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汤匙》授课对阅读教学的启示

曹永洁/潍坊学院讲师

《银汤匙》授课对阅读教学的启示

曹永洁/潍坊学院讲师

本刊2013年第4期文章——《桥本武：用一本小学改写国语教育》

《银汤匙》是日本大正时代的文学作品，是作家中勘助回忆自己童年生活的一部自传小说。1913年，《银汤匙》在著名文学家夏目漱石的推荐之下在《朝日新闻》上连载发表。夏目漱石对这部作品青眼有加，赞之为“优美的日语”，赞其“描写细腻，写法沉稳，并具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独创性”。多年以后，跟夏目漱石一样独具慧眼的滩校教师——桥本武，用薄薄的一本文库本的《银汤匙》，创造了奇迹般的东京大学升学率，培养出140多名考入东京大学的毕业生。他的事迹被写入《奇迹教室》一书，他独特的教学法一时成为话题。

他的这种堪称“奇迹”的教学法其实说来也很简单，当其他学校以各时代文豪的名著、海外的短篇、诗歌、评论、纪行文等大范围的文本作为教材的时候，他仅仅选用了中勘助的《银汤匙》代替所有的教材，用三年的上课时间带领学生精读这部作品。沿着登场人物的足迹，感受他们的所见所闻、追踪体验他们的情感世界。每一字每一句地细细品味，深入解读，并在这个基础上把知识视野拓展开去，兴之所至，信马由缰。时而穿越到江户时代的小说，时而又跨到数学领域，有时两周也讲不完一页原文，但学生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却被充分地激发出来。

接受《银汤匙》授课的第一届学生毕业时创下了滩校建校以来最辉煌的成绩，有15人考入东京大学。而第二届学生中有52人考入京都大学，39人考入东京大学，创下了“东京大学升学率全国第一”的成绩，作为私立学校当时在日本尚属首例，滩校也因此名声大振，成为关西超一流的名校。但桥本武本人在追忆当年时，却表示自己并没有把“考入东京大学”作为教学的最终目的。在战后的高速成长社会中，桥本武以极其舒缓的节奏，赋予了学生超凡的学习能力和生存能力。他说：“速度并不重要，见效快的东西，失效也快。”他的上课方式可以说有些不可思议。《银汤匙》中有一段描述了主人公对儿时经常光顾的糖果店的回忆，对于各种糖果入口的滋味和感觉，作者所运用的比喻简直令人惊叹。例如：“把糖果咬断后吮吸一口，从间隙中有甜美的风吹过来。”在讲这一段内容的时候，桥本武给每个学生分发了与文中提到的类似的糖果，他大声朗读着原文，学生则吮着糖果感受着“青竹的气息”“甜美的风”，沉浸于作者绝妙的描述之中，体验着文字所带来的美感。

《银汤匙》是一部在报纸上连载的作品，各章的篇幅都比较短，作者仅用数字标记，没有文字标题。桥本武就让学生自己给每一章都拟一个标题，可以任意发挥。学生对此大感兴趣，给名著拟标题，好像名著也成为了自己的作品。五花八门的题目问世之后，他又组织学生挨个儿进行讨论，然后筛选出一组最终标题作为大家共同的结论。拟标题的过程既锤炼了学生的语言表达能力，又增强了鉴赏能力；既认可了个性，又强调了协作，对学生而言是绝佳的创作体验。

桥本武认为，文章的每一个词句都可以拓展开来，如果细读的话，可以向历史、文化、社会、传统无限延伸，这就是名著的魅力，也是快速阅读所体会不到的乐趣。2005年，日本文部科学省发表了《提高阅读能力计划》，提出了“复眼思考”的主张，即不拘泥于一个所谓标准答案，允许不同角度、视点的观点。桥本武授课时总是要求学生在笔记上作好以下记录：对于作者的观点，标注上“赞同”“反对”“理解”等标记；“反对”的话，写出根据和理由；“我觉得这样写更好”，写下自己的构想；不要不懂装懂，要多提问题；读完以后，跟读过同一本书的人交换意见；把杂志、网络上的书评里有参考价值的观点写下来。据说这也正是夏目漱石当年留学英国时在图书馆所做之事，他因此花费了留学费用的三分之一来购买书籍，因为借阅的书不能在旁边直接标注。桥本武的《银汤匙》授课法基本也是采用这样的思路，他的学生平野敏夫（东京大学医学部NPO法人代表理事）回忆说：“桥本老师的课是参加型的，我们可以自由地阐述我们的观点。与其说老师是在教给我们什么，不如说老师是把我们自己的想法引导出来，然后加以调整。他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他说这种方法跟他所从事的医生工作，以及NPO的职场改善工作有相通之处。

桥本武认为，国语是学习一切知识的基础，他说：“升学考试并不是单纯记忆的填充就能应付的，它需要观察力、判断力、逻辑能力等综合能力的集结，而国语能力是这些能力的前提。”笔者对于这种观点深表赞同，作为一名外语教师，在多年的高校教育生涯中，屡屡为大学生低下的母语语言水平而唏嘘感慨。早年读余光中先生的《哀中文之式微》，也是颇有同感。言简意赅、通顺无病的书面表达已是多数大学生所不能及。若究其原因，应该是很多学生在义务教育阶段的语文学习不得其要领所致。中国的语文课程固然不能完全效仿桥本武的做法，但在提高汉语的阅读能力上也不无可资借鉴之处。

首先，在阅读文本的选择上，对思想性的强调应让位于文字本身。桥本武选择《银汤匙》作为教材的原因，除了对于作家中勘助本身的喜爱之外，最大的着眼点在于能引起学生兴趣，并且故事和语言所派生出来的东西能逐渐增强学生的语言水平。中国的文库浩如烟海，明珠遍地，应该选择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真正的经典作品。白话文运动时期的现代文则要慎选。一则容易白话过头，流于平庸。如朱自清的诗《别后》：“我和你分手以后，的确有了长进了！大杯的喝酒，整匣的抽烟。这都是从前没有的。” 二则译味浓重，舍简就繁。如鲁迅《纪念刘和珍君》中著名的长句：“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在“事实”和“明证”前面冠以如此长的定语，这其实并不符合以简洁有力见长的中文习惯，而是日语那种黏着式语言的表达方式。这样的语句除了作为语法考试的题目之外，并不具有写作示范性。选择规范、优美的文字是进行有效阅读的第一要素。

作者：（日）中勘助

译者：王军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内容简介：玩具盒里的一把银汤匙，引出作者少年时的真实故事。作者从小体弱，聪明慧黠。上学以后，因为爱唱反调，遇到同学恃强凌弱，被老师视为“问题”学生，连哥哥也对他恨铁不成钢。可他偏偏不惧不恼，敢想敢说。他提出的问题，也许我们今天也不知道答案呢……

这本书不仅让读者在字里行间含笑带泪，从中真的了解孩子；其明净细腻的语言更是行云流水。

《银汤匙》早已成为日本几代人的成长经典。

其次，尽量采取对经典进行精读的阅读方式。中国现在加强了传统文化的教育，作为小学的辅助教材，也开设了《传统文化》《笠翁对韵》等内容。但文本都是文言，低年级小学生读起来较为吃力，生僻字太多，有些超出他们的阅读能力和理解能力，如：“云靉靆，日曈曚，蜡屐对渔蓬。”一般来说，教师只粗略讲解，对于其中的典故由来、对仗、韵脚等多不做解释。这样一来，作为韵文之学习典范的教材也就失去了它最重要的功能，传统文化的传承也就流于了形式，单纯机械的背诵并不能使学生领略韵文之美。所以，对这类经典要精细讲解，求质不求量，哪怕一学期只讲一两篇，也要做到融会贯通。解析字义，展开讲解典故，更重要的是使他们体会词与词的对仗精妙在何处。甚至可以提供同类表达的诗句以供鉴赏比较，比如可以师生共同列举描写云和日的诗句和词语还有哪些，然后进行分类，对比古今差异、角度差异、语感差异，等等。语言之美需要细品，桥本武强调的“味读”就是这个意思，要细细品味着来阅读。

最后，要重视阅读对于浪漫感性的培养。中国教育素来重视严谨的逻辑思辨能力，而忽略浪漫的感性、审美能力，而这些能力对人生有更强的塑造作用，应该加以重视和培养。桥本武说过：“所谓的知识传授，其实有时候就是传递一种‘美’，知识当然也有趣味性和实用性的一面，但就像鉴赏绘画一样，感受其中的‘美’，在学问的世界也是非常重要的。知识并非只是道理，如果能传递美的感觉和感动的情绪是最好的。”他之所以选择《银汤匙》作为教材，就是因为优美的语言、充盈的情感能培养学生浪漫的感性，这种感性最终会凝成一种综合修养，在人生的关键点以直觉的方式导向成功之路。

恩师的条件

链接

作者：[日]黑岩佑治译者：王军出版社：教育科学出版社

黑岩祐治是日本神奈川县的现任知事（相当于中国的省长），1968-1974年读中学时，有幸受教于日本国宝级的传奇教师——桥本武先生。桥本先生初中三年的国语课只用一本小说《银汤匙》做教材，却让他的学生终身受益，不但高考成绩出色（升入东京大学的比例多年全日本第一），而且很多人后来成长为日本各界的领军人物，如东京大学校长、日本最高法院事务总长、日本律师联合会事务总长、著名作家、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

有感于桥本先生的教育对自己和很多同学人生的影响，黑岩祐治在毕业 30年后启动了自己的写作计划，记述桥本先生的教育智慧，探讨一名老师如何才能成为学生的“恩师”。他在《全世界都想上的课——传奇教师桥本武的奇迹教室》中这样总结“恩师的条件”——

●做一位有能力满足期待的教师！

对教师的期待，不分成人、孩子，居第一位的是“能通过授课激发孩子的兴趣、引发他们对事物的关注”；居第二位的是“恰当评价孩子，推动其成长”。

●不辞劳苦、有创意、有个性、有笑声、有味道、肯钻研、会跑题！

要自己制作一本教材说说容易，但真要实施就得付出相当的精力。一旦决定 要制作教材，就必须提前进行充分、缜密的准备。而为了让学生用起来有趣，也 需要创意和个性。

●做一名永远的挑战者！

想法新于常人，不纠缠于琐事，永怀好奇之心、不断拓展自我世界的开拓精神。

●拥有自己的世界！

要做教师，先做一个有吸引力的人。活出个性，活得丰富。

●不厌于绕远而行，让授课于 20 年后大放光芒！

上班族一样的教师绝不做“无用之功”。但正是这些“无用之功”，最终化为终生流淌于学生体内的血液。教师的热情会化为一种能量，在学生们体内持续燃烧。

●要以坚定的信念和火一样的热情与学生碰撞！

有大写的教师，才会有大写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