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是城乡教育一体化的关键

方华/江西省弋阳县教体局局长

“17%”是城乡教育一体化的关键

方华/江西省弋阳县教体局局长

THE CHIEF WISDOM

据有关数据显示，我国城镇化率比城镇就读率（义务教育阶段）低17%。这说明，从农村到城镇就读的学生不全是因为家庭居住进城、随父母进城务工等原因，17%还有其他因素。换句话说，这17%就是实现县域内城乡教育一体化的重要关键点。

城市“挤”、乡村“空”，是当前我国县域教育的真实写照，使得大校额、大班额、空心校、一生一师或一师几生校、小规模学校等极不正常的教育问题逐渐社会化。为此，社会对乡村撤点并校、小规模学校、农村寄宿制学校的研究颇为“热门”，要求办好乡村教育的呼声也是持续不断。那么，县域内城乡教育一体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是哪些因素使得城乡教育变成今天的现状？我们只有客观、全面、综合地思考、分析，才可能知其真情、真貌、真因，才有可能真正实现城乡教育一体化，做到县域内城乡教育均衡发展。

放弃乡村教育？重振乡村教育？这是两种不同观点，且这两种观点一直争执不下。持“放弃乡村教育”观点的理由是，与其花这么大的人力财力去维系“少数人”，不如让这些“少数人”集中起来接受教育，这样即能让学生享受“良好”的教育，又能集中有限财力、人力用于教育，还能化解许多让人“头疼”的问题，如教师下不去、留不住、教不好……持“重振乡村教育”观点的理由是，乡村文明是中华文化的起源和基础，乡村教育肩负着传承、传播和发展乡村文明的重任。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乡村教育，让乡村变为文化的荒漠、让乡村变为文明的盲区。义务教育的核心是面向全体学生，不能因为是“少数”而降低标准，甚至放弃，这是政府不作为的行为……能让孩子在家门口接受良好的教育，一直是义务教育的不懈追求，对于这两个观点，不能简单定性孰是孰非。乡村学校，尤其是乡村小规模学校，不能简单地在“撤与留”之间做统一决定。

其实，这种争论不是问题的关键和核心。教育因人而存，学校因人而办。所以，我们需要换个角度来思考，乡村只要有人，有人读书，乡村学校就要保存，乡村学校就不会也不应该“死”。乡村学校存在与否，一是看人，有人就要提供服务；二是看人的选择，这种选择就是人们的教育认识、教育理解、教育需求，而这些是外界不能决定的。现在支持乡村孩子进城就读有着很大的市场占有率，那么，乡村孩子进城就读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要看孩子为什么进城就读。如果是法规政策允许的——如进城居住，身份由农民向市民转变；家长进城务工，小孩随迁进城就读等，就是“好事”，如果是法规政策不认可的，家长、学生的“无奈”之举——如乡村学校和城里学校相比，无论学校环境、设施设备、教师配置、学校文化、教育教学等方面差距甚大，那就是“坏事”。所以，我们需要研究、需要分析、需要思考进城就读（或称为流动）的原因，去思考县域城乡教育一体化的本质问题，而不是简单聚焦乡村教育“撤与留”的问题。

江西省弋阳县，从2013年到2016年，城区学生回流乡村学校大幅度增长，增长幅度在20%以上的占乡村学校一半以上，有四所乡村学校回流学生翻倍增长。四年来，弋阳县小学生增加4674人，其中55.5%的学生在乡村小学就读，初中学生增加2812人，其中86.66%的学生在乡村初中就读。四年来，疏导非正常跨学区择校学生（主要指乡村学区向城区学区）2000余人。这种变化下，弋阳城区学校整体“瘦身”，尤其是大班额得到有效控制，城区初中班级人均数从72人降到55人，城区小学班级人均数从70.4人降到60人。同时，还让乡村学校充满活力，乡村学校教育教学质量快速回升。

弋阳县为什么会出现学生回流呢？是行政规定所致？还是家长、学生自愿选择？在推进县域内城乡教育一体化的进程中，弋阳县主要抓住17%的关键，引导这一部分人理性有序地流动。规范、评价、倾斜、培训，是弋阳县推动县域内城乡教育一体化主要策略与实施路径。

规范，是标准规范和执行规范

2013年7月，弋阳县教体局联合多部门出台了《规范城区义务教育学校招生方案》。2014年，弋阳县人民政府又出台了《弋阳规范城区义务教育学校招生方案》，为了辅助此《方案》，弋阳县教体局出台了《弋阳县规范教师六种行为实施方案》。这两个方案的标准符合以下几点：一是有上位法或符合上位法的原理；二是有利于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三是要有利于解决当地存在的问题与困难。

《方案》制定需要标准，这个标准源于价值定位明确、问题原因分析全面、多次多层多人的参与。《方案》执行涉及千家万户，每个学生进城就读原因迥异，各种“力量”错综复杂，参与人员众多……这些因素都会影响《方案》的执行。而只有标准化程序、标准化回答、标准化材料、标准化公示，才能确保《方案》顺利、有效且不走样地执行。《方案》的价值与定位，是让符合规定需要进城就读的学生一个都不落下，且无须托人、求人，引导学生有规有序地流动。

评价，是引领、是帮扶、是改变、是提升

有了规定，只是开始，还需要继续前行。如果说《方案》是“规”，那么还需要“导”（评价、倾斜、培训都是导），要想办法让弋阳的孩子在家门囗接受良好的教育。评价类型很多，有学校评价、校长评价、教育教学评价，等等。

学校评价本着以评促进、尊重现实、着力当下、着眼发展的基本定位及导向。以评促进，评价的价值就是帮扶、提升，改变了以往评价只是为了评定和认定。尊重现实就是不以一把“尺子”去衡量所有学校，考虑每所学校的实际情况，以学校实际作为评价起点，监测学校这一阶段的“变化”。我们对学校的评价是从“基础+”的认识开始开展的。这个“基础+”的基础至少包括两个维度的内容，一是面对学校现实，承认学校文化、环境、条件之间的差距，每所学校基础不同，因而评价起点不同；二是学校工作也有基础，这个基础必须按标准进行评价。而“+”是提升、是变化、是特色，我们鼓励学校拥有不同的“+”，但并不规定每所学校“+”的要求、标准、内容、方式，只规定方向。对学校的“+”不作为必评内容，也不列入评价等级序列。着力当下，着眼发展，就是评价的数据、资源、成效都源于学校的当下，因为量化评价是让人“可信”的重要“结果”，但我们还是站在教育发展的角度去认识评价。这种评价，可能难以量化，甚至难以制定相关内容，但可以达到对学校工作鼓励、肯定的作用，使学校能长远、健康、有序、持续地发展。

校长评价是以多人多次多向、过程结果并重为抓手，以提升校长专业管理素养，推进校长依法治校、制定学校章程的进程为目的。我们从教育教学质量、“基础+”工作情况、日常工作完成情况、多层多人民主评议四个方面对校长进行评价。教育教学质量评价是指以层次思维替代名次思维，以进口定出口，从“旧一考一分两率”向“新一考一分两率”改变。（“旧一考一分两率”指实际参考人数、总平均分、优秀率和合格率；“新一考一分两率”指应参考人数、总平均分、合格率和后20%的关爱率。）我们取消了开学工作检查、一年一度学校综合工作检查、学期末工作检查、教师教学常规工作检查等项目，每年度只有两个单项常规工作的培训式检查——安全工作和财务工作。其他工作，则根据当年工作计划、要求和现状，考虑是否进行单项检查评价，而且这些检查也以“基础+”的思路来设计评价方案。每次检查都要有评价，这些评价必须做到两点：一是把评价结果反馈给被评价人；二是按优秀、良好、一般三个层次组织评价，再折算成具体分数，计入校长工作综合评价。多层多人民主评价，是指有全体教师、有学校班子成员、有校长互评与自评、有局机关工作人员、有局班子成员评价，还要请社区、家长、两代表一委员等参与评价。评价的关键是评价内容和评价客观性，内容我们侧重校长的专业化和依法治校方面，客观性我们釆用等级比例，每个单项和综合的指标都分A、B、C三个级别，每个级别规定一定比例，如A级不超过参加评价人数的20%，C级不低于参评人数的10%。用这些规定，来保障评价的客观性。

教育教学质量评价坚持面向全体、关注全面、整体提升、发展内涵的原则。“旧一考一分两率向新一考一分两率”是我们教育教学评价的转变，这一转变带来了全县教学质量提升，较大缩小了农村学校与县域学校的差距，保学控辍的效果明显，后进生的学习能力、学习态度、学习成绩得以大幅提升。

倾斜，帮贫扶弱、硬软同步

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衡，必定导致教育不均衡；而教育不均衡，不一定是因为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衡。影响教育均衡的因素很多，有政策导向扶持，有硬件投入，有教师量与质，有学校管理理念，有地域环境等多方面的原因。弋阳县四年来，在校园建设、设施设备、教师配置、评优评先、职称评聘等方面，都予以农村地域明显倾斜。如，每年我县对教师进行的评优奖励都规定城乡比例。比例一般考虑两个因素，一是明确城乡教师百分比；二是乡村教师设奖百分比要高于城市教师设奖百分比。这样让乡村教师关注度得以提高，乡村教师获得肯定的机会增大，乡村教师成长空间增大，乡村教师自我认同感倍增。

培训，培训谁、谁培训、培训什么、怎么培训

培训是当前提升教师素养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和路径，但培训的效果又决定了培训的价值。江西弋阳县在县级培训和校本培训中，以提升教师专业素养、提高教师职业认识、帮助教师解决教育教学困惑、形成良好的教育生态为目标。怎么样能达到这样的培训目标呢?“用身边的人教育身边的人，用身边的事影响身边的人”“倡导做而论道、弱化坐而论道”“从单一评价受训者向受训者和授课者一同评价”，以及明确教师培训是寻找教育教学对教师要求与教师职业成长和困惑需求结合点，极力满足教师个性成长需要，尽量提供教师能广泛参与的培训形式等等，是我们的培训理念及策略，从而达到培训效果最大化。培训谁，全员培训、从教师培训向教育人培训转变(教育管理人员、教师、家长和社区人士等等)、受训者与培训者同时受训。谁培训，身边优秀者，可行业内、可家长、可社区、可跨行业、可学生，只要能让人“信任”，且对教育有帮助、对教育人有启发的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培训者。培训什么，培训教育相关的理念、认识、技能、知识、策略、态度和方法，培训对人生、生活、工作、有益的知识。怎么培训，时时处处事事皆培训，可以集中时间、明确要求、选聘教师、固定场地对固定对象培训，培训形式可讲授式、可观摩研讨式、可问题再生式、可课题追问跟踪式等等；也可在工作检查评估中培训；也可开展活动训练式培训；也可问题研讨参与式培训，等等。既有“走出去、请进来”的培训，又有“请出去、走进来”的培训。无论何种培训，其目的是为了成人：可先成人再成事，也可先成事再成人。心中有人，培训才会有效。

江西弋阳县在化解城区“挤”、乡村“空”方面进行了综合立体的改革，也取得了一些成效，同时总结了一些经验。从这些做法中不难看出，弋阳县就城“挤”乡“空”的原因进行了深入调研，抓住了“关键点、关键事和关键人”，并针对城乡教育的现实做了一些务实、有效并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改革，尤为关键的是弋阳的教育综合改革没有大投入、没有体制人事结构上大变动，而是在现有的投入、师资配置、人事结构、机构设置上进行教育内涵改革，这种改革是触动教育深层次的、是触摸人灵魂的、是由内而外的，正是这种改革，看似风平浪静，实是静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