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月光(外两篇)

2017-05-11 18:08曹雪林
雨花 2017年5期
关键词:河滩芋头蚕豆

曹雪林

庄子的后面有一片河滩。河滩上长满芦苇、青草。这芦苇和青草长得很怪,芦苇长在四周,青草长在中间。芦苇如墙,青草如毯。夏天,芦苇长得很盛的时候,人钻在里面,外面一点都看不见。

这一秘密是庄子里的几个孩子发现的。领头的叫小划子,为什么叫这名儿,据大人说,是因为他妈把他生在了小划子船里。跟着小划子一步不离的还有萝卜、芋头、菜秧、狗子。菜秧是个女孩,但也像个男孩样,整天与他们一起疯疯癫癫。

有一天放学后,小划子领着他们来到河边钓青蛙。他们找来竹竿,装好钓线,绑上蚯蚓,放入芦苇草丛中不停地抖动。青蛙看到蚯蚓,就会跳过来一口咬住。这青蛙有个特性,只要咬到蚯蚓,决不松口,这时提起钓线,就能手到擒来。小划子、萝卜负责钓,芋头、狗子负责捉,没有装青蛙的袋子,他们就把书包腾出来,书本统一交菜秧保管。钓着钓着,渐渐进入芦苇的深处。这时小划子首先叫起来:“哇,这儿有块草地啊!来,大家坐下歇歇。”几个人就坐下来。刚才钓青蛙过于兴奋,现在一坐下来就感到有点累了。坐了一会儿,谁也不愿起来。柔软的青草密密匝匝,像绿毯一样铺在河滩上,仰躺在上面确实也很舒服。五个孩子竟然躺下来打起瞌睡来。

当他们被四处的蛙声、被飞舞的萤火虫惊醒的时候,天上已经挂起一轮月亮。河滩、芦苇、草地、河面在月光映照下,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一切都变得看不清楚,一切都变得神秘莫测。首先哭起来的是菜秧:“我……怕……我要……回家……”然后接着叫起来的是芋头:“青蛙……青蛙……怎么都……都没了……”原来睡觉时青蛙都从书包里逃跑了。小划子比他们大几岁,是他们的头领,虽然心里知道这回惹祸了,回去要挨揍了,但他没有哭,也没有怕,他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把他们都带回家。

这时小划子说:“大家不要怕,这地方离家不远,就在庄子后面。青蛙跑了无所谓,可我们发现了这个好地方呢!又可睡觉,又可看月亮。要是以后想逃学了,不想上课了,我们就可以到这里来。你们看,那月亮多亮,多圆!这河滩上的月光多美!这是属于我们的,谁也不要告诉!现在,我们一起回家!”

这个晚上,庄子上五个人家的父母都在外面奔走寻找了大半夜。当他们疲惫而绝望地回到家中,看到身上沾满泥迹草屑的孩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时候,首先上去就给了他们一个巴掌,然后又踢了他们一脚,最后舍不得了又把他们抱到怀中:“你们在哪儿的呀?把我们吓死了!你们这些不省心的东西,一天到晚不好好上学,只知道玩,看我不打死你呀!”

尽管挨了父母打骂,但五个孩子都没有哭,也没有说出在哪的。他们还想再一起到那河滩上去看月亮呢。

再次到河滩上去,是在一次上晚自修的时候。农村学校,到初中时就开始上晚自修,但抓得并不紧,有时有几个孩子没来,老师也不过问。这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小划子叫芋头通知萝卜、狗子和菜秧,晚上利用上自修时间再次去河滩,并且叫每人都带点吃的东西,到时在河滩上来个“月光野餐”。

上了半节晚自修课,胡乱地把几条题目做完,小划子、芋头、萝卜、狗子、菜秧就先后溜出教室,在校门外的一棵老杨树下集了中。他们像《敌后武工队》里的鬼子兵,偷偷摸到庄子后面的河滩上。这次,小划子带了只手电筒,进入芦苇丛中时,按亮电筒照明。有了亮光,几个人不再感到害怕。他们进到里面,在草地上坐下来,抬眼看看天上的月亮,发现今晚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特别亮,心中激动不已。他们把书包摊在草地上,把带来的吃的东西放到上面。面對着满河滩的月光,开始了一生中的首次“月光野餐”。

吃的东西只是黄瓜、茄子、西红柿、玉米之类,没有什么精细高档的食品。但五个孩子吃得很香,很甜。你吃我的,我吃你的,相互交换着吃,谦让着吃。吃出了少年纯真的友情,吃出了乡村生活的快乐。

这时,小划子说:“想想看,我们将来都想干什么?”

“干什么?划子哥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芋头抢先说。

“不行不行,大家说的都不许一样!”小划子说。

“不一样?那我干什么呢?”芋头想了下,说,“我想当兵,拿枪打敌人!”

“我想做个医生,就在我们大队做个赤脚医生。我奶奶身体有病,到时能帮我奶奶打针,治好奶奶的病。”菜秧说。

萝卜笑起米:“你还想当医生,自己打针都吓得哇哇哭,还帮别人打针。”

狗子说:“我爸爸叫我回家种田,反正我成绩也不好,下学期我可能就不上了。”

萝卜说:“我也可能上不成学了,爸爸要送我学木匠呢,爸爸说,荒年辰饿不死手艺人。”

大家都说了,只有小划子没有说,就都问他:“划子哥,你不要只顾看月亮,你还没有说你将来要干什么呢?”

小划子说:“你看那月亮,多圆,多亮!你们都听说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吧?我想啊,要是将来我能飞到月亮上去那该多好啊!”

人家都笑起来:“你这是做梦呢!”

小划子自己也笑起米:“是啊,我这是做梦呢!”

这次河滩“月光野餐”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来过。而关于长大了将来做什么的话题还真的大多应了验。多年之后,已经是嫦娥探月工程科研技术人员的小划子回了一趟家,种田大户狗子做东接待了他,同时请来了在镇卫生院做医生的菜秧、做木匠包工头的萝卜和从部队转业回来在镇政府工作的芋头。他们在狠狠地喝了一场酒之后,又一起来到了当年庄子后面的那片河滩。依然是一个月光之夜,满滩的芦苇在夜风吹拂下摇曳。那片草地就像一块圆圆的大月,被芦苇包围在中央。当年的情景,既感觉那么遥远,又仿佛就在眼前。

跟一棵树说话

河边上有一座小屋,小屋里住着老倔头。老倔头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每天太阳升起米,他就会拿了一张椅子,坐到屋旁的一棵老柳树下,两肘搁在膝盖上,弯着腰,伸着头,看着那疤痕累累的树干和在风中摇动的枝叶。他的嘴唇会哆嗦着,发出一些听不清楚的声音。

老倔头在跟老柳树说话。

老柳树是老倔头唯一的伙伴。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这棵树在老倔头祖父手上就栽下了。“大跃进”时队里想砍下来盖猪舍,老倔头的父亲恨不得要跟人拼命呢。如今祖父、父亲都早已作古,弟兄姐妹也都各自东西,只有他老倔头,一直与老柳树守在一起,不离不弃。

在老倔头眼里,它已经不是一棵树,它就是他的亲人。这么多年来,他心中有什么话,都是跟老柳树说。老柳树是他忠实的听众,不管他如何地絮叨,都会耐心地听他说完。他叹息,老柳树也会叹息;他开心,老柳树也会开心。

这不,今天太阳又升起来了,老倔头又坐到老柳树下与它拉家常了——

“哦,我的老伙计呀,按理呢,我该叫你叔呢,你是我爷爷栽下的,我就叫你柳叔吧。当年都是我没听你的话,不然现在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呀……”

一阵风儿吹过来,柳枝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在回答老倔头的话——

“现在后悔了吧?当年人家都为你留下来了,可你硬是倔呀,不肯收留人家娘儿俩呀……”

这事过去几十年了,但老倔头还记得。那时他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有一天中午到河里挑水,猛然发现老柳树下躺着一个女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孩,看样子已经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急忙回家端来一碗粥,让她们吃下。他问女子是谁,为何流落到此?女子说,她叫萍子,因为饥荒,丈夫饿死了,她们娘俩出来要饭。女子突然跪在他面前,希望能收留她们……可他自家穷得都揭不开锅,拿什么养人家娘俩呀?硬是拒绝了人家。

“嗨,都是这‘穷字逼的呀!那个年头,天灾人祸呀!……”老倔头感叹。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老倔头心里也有点热热的。他变换了一下姿势,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眯缝着眼看了看太阳。然后又叹息一声:唉,老了,还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今生可能就不该有老婆,不该有儿女,今生可能就该孤孤单单一个人!要不然,那个城里女娃怎么又没留得住呢?

“柳叔,柳叔,那个……那个城里的女子叫什么来着?……哦,想起米了,叫莞秀……莞秀……多好的一个名字呀,多好的一个女子呀!可下乡插队怎么会插到咱这个穷村里来的呢?……”

老倔头突然又有了兴致,又跟老柳树聊起天来。老柳树被风口久得“沙沙——沙沙——”响,在老倔头听来,就像应和着他,在重复着“莞秀——莞秀——”的名字似的。

“这是缘分,缘分,你知道吗?可是你没有抓住!”

“可我不能乘人之危呀!我虽然想要个女人,想成个家,可不能做这样不道德的事呀……”

“不道德的是大队支,是他把人家好好的闺女糟蹋了,人家投河寻死,你救了她,人家要报答你,想嫁给你,这算什么乘人之危?这是天赐姻缘……”

“不,不,不……人家二十几岁大姑娘,我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小老头,怎么能……怎么能……”

“你呀,倔呀,死脑筋呀……嗬嗬嗬……”

坐在老柳树下,老倔头想,好在没娶人家,不然又害了人家了!没几年,那下乡的知青们一个个都回城了,要是我们成了亲,是跟她一起进城呢,还是分手?进城恐怕不可能,城里生活我也过不惯,肯定是分手,可那样又让人家担个离婚的名头回去,这辈子就对不起人家了!不过,不过,莞秀确实是个好姑娘呀!……

老倔头有些说不动了,他对老柳树说:“老伙计,咱歇息再说吧,咱打个盹儿。”老倔头在树下睡觉,风儿吹着老柳树。几只喜鹊在柳树的枝叶间飞来飞去,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一会儿,老倔头醒了,他揉揉眼睛,看看树上的喜鹊,听听喜鹊的叫声,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又开始跟老柳树谈起心来。这回老倔头可说得有些伤心,真的伤心。

“柳叔呀,你是我的親人,唯一的亲人,我的话只能跟你说!这辈子我本也应该有个伴儿的呀,那个叫凤美的女人,本来会是我的呀,我们已经……已经……可想不到他的儿子要我拿出……拿出……那么多的钱……这是卖自己的妈呀!这是故意刁难我们呀!我哪有那么多的钱?我要是有钱,还不早就成家了吗?还要等到六十岁吗?逆子呀!那女人多苦呀,四十多岁就死了男人,一个人把几个孩子都领大,容易吗?

“记得第一次她来的时候,也有几只喜鹊在老柳树上飞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以为,喜事呀,这回必成呀!姻缘来了,挡不住啦!可哪知道,最后凤美是哭着从我这儿走的。老伙计呀,亲人呀,你知道吗?你怎么不给我拦下来呀……这回我没倔,我给她儿子下跪,求他呀,可他就是不同意,今生这辈子这个悔呀!哎呀……哎呀……说到这事,我就想哭呀……不说了,已过去二十年了……今儿咋啦,怎么净说这些事儿呀……”

这次,老倔头一口气说了好长好长。只顾自己说,他不让老柳树插嘴,他想一吐为快。老柳树理解他,老柳树静静地听,听着听着,老柳树还发出叹息。老柳树也知道,这是一桩好姻缘,要是能成了,老倔头老了就不会孤单,就不会有话只跟它说了。那个多年没有一点笑声的破屋里就会有欢乐了。可老柳树有什么办法呢?它想留住凤美,但留不住;他想帮他筹钱,可就是把自己砍下来也卖不了几个钱啊!凤美哭着离开这座小屋,从它身边走过的时候,它也止不住流了泪啊!

老柳树在风中摇动着身子,枝叶的响声更大了,就像在为老倔头伤心。又似在安慰老倔头:这都是命!命!都这一大把年纪了,都到要死的年纪了,不必过于在意了,一切都该看淡了,看透了,看明白了!……

“凤美……凤美……”

“莞秀……莞秀……”

“萍子……萍子……”

老倔头在树下喃喃着。

小河边,小屋旁,只有老倔头和老柳树在说话。太阳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四处一片空旷,是荒芜了的田野,和在田野上游走的风。

麦田里的故事

只要是从乡村走出来的人,没有谁不知道麦田,没有谁不喜欢麦田。没有谁的童年不与麦田有关,没有谁没有从麦田里得到过快乐。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暖起米,麦子趁着春风春雨,一个劲儿地往上生长。刚刚还看得见地里的泥土,麦苗还稀稀拉拉的,转眼就变得密密匝匝的了。过不多久,那成片的麦田就会窜出有半人高,乡村就成了麦子的世界、麦子的海洋。待到南风吹起米,麦秆渐渐变硬,麦穗渐渐转黄,空气中就会氤氲起一股新麦的清香。田埂边的蚕豆也逐渐成熟,那青蚕豆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气味犹如淘气的孩子在麦垄间游走。

这时候,钻在麦田里吃新蚕豆、麦嫩仁是乡村孩子的一大乐趣。放学归来,背着书包,钻进麦田垄沟,摘下一大把新蚕豆,剥去外壳,将那粉莹莹如指肚样的蚕豆米丢进嘴中,细细咀嚼,齿颊间都是蚕豆那清甜的汁液;扯下一串麦穗,去掉上面的麦芒,然后放在双手中轻轻地搓揉,那黄中带绿、晶莹如珠的麦粒就会一个个掉落下来,吹净芒壳后,继续搓揉,直至麦粒发热、发软,表皮裂开,露出洁白的浆粉,好像在锅中炒过一样,然后仰起头,张开嘴,将搓熟的嫩仁捂进口中,一股新麦的香气就会沁入你的肺腑。

立夏时躲到麦田里吃煮鸡蛋,更是乡村孩子童年最大的享受。为什么立夏要吃煮鸡蛋呢?据说,立夏吃了煮鸡蛋,就不会疰夏。这当然是一种民俗,没有什么科学根据。而且为什么又要躲到麦田里去吃呢?至今我也没弄明白。不過这个习俗确实让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喜欢。几十年前的乡村,农民极度贫穷,养几只鸡生几个鸡蛋,根本舍不得自家吃,都要拿到店里去换钱贴补家用。平时除非来了客人,才可能吃蛋,但那是待客的,小孩子又难得吃到。只有这立夏,每个小孩一个鸡蛋,就好像是铁定了的,再穷的人家,都要想办法弄几个蛋在立夏这一天煮给小孩吃,而且一定要躲到麦田里吃。于是立夏的这一天,家家户户的小孩都会拿了煮鸡蛋或鸭蛋、鹅蛋,躲到麦田里吃起来。割麦子时往往还会看到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蛋壳。

要是犯了错,怕被大人打,麦田也是躲避的好去处。我童年的伙伴土根,是一个极端调皮的主儿,难得几天不挨父母打。父母一打他就跑,夏天麦子长得很高的时候,他就钻到麦田里,半天都不出来,饭也不吃,学也不上。有时到天黑了,还不见他的人影,父母就不放心,站在麦田边,一遍一遍地呼喊:“土根,你在哪?快回来——”声音凄厉、悠长,在乡村的夜晚回荡,在麦田的上空回荡。有一次,到了半夜,土根还未回家,学校里找过了,没有,亲戚家找过了,也没有,父母急得哭起来。人家都肯定他躲在麦田里,于是一起帮着一块田一块田的找,当最后终于找到的时候,他正躺在一片麦子睡得正香呢!身边是一大堆蚕豆壳和麦秸秆,嘴角边还粘着蚕豆皮、嫩仁屑。从此父母再也不敢打他了,而他此后竟然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改掉了坏毛病.学习变得用功起来。不知那片麦田、那片麦子是怎样使他脱胎换骨的。

在我大约七八岁的时候,老家发生了一件与麦田有关的轰动全村的“丑事”。那天中午放学后,我和同庄的小兰提着篮子到麦田里扯猪草,我们来到离家较远的一块麦田,钻进垄沟,发现里面猪草很多,我们就高兴地扯起来,不一会儿就扯到了麦田中央。这时,忽然从麦田深处传来说话声,仔细一听,是一男一女,女的好像还在哭,声音很耳熟,但又辨不清到底是准。我和小兰以为也是扯猪草的在闹别扭,想看个究竟,就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几步,猛然看见有四只脚伸在沟垄边,两人好像抱在一起。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害怕被发现,急忙离开了那条垄沟,离开了那块麦田,蓝子里猪草没扯满就回了家。第二天傍晚,我从集体晒场那儿经过,看到有许多人围在一起,一个披头散发、满脸眼泪鼻涕的女人坐在地上哭骂。回到家,问父母发生了什么事,父母说,东庄的小刚和南庄的月芳在麦田里幽会,两人私奔了。我想起昨天在麦田里看到的情景,就告诉了父母,父母急忙叫我别乱说,传出去不好听。我问:他们为什么到麦田里去?又为什么私奔?父母说,你还小,这些事你不懂。

那时我当然不懂,可在我渐渐长大,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我却对小刚和月芳的举动多了一份敬佩,对麦田多了一份感动。小刚和月芳从小就在麦田里扯猪草,麦田孕育了他们的爱,可是月芳的父母却坚决不同意他们的婚姻,而月芳已经怀孕,没奈何,只好远走高飞。在乡村里,那成片成片绿油油的麦田,也是年轻人爱情的摇篮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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