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思想对高职校企合作开发课程的启示

任爱珍　檀祝平　冷雪锋

摘 要： 庄子思想是中国古代哲学道家学派的代表，部分学者一度把老庄思想等同于消极遁世的生活态度，随着现代研究老庄哲学的兴起，有学者开始从教育学视角来研究庄子思想。庄子思想中蕴藏的宝贵的教育思想，尤其是职业技术教育思想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和深入探索。庄子的道技观、技术美学观以及生命价值观等，在校企合作开发课程时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关键词： 庄子； 高职教育； 课程开发

中图分类号： G710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1-2153（2017）03-0001-04

现代高等职业技术教育经过十几年的快速发展，已经遭遇了发展的瓶颈，以往的工厂化、批量化、标准化的人才培养模式，难以培养出学生的创新性和高技能性。技术从整体上已堕落为普遍适用的、提高效率的工具，技术本应包含的独特而又丰富的人性内容被扁平化和虚化，导致“技术”与生俱来的原初的创造能力和活力逐步丧失，失去了“技以载道”的功能。[1]现代高等职业技术教育有必要从顶层进行重新设计，寻求理念的革新，才能突破现有的发展瓶颈。《庄子》是一本哲学著作，也是一本技术哲学著作，更是一本教育技术哲学著作，蕴含着丰富的教育技术哲学内涵。[2]庄子哲学思想所展露的超人智慧，对我们日常生活与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启发，尤其在校企合作开发课程方面有着深刻的启示，比如庄子哲学思想中的道技观、生命价值观、自由价值观以及庄子思想中的非功利思想都對高职教育课程开发具有深刻的启示意义。

一、课程开发的理念：个人生命价值意义的“道技观”

庄子哲学思想自古以来就透露着智慧的光芒，闪耀着天人物我和谐统一的光辉，庄子的哲学思想所蕴藏的教育思想，对我们高职教育教学具有深刻的启迪。比如，高职教育校企合作开发课程的时候，往往更多地站在企业和学校双方的立场和角度进行思考和开发有关课程，或多或少忽略学生的个性化追求及生命价值意义的诉求。而学生才是人才培养的核心，只有学生的生命价值意义得到体现，我们的人才培养才有意义，所培养的人才才能真正合乎社会及企业的需求。单纯地迎合校企双方的利益需求，完全不结合学生的个性特征谈人才培养模式、谈校企合作共同开发课程都是没有意义的。

庄子哲学思想中对“技”与“道”有着专门的阐述，庄子眼中“技”只有上升到“道”，人对“技”的追求，才能不停留在熟能生巧层次，而是达到出神入化、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庄子对待事物的态度已经上升到了一种艺术、哲学的高度，以至于进入物我两忘、超凡脱俗的化境。引申到任何一个人，面对任何工作，任何职业，只要认识到它的重要性，并坚持不懈，就能实现由技术层次上升到艺术层次和哲学层次，并向“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人生境界升华。而这由“技”入“道”的进路，是“以天合天”，既要了解自己的天性，又要了解事物的天性，才能做到“惊犹鬼神”。庄子通篇都能看到这种由“技”上升到“道”的寓言，如《庄子内篇·养生主》篇中的庖丁解牛，《庄子内篇·达生》篇中的痀偻者承蜩等都有体现。

因此，受庄子思想的启发，笔者在“单片机产品设计与制作”课程开发过程中，充分以学生为中心，加强校企合作，到校企合作企业进行深入调研，依据人才培养方案和专业教学标准，引入企业案例，再由教师根据难易程度，进行教学化处理，设置成教学项目。在项目开展前，安排学生到企业参观，由企业工程师讲解工作原理，导入教学情景，再由教师和学生共同设置教学任务。在实践教学过程中，教师充分演示实践全过程，使学生感受到实践工作带来的乐趣，即不仅体验到技巧和熟能生巧的快感，而且更多地体验到创新创造的快乐，感悟生命的价值与意义，提升满满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二、课程开发的本质：道之所统

庄子作为道家学派老庄哲学的始祖，其所奉行的道家学说，是与儒家学说和后来的佛家学说分庭抗礼的中国古代的伟大学说。庄子往往超越道德是非标准来形容自己对生活的理解，与老子的“大道废，有仁义”、“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的思想如出一辙，庄子提出“缘督以为经”，这里的“督”就是指事物的规律，就是由道来统领事物的一切，并以寓言庖丁为文惠君解牛的细节进行精彩的描述来佐证。

而认识“道”的实质，在于“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找出事物的规律，顺应规律去解决问题。而把握“道”则需要具有辩证的态度，既要掌握方法，“以无厚入有间”，又要以慎重的态度，“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而要达到由技入道，还需要经过长期的艰苦的实践与努力，才能由技术层面上升到艺术层面，由初时见牛是“全牛”到三年之后“未见全牛”，再到现在的“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謋然已解，牛不知其死也，如土委地。”如果道仅止于此，那只有技而已，庖丁的解牛已经上升到精神层面的自由，他获得了得“道”之后的自由感和成就感，从“游刃有余”中获得自由感，由“踌躇满志”中获得成就感，从而使一个劳动者籍由普通劳动而转变成为一种自由的劳动和美的创造活动，使自己人生的境界得到极大的上升和满足，使人生命的价值得到体现。

而目前的高职教育，其课程开发，尤其是校企合作的课程开发，课程内容更多地从企业的需求出发，满足于企业各类岗位需求来设置。一味地迎合企业岗位需求，分解企业的工作任务，选择其所需的各种知识及技能的要求来设置课程，而忽略人的需求，对人的生命终极关怀和人文关怀不足，学生成了学习的机器，很难从普通的职业劳动中获得生命的自由感与成就感。高职院校的学生在入学之初就被钉上“差生”的标签，工作之后的就业也被定位为“低层次”的就业，学生很难从普通的劳动岗位中获得劳动的自由与满足感。庄子眼中的解牛与养生的关联就在于其本质上都是相通的，都是为了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养生的主旨在于养精神，实现人生命的价值，解牛的本质不是解牛，更是通过解牛获得自由感与满足感。也就是说，所有的道都是相通，其精神要旨与近代的英国工匠精神相接近，就是为了一种荣耀，为了一种尊严，为了一种自由的精神，自觉自愿地达到精益求精的精神。这种精神上升到了一定的境界，那就是道，而不止是技。我们现代则把这种为了达到精益求精而死磕的精神称之为工匠精神。

因此高职教育校企合作的时候，其课程开发也可以从庄子哲学智慧中得到启发：任何一种工作、职业、岗位，只要把握道的实质，顺乎规律，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并能从中得到美的享受和劳动的自由与快乐，就可以从简单的技术层面上升到艺术的层面，从而最大限度地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收获自由快乐的人生。就像著名作家王蒙所说：生命的意义在于进入一种人生的“化境”，而进入“化境”，也就进入了人生的自由王国，这也许会很难，但只要肯琢磨，肯实践，就能入“化境”。[3]

因此，笔者在开发“工业机器人编程与维护”这门课时，就像庖丁解牛一般，目无全牛。将课程内容进行分解，分为3个项目，以项目为载体，培养学生具备工业机器人系统的编程、调试、维护等职业技能，使学生掌握工业机器人现场编程、调试技术，掌握工业机器人、传感器及PLC综合应用技术。项目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并涵盖了所有理论知识，使学生既学到了这门课所需的理论知识，又提高了实践动手能力和创新能力。

三、课程开发的内容：无用之用

目前，遍阅各级各类教育教学课程开发，总不外乎凸显其功用价值，开发该课程要达到什么样的教学目标，解决什么样的问题，取得什么样的效果，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地进行了界定和规定。但是，教育教学活动的复杂性和长远性，使得教育教学活动在短期内很难达到显而易见的效果和功用。因此，我们更多地要考虑，课程内容实施的效果将会对学生长期，甚至一生所产生的重要影响，这将是我们教育真正的目的。庄子的“无用”之用的智慧也许能给我们高职教育课程开发带来有意义的启发。

高职教育尤其要注重实践性教学，与行业企业合作是其必然的选择，在实施校企合作的时候，其课程开发内容应更多地注重学生实践能力的培养，而不能一味地追求实践内容的“有用”内涵，反而更应该关注其“无用”的内涵和应用。比如与专业相关的外语专业术语运用能力的培养，与专业相关的职业道德的培育，与专业相關的心理素质的培养，以及与专业相关的营销能力和公文写作能力的培养，甚至还有与专业相关的人文地理环境等企业文化的学习与传播。因为校企合作开发课程，并付诸实施将有可能在一个很长时期内都看不到效果，须待若干年之后才会有所体现，按照庄子的哲学智慧只有“知无用而始可与言用矣”。比如有些校企合作开发的课程内容，都是一些最专门和基础的专业规范与技术规程，与最先进的技术规范和技术参数可能会有所偏差，但专业素养必须通过掌握和熟悉有关技术规范开始，甚至有的课程内容与企业的岗位需求也没有完全实现零距离对接，因为行业发展日新月益，实践教学内容总是滞后于行业的最新发展水平，貌似学生所学的课程内容已经过时，所学内容与企业实际需求不对接，但学生可以通过课程内容的学习，实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甚至可以据此迁移到今后类似的项目工作任务中。虽然校企合作所开发的课程经常被人所垢病，但其实施过程对学生的专业素养的养成，要在学生今后的很长时间的实践学习与实际工作中才能显露。笔者分别对毕业一二年和毕业五年后的学生进行追踪调研，发现刚毕业的学生对学校所学课程内容很不认同，认为学校尽教一些没用的东西，但毕业五年后的学生却完全不这么认为，后悔当初没有踏踏实实地完成专业教学中的实践课程训练，以致所需掌握的专业规范和专业素养不够扎实。

在实践教学过程中，以企业最先进的实验设备或实训设备为载体，紧跟产业最新技术发展，培养学生的实践动手能力。注重职业特定能力和职业核心能力的培养，而行业通用能力和跨行业能力的培养往往显得没有那么紧迫，而正是这些看起来不那么紧迫“无用”的行业通用能力与跨行业能力有时候反而更显得有必要和有价值。如“PLC系统编程与维护实训”实践课程分成密炼机的安装与调试、循环泵的安装与调试、高速搅拌机的安装与调试以及压延机的安装与调试4个项目来进行，貌似学生所学的课程内容已经过时，所学内容与企业需求不对接，而恰恰这些项目均来源于企业，由企业开发出来，通过项目内容的学习，学生很容易获得类似能力的迁移，其结果是使学生不会盲目学习，学习方向反而非常明确。

四、课程开发的目标：知行合一

庄子一生都受老子的“道法自然”的思想影响，又超越老子的“自然无为”的思想，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与庄子的《庄子·知北游》中所述：道不可闻，闻而非道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用来形象地描绘技能性知识非常恰当。校企合作共同开发课程，其目的是培养高技能型人才。这种高技能型人才所具备的能力的习得，有时候不可言说。这种不可言说，只能靠“悟”，其获取的途径是通过反复的实践和验证习得，而用语言往往难以描绘。这种意境在庄子著作中也多有描述，比如《庄子·天道》中的轮扁斫轮中，轮扁对恒公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乎其间。”庄子的这段轮扁斫轮的文字也是成语“得心应手”的出处。这是庄子假借轮扁之口，指出人类实践性活动是活生生的“知行合一”的例子。他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阐述“……就比如我在斫轮的时候，太轻，则吃不住劲，太猛就会滞塞在木头之中，轻重徐缓之间，得之于心，应之于手，这种巧劲，……”瑞典汉学家毕来德将这种情形表达为“手只有经过不断的尝试才能找准恰当的动作，这种动作被心一次次记录下来，从中一次一次地抽离出有效的模式，如果运用物理及数学的原理进行分解与描述会很复杂，但对掌握了这一动作的人类来讲，则非常简单，动作本身就是一种综合调整的结果。[4]

庄子思想中知行合一的思想遍布《庄子》整个篇章，在我国现代汉语中有关形容技艺超群的词句，光从庄子典籍中就有很多，比如，出神入化、游刃有余、踌躇满志、得心应手等。只是通过事物的本身去体验事物的本质，通过实践活动本身去体验实践活动的内涵，将整个身心完全沉醉于所从事的事物与实践活动之中，去顿悟、去领略，去体验，这不仅能更好地培养学生移情想象与生命感悟的能力，更使“教”与“学”成为教师与学生的“乐生”要素，成为其生命的一部分，同时也“意味着师生双方潜能的开发，精神的唤醒，个性的彰显和主体性的弘扬，意味着师生双方经验、情感的共享与视界的融合。[5]

笔者在“工业机器人编程与维护”课程教学完成后，给学生发《学生满意度调查表》，让学生无记名评价。教师对评价进行汇总绘制柱形图，再与上一届的柱形图对比分析，找出问题，解决问题，老师填写《教师反思自评表》完成自我评价。使教学通过反馈→促进→提高形成闭环，提高教学质量。整个学习过程离不开知行合一理念，学生学习不停留于理论上的学习，更多地落实到实践训练中，并不断反馈学习效果，调整学习内容，以至于熟练。以知行合一为目标的课程开发过程，使学生的学习不再脱离实践，学习效果得到不断的反馈和修正，其能力的提升一直处于不断的螺旋上升中。

总之，现代职业技术教育发展离不开校企合作，校企合作最深层次的合作，体现在校企双方共同开发课程，由于校企双方在合作的时候更多地立足于自己的角度进行思考，其结果必然会有所偏颇，使现代职业技术教育发展遭遇瓶颈。比如校企合作所培养的人才没有真正合乎企业的需求，通过校企合作进行实践教学的时候，学生不能真正融入到企业中去，学生对于校企之间所开发的课程不能真正认同等等。而要破解这一僵局，恰恰是需要我们站在学生的立场进行思考，只有把学生的价值观和道技观进行引导，并纳入到正确的轨道上，获得学生的认同，校企在共同开发课程的时候才会突破现有的发展瓶颈。而这需要我们借鉴中国古老文化的智慧，从源头上追溯中国古老哲学的渊源。庄子思想无疑是那焕发异彩的文化瑰宝，指引我们走出校企合作共同开发课程泥淖的明灯。

参考文献：

[1] 吴国盛. 技术与人文[J]. 北京社会科学，2001（2）：90-97.

[2] 马周周. 庄子教育技术哲学诠释[J]. 电化教育研究，2010（9）：44-48

[3] 王蒙. 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37.

[4] （瑞士）毕来德. 庄子四讲[M]. 宋刚，译. 北京：中华书局，2009：13.

[5] 石鸥. 教育困惑中的理性追求[M]. 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