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意识与创业绩效:性别的作用①

秦双全,尹徐念

(1.东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南京 210096;2.九江学院 经济管理学院,江西 九江 332005)

1 研究背景

创业对于国家经济的持续增长具有重要的意义。当下“双创”(创新、创业)活动成为中国经济和政策的热点,创业研究也已成为管理学和经济学研究的重点领域。创业的核心在创业者,管理学对创业者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创业者的创业能力上。因此,创业者的创业能力成为创业管理研究领域中的重要问题[1]。创业能力被视为创业者能否成功履行职责的整体能力,它是创业的关键。但是,现有研究并未对创业能力的概念和构成达成一致认识,对创业能力的前因后果间的机制也存在较大的争议,这导致学术界在创业能力的概念界定、构成、影响因素等问题上出现不一致的结论[2]。所以对创业能力及其作用机制的研究,对促进“双创”活动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创业者个人创业能力的高低与创业绩效有直接的关系[3-5]。也有文献认为创业能力与创业绩效间没有直接的关系,并将创业失败率高的原因归结到创业者创业能力以外的因素,如资金欠缺、团队失和等。实际上,这些外在因素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反映了创业者对创业绩效的外在影响条件的应变能力,归根结底体现的还是创业者的创业能力。所以弄清创业能力的内在因素间的作用机制,应该是探讨创业能力和创业绩效间关系的一个重要的途径。尤其是要弄清作为创业之源的创业意识如何对创业能力产生影响,并最终决定创业绩效的。并以此回答在实际创业活动中,部分创业意识较强的创业者创业成果并未达到预期绩效水平,而部分创业意识稍弱的创业者却表现出相当强的创业能力并取得较好的创业绩效。此外,由于女性创业者的大量涌现,领导者性别对创业领导者的创业意识和创业能力的影响也值得关注。事实上,男性创业领导者与女性创业领导者在创业意识、领导方式上都存在很大差异,由此导致他们在创业能力上也有不同的表现[6]。

为了解决上述问题,本文将从创业意识出发,探讨创业意识向创业能力转化的作用机制,并分析影响两者关系的主要因素,探讨在中国情境下创业企业领导者的创业意识对其创业能力的影响。然后,本文以组织管理能力为切入点,同时利用调查数据进行实证分析,讨论组织管理能力在连接创业意识与创业绩效之间的关系中所起的中介作用,试图找出创业意识向创业绩效转化的传导机理,以求解释实际创业活动中创业领导者创业意识与创业绩效不匹配的原因。最后,本文从性别角度出发,分析创业企业领导者的性别对以上关系的权变影响,以更好地诠释创业意识与创业能力之间的关系。本文的逻辑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本文的逻辑框架

2 理论基础和研究假设

2.1 创业意识、组织管理能力与创业能力

迄今为止,对创业能力的定义仍存在分歧。早期学者们主要从个体和组织层面来界定创业能力。基于个体层面的创业能力研究大多把创业能力看作创业者的天赋能力[7],或者创业者有效、成功地完成工作的特质[8],具体包括性格特质、技能和知识等;基于组织层面的创业能力研究则把创业能力定义为组织识别新想法、新产品和新观念的手段和方法,或者把创业能力界定为组织根据识别到的市场机会,获取所需资源以开发机会或者建构新市场机会的能力[9]。

现在学界对创业能力的研究已经突破以往停留在对创业能力概念与内涵的界定,进而从创业者特质等多角度深入分析创业能力的前因后果,研究创业能力的作用机理[10]。这些角度有创业经验[11-14]、受教育程度[15-17]、创业意识[3-5],以及性格特征[18]等。

除了以单个的侧面对创业能力进行表述以外,很多文献综合了不同侧面以求对创业能力有一个全方位的认识。大多学者将创业能力综合成为个体特质与创业过程两个视角。例如,唐靖和姜彦福[19]对众多的能力进行了多层次的概念构建,提出了两阶六维度的创业能力概念。这些综合对于我们厘清创业能力的概念,提升对创业能力的认识具有重要的意义。本文将采用唐靖和姜彦福的定义,将创业能力分为机会能力和营运能力。影响创业能力的因素与创业能力结果间的关系有的是直接的,有的是间接的[2]。说明创业能力的影响因素之间存在着比较复杂的作用机制。弄清创业能力的作用机制,需要进一步研究影响创业能力因素间的关系及其如何导致创业结果的。唐靖和姜彦福认为机会能力包括机会识别能力、机会开发能力。除此以外,机会能力还包含创业意识[20-21]。唐靖和姜彦福认为,营运管理能力包括组织管理能力、战略能力、承诺能力和关系能力等。本文将探讨创业意识与组织管理能力的关系,以及对创业结果的影响。创业意识被认为是创业的原动力而备受关注[20-22]。可以说,创业意识是创业的起点。在唐靖和姜彦福创业概念的两阶六维度结构中属于机会能力。组织管理能力是在组织中指挥团队整合资源运用技术取得盈利的能力,在创业能力中属于营运能力。

2.2 创业意识与创业绩效

创业企业领导者的创业意识一方面会对领导者的领导行为产生影响;另一方面也会对创业企业员工的工作行为有影响,这两种影响最终都体现为创业企业领导者的创业能力。创业意识强的创业领导者,如果能够更好地把握市场机会,更及时有效地整合资源,同时更强有力地组织员工工作,便拥有更强的创业能力,从而更好地引导创业活动的方向。而创业意识较弱的创业者,即使有较强的决策能力、资源整合能力以及组织管理能力,但缺乏敏锐的机会识别能力,其创业能力表现得也较弱。也就是说,创业领导者的创业意识对创业绩效有着显著的影响。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创业意识对创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H1)。

2.3 组织管理能力的中介作用

对企业来说,企业领导者的组织管理能力能够确定企业未来的目标与行动方向,并为了实现其远景目标制定相应的战略,这对于企业的发展前途有着重要的作用[23]。对组织管理能力的研究,始于20世纪初,对其内涵与影响因素的理论解释众说纷纭。王培章[23]认为,所谓领导,是指一种特殊的、以非强制性为特征的影响力,它是以被领导者的自愿追随和自觉服从为前提,就是领导者与被领导者在特定的环境中相互作用的过程。而组织管理能力,则指企业的领导者通过整合企业内外部的资源,影响并领导企业员工实现企业战略目标的能力[24]。

那么,组织管理能力与创业意识又有什么关系呢?显而易见,领导的主体是领导者,对象是员工,领导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并通过这种作用实现整合企业内外部的资源,实现企业的战略目标。意识影响人的实践,但这个过程还受到个人能力的制约。领导者的领导行为,受到创业意识的影响,体现为组织管理能力,最终对创业能力产生作用。也就是说,创业企业领导者的创业意识对创业能力的作用,要受组织管理能力的影响。创业意识比较强的创业者,如果拥有不同水平的组织管理能力,那他们的创业能力可能有所不同。当然,如果创业意识比较弱的创业者,无论组织能力如何,其创业能力可能也比较弱。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组织管理能力在创业企业领导者的创业意识与创业绩效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H2)。

2.4 性别的调节作用

领导者的创业能力,对于一个创业企业是否能够取得成功可谓至关重要,而创业企业领导者的性别在这其中又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从以往的文献来看,基于性别的创业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一方面研究数量不足,可供研究的数据与案例相对较少;另一方面定性研究较多,而定量研究较少,且研究深度不够。这说明目前就性别差异对创业能力的影响尚不够重视。

实际上,性别差异对于创业企业领导者的组织管理能力有着重要的影响,进而影响其创业能力。一方面,社会文化传统和人们的社会心理的性别的刻板印象和社会角色分工造成了社会对男性与女性的固有定位[6],这种固有认识使男性创业者和女性创业者创业时面临的外部环境和内部情况有所差异,这对创业领导者组织管理能力的实现有着一定的制约;另一方面,男性与女性天生的性格特质差异与社会角色差异,使男性创业领导者和女性创业领导者在具体创业过程中采取不同的领导风格,即女性领导者会显示出更强的“公共”属性,形成一种协作、民主、人际关系型的领导风格[25],这种领导风格的差异造成了组织管理能力甚至创业能力形成机制的差异。而初创企业会面临更多的人际关系型问题。基于这种差异,相比于男性创业领导者,女性创业领导者在相同创业意识的前提下,更能在创业初期体现组织管理的能力从而提升创业绩效。换而言之,在创业意识向创业能力转化的作用机制中,性别有着重要的影响。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相对于男性创业领导者,创业意识对女性创业领导者的作用更为明显,女性创业领导者创业意识的提升更为显著,女性的创业意识与组织管理能力的正向关系更强(H3)。

3 研究方法

3.1 研究对象① 本研究与《技术经济》(2015年第6期)中的《创业经验与创业能力的关系——学习能力与网络技术的作用》一文属同一研究项目,因此本研究的数据来源与该文相同,但测量题项不同。

在考虑调研成本、资源可得性以及区位的情况下,本研究将研究对象定为南京紫金创业特别社区、温州产业园和温州大学生科技园,数据收集是在当地园区管理部门的帮助下进行的。选择的企业是在当地注册,并在园区内实际营运的。调研是在人力资源管理部门的支持配合下完成的。本研究样本中男性比例高于女性。创业企业的年龄在2年以上,由于所选的对象均为创业园区,所以园区中所有存续2年以上的企业均入选,共94家,企业最长的年龄为7年。超过7年的企业,有的搬离创业园区,其余均消亡。创业成员(除CEO外)平均年龄36.4岁,CEO的平均年龄为41岁,其中创业团队成员年龄差异为7.5岁。至于受教育程度方面,绝大多数创业成员学历都在大专以上,约1/4为研究生以上学历。创业团队成员的现职龄主要集中在2～5年时间段,企业规模主要集中在10～100人之间。

表1 测量量表题项来源表

3.2 变量测量

3.2.1 控制变量的测定

在创业能力研究中,控制众多的影响因素成为得到较为准确的研究结果的关键,因此在控制变量的选择上需要把握好尺度。如果选择相关度过大的因素,则可能把需要研究的角度覆盖了,选择相关度较小的因素,则需要多个因素的配合才能起到控制作用。对创业意识、创业绩效与组织管理能力的控制中,企业存续年份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变量。以往相关研究表明,一些领导者个人的背景变量或者是创业企业的背景变量也会对这几个自变量、因变量和中介变量形成的作用机制产生影响[26],如创业领导者的性别、年龄、受教育水平、社会资本、企业成立年限、企业性质和规模等。在本研究的调研中,创业领导者几乎都没有在企业存续期间离职。存续年份是一个时间变量,时间变量综合了大多的外在因素,所以企业存续年份在较大程度上代表了企业外在因素对创业绩效和组织管理能力的影响。所以本研究选择企业存续期作为控制变量。

3.2.2 自变量、中介变量和调节变量的测定

以往文献对创业意识、组织管理能力和创业绩效的测定选用了不同的方法,有的采用单个的工具变量来替代[27],有的采用综合的问卷量表[28]。本研究在以往创业意识、组织管理能力和创业绩效文献(见表1)的基础上拟定出测量题项。在测量过程中对上述量表进行了探索性因子分析,在初验(10家企业)的基础上对问卷题目进行修改,最终确定本研究的量表,测量量表内容如表2所示。对调研数据进行因子分析后得到三个因子(旋转成分矩阵见表3)。本研究将因子一命名为创业意识,对因子二命名为组织管理能力,对因子三命名为创业绩效。创业意识的三个题项(D67、D68和D69)表达了创业者独立、自主、坚韧(毅力)的创业品质,是创业意识的核心[29]。组织管理的三个题项(D61、D62和D63)表达了创业者在团队中的性格,体现了创业者的领导力,即从不同侧面体现了创业者的组织管理能力。创业绩效的两个题项(V112和V113)分别从企业市场占有率和创新两个角度来表达企业的创业绩效。体现了新创企业发展的能力和潜力。要特别提出的是,有的文献将新创企业3年或5年的存续期作为创业成功与否的标志,而且作为绩效指标来评价创业能力。本研究认为,创业效果和创业绩效应该有所区别,创业绩效是新创企业存续期间的发展能力和潜在发展能力。

表2 测量量表

正式调查的创业意识、组织管理能力以及创业绩效等变量的可靠性统计量分别为0.835、0.833和0.966,说明内部一致性较好,问卷内在信度是可以接受的,问卷测得的结果可信。表3是3个因子分析的旋转成分矩阵,说明本文所设计的题项结构效度较好,命名的三个因子具有组内的相似性和组间的相异性。

表3 效度分析

4 数据分析和结果

表4总结了主要变量的平均值和方差以及变量间的相关系数。从表4可以看出:创业意识与组织管理能力(r=0.337,p＜0.05)正向相关,与创业绩效(r=0.366,p＜0.05)正向相关;组织管理能力也与创业绩效(r=0.306,p＜0.05)正向相关。

本研究采用层级回归方法检验提出的假设,结果见表5。根据Baron[30]等的建议,中介效应的存在须满足以下条件:①自变量对因变量存在显著影响;②自变量对中介变量之间存在显著影响;③中介变量对因变量存在显著影响;④当自变量与中介变量同时代入回归方程时,中介效应显著,而自变量的效应消失或减弱。

由表5可知,在控制了企业成立年限这个控制变量后,创业意识对创业绩效(模型2,β=0.371,p＜0.01)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因此H1得到了支持。在加入中介变量(组织管理能力)后,创业意识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显著下降(系数从0.371下降到0.168),变得不显著了,且组织管理能力对创业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3,β=0.430,p＜0.01)。同时创业意识对组织管理能力也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4,β=0.363,p＜0.01)。上述过程符合中介效应的全部条件。由此,组织管理能力在创业意识与创业绩效之间起着完全的中介作用,H2得到了支持。

表4 主要变量的均值和方差及变量间的相关系数

关于性别的调节作用,从表5可知,创业意识与性别之间的交互对组织管理能力有显著的影响(模型5,β=0.190,p＜0.01),这表明与男性创业领导者相比,女性创业领导者对于创业意识更为敏感,其创业意识提升,组织管理能力的相应提升更显著,创业意识与组织管理能力的正向关系越强。由此,H3得到了支持。根据Cohen[31]等推荐的程序,本文分别以高于一个标准差和低于一个标准差为基准描绘了不同性别的创业者创业意识与组织管理能力间的调节作用关系图(见图2)。图中表明男性的平均创业意识高于女性,但是相比于男性创业领导者,女性创业领导者对于创业意识更为敏感,随着创业意识的提升,组织管理能力增长更快,其创业能力的提升更显著,创业意识与创业能力的正向关系更强。

表5 回归分析结果

图2 性别在创业意识与组织管理能力间的调节作用

5 结论及讨论

5.1 结论

根据本文的实证研究结果,在创业意识影响创业绩效的过程中,创业意识通过组织管理能力对创业绩效发挥正向作用,创业企业领导者的性别在创业意识和组织管理能力之间起到了调节作用。具体来说,男性创业企业领导者的平均创业意识要高于女性①此处的女性指的是女性创业企业领导者,下同。,但是女性的创业意识与组织管理能力间的关系更敏感。女性具有较低的创业意识,但女性一旦具备创业意识,由于其组织管理能力优于男性,从而取得不错的创业绩效。男性创业企业管理者普遍具有相对较高的创业意识,但其创业意识与组织管理能力的关系不敏感,导致男性②此处的男性指的是男性创业企业领导者,下同。创业意识与创业绩效的关系不是特别显著。

5.2 讨论

女性创业意识较男性来说要弱。由于教育和生理等原因,女性更趋于保守,而缺乏创业的激情。但女性一旦创业,将取得比男性更好的创业绩效,因为创业意识是通过组织管理能力对创业绩效发挥作用的。在企业初创期,企业在组织管理中面对更多的是关系型问题[32]。女性具有更细致、亲和的特性,在关系型沟通能力上,更优于男性。从这个意义上女性的创业绩效更好。遗憾的是女性创业的意愿不高,在女大学生的创业调查中,女大学生的创业意愿远远低于男大学生[33]。

上述分析从理论上探讨了创业能力的成因与影响因素,对于进一步研究创业活动和创业者的关系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对实践的指导作用主要体现在对创业活动参与者的创业能力培养上。对男性创业领导者来说,要想更大可能地获得创业成功,就要在创业实践中加强自己的领导者的角色意识,要明确自身定位,认识到自己在所在的群体或组织中所处的领导地位,认识到自身的职责与义务,并将意识落实于领导行为的实践层面,在领导实践中提高自身的组织管理能力,克服男性在沟通方面的弱项,处理好创业初期极为重要的关系型问题,提升自己的创业能力,更好地把握市场机会,更及时有效地整合企业资源,从而更好地引导创业活动的方向。对女性来说,要注重对创业意识的培养,尤其是对在校大学女生的创业意识的培养,将促进女性创业,并进一步推动整个社会的双创活动。从中国大学招生的性别来看,理工科专业的男生比例远远高于女生比例。而创业意识往往来源于工科的应用性。这可能也是女生创业意识比较低的原因。而组织管理能力是人文学科的特长,这些学科男生的比例又比较低。这个问题的解决可以用创业团队的办法来解决。创业团队的异质性可以较好地解决上述问题,这可能也是创业团队的创业绩效要远远优于个人创业的创业绩效的原因[32]。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许多局限。由于创业活动以及过程极其复杂,创业过程量化标准不一;另外,由于个人能力有限,研究中测量样本的容量过小,研究数据有区域性,调查数据不全面,这都可能对研究结果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未来的研究应当弥补上述不足,进一步研究创业意识与创业能力理论和具体机制。机会识别能力中除了创业意识以外还有其他的维度,营运能力中也包含很多侧面,未来的研究可以从这些侧面的关系入手,力求更加立体地研究创业能力。

除此以外,环境因素对创业能力的影响也是今后值得深入研究的领域。这首先要求研究者根据中国国情与创业活动时间,开发合理科学的量表;同时力求在更大的范围和更多的样本进行研究。其次,未来的研究者需要突破固有思维,从更多不同的角度分析创业意识与创业能力的作用机制,提出合理的理论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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