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当代价值和实现路径

郭士民，赵明义

(山东大学当代社会主义研究所，山东 济南250100)

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当代价值和实现路径

郭士民，赵明义

(山东大学当代社会主义研究所，山东 济南250100)

工人阶级的内涵是随着时代发展而不断变化的，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工人阶级越来越分化，使得工人阶级的内部团结统一难度加大。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是实现工人阶级内部的团结统一、增强党的阶级基础的重要手段，然而近年来对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工作有些重视不够，不能适应当前形势发展需要。因此，对历史实践层面的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状况进行梳理，对新形势下如何开展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工作进行探讨具有现实意义。

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阶级基础；党外知识分子；产业工人

中国共产党在执政过程中面临着诸多考验和危险，其中最大的考验、最大的危险莫过于失去人心，尤其是作为执政党阶级基础的工人阶级，更是一旦基础不牢，就会地动山摇。改革开放后，中国工人阶级内部不断分化，思想观念日趋多元化和多样化，尤其是当前中国正在进入“人人都是自媒体”的网络信息时代，这些都需要更加重视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这一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武器，探索新形势下如何更好地发挥其凝聚人心、汇聚力量的政治优势作用，以增强党的阶级基础。

一、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当代价值

(一)工人阶级的内涵随时代发展而不断变化

“工人阶级”是个历史范畴，随时代发展而不断演变。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工人阶级”与“无产阶级”是同义语，指的是“没有自己的生产资料，因而不得不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活的现代雇佣工人阶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00页。。根据列宁对阶级所作的经典定义，划分阶级的根本标准是一定社会经济结构中所处的不同地位*《列宁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1页。可得知，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是同时产生的一对矛盾统一体，它们共同以工薪劳动或雇佣劳动制度的产生为前提，并且随着大工业发展带来的经济结构变化而变化。因此，到19世纪后半期，马克思就根据生产过程中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分离的状况，提出“总体工人”的概念：“随着劳动过程的协作性质本身的发展，生产劳动和它的承担者即生产工人的概念也就必然扩大。为了从事生产劳动，现在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只要成为总体工人的一个器官，完成他所属的某一种职能就够了。”*《资本论》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582页。恩格斯1893年在致信国际社会主义者大学生代表大会时，也将脑力劳动无产阶级作为与体力劳动无产阶级负有同样使命的工人阶级的一部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487页。。发展到今天，即使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阶级也已经大部分不再“一无所有”，但由于其受剥削和受雇佣的劳动性质并没有变，因而仍属于“总体工人”的一部分。

在我国，建国前的中国工人阶级基本等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无产阶级。根据中国“两头小中间大”、农民占绝大多数的社会结构特点，毛泽东为了寻找革命力量和区分敌友等目的，采用了“经济地位”和“对于革命的态度”两个标准*《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9页。，不但区分出现代工业无产阶级，而且将雇农、贫农、半自耕农等农村无产阶级和半无产阶级等也划入工人阶级范畴，把知识分子的大部分则划归为依附于剥削阶级的小资产阶级范畴。建国前夕，毛泽东提出“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的方针。建国后，工人阶级成为领导阶级，成为国家和社会的主人，因而，传统意义上的无产阶级概念已经不再适用。总体来看，从建国前后至今，我国工人阶级群体实现了四次“扩容”(见表1)：

表1 建国后中国工人阶级内涵的演变

经过四次“扩容”，目前工人阶级人数越来越多，按照当前实行的《工会法》所作的界定，几乎包括了在中国境内的所有工薪劳动者阶层或群体，是一个主要包括普通工人、知识分子、技术人员和经营管理人员在内的多层次、内涵宽广的统一整体*柳可白、王玫、阎春芝：《当代工人阶级地位与作用》，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7年版，第15～16页。。

(二)工人阶级新变化给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带来新要求

工人阶级是中国共产党的阶级基础。与改革开放前近乎“铁板一块”的工人阶级相比，改革开放到今天，“世界上最庞大的产业工人阶级正在中国形成”*沈原：《社会转型与工人阶级的再形成》，《社会学研究》2006年第2期。。一些学者认为，如果工人的行动得不到体制内的有效回应，那么就会转向体制外，造成反体制的工人阶级形成*许叶萍、石秀印：《工人阶级形成：体制内与体制外的转换》，《学海》2006年第4期。。目前，工人阶级内部分化越来越明显，这些都给当前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工作的开展提出一些新要求。

首先，改革带来传统产业工人的心理落差巨大，影响到其对改革开放的正确理解。改革开放前，虽然经济水平普遍较差，但工人阶级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哥”阶级。改革开放砸烂了“铁饭碗”后，一些工人感觉社会经济、政治地位大大降低，甚至认为“又回到了旧社会”。尤其是一些在国企改制过程中的下岗失业工人，由于利益受损造成的心理落差更大，甚至导致对整个经济体制改革模式的认同度降低，有的人甚至幻想能回到计划经济时代生老病死全包的福利制度中。这些人成为社会上各式各样反对改革的思想观念的坚定支持者，企图回头去“走封闭僵化的老路”。

其次，农民工群体维权经常采取一些非理性手段。对于2.74亿新兴的作为产业工人主力军的农民工来说，争取这部分群体是与其他意识形态作斗争的重要工作。农民工主要在非公有制企业就业，目前非公有制企业职工数已经占到职工总数的近八成，而非公企业中职工思想政治教育却普遍处于放任自流的状况。一些具有境外敌对势力背景的非营利组织则趁机与工会竞争，加紧用“普世价值”、“宪政民主”等西方自由主义意识形态渗透和占领这块阵地。他们通过发布中国劳工报告，甚至资助、拉拢一些像“工运之星”*张璁：《大量接受境外组织资金操纵罢工升级劳资矛盾玷污公益之名敛财骗色——起底“工运之星”真面目》，《人民日报》2015年12月23日。这样的组织开展一些非理性抗争活动，在这个过程中有意识地培育具有反体制特点的工人阶级阶级意识。

再次，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不断涌现，数量增长很快，影响不断增大，但思想观念受西方影响较大。这部分工人群体主要包括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管理技术人员、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自由职业人员、新媒体从业人员等。目前我国非公经济组织已占市场主体的90%，就业贡献率超过80%。数据显示，全国仅执业律师就高达23万人，新媒体从业人员更是多达400多万，百万以上粉丝的“网络大V”3000多名*《党政干部统一战线知识读本》，北京：人民出版社、华文出版社，2016年版，第42～43页。。相对于产业工人阶级，这部分群体也属于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因而是党的阶级基础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这部分群体在网络时代能够通过设置和引导公共话题，影响社会舆论，而且由于这部分群体主要在党外、体制外，流动性比较大，传统的联系渠道不太奏效。传统工作方式的劣势正是直接做人的工作的统一战线工作的强项，发挥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凝聚人心、汇聚力量的政治优势作用，对这部分群体也具有重要意义。

(三)当前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存在的问题

首先，对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工作的认识上存在误区。作为特殊的群众工作，统一战线主要做各阶级阶层和群体中的党外代表人士的工作。然而，长期以来，一提到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大家首先想到的只是党外知识分子工作。这种观念是历史形成的。“文革”结束后，伴随着党和国家工作重心的转移，需要大量知识分子的参与。1977年，邓小平同志提出“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口号，吹响了教育、科技界拨乱反正的号角。1978年3月，他在全国科学大会上的讲话彻底解决了关于知识分子阶级归属问题的长期争论。1979年专门提到，“把知识分子团结起来，要有制度。统战部要研究，要管，要综合反映这方面的情况，反映全貌”*《邓小平论统一战线》，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1年版，第159页。。于是，党和国家相继制定和出台了一系列有关党外知识分子统战工作的规范性文件，使统战部门开展党外知识分子工作有了完善的制度保障。比如当前我国统战工作对象可以区分为范围逐渐扩大的三个同心圆*赵明义：《认真研究新时期的统一战线与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问题》，《文史哲》1984年第6期。，最核心的同心圆是工人阶级先锋队与本阶级群众的团结统一问题，然后是工人阶级与农民阶级以及其他社会主义劳动者之间的政治联盟所组成的同心圆，第三个同心圆是社会主义劳动者和社会主义建设者、各种爱国者群体之间的政治联盟。然而，在具体实践中，统战工作主要强调的是最外层的第三个同心圆，重点集中在对党外知识分子的统战工作上。如《条例》中明确的12个统战工作对象中，不但有专门的党外知识分子，而且其他如无党派人士、新社会阶层人士、民主党派成员、少数民族人士等都主要是党外知识分子代表人士。尤其是经历了改革开放初期针对“党外知识分子既是工人阶级一部分又是统战工作对象”的大讨论之后，澄清了统战工作与开展知识分子工作关系的认识。因此，有学者评价指出：“如果说改革开放前重点研究解决的是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一部分的问题，改革开放后重点研究的是党外知识分子是统战工作对象问题”*陈喜庆：《高度重视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中国统一战线》2012年第5期。。

其次，在具体实践中对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工作范围界定有些模糊。一方面，党外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很大一部分党外知识分子同时也与非公经济人士有重合之处，这就给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理论探索和实践开展带来一定的复杂性。针对这种复杂情况，十八大后，习近平总书记逐步将非公经济人士和其他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进行了区分，在2015年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内涵明确界定为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管理技术人员、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自由职业人员、新媒体从业人员等群体。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广义的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原“六种人”中的“私营企业主、个体工商户”被区别开来，归入到“非公有制经济人士”。虽然为了加强统战部门对“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统战工作的领导和开展，2016年中央统战部在原有工作力量基础上组建“八局”，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沙雪良：《中央统战部时隔11年再设新局专门负责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京华时报》2016年7月5日。，但是在具体工作落实层面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

再次，对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重视程度不够，制度化水平不高。统战工作的重点长期地放到党外知识分子群体，也使得有些人形成了统战工作只做党外知识分子工作的印象。发展到今天，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从理论到实践都已经越来越陌生，甚至正在被边缘化。2015年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种种轻视忽视统一战线的现象，在于思想认识上存在不少误区，其中“上层论”就是其中一个表现*中共中央统战部：《巩固发展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北京：华文出版社，2015年版，第61～62页。；二是现实经济发展模式和体制机制设计方面存在缺陷，导致统战工作虽然是各级党委的“分内事”、“责任田”，实际上由于“不容易出成绩”而经常被忽视*中央社会主义学院科研部：《中国特色政治发展道路与统一战线》，北京：时事出版社，2012年版，第215页。；三是基层统战工作还存在着“统一战线不统一”的老问题，表现为统战部自身职能较弱，无力牵头协调各方，各有关部门及与工会等群团组织等多头领导、职能交错，难以负起各自的统战职责，更难形成整体联动优势；四是工会、共青团、妇联等群团组织对自身统战职能定位不清，表现在面对新的形势发展，党的群团组织在调动普通工人群众工作积极性和凝聚政治共识、化解基层矛盾方面也普遍存在主动性不够、方式方法创新乏力等缺点。

二、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历史经验和教训

(一)完成无产阶级历史使命离不开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

由于“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11、61、413页。，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使自身得到解放，因此，工人的解放将包含“普遍的人的解放”的意义*《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11、61、413页。。无产阶级要完成人类解放的历史使命，首先必须自身内部实现团结统一。因此，虽然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没有明确使用过“工人阶级统一战线”或“无产阶级统一战线”等概念，但是马克思主义从诞生第一天起，就非常重视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开展，提出“共产党人不是同其他工人政党相对立的特殊政党”，并喊出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11、61、413页。的口号。马克思还亲自领导建立了第一国际，即国际工人联合会。可以说，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开展无产阶级革命的历程，同时也是开展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过程。列宁立足于不同于西欧各国的沙俄国情，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思想，于1921年明确提出了工人统一战线的口号，并在1921年到1922年领导共产国际通过了《工人阶级统一战线提纲》。根据当时“全世界已经分成被压迫民族和统治民族”的情况，列宁还将马克思、恩格斯提出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口号发展为“全世界无产者和被压迫民族，联合起来”*《列宁全集》第4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73～74页。的口号，并且制定了一系列国际范围内的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具体策略，通过共产国际来帮助殖民地国家无产阶级开展民族民主革命。

回顾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90多年的历史可知，如何争取工人阶级内部的团结统一也是党在各个时期的重要工作任务。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决定了，中国革命要分两步走，即先完成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革命任务，在此基础上才有可能开展社会主义革命。这就决定了，作为中国革命领导者的中国共产党必须不但代表了无产阶级的利益，同时还代表了全中国人民的共同利益。必须团结包括民族资产阶级在内的一切革命力量，全力争取民族民主革命胜利，但前提和基础是实现工人阶级内部的团结统一，从而为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到来创造条件。

(二)开展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必须坚持原则坚定性和策略灵活性的统一

马克思、恩格斯吸取了之前西欧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由于采用封建行会密谋等落后组织方式，经常因为不团结而容易被各个击破的教训，公开呼吁共产党同形形色色的打着社会主义旗号的工人政党联合起来。要联合就必须先达成政治共识。马克思在亲自领导第一国际成立和发展的过程中，既坚持了科学社会主义原则和立场，又讲究具体政治策略方面的灵活性。如在第一国际的成立过程中，为了团结其他工人政党和派别，马克思并没有直接将《共产党宣言》作为整个国际的行动纲领。在1866年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上，马克思为大会制定议程时谦虚地将自己的“建议”和“号召”提交大会讨论。最终8个问题中6个有关科学社会主义重要理论原则的问题获得通过，其他2个原则性不强的问题则向其他党派作了让步。正是在实践中将价值目标和现实实践等巧妙地加以区分，坚持了求同存异的原则，第一国际才通过维护了各指导思想差别较大的不同工人政党的独立性，成功地将来自英国、法国、德国，甚至美洲、澳洲的不同派别的工人阶级政党，团结在了一个群众性的无产阶级国际组织中，达到了通过团结工人政党领袖，寄希望于团结他们影响下的群众，以壮大无产阶级力量的目的。

列宁所处的时代，沙俄工人阶级还比较落后，存在很多缺点。为了团结各式各样的工人阶级群众和党派，列宁要求工人阶级政党“必须而且绝对必须对无产者的各种集团，对工人和小业主的各种政党采取机动、通融、妥协的办法”*《列宁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83、163页。。针对西欧“左派”提出的“退出反动工会”、“不参加资产阶级议会”等幼稚的观点和做法，列宁更是展开了尖锐的批评，强调只要能争取到无产阶级和劳动群众，“哪里有群众，就一定到哪里去工作”*《列宁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83、163页。，在开展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过程中主动将社会主义思想从外部灌输到工人阶级之中。既坚持原则的坚定性，又讲究策略的灵活性，就需要在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具体工作实践中采取既反“左”又反右的策略，这出色地被运用在中国争取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民主协商建国的过程中，也体现在社会主义革命过程中。在中国进入探索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以后，一度走向越来越坚持原则的坚定性而不讲策略的灵活性，造成越来越“左”，给党和人民的事业发展带来较大的曲折。

(三)开展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要坚持“又团结又斗争”策略

在第一国际时期，不同工人政党和派别之间在具体的斗争策略方面有着较大差别。有崇尚少数革命家密谋冒险的布朗基主义，有宣言阶级调和的蒲鲁东主义，有鼓吹无政府主义的巴枯宁主义，等等。为了用科学的理论武装工人群众，马克思在反对各种“左”倾思潮的同时，还要肃清各种右倾机会主义影响，在第一国际内外展开了大量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些斗争主要采取民主讨论和自由辩论的形式，目的是使工人群众得到自我教育，提高阶级觉悟，达到团结的目的。而对一些损害国际利益或阴谋破坏国际团结的行为，则采取坚决的斗争的形式。如开除巴枯宁并不主要是因为其无政府主义，而是因为其阴谋分裂国际，对工人阶级内部团结统一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在与种种非马克思主义工人派别的又联合又斗争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不仅逐渐掌握了第一国际的意识形态领导权，而且维护了组织内正常的政治生活。列宁也深谙这一策略，1922年，他在《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一文中表达了这样的观点：与坚持改良主义的西欧各政党代表联合开展统一战线，正是为了同他们进行斗争，即争取他们影响下的群众，让工人群众认清改良主义的本质，目的是更好地反对“资本对无产阶级的猛攻”*《列宁全集》第4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39页。。这体现了又团结又斗争的辩证统一。

对中国共产党来说，“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这个看似浅显的道理，却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血的教训才真正认识到的。如中共“一大”提出要“彻底断绝与黄色工会的一切联系”，“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共产党领导的城市工会组织被严重破坏，工人运动陷入低谷。虽然“留守”中央正确地分析了工会类型，明确提出了“工人统一战线”思想，然而在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选出的新的中央领导集体，在工人阶级统一战线问题上坚持了“一切斗争，反对联合”的“左”倾关门主义政策，在实践中开展“下层群众的统一战线”策略，对同属工人阶级的所谓“黄色工会”也一概否定。这种“左”倾冒险主义思想不断发展，直到20世纪30年代中期，随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时期“又团结又斗争”原则和策略的提出，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才开始摆脱“左”的指导思想而真正走向成熟。之后，刘少奇在天津对“白区”工作中的关门主义和冒险主义等“左”倾影响进行了肃清，中央也制定了一系列推动国统区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开展的策略。从建国前后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开展的保护企业活动，到社会主义改造时期的劳动竞赛、群众性技术革新和阶级动员、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党的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都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遗憾的是，社会主义革命完成后，随着“左”倾思想不断膨胀，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发展逐渐走向歧途，以致出现了“文革”中的“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踢开党委闹革命”和所谓“全面专政”，由此造成更大的消极影响和危害。这些经验教训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三、中国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实现路径

当前，“我们党所处的历史方位、所面临的内外形势、所肩负的使命任务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是“越是变化大，越是要把统一战线发展好、把统一战线开展好”*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版，第557页。。对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工作而言，就是要采取措施，广泛多层次地将工人群众团结在党的周围，最大限度地实现工人阶级内部的团结统一。具体来说，应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

首先，适时将更多的基层普通产业工人劳动者代表人士纳入统战工作范围。2016年全国两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上海代表团审议时明确提出，要想办法调动一线工人、制造业工人、农民工的积极性，这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提高普通产业工人劳动者中的统战人士数量可以直接地调动其积极性，然而实际纳入统战工作对象的基层普通工人劳动者代表人数与庞大的工人群体数量不成比例。数据显示，2014年全国就业人员中第二产业占到三成，从人数上首次以微弱优势超过第一产业，而第三产业就业人员占到了四成多。全国农民工占到总就业人数的35%以上*《2014年度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统计公报》，http://www.mohrss.gov.cn/SYrlzyhshbzb/dongtaixinwen/buneiyaowen/201505/t20150528_162040.htm。。第二、三产业就业人数中，知识分子、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只占很小的比例，普通产业工人群体占了绝大多数，其中农民工在产业工人中占的比例更是不断上升，而目前统战工作的对象主要针对的是党外知识分子和企业高级管理人员。作为产业工人主力军的农民工群体中，直到2008年全国人大才出现首个农民工代表，大部分时候代表工人阶级的全国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都是企业负责人、工会干部或党政官员等，涉及工人群体的提案也主要是由其他界别的政协委员来提出。这种情况，在基层政协等统战组织中更为普遍和突出。增加普通工人代表人士的同时，还需要适当改变当前对统战代表人士以党外知识分子或各级官员为主的统战工作模式。这种模式的形成是与历史上社会分化不太严重、民众理性化程度不高、争取到一个领袖人物就能争取一大片群众的时代特点相适应的。今天，网络社会信息传播和组织动员模式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如果仍然把统战对象名额只集中到党外知识分子或成功人士身上，甚至作为一种荣誉或待遇安排给一些群体，将不但不能促进工人阶级统战工作的开展，而且会有损整个统战工作的合法性。

其次，应重视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在维护工人权益、维护社会稳定等方面发挥的作用。一是对近年来劳工纠纷事件的处理要予以充分重视。数据显示，近年来，基层群体性事件的引发原因已经从前几年的城市拆迁问题和农村征地问题转向近年来的以劳动关系纠纷事件为主*李培林、陈光金、张翼：《2015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13页。，绝大部分是采取“闹大”的方式来引起党和政府的关注和重视，很少一部分转化为了政治性事件，但如果党和政府仍然处在被动应付阶段，没有主动将其引导到如统一战线等制度化平台和程序化参与渠道中，这些群体性事件就很容易被一些政治势力利用，来作为损害党执政合法性的工具。当然，对一些蓄意制造和助推工人群体抗争事件的非法劳工“维权”组织，要坚决予以取缔。二是要充分利用各种渠道开展正确的思想政治和价值观念的引领。一方面要加强对价值观的正面引导，如重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作用，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人的价值观形成的熏陶作用，重视家庭教育在价值观形成中的独特作用；另一方面对错误认识和错误言论要开展批评，“对敌视和破坏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国内外的敌对势力和敌对分子，必须进行斗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第4页。。三是对改革开放后出生的年轻一代工人群体，尤其是“新生代农民工”群体，要根据其更少物质主义追求的动力，更多追求精神层面的需要和满足，更习惯于借助微信、微博等自媒体平台发表个性化言论、建构自己的社交圈子等特点，借助新媒体为其打造精神家园，同时及时将其中有代表性的个体纳入到统战工作中来。四是在越来越棘手的民族宗教统战工作中，改变当前“就民族宗教谈民族宗教”的统战方式，尝试着将其纳入到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工作中来，增强不同民族、宗教工人群众对党和国家的阶级认同。

最后，要重视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制度化平台构建。一是提高全党对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重视。统战工作是全党的工作，有关部门和单位应该在思想上真正重视起来，牢记统一战线无小事，统战工作涉及的是同党外的关系，处理不好就可能影响大局，尤其要克服统战“与己无关论”；二是要强化国有集体企业中党组织、工会、共青团等党的群团组织的作用，进一步健全思想政治教育平台，尤其是要改变当前非公有制企业中思想政治教育“放任自流”的状况，探索在企业中开展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的制度路径；三是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提高了对普通产业工人群体的重视程度，这应该在制度和程序层面落实下来。十八大以来，与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建设相关的一系列文件密集出台，如《关于加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建设的意见》、《关于加强和改进党的群团工作的意见》、《关于构建和谐劳动关系的意见》、《关于加强城乡社区协商的意见》、《关于加强社会组织党的建设工作的意见(试行)》等等，为开展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指明了理论和实践方向。2016年3月发布的“十三五”规划纲要专门将“工会、共青团、妇联等群团组织”的统战职能明确提了出来，表明了党和国家对新形势下开展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工作的空前重视。

[责任编辑:宋协娜]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相关‘主义’比较研究”( 项目编号：09&ZD002)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统一战线的发展与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化建设”(项目编号：14JJD810016)的阶段性成果。

郭士民，男，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生；赵明义，男，山东大学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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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3909(2017)02-013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