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搨

2017-05-30 10:48常保立
中国艺术时空 2017年4期
关键词:绝学摹本

常保立

[内容提要]两千年的封建社会里,梁武帝、唐太宗、宋徽宗、清高宗乾隆朝的大规模内府模揭,史称“官搨”。故宫博物院摹画是历史上第五次官方宝绘了,全世界藏有中国古代书画的博物馆,只有故宫博物院保有摹画专业——“官搨”。以第一名成绩考取的我,任故宫博物院摹画组组长,赶上了中国历史上这最后一次政府大规模官搨。我这最后的内府摹搨官,心得叙古法,辑说传文赋。

[关键词]官搨 摹本 绝学 不传之妙

以搨官说官搨,古画中隐约感觉出一个字来:人,官揭人。文以书简,取象至约。故宫博物院藏有近十五万卷中国历代古书画,与史上文字典籍互为“左图右史”,在中华族群生存发展的繁衍中,形成了千年传承的丹青文化,全息传递着历史的动态空间。忧患著书、阙疑作画、众拱万一、万毫齐力的中华历史就集约在这绚烂的图典中,我们后世子孙开卷就能回到那个时代。直面先人的无我担当,观早期不属名之图绘知我中华文化集约,是为经典。“成教化、助人伦”,见斯图如彼往,风化尽在其中。

“画者,文之极也”。在那个没有照相、电脑印刷的亘古岁月,取象约以丹青成图典的历史纪录中:盟会、外交、朝政、安邦、治国、织耕、渔猎、军事举凡无所不包。随之带来了鉴赏文化,朔源生活,又使中华民族在中原内撅,收放聚散之间,鉴别真赏,去伪存真,生存生产,发展壮大。鉴赏让我们知道记住画名而记不住人名的官揭图典。元以后,带有度化人伦社会功用的宝绘随着文明的进程弱化了,众所认同的丹青美大业一去不复返了,取象文化也就到了这里,失去了文化的功用,也失去了一个给后学参与者独立思考的空间可能,于是我们只记住了画者人名。

传承有序的真品,一定是真迹吗?两晋唐宋以来的内府模搨再传,使我们今天见到了《兰亭集序》、《韩熙载夜宴图》、《中秋帖》。两千年封建社会里,粱武帝、唐太宗、宋徽宗、清高宗乾隆朝的大规模内府模揭,史称“官揭”。奉摹本为“下真迹一等”,“神品上上”。

东曰妙楷,西曰宝跻,典之法书,藏以名画,曲迤成石渠。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叙古如是,“古时好搨画,十得七八,不失神采笔踪,亦有御府揭本谓之‘官搨。”

汉武帝置石渠密阁以聚图书,粱武帝尤加宝异,仍更收葺,“龙跃天门,虎卧凤阙”于书圣称赞有加。以内府承世图典法帖,为我们留下了《观钟繇书法十二意》、《草书传》,文载官揭,广搜名篇巨构不惜以画换官。至元帝,二十六萬卷书画竞焚于战事。历隋至唐“太宗命魏徵、虞世南、褚遂良先定真伪,再以双钩摹揭,于右军之书特留睿赏。贞观初,下诏购求,殆尽遗逸,万机之暇,倍加执玩。”上好右军法帖,太宗皇帝竞亲自为王羲之立传,辄呼“书圣”,仅二王书大约一万五千纸。其日“霞卷云舒,无所间然,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兰亭乐毅,尤闻宝重,监察御史萧翼奉旨山阴永欣寺,从右军七世孙智永和尚弟子辩才处计赚《兰亭集序》,由直弘文馆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等朝廷命臣临写风采。贞观十三年又命内府供奉将仕郎冯承素、赵模、韩政道、诸葛贞等再摹兰亭,点挑勾画,长毫探取,向搨瞬间的冯承素竞在《兰亭集序》解颜蹙眉的一放长吁中。次又命长孙无忌、房玄龄、及京兆西安城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必到弘文馆学习书法。五代迪宋末徽宗竟以丹青举史上唯一殿试,历代内府画品粉稿纷至宣和画院,由皇帝辑出书谱、画谱。李公麟以中书门下省御史奉敕摹《唐韦偃牧放图》,继唐风吴道子,《画记》:“伯时既出,道玄讵容独步。”形成了吴道子之后一人。徽宗亲自教以蔡京推荐的画学生王希孟,产生了千年无人能越的青绿《千里江山图》。宣和画院待诏摹写前朝宝绘,粉图黄纸,落墨过稿,传世再生新图。靖康之变,李唐转道太行收萧照奔临安投高宗再帜画院。蒙元皇姊鲁国大长公主宝蓄前代。越明永宣武英殿至乾隆效法汉未央宫在紫禁城设《石渠宝笈》编撰再徵宫内外丹青画手以图名篇。

挚书抱画见太史,乃成帝业。披图可鉴望忠义,仍数典籍。人伦教化丹青之兴与六籍同功,传世官揭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存鉴戒,理纪纲,古士夫律己正人,陈其迹,全其想,瞩目正是传神。摹搨关键处,三日不去,清光彼此,给了我们进去的通透空间,真力所向,念头一往,也就到了。觉虑凝神,几竟窗明,不为外物,顺势就进入了古人的境地。先往圣,后来者,宫中度化,人伦传搨处,力透从来往复,力量正是回弹。以气韵求其画,则形在其间。揭官说官揭聚散成像,没有开始没有结束,这没头没尾的事。宫中太史于坊间画士,正在官揭模糊度化以后学,好,又说不出来时基本就有了。

没有水哪来茶,自然源头根本之水,到了酒和茶就变成社会人的人文了。没茶可以,没水可不行,同样,没有人也可以,可是在人的社会里,没有人认为没有意义,等于没有。静静地完成一件稀世珍宝的摹作,是超出时代意义的见等前贤续世啊,这就是“官搨”。官搨,以举国之力,上好,宝藏传世,自在秘笈中。

传世晋唐法帖宋画正是因为唐宋官揭,那这官揭到底准不准?两晋唐摹重精神,从绘作到摹本神往避逸,正是今天美术史家所津津乐道的魏晋飘逸之风。自然时日,这市井的肥硕就到了开元。以唐揭魏晋,风范古道,重力量穿透;宋揭远古风,多注重技法之纤巧。于唐揭之美,谨于治世的宋人之精,竟然打起了背后的主意。在两面画中,无论是正面点斡,还是反之背托,和宫绢、上纸之质密有一定的关联。唐画形松意密,宋画内掖形紧。从表相形式到内容质地,古树双钩墨线,看了宋画的揭裱才知道代赭原来是背后上色,看上去润泽通透,迹与色相隐映也,真正是墨不碍色,色不碍墨,《韩熙载夜宴图》里很多颜色都是从后背层层托以色粉衬现正面的重彩宝光效应。在已知的唐代72种颜色中有些是植物染料,对于纸绢的浸透力远大于颗粒粗的矿物质颜色,染料与颜色的结合互为才借真丝产生了清光通透之厚。好东西有活力,志在必得,摹搨时心力凝聚虽原跻模糊,但认为的力量一定会在彼往通透中把古往图绘中的能动活力找出来。语少而意密的唐画之内存,最大的模糊是最大的清楚。

古籍于官搨,偶见“古人不矾绢”,笔墨可深入绢素皆因经纬多股之至。古书中只言:“向搨”、“水油纸”、“摹搨桌”、“原绢法”、“开天窗”。“古人不矾绢”只一二字即箴口,惟三几行即过目匆匆,读书日久,来日再详细,无论如何也找不见了,到了这份上才知什么叫不离世间的修己。惟大觉之劲密,进退其间正当时,缓修缓行成官搨,共通共识,就在你真需要时。篆者引文,不拘时变,轻松优雅,从刻意到体验前人的用心,分析里面,找出了笔的弹性。言传的用笔取神,官揭尤是,从早期的向揭在带有稳定光源的天窗漫光到石涛背摹搨桌游走达官显贵之家,官揭已不止千年。

千年朔往,还以原初,这是多么探奥抉深的神往之日。摹画没有一张是一样的,从时代、作者到画风。轻举内投,举重若轻也,心之持重,亦不为轻。以真实对模糊,在看得见摸不着的过程中找出规律,今天想来,那平静的再也不可能重复的日子里,慈宁宫后冷宫中的摹揭日月,连掉了一张纸不留神都会刷的一声,配着那只清末老座钟的嗒嗒慢摆,水研墨色,青绿箔金竞走过了四十个年头。

宫中见宋画日久,得“古人不传之妙”,画论多文学、法书籍图典。真传就在不传之中,原来古人传的不是技术,手工东西,隔一代少一点儿。摹画在没结没完中结束,在没头没尾中展开,传的就是中间这一段。官揭之由来,没头没尾才需中间这个“传”字,长幼导引之际,像蔡襄勒字一样,渐涩渐进。古籍中度人的正说,所向光明,公案多以大圆满等好事予人期盼,春秋列国避说的门客,顾左右而言他,弦外之音,皆在牝牡骊黄之外。在摹拓最不好入手时往往隐藏着种种可能,优选择轻而入渐至关键处,以一管毛颖解尺素之间,“惟毫软则奇怪生”就不难解了。

文章千古事,丹青一画中。“以全身之力一送之”的中国书法绘画中唯一特有的“笔画”,承载着沉厚的一部中华史,以先贤人格风骨抵押毫芒,笔墨成图,是为经典。在通才通识的古时候,没有专业的书法家、画家、文学家,更多的是在这个“绘事后素”的修身纯粹中,众志成城赋文集约在为国担当的士人身上,历史性的图典完成。右军将军王羲之《兰亭集序》、鲁郡开国公颜真卿的《自书告身》、当朝宰相阎立本《步辇图》、宰相韩混《五牛图》、礼部尚书苏轼的《黄州寒食帖》等。在那个修齐治平、取仕于农的彼时,读书人精忠报国,苏东坡三次遭贬,朝廷再次起用,竞永远倒在了上任的路上。古人是怎样积字成篇,积画成图完成这些传世经典,又如何以书法入画,再传来者;《历代名画记》中的图和今天的画是一回事吗?这其中究竟须要多大的历史胸怀与担当。

法帖临仿,揭本双钩,以一己之力及全能之处,水平即至。

柱锋颖之所向,必副被之助攻,管城子性毫软以齐力,散卓之无叛,笔挫毫芒。官搨日久知古法,立锋每见取象时,“五色乱目”之不谬。渴笔迟涩当入纸,曲中有直时,没变化的变化多在直行的重墨笔画中,和拐彎处表现力丰富不同的是直笔画只能是摁住两头看中间,感觉其中无往的勒若横钉,两笔搭界处,或解索式越过,或铁钩式锁定,沉肩拔气,举重若轻尽在尺素毫颖落与未落之间。宋代尽善法式每有上溯,李公麟承吴道玄于隔代,宋宣和广蓄丹青外,大量的粉稿亦在内府宝之,不可小视,中每有好笔,这也是宋崇文抑武徽宗至极的必然。

“以素摹素,当正掩二素,笔在前运,而眼向前视者,则新画近我矣,可常使眼临笔止。隔纸素一重,则所摹之本远我耳,则一摹磋,积磋弥小矣。可令新迹掩本迹,而防其近内。”顾恺之道出了官揭运笔中的摹写心得,身心全力,惟搨中人知语境的恢复何其难也,轮扁而已矣。任何事物都有一个从发展源起到详备的过程,很难说什么时候有了摹写,大致上是春秋时期太史图典以成平之时纪纲立国,防不测摹以承传,这逐渐形之的官揭到了西晋时已世代担当,全力真传。

穿透每在积年养成,笔画里自有春秋。读史明鉴,历史就这样留下了“笔墨”二字,笔之才能墨至,笔无妄下多深,墨采辐之多高,一个是过目的骨法,一个是入心的风采。

镜纸之鉴,投之以射,多高多深,未能充分发挥的那部分隐藏势力在画中,高手不见笔,好画无笔墨中见笔见墨,但前提是真力对接的聚精会神,高来者高去,此一望即知!

铜壶滴漏,内府深宫,为官揭最大限度的提供了真本巨藏,定力就在供奉仕朝揭本的岁积日月中,稳定但不多的俸禄,无关下笔多深,上墨多高,风高往古间的恍然,就在身负原跻摹本的内府摹揭人。堪忧所注,你能感觉到的这部分,正是时下你最缺少而可能是被认为师学舍短中没用的这部分,义理疏解,内存时需,正是这没有用的部分往往决定了有用的部分。这不是耳食之人附庸听说,但这又不能硬拔,大约十分莫名惬意时就差不多了。大内高手通身俱放,一定源自往时之满篇皆收,这:假不了。历代视为国宝。摹本同时,又派生出传统的古法摹本课徒,世有传承,再产出新的画人和画作。传者:世处为人,入纸为信,必用笔假墨,随锋潜入抵押毫芒,榜样的动态传递尽在其中。沈密神采,如对至尊,则无不善也。

古人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历史就到了今天。故宫博物院摹画是继梁武帝、唐太宗、宋徽宗、清高宗弘历皇家内府摹揭后历史上第五次官方宝绘了,千的是冯承素没有干完的事,真正的大内高手啊!张伯驹先生捐献中国最早的西晋陆机《平復帖》等一大批文物真品,奠定了解放后故宫博物院的国宝再聚。全世界藏有中国古代书画的博物馆,只有故宫博物院保有摹画专业:“官揭”。以第一名成绩考取的我,故宫博物院摹画组组长,赶上了中国历史上这最后一次政府大规模官揭。把传世手卷拿在手中零距离仔细分析观瞧,无论魏晋宋元,我这最后的内府摹搨官,心得叙古法,辑说传文赋,虽一树一石,混沌出世,哪个不曾千百万年,更不敢小视枝叶车前,必俟真力之息息相关。

故宫的摹画课徒毫无疑问是最传统正宗的,几个老先生都非常重视点画钩斫的炼习,以至吸引了央美的老师们。记得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主任刘凌仓老教授每次必带学生来故宫博物院摹画室上大课,每当这时,宽敞明亮的大北屋挤满了青年人。冯忠莲先生、陈林斋先生、郭慕熙先生和刘凌仓先生聊天,央美的学生则不错眼珠儿的瞪大眼睛看着故宫的原件和我们手头儿的摹本。

文华殿海棠缤纷,刚入宫的七十年代末不开放,我们在院内西配殿摹画,紧挨着南窗是一大丛竹子。正置暖春,每天早上我开窗都会碰着它,竹枝和着榆叶梅从古柏后一下伸进来。东跨院是落地儿的大白玉兰,院外宫墙两边除了大丛青竹就是一片胭脂满树的西府海棠了。那时候天气比现在冷,花五一才开,几百年明代老树枝垂落地,因蜜蜂太多,耳边全是嗡嗡嗡嗡的声音,哪儿有人啊,就我们几个年轻的。避为陶瓷馆后,西屋我曾经摹画的位置,现在放了一个红色儿的康熙钧瓷笔筒。

摹搨是一个发现的过程,是不清楚给弄清楚了,然后再模糊淡化以还原,这和读书一样。读书所需,亦是道德为人所要。先模糊,再清楚,再模糊渐淡渐远,渐明渐了:“最模糊处最分明”。当老觉得没有画完时基本上已经画好了。发现,解决,还原。散卓无叛带来的是这样选择:我们先明白是怎么回事,再尽可能的在自己现有认知水平中明了。是明清还是回到唐朝,由你的真力决定。认为的力量大干实际力量,可是同样,不认为的力量也同样大于实际啊。关健是你自己,是你的潜能激发出来,就不在乎原跻模糊了。我们通常所说模揭者的宋元功力还是明清做法指的就是这儿。

语境,若论若叙,若听若见,似有还无。

“存形莫善于画”,入宫内阁大堂,我记得当时正在摹《唐盧愣迦六尊者》,事毕知其乃吴道玄大弟子也。这可是一级甲等文物,那线条异常模糊,你想啊,都一千多年啦,能清楚吗,但老先生说里面有用笔,得给找出来。宫中日长,知摹写必先于用笔清晰部分,再至不太清晰但还能看得见部分,最后是找看着没有但感觉还有这部分。如果说前两步尽善的话,甚至没有最后一步也会感觉到没有用笔的用笔已经有了,筆意到处,如约清晰,正是笔不到,意到,这是至关重要的。官搨不惜工本,全众工以迁想,内府为传承可见举国之力。

宫中模搨宋画,中钩墨线,设色赋水,斡染线内以明快正在于用笔,凹凸条块齐棱处,水溶共通洽合斡笔在两画之间。方法为:先弄清用笔赋色,视笔头弹性水份运度,层层水赋之渍在于齐线、压线、半压线、过线、躲线之种种相出,万般感觉,渍愈重愈厚愈显本色,每层之间略有相错相合方显自如。如此绢之丝丝,画在画中人亦在。石色重彩有时会出现颜色愈上愈浅之怪事,初始未解,及长渐悟明了,原来背托白粉之厚,翻过来反之,上做下,下做上时出现的如上情况,是因水沉白粉透过井格上浮。在古人不矾绢的做法下,越染越罩色越浅,浮上来的白粉给渗下去的颜色腾了地方,两极交换,难得的清光通厚在此光润如玉。这每在于坚持一下的水色再罩之中,《韩熙载夜宴图》、《重屏会棋图》,《六尊者》如是。当琢磨不定时,有还是没有的这片色彩其实已经有了,有在官搨中的日久提升。过十年再看,可能会发现有的更多,再过十年来看,有可能又没有了,这时候这块色彩是动态的,摹搨赏鉴中的有没有关联就在你心中。挟风再见其他,更上一层。不属名的画,真好就得,这在宋以前是常有的事。虽每张都不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身在其中的维系。要则切记:石颜色要当水颜色用,可出现薄中厚,即看着薄,感觉厚的最高赋色状态。

模搨,常在原跻与摹本之间,入的是力,拔的是气,化气得以传神。摹画会强调功力的上乘,预留提前量有时甚至会超过原件,但这已经不像原作了,可这又何妨。当百分之一百二十时,落实的可能正是一百。这就是官揭,什么都不想,眼观心手,相应相合,整体的打量就有了,越综合越立体,摹时的穿透来自当下的合力。和这不同的临画,弄着弄着就会找到适合自己的笔墨语言,有时画着画着就画出去了,这时离创作已经不远了,课徒就是这样通过模搨临写产生历史上的新人新作。

师父,这么大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都好几十年了,怎么掏不完啊。说好了,前边儿就是出山口,可怎么又拐弯儿了呢?无冬历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的感觉出点儿什么来了。曲里拐弯儿,跟着水走,曲得其情,有水就能走出去。老师冯忠莲先生十年磨一剑完成了《清明上河图》,终成国宝。我也耳濡目染,得其真传,完成了重要典藏:唐卢楞迦《六尊者像》、唐人《遊骑图》、元任仁发《张果见明皇图》、元赵孟頫《人骑图》、明仇英摹《萧照中兴瑞应图》、明郭诩《南极寿星》等众多国家一级文物,并丛中发现了今日早已失传的古“落墨法”和“拨镫法”。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从文华殿到慈宁宫后,再到内阁大堂,到南三所,又回到慈宁宫后,宫内行走,文华武英之间,近四十年官搨路上,书童歇担,还是忘不了到哪儿都要练摹揭最初功夫的《维摩演教图》。在那个安静的岁月里,老先生们这么干,我也这么干。如今,我也到了我的老师当年这个年龄了。往时慈宁宫后的摹揭永远不再,流年行世于今,腾退古建筑成了必然,无奈搬入新居只能是量化分析旁观文物的现代介入者了。吾生也有涯,感激这辈子深宫亲历的历史不期之遇,使我深信不疑的是溯往穿越每在当往之时。

模范陶铸的官揭过程,是故宫摹画选择了我,几经曲折终入大内。从延禧宫大库提出乾隆皇帝《石渠宝笈》注录的件件国宝亲历,作为最后的模搨官,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要把这祖国最后的绝学,千岁之信的国宝“官揭”告诉给青年朋友。

与彼之时,文言约以简牍,学为人师;当此之日,口语传之心授,行为世范。

摹古往前,力新往后,古人选今人,传承在之间。往前多远,往后多长,似笔纵之深,墨华多高。不兼之类,难以言悉。

信以丹青文化为使命,无论在京各高校和大博物馆的传承讲演,还是以传统的摹本古画法教学,青年们爱听,我亦乐讲!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职业:“官揭”。全世界就这几个人啊!正是因为官揭,我们还能在世界各博物馆散见宋以前的传世两千古稀图卷。

民族血脉中的丹青文化承载着中华民族史,代有承传。古摹本“官揭”更是有重要历史价值和传承意义的绝学。

网络时代的今天,世界变化之大,但中国人始终维系的思维相向、执两用中没有变,向心凝聚,这正是中华民族文明不灭之根本,我乐观。

有问,你在故宫四十年的最大收获是什么?就俩个字:无我!

当没有自己时,就什么都有了,有的是该当时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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