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生”字本义为“植物生长”,由于经常位于谓语之前,从而产生虚化的可能,并最终在与程度副词“死”的频繁对举使用中获得了表示程度的词汇意义。唐代初期可以用来修饰心理动词和形容词,标志着程度副词“生”正式产生。“生”从早期只能修饰心理动词又逐渐发展出修饰形容词。但是由于“生”在产生过程中受到了各方面消极因素的影响,使得它只能修饰表示消极意义的心理动词或形容词,且构成新词能力很弱,并在后世的发展中不断被淘汰,现代汉语中只有“生怕”“生疼”等少量凝固成词的词语留下。
关键词:生 程度副词 语法化 语义及结构特点
“生”是现代汉语中极为常用的词,语义丰富、词性复杂,具有副词词性的“生”就有四种,分别是:1.表示活着做某事或行为所及对象是活着的;2.表示程度深,相当于“最”“很”“极”“甚”等;3.硬是,偏偏;4.实在(闵捷,2011)。其中表示程度深的副词用法“生”是在唐代时产生的,通常用在心理动词和少量形容词之前。对于程度副词“生”的来源,学术界较少有人进行过研究。程度副词“生”究竟是怎样虚化而成的,为什么现代汉语中仅有少数凝固的词语如“生怕”“生疼”遗留下来,程度副词“生”后的修饰成分X具有怎样的特点?首先,我们需要厘清程度副词“生”的来源与发展。
一、程度副词“生”的历时发展
(一)先秦两汉时期
《说文解字》中,“生,進也。象艸木生出土上。凡生之屬皆从生。所庚切。”“生”最初的义项即为出生、生长义,与“死”相对。
《诗经》中“生”字共出现38次,语义分布举例如下,见表1:
1.动词,表示生长:
(1)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诗经大雅·卷阿》)
2.动词,表示出生、养育:
(2)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哀哀父母,生我劳瘁。(《诗经小雅·蓼莪》)
3.动词,表示产生、发生:
(3)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诗经国风·兔爰》)
(4)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诗经大雅·桑柔》)
4.名词,与“死”相对:
(5)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诗经国风·邶风·击鼓》)
5.名词,通“性”,表示本性:
(6)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诗经大雅·绵》)
6.语气词
(7)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诗经小雅·鹿鸣·伐木》)
从上述语料来看,“生”字由“植物生长”的本义扩大为“动物等自然界万事万物的孕育、产生”义、“生命”义和“产生、发生”义。但这一时期,“生”的各个义项多表示具体意义的实词,并未发展出程度副词的用法。
但是,我们在考察先秦两汉时期的其他语料时,发现表示“与‘死相对的活着义”的“生”的句法位置已经发生改变,可以出现在其他谓语动词之前作状语。如:
(8)白公奔山而缢,其徒微之。(叶公)生拘石乞而问白公之死焉。对曰:“余知其死所,而长者使余勿言。”(《左传·哀公十六年》)
(9)又多杀宫人,生埋工匠,计以万数。(西汉·司马迁·《史记·始皇本纪》)
(10)议者皆以为去悖虐,听后昭信谗言,燔烧烹煮,生割剥人,距师之谏,杀其父子。 (东汉·班固《汉书·景十三王传》)
上述语例中,“生拘”“生埋”“生割”,在语义上,它们都是对所修饰动词的受事对象的生存状态做出描述,我们可以把它们译为“在某人活着的情况下(做某事)”,在句法上它们属于状中式偏正短语,这一点也使得“生”具有了成为副词的语法环境。
(二)魏晋南北朝时期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主要代表语料《世说新语》中“生”共出现74次,语义分布举例如下,见表2:
1.动词,表示生长:
(11)吾家君譬如桂树生泰山之阿,上有萬仞之高,下有不测之深。(德行第一)
2.动词,表示出生、养育:
(12)大禹生于东夷,文王生于西羌。(言语第二)
3.动词,表示产生、发生:
(13)吾时月不见黄叔度,则鄙吝之心已复生矣。(德行第一)
4.名词,与“死”相对:
(14)败义以求生,岂荀巨伯所行邪?(德行第一)
5.名词,通“甥”:
(15)公常携兄子迈及外生周翼二小儿往食。(德行第一)
6.名词,尊称
(16)昔尧聘许由,面无作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德行第一)
虽然《世说新语》中并未出现“生”为程度副词的用法,但是,在同时期的汉乐府民歌中,出现了少量较有争议的“生”字的用法。
(17)深闺久别离,积怨转生愁。(《有所思》)
(18)初别意未解,去久日生悲。(《邯郸才人嫁为·养卒妇》)
这里的两例都可以做两种解释,一种表示“产生、发生”,产生了悲伤愁思;另一种表示“很”,非常悲伤和愁苦。虽然通过前后文对应,我们更倾向于第一种解释,但是这种句式的发生也为第二种解释提供了可能。也就是说,“生”字在这里出现了虚实共存的现象。张谊生(2000)认为副词的形成主要来源于动宾结构、连动结构、联合结构,因为这三种结构表义重点经常落在后一词上,前面的词就会虚化,转向状中结构。例(17)(18)中,表义重点在后一词上,也就有了从动宾结构转向状中结构的倾向。从语法化的角度来看,这种歧变过程(Divergence)说明了这里的“生”处于由实词义分化出虚词义的过渡阶段。但是,这种现象还并不具有普遍性,我们可以将这一时期看作程度副词“生”产生的萌芽阶段。
(三)唐代以来的发展
“生”产生程度副词用法的年代是唐朝,学界已基本达成共识,而且普遍认为这一时期已经开始形成了较为固定的搭配格局,即以“生愁、生怕、生憎”等为主,一些词组如“生怕”随着使用频率的上升甚至逐渐由短语凝固为词。
根据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CCL语料库,我们将唐代至现代的程度副词“生”进行了穷尽性的统计,并按照年代分布举例如下,见表3:
1.生憎:
(19)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唐·卢照邻·《长安古意》)
(20)勋业未成空揽镜,生憎白发已盈头。(清·震钧·《天咫偶闻》)
2.生怕:
(21)生怕雷霆号涧底,长闻风雨在床头。(唐·曹唐·《勖剑》)
(22)嘴里骂着,心中生怕到得迟了。(清·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3.生愁:
(23)小侧金荷迎落蕊,高烧银烛照残英。生愁斜月酒初醒。(宋·李弥逊·《浣溪沙》)
4.生怯:
(24)正倦立银屏,新宽衣带,生怯轻寒料峭。”(宋·楼采·《二郎神》)
5.生羡:
(25)无限鲜飙吹芷若,汀洲,生羡鸳鸯得自由。(宋·贺铸·《南乡子之二》)
6.生疼:
(26)(糊突虫云)叫唤起满肚里生疼。(元·刘唐卿·杂剧《降桑椹蔡顺奉母》)
(27)我不知他身上疼与不疼,我只知道使的我只胳膊生疼。(明·《醒世姻缘传》)
(28)打紧又被这瞎眼的亡人在路上打个前失,把我跌了下来,跌的腰跨生疼。(清·《儒林外史》)
(29)玛力的话是出乎至诚,一使劲把拿破仑的腿夹得生疼。(老舍 《二马》)
(30)我们从产生时间、使用频率、“生+X”后接成分X的性质等方面对表3进行分析:
1.产生时间和使用频率分析
产生时间最早的词组为“生憎”和“生怕”,产生年代为唐代,且基本都是在唐诗中出现。但之后,两者的发展有了一定的区别。“生憎”出现的频率一直不高,且依然只存在于诗歌中,始终没有实现口语上的广泛使用;与之相反,“生怕”在宋代特别是《全宋词》中频繁使用,虽然在元代时使用频率有所下降,但在明代的白话小说中迅速反弹,并延续到现代汉语中,并凝固成词。
“生愁”“生怯”“生羡”三个词组产生于宋代,且基本都是在宋词或宋诗中出现。这三个自产生时使用频率就不高,在后世也基本消失。
“生疼”产生时间最迟,最早出现于元代杂剧中,并在明清白话小说中得到了较为广泛的使用,而在现代汉语中进一步发展,出现频率较高。
总体上看,程度副词“生”产生于唐代,在宋代时在“生+X”种类和使用频率上有较大发展,元代时出现回落,自明代开始至当代,仅有“生怕”和“生疼”被广泛使用,并由词组转化为词。相对于其他程度副词,程度副词“生”的局限性是很高的。
2.“生+X”中后接成分X的特点
a.首先,X都是单音节词。相对于其他程度副词,“生+X”的后接成分X在范围上很有局限性,X如“憎”“怕”“疼”等都是单音节词,没有双音节或多音节词。
b.其次,X多为消极意义的词语。我们发现X如“憎”“怕”“愁”“怯”“疼”都表示消极意义,即使是“生羡”,如例(25)“生羡鸳鸯得自由”,也表现出作者不得自由的忧伤之情,并没有积极的含义。
c.最后,X的词类大多为动词,少量为形容词。“憎”“怕”“愁”“怯”“羡”为动词,“疼”为形容词,还有一些有待争议的“生恨”等词组中基本也都是动词。不同于其他程度副词多修饰形容词,“生”多修饰动词,而且从表3中各词组的产生时间可以看出,“生+形容词”的产生时间要远迟于“生+动词”,甚至说我们可以推测“生+形容词”是受到了其他程度副词多修饰形容词的语言环境影响下才由“生+动词”的形式衍化产生的。
那么,为什么“生”所修飾的X具有上述特点呢?笔者将在第二节尝试解释。
二、“生”修饰成分X特点成因研究
通过前文的分析,可知“生”由动词和名词发展出程度副词的用法,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到唐代这一时期实现的。那么它是如何完成这一过程的呢?
根据陈菘霖、曹逢甫(2005),“生”由“植物长出”的本义引申出“发生、产生”的义项。而这一义项在搭配时主要有两种结构:一是主谓结构,如例(3);二是动宾结构,如例(4)。“由于动宾结构表义重点在后面一词,结构产生变化,‘生+名词的动宾结构,语法化为‘生(ADV)+心理动词状中”,如例(19)。“除了后接心理动词,如‘生怕‘生憎,亦可后接形容词‘生狞。”也就是陈菘霖、曹逢甫认为程度副词“生”的语义来源,是由“发生、产生”意义而来,结构形式是由动宾式语法化状中式而来。
根据张振羽(2009),在唐代诗词中“生”与“死”经常对举呼应,而“生”就是在与程度副词“死”的对举呼应中,受到“死”的诱发而产生程度副词义项的。如:
(31)生归苏属国,死别李将军。(唐·鲍溶 《陇头水》)
(32)生憎野鹤往迟回,死恨天鸡识时节。(唐·元稹 《古决绝词》)
也就是说“死”字在出现了程度副词的用法之后,常常与一般意义的“死”对举的“生”字(例30)由于语言惯性,也开始与表示程度副词的“死”字对举,并最终诱发出程度副词的用法(例31)。
我们认为陈菘霖和曹逢甫的观点很好地解释了“生”产生程度副词义项的结构机制,而张振羽则提供了诱发机制的依据。同时,我们也认为“生”早期表示“活着地”的意义,作状语的用法(例8)也为程度副词意义的产生提供了语法环境。
而顺着这个思路,我们可以为“生”修饰成分X的特点找出一定依据。
(一)为什么X都是单音节词?
由于“生+X”在产生初期基本都是在唐诗中出现,即使到了宋代也几乎在宋词宋诗中出现,所以诗词对于语言的限制使得“生+X”中X字数不可能过长、形式也不可能过于丰富,这样会破坏诗词的韵律。
另外,程度副词“死”在产生过程中,其搭配成分也都是单字。而“生+X”初期多与程度副词“死”对举,其后接成分肯定也受到了相应的影响。如:
(33)死恨相如新索妇,枉将心力为他狂。(唐·元稹 《筝》)
(34)死恨去时不相报,肝肠寸断更无踪。(《敦煌变文集·悉达太子修道因缘》)
(二)为什么X多是表示心理感受的词语?
从认知的角度看,人们在感受外界时多是从自身角度出发,“生”的基本义是“出生、养育、生活”等,都是与人的感受密切相关的,作为程度副词时,“生”也比其他程度副词更能表达一种强烈的感情,所以也就更加倾向于表达感情。而当表达大小多少、长宽胖瘦等客观评价的程度时,我们不会使用程度副词“生”来进行修饰。试比较:
通过比较,我们可以发现即使是表示极度程度的“极怕”和“极疼”也无法像“生怕”和“生疼”让人感受到切肤的疼痛感和恐惧,“非常”和“很”就更无法达到这种表达效果。
(三)为什么X多是表示消极意义的词语?
我们认为这可能有三方面的原因:
第一,程度副词“生”在产生之初,受到了程度副词“死”的强烈影响,进而带来了消极的意义。人们在表达情感时,常常会使用夸张的手法,比如“死”来表现某种情感的极致。如:
(35)明妃一朝西入胡,胡中美女多羞死。(唐·李白 《于阗采花》)
(36)死恨物情难会处,莲花不肯嫁春风。(唐·韩偓 《寄恨》)
除了程度副词“死”以外,“生”还与“苦”“酷”“杀”等具有消极意义的程度副词对举,如:
(37)年年三月暮,无计惜残红。酷恨西园雨,生憎南陌风。(唐·李中 《落花》)
在这些词语的影响下,“生”在表达程度时所修饰的词语也倾向于消极意义的。
第二,表示“活着的”副词“生”的句法位置为程度副词“生”的产生提供了可能性,同时也影响了到程度副词自身语义特征的形成。
在先秦两汉时期,“生”字开始可以作状语时,一般都是与战争、残酷等相关,如例(8)—例(10),无论是“生埋”还是“生割”,皆是令人发指的非人行径,即使是“生拘”也是与战争相关。因而这里的“生”,似乎已不只是对所修饰动词的受事的生存状态进行单纯地描述,还增加了对客观事件残酷意味的一种强调,体现出对客观事件进行主观评议的倾向。
而在魏晋南北朝和唐朝初期,“生”所搭配的谓语动词继承并加强了先秦两汉时期“与战争、政事相关”以及“残酷意味”的特点,如:
(38)吴人生剖其腹,允割其心肝,骂曰:“庸复作贼?”(南朝·裴松之 《三国志裴注》)
(39)其子叩头流血,为父请命,羽林乃执始均,生投火中,灼为煨烬。(唐·杜佑 《通典》)
第三,在程度副词“生”产生的萌芽时期——魏晋南北朝时期,表示“产生、发生”意义的“生”的宾语成分也倾向于表示消极的意义。我们以《杂宝藏经》为例。
《杂宝藏经》中“生”共出现418次,语义分布如表4,并举例如下:
在《杂宝藏经》,“生”作为程度副词,还未出现。但是,在统计、归纳和分析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在“生”表示产生、发生的义项时,其后接的成分有一定的倾向性。我们将“生”表示第三种义项“产生、发生”时称为“生3”,归纳总结出其具体分布参见表6:
由表5可知,“生3+消极意义”比“生3+积极意义”出现的总次数更高,百分比超过21%,而且在例子的多样性上也占有较大的优势,“生3+积极意义”中“生欢喜”出现次数为26次,占“生3+积极意义”的比例为48.1%,其他例子基本也就出现一到两次,频率很低。“生3+消极意义”中除了“生恶心”出现7次,“生嫉妒”出现5次,分别占“生3+消极意义”8.0%和5.7%之外,其他语例都不超过5次,分布较为平均。其实不仅是《杂宝藏经》,由于魏晋时期佛家宣扬苦集灭道四谛,把社会人生的一切判定为苦,世界如何造成痛苦,人们又该如何逃离苦海,得到解脱。这种思想指引下,佛经中出现产生消极事物和消极思想的频率一般就会高于产生积极事物和积极思想的频率。魏晋时期,佛教文化渗透到社会各阶层,佛经的宣扬也对语言的发展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可以看出,“生3+消极意义”比“生3+积极意义”有优势。而“生3”的这种特质也同样迁移到了后来产生的程度副词“生”中,对它多修饰消极意义的成分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三、程度副词“生”的局限性
程度副词“生”自产生之始,就具有很强的局限性,主要体现在三方面:
(一)搭配对象范围狭窄:
程度副词“生”由于是由简单的动宾结构衍化而来的,在产生之初,只能修饰动词“憎”“恐”等,到了宋元时代才开始同其他程度副词一样可以修飾少量的形容词“疼”等。
(二)语体色彩以消极贬义为主:
由于程度副词“生”形成的三大诱因都以消极意义为主。1.“与‘死对举”,在诗句中多是表达悲伤、遗憾、憎恨等强烈的感情;2.表示“产生、发生”的动宾结构中宾语多是消极词语,如“忿恨”“恶念”等;3.表示“活着地”副词,常常表达与战争、残酷等相关的场景,如“生埋”“生烹”等。这些因素促使程度副词“生”在表义时也很少能与积极意义的词语联系,大大降低了它的构词能力。
(三)程度副词用法与实词、其他类型副词用法相混:
在《现代汉语大词典》(2005)中,“生”有以下诸多词性和义项:
动词:出生生育;生长;生存(与“死”相对);产生发生;使柴、煤等燃烧。
名词:生命;生平;学生的人;读书人等。
形容词:具有生命力的;果实没有成熟的(与“熟”相对);生疏等。
副词:生硬勉强;很(用在少数表示感情、感觉的词的前面);
词缀(用在某些副词后面)。
“生”字的词性和义项非常繁多,连作为副词的词性都有两种不同的意思,比如“生冷”和“生硬”。“生”既可以作为程度副词,“这北风,吹哩人生冷生冷哩!”“这鱼在冰箱冻的生硬生硬的,没法吃得动”,又可以表示“生的和冷的食物”和“不柔和不细致”。也就是“生冷”的“生”表示“不熟的”,“生硬”的“生”表示生硬勉强。又如“生恨”“生愁”,既可以解释为“产生恨”或“产生愁”,也可以解释为“很恨”和“很愁”,很容易造成混淆,难以判定。加之表示程度的副词在历史各阶段都是比较丰富的,在语言的选择上“生”也就很难具有竞争的优势了。
四、结语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根据程度副词“生”的来源与发展轨迹绘制出下图:
“生”字由本义“植物长出”发展出“活着,与‘死相对”“生命”“发生、产生”“出生、养育”等义项。在先秦两汉时期,“活着,与‘死相对”的义项就衍生出副词性质的“活着地”并形成状中结构;同时“发生、产生”义项形成了动宾结构和主谓结构。到了魏晋时期,动宾结构随着表义的重点落在后一词,使得结构变化,并产生了状中结构,“生”出现了虚实共存的歧变过程;最后通过在诗词中频繁地与已经转化为程度副词的“死”进行对举列出,最终诱发了表示程度的“生”形成。
但是,程度副词“生”相对于其他同类副词有很强的局限性。一是其副词用法因与实词用法区别不明显而易混,二是词义负担过重,尤其重要的是它对被修饰成分的选择性过强,因而组合能力较弱。这些不足导致它在与同类副词的竞争中处于劣势,所以发展到现代汉语,基本只留“生疼”“生怕”等固定词语沿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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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雨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100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