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玛
我是很晚才开始用微信的,最后不得不用也是因为如果我不用微信的话,很多朋友就很难联络得上,并且我好像也渐渐被他们的语境隔离开了。出于这种小小的恐惧感,我自愿被科技裹挟了一次,换了个能用微信的智能手机。在用微信之初,朋友圈里确实都是身边的朋友,感觉只是把现实中的圈子搬到了网络上而已。但随着微信越来越普及,以及功能越来越强大,朋友圈已经不是简单的朋友圈,而成为工作圈了。最开始,有工作上认识的人要加微信时,我还会委婉地跟对方说,我们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联络。但现在我已经主动用微信加了好多位与工作相关的同事和伙伴,当然自己也越来越不爱发朋友圈了。
在用朋友圈之初,我就跟一个要好的朋友讨论过这件事,因为我们都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朋友圈中的“朋友”跟现实生活中认识的朋友总会有些不一样。这甚至一度让我产生一种不安感,明明是现实生活中我很亲近也很了解的朋友,但到了朋友圈里却变成了一个有些陌生的人。其实任何的社交展示平台都像是一个舞台,只要有观看,就会有自我包装。朋友圈也不例外。我自己也会在心情特差的时候故意发一条搞笑的朋友圈来装点门面。朋友圈里的我会比真正的我开朗幽默一些,因为那是我理想中的自己,我有意无意会给自己加一些戏码。
正是连自己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我也就不会轻易把朋友圈里的“朋友”等同于现实生活中真正的朋友了。只要有舞台,每个人就都是演员。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的想法是人性使然,差别只在于自我包装的程度而已。所以,朋友圈里的“朋友”其实都是被导演出来的“朋友”,他们离真正的朋友有一个化妆间的距离。
有时候观察朋友圈会很有趣。往往一直发很轻松闲适的美食旅行照的人,可能在生活中正遭遇着糟心事儿;那些最近一直发心灵鸡汤类的朋友,可能正需要这类内容来自我慰藉;还有那些“段子狗”可能在生活中是个非常内向的人。
朋友奈奈是我第一份工作时的同事,由于座位相近年纪相仿,我们成了好朋友。但后来奈奈结婚生子,我们的联系就慢慢少了,再后来我们之间就只靠朋友圈来了解彼此的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奈奈发的朋友圈都是心灵鸡汤式的,看起来很正能量、很阳光,晒的也都是自拍美图,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我们约出来见了一次,在安静的咖啡馆,奈奈第一次跟我说了我们没见面的这两三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先是老公的心脏出了问题,然后又是父母相继生病住院,同时她还有一个3岁的儿子需要她全职照顾。奈奈说,在签老公的病危通知单时,她被吓得只剩下哭。她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了,唯一还能让她撑下来的就是運动这件事。每天的跑步成为她最大的情绪出口,没有跑步的话,她早就不行了。
现在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老公的身体已无大碍,正在康复期;父母在家由姐姐暂时照顾。奈奈说她很佩服自己能够扛下来,有一段时间她都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跟我说话时的奈奈还是老样子,笑眯眯的,还能像几年前一样做一字马,但脸色却差了很多,眼角也多了好几道鱼尾纹。这次见面之后,奈奈的朋友圈发的还是老样子,晒晒儿子,晒晒自己的运动美照,每一张照片都笑颜如花。但我现在再看这些照片时,心情却开始有些不一样。人在很脆弱却又不想对别人诉说时,一个能自我对话的场地就变得很重要,这时候一个简单的赞也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也许朋友圈存在的最大理由不是我们的朋友都在这里,而是在这块被朋友围观的舞台上,能让一些人有情绪抒发的窗口和自我对话的场域。朋友圈确实会束缚人,让人成为它的“奴隶”。冥思苦想了一条朋友圈发出去之后,总是忍不住隔几分钟就看一下是否有人评论或点赞。评论和点赞的数量在一定程度上是你在朋友圈里存在感强弱的一个体现。人类的虚荣心在这些时刻真是暴露无遗。但尽管如此,那些点赞和评论还是具有一定的抚慰人心的作用。
朋友圈有点像麻醉剂,但我们在做手术时麻醉剂却是必不可少的,它的作用是让你在最疼的时候能够挨过去。如果朋友圈也有这样的效果的话,能让那些正在痛苦中的人有一个情绪出口,能让人按照自己的心意在朋友圈里暂时把生活装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并且这一时的开心能支撑他在不如意的生活中走下去的话,又未尝不可呢?
我现在每天都会刷刷朋友圈,尽管我知道这里的朋友并不全是我真实的朋友,但看到美好的面孔和生活我还是会点个赞,因为这份想要美好的心情本身就值得被赞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