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圆圆公主

许诺晨

二十六、火烧船队

南子画率领西圆圆和小枇杷蹲在芦苇荡里，一边嗑瓜子，一边看风景，静候船上的侍卫们换班。

一把瓜子磕完，看看差不多时间到了，三个人蒙上脸，沿着岸边疾跑，边跑边撒着欢儿，把手中的火折子扔到船上。

运兵器的货船保养得很好，木质干燥，几乎遇火即燃。转瞬之间，便烧起一片大火。由于这些船首尾相连，火势很快开始蔓延。西圆圆跑得气喘吁吁，拉着南子画和小枇杷躲回芦苇荡看好戏，却只见船上乱成一片，四面响起“走水啦，走水啦”的尖叫声。

西圆圆人生中第一次放火，不免情绪激动，叽叽呱呱和小枇杷笑个不停。南子画却静静望着河面上的船队，道：“你们瞧见最中间那艘船没有？”

西圆圆翘首望去，所有的船上都乱成一团，唯独那艘船却毫无动静。再仔细一瞧，这艘船吃水也不是很深。

小枇杷道：“陛下的意思，是不是说，陆战就在这艘船上？”

南子画点点头。三人拨开芦苇张望河面，只见那艘特别的船上竹帘挑起，走出一个人，击掌三声，高声道：“将军吩咐，各船分别灭火，有功者赏银百两。”

侍卫们听说有赏，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拿起锅碗瓢盆一切能装水的东西，扑向灭火前线。毕竟是在水中，取水容易，加上人多心齐，这一把大火竟眼看就要扑灭了。

西圆圆正在焦急，却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身后竟有几只火箭直直射向河中货船。

火箭准头极高，净挑些堆了柴草、布帛的地方下手，“轰”的一声烧成一片。西圆圆回头一看，差点儿欢呼出声——竟是唐枫和伯牙子一人执一张弯弓，正向着河中船隊瞄准。

唐枫冲西圆圆眨了眨眼睛，笑着向伯牙子道：“先生箭术通神，不过本王却还是不服。”

伯牙子虽是弯弓射箭，却仍有在庙堂之中笔走龙蛇的清雅，答到：“咱们比了这么久，也是在伯仲之间。不如最后博一把大的——谁能用火箭射穿那艘主船的船舱，便算是赢了。”

唐枫笑而不答，只是又从身后箭匣内取出一只白羽箭，将箭头在火折子上一晃，点上了火。火苗欢快地跳着舞，唐枫展臂拉满了弓，“铮”的一声，火箭离弦而出，直直射向陆战的座船，穿过木质的船舱。

伯牙子弃了弓，抚掌笑道：“好好好，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不出片刻，一直安静得出奇的那艘船终于有了动静，舱门打开，一阵浓烟中，陆战一身的杀气仿佛令空气凝滞。侍卫们仍是三人一组在灭火，陆战却双手握拳，将指节捏得格格直响，吐出两个字道：“弃船！”

二十七、苏老夫人

小枇杷兴高采烈地抱住西圆圆，道：“公主，陆战下令弃船了，他是不是发现不是咱们的对手，所以要投降了？”

西圆圆伸手点了下小枇杷的额头，道：“你还真是想得美。陆战果真是个将才，这一出壮士断腕，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伯牙子道：“他向来果断决绝，晓得咱们盯上了他这最后一批的兵器盾牌，与其在此处纠缠，不若弃卒保车。”

南子画道：“依师父看，陆战下一步将会如何？”

伯牙子道：“他的三十万大军早已集结在燕都城外，石兹的兵器也已运过去了大半，原先他将你和圆圆软禁起来，本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没想到被你逃脱。这样的情势下，以他的性格，应该会很快出兵，速战速决，可他却好像一直在等，却不知在等什么。”

西圆圆道：“难不成他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南子画忧心道：“姑且算作他有吧。即便没有，我大燕五万禁卫军，连同西昌的五万驻军，统共亦不过十万之数，若与他正面对抗，着实没有胜算。”

唐枫突然拱手道：“悦王麾下骁骑营三万，但凭调遣。”

南子画为难道：“可是，你从不插手政事……”

唐枫微微一笑，道：“你和西圆圆，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听起来如此悦耳，却有着沉重的意义。唐枫和南子画相视一笑，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动。

伯牙子笑道：“石兹城中尚有三万民兵，他们受了公主的恩惠，正想以身报国呢！”

西圆圆拍手道：“师父和唐枫出马，果然是事半功倍，连征兵都免了！”

河风悠悠，秋阳斜照，西圆圆和朋友们在一起，丝毫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大战的可怕。因为朋友们总是给她无尽的勇气和无条件的支持。

陆战弃了货船，改走陆路，奔赴燕都。

南子画西圆圆一行，也乘上了唐枫的马车。只是伯牙子碍于誓言，并未与大家同行。

唐枫的马车果然是高科技产品，一路翻山越岭都四平八稳，西圆圆酒杯里的葡萄汁一滴都没洒出来。南西和北东为了抢一小碟糕点不停地打架，小枇杷在一边煽风点火很是来劲。

就在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下，南子画和唐枫突然同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马车也“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西圆圆警惕道：“怎么了？”

南子画道：“好强的杀气……”

小枇杷掀开帘子向外一看，只见五丈开外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穿红甲的军队，阵前一顶洁白的狐裘轿辇中，竟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眉宇间满是煞气。

西圆圆心中暗道不好，气派这么大，又这么美，莫非是唐苏的妈亲自来了？

唐枫无奈苦笑，一纵身下了马车，行了唐国见长辈的礼数，恭敬道：“苏老夫人。”

二十八、被迫的诀别

苏老夫人并不老，若不是事先已有了解，西圆圆宁可相信她是唐苏的姐姐。不过，她不是应该被陆战软禁了么？

苏千千倒是爽快，自步辇中起身，道：“你们可是疑惑，我怎么没被陆战抓起来？”话毕一阵轻笑，接着道，“今日既然主角儿都聚齐了，我便不妨告诉你们——陆战祖籍蜀中，是我娘家的表亲。不久前他上门请我出山，条件是若他身登大宝，便出兵唐国，助我儿唐苏继承大统。”

西圆圆偷偷看了看唐枫神色，怕他心中难过，悄悄挪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苏千千接着道：“只可惜唐苏从小便是淡泊的性子，我若如实相告，他定不会听话，我便只有谎称被陆战所擒，令他相助陆战。谁知道，他竟学会了阳奉阴违，若不是他在背地里捣鬼，你们如今都还是陆战的阶下囚！”

唐枫叹息道：“唐苏从小就是个好孩子。”

苏千千面色一变，道：“我的儿子自然是好孩子，他自小样样出色，可是，你的哥哥，却夺了他的王位，又将我们娘儿俩逼出唐国，令苏儿连他父王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唐枫低头不语，南子画却道：“苏夫人，自古以来皇室之间为了权力之争，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在所难免，将你与唐苏逐出国境，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苏千千怒道：“谁要他们保护！我苏千千的儿子，绝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西圆圆心中一紧，难怪苏千千让唐苏发下重誓，见唐门兄弟必杀，原来也是为了唐国那张独一无二的宝座，为了人人觊觎的至高无上的权力。陆战按兵不动，等的便是苏千千这步棋。

唐枫道：“我唐门欠你和唐苏的，冲我来便是，陆战唯恐天下不乱，害的是无辜百姓，夫人一世英名，又何苦要助纣为虐？”

苏千千冷冷一笑，道：“果然又是一个爱逞英雄的小子。没错，我的目的确是唐门，只是借陆战的手罢了，大燕如何，我并不感兴趣。今日你若肯引颈就戮，你这几个朋友，便由得他们去。”

西圆圆急道：“你这个老妖婆，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真是太狠毒了！”

苏千千一怔。她长这么大，可从来没被人称过老妖婆，却是不怒反笑，轻轻一抬手，红甲军队便齐齐亮出雪亮的兵刃：“敬酒不吃吃罚酒！”

西圆圆见唐枫欲言又止，蹦过去揪住他耳朵，大声道：“唐枫你给我听好了，谁也别想在我西圆圆跟前欺负你，否则，否则……”否则不下去了，只好求助地望向南子画。

南子画叹口气，并未说话。唐枫却拱手向西圆圆深深一揖，道：“女王陛下，大敌当前，女王应以天下为重。苏夫人要的只是我唐门一个交代，大燕没必要为了我，多树一个敌人。”

西圆圆目瞪口呆地望着唐枫，这是唐枫第一次称她“女王陛下”，没想到却是为了大燕，为了诀别。为什么每次都是唐枫，为什么总是要有牺牲？

唐枫黑若点漆的眸子里满是坚定，深深望着西圆圆，道：“陛下，三思。”

苏千千嘴角浮起冷酷的笑意，西圆圆几乎咬破了嘴唇，含着泪，道：“悦王此去凶险，万望保重！”

唐枫微微一笑，轉身便有红甲卫士将他擒住。西圆圆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才控制住扑过去把苏千千揍一顿的冲动。

苏千千倒是守信，并不为难南子画与西圆圆。红甲军队带着唐枫，很快便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来过。

二十九、一战定乾坤

南子画同西圆圆并肩立在巍峨城墙上，对面是杀气腾腾的三十万大军，数百面黑底描金的大旗上，龙飞凤舞的“陆”字绣得极尽嚣张。

陆战骑了一匹四蹄踏雪，在阵前巡视了一圈，抬手握拳，便只听战鼓点点，如急雨般响起。

燕都城内，各路兵马也已整装待发。除了南子画的亲兵，西昌的驻军，还有唐枫的三万铁骑，石兹的三万民兵。南子画早有准备，将所有铁制兵器换成了木棍或是竹剑，不但轻巧灵便，而且正好克制陆战的磁石大军。

南子画问西圆圆道：“你怕不怕？”

西圆圆道：“你见我怕过么？”

南子画遥遥望着百步之外的陆战，道：“陆战受封伏波将军，一生所经战事无数，却从无败绩。”

西圆圆咬牙道：“那今日便定要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下毒害我西昌百姓，又唆使苏千千捉走唐枫，我和他的梁子，可是结得深了。”

战鼓声渐消，陆战拔出腰间长剑，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杀！”

一时间，城里城外杀声震天，万里晴空卷起乌云滚滚，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两军对垒，陆战用磁石所铸的兵器力道有余，灵便不足，竟被南子画持竹剑的大军杀了个措手不及。陆战眼见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磁石竟然成为累赘，不禁怒火中烧，杀红了眼睛。

西圆圆手持挽花剑，与南子画一道加入战团，同陆战斗在一处。

雨幕苍茫，这一场大战，竟从傍晚直至天明。

磁石铸造的武器过于沉重，很难长时间作战，陆战三十万大军已伤亡过半，南子画在城头挂出招降的大旗，陆战却挥剑刺死一名想投降的士兵，高声道：“只可战，不可降！”

谁知陆战大军刚刚燃起最后的士气，远处蹄声阵阵，竟是又有铁骑压境。西圆圆放眼望去，紧张得差点儿丢了手中宝剑——这万余铁骑，竟打了绣着“唐”字的大旗。

可惜，来的却并不是唐枫。

一名唐国将军将兵符郑重交与西圆圆，道：“悦王命人将破月送回唐都，只捎了一句话，便是‘助燕灭陆。君上晓得公主与悦王是至交，便命属下率铁骑军前来，助公主一臂之力！”

西圆圆急道：“那悦王人呢？”

唐国将士沉默片刻，道：“君上已派人全力探访悦王下落。”

西圆圆缓缓点了点头。

西历403年，陆战叛国，被诛于燕都城外，全军覆没。

这一场战争，换来了中原近三十年的和平盛世，大燕境內，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一年后。

西昌王宫里的桃花又开了，西圆圆却无心赏花，而是捧着一本旧书，翻来覆去瞧了许多遍。南西和北东一左一右，窝在小枇杷身边打着瞌睡。

忽然一阵熟悉的笑声响起：“这本《大日如来真经》害得我被罚了不少银子，公主觉得，剧情可还精彩？”

（下期故事上新，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