产阶级尚没有在事实上投降。本质上的投降与事实上的投降是有区别的④《毛泽东文集》第2卷,第208、748、750、748—749页。。二者的统一就是反共战争,“反共即投降”表达的就是此意。对国民党“投降”的两层含义的规定,就使得中共的“反投降”具有了原则与策略的双重含义。中共突出强调的“反投降”,是在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尚未形成的特定国际环境中以及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内部出现较大波动的国内环境下,为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最恶劣环境而做出的任务规定。

[本文为2015年度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反投降主义研究”(15DJB002)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汪谦干

Study on Occurance of Caodian Campaign from Perspective of “Anti-capitulation”

YANG Li-wen1ZENG Fan-yun2

(1.Institute for the CPC’s Revolutionary Spirit and Cultural Resources,Yan’an University, Yan’an 716000,China;2.The New Fourth Army Institute,Yancheng Teachers University,Yancheng 224007,China)

At the bottom of the November in 1940, the Eighth Route Army and the New Fourth Army met in North Jiangsu after the Huangqiao Campaign launched Caodian Campaign against the Kuomintang(KMT) army and local security forces stationed around Huaian and Baoying. The Campaign was a fairly large-scale operation for the CPC troops to take the initiative to attack the KMT forces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From June, 1939 on, the CPC basically judged that the KMT was ready to employ capitulation and her anti-communist actions were the direct preparation for capitulation. And this judgment was kept until the occurance of Caodian Campaign. The assessment to the seriousness of the KMT capitulation risk was the basis of the rationality for the CPC troops to launch the active attacks. Caodian Campaign was the result of opposing the extremely bad capitulation risk that Japanese and Chiang Kai-shek allied to suppress the Communists.

Caodian Campaign;anti-capitulation;KMT-CPC frictions

K265.9

A

1005-605X(2017)03-0150-08

杨利文(1968- ),男,江苏赣榆人,延安大学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副教授、盐城师范学院新四军研究所特约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历史学博士;曾凡云(1976- ),男,山东平邑人,盐城师范学院新四军研究所副教授,历史学博士。

猜你喜欢
苏北中共中央战役
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
CSAMT在苏北月亮湾地热勘查中的应用
战役中的你
第十九届中共中央组织结构图
秦吉鸟,只为懂爱的人传情
八路军新四军的苏北整编始末
爱你有罪
中共中央对五六十年代国际形势的判断
备而不发,功不可没——评抗美援朝“第六次战役”
中共中央在长征中召开的十次重要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