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我的父亲母亲》之叙事艺术

2017-04-15 14:33赵倩文
阜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读书声张艺谋时空

赵倩文



影片《我的父亲母亲》之叙事艺术

赵倩文

(西藏民族大学 文学院,陕西 咸阳 712082)

张艺谋将一段爱情故事置于两个不同时空中,浪漫诗意的表达背后是对叙事建构和视觉修辞元素细致缜密的运用。在反常规叙事结构阐述下,电影为观众演绎了一段超越时空的爱情故事。文章以电影叙事为视角,浅析影片《我的父亲母亲》所表达的艺术效果。

《我的父亲母亲》;叙事视角;时空结构;视觉修辞元素

电影,把故事从文字搬上了银幕,从口头相传变成了影像记载。作为视听艺术,电影必须借助自身特点制造强烈的感染力和令人惊叹的艺术效果来打动观众。《我的父亲母亲》是张艺谋众多电影中相当出彩的一部,无论是叙事结构的组织,还是视听语言的表达,都是对电影叙事艺术的一次独具匠心的探索。

一、叙事与意义张力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而一个在特殊时代背景下被重说的爱情故事是能够叩问人的灵魂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拍摄于1999年,时值商业化大潮席卷中国、思想道德和价值观有所“贬值”的时期,在这一背景下,张艺谋站在时代的前端,睥睨着为世俗世界所浸染着的人们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风貌,又因机缘巧合,结识了鮑十的《纪念》。《纪念》原以“父亲”为主人公,重在刻画一个人民公仆的形象,经张艺谋大胆改编后以女性为主人公,意在挖掘女性情感。由此,电影《我的父亲母亲》得以与观众见面。

这部影片中的女性形象与张艺谋早期影片中塑造的女性形象明显不同。在其早期电影作品中,他大多塑造大胆、泼辣、极度张扬的女性特征,用极致的艺术手段赋予这些女性以虚构的、神话般的另类色彩。例如,影片《我的父亲母亲》中塑造的“母亲”,导演在她身上凝聚了中国女性最美好、最光辉的品质:善良淳朴、坚忍顽强、吃苦耐劳,为理想而不屈不挠。她是闪烁着理想主义光彩的女性形象,张艺谋企图通过银幕中的女性人物来呼唤现代社会匮乏的忠诚与责任、真情与感动。尽管她仍不是现实世界中的女性代表,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具有生存自由的个体生命”的代言人。她谢绝传统意义上保媒说亲的婚姻方式,对自己的婚事有着不同寻常的主见。偶然一天,她对城里来的教书先生一见钟情。在当年,自由恋爱还是件很新鲜的事,“母亲”给三合屯开了个头,她是十里八乡第一个敢于自由恋爱的人,认准了一个人就勇敢追求、痴心等待并爱他一生一世。在回忆父母爱情故事中,父母同时出现在第一场景,“母亲”在人群中眺望远道而来的教书先生,往家奔跑时露出情窦初开的娇羞神态,一见钟情此时已经产生;第二个场景,“母亲”绕远路去前井打水,为了能看到前井旁在小学校教书的“父亲”,“母亲”翘首盼望的眼神交代了对先生的绵绵情义;第三个场景,“母亲”利用盖学校的机会,用自家青花碗变着花样为干活的村民们送饭,那是因为“父亲”在人群中;第四个场景,“母亲”设计在路边巧遇“父亲”,每日下学前,她早早来到“父亲”送同学们回家的小路旁,难掩想要见到心上人的期盼与焦急……影片中,将父母爱情升华的一幕是“父亲”偷偷跑回来看望生病的“母亲”,却没有把二人相见的场景置于银幕,随即而来的场景依然是“母亲”伫立在雪地中,更长久地等待着。影片反常规的叙事建构为这场爱情故事增添了浓烈、魅惑的情感色彩。招弟多次等待后,“父亲”归来,故事叙事在“离”之后,以“母亲”的等待为爱情故事的结尾,使其缺失“合”的情节,这一打破常规的叙事方式,给观众带来耐人寻味的情感体验。

一部好的影片,不仅要在故事和情节上精彩,还要凸显其现实意义,也就是电影三性统一中的思想性。张艺谋用故事去表达爱情,同时,他又借爱情反观现实。整部影片的时长是86分钟,其中回忆的部分长达70分钟,在这70分钟“过去”时空的故事中,“父亲”的读书声出现了七次,却未用一个镜头呈现上课的情境,七次“声画分离”的叙事方式,让读书声贯穿整个回忆空间。这种处理方式是张艺谋对这部影片颇感自豪之处,整个爱情故事围绕读书声展开,“母亲”对读书声达到痴迷的境界,直至白发苍苍,她仍向读书声奔去。影片结尾,两代读书声交织重叠,构成世上最美的旋律,那声音如同天籁之声。表面上看,“母亲”对城里来的“父亲”一见钟情;实质上,是农村女子对知识和文化的倾心、仰慕,是女性对知识、文化潜在的渴望与追求。可以说,这部歌颂纯净爱情的影片,实质上“传达出了人类对知识,对文化的一种顶礼膜拜,甚至有一种面对图腾的心理”[1]4,这才是影片真正意义上要传达的又一主题。

二、叙事方式

电影是时间艺术与空间艺术的统一,“电影故事时间的选择有着极为广阔的空间,从远古的洪荒时代到愚昧保守的中世纪,再到瞬息万变的千禧年。在时间的跨度上,电影放映的 90 分钟内可以展现出的故事时间或几十亿年,或春夏秋冬,或一个瞬间,不一而足”[2]。时间似乎是以一种潜在的形态,存在于一切空间结构之中。

传统影片,鉴于电影理论、拍摄技术等方面的局限性,多采用“舞台时空”重现的叙事方式。随着电影理论日渐完善,拍摄技巧不断更迭、创新,电影的叙事建构方式呈现出万花筒般的绚丽多彩。影片《我的父亲母亲》,采取时空交错式结构,“打破现实时空的自然顺序,将不同时空的场面,按照一定艺术构思的逻辑交叉衔接组合,以此组织情节,推动剧情的发展”[3]。影片开始,交代了故事梗概:“我”因接到“父亲”病逝的消息而返乡奔丧;“母亲”坚持用传统的丧葬方式把“父亲”抬回家;并执意要亲手织挡棺布,“我”找人维修陈旧的织布机。这一场景是现实时空发生的故事,“母亲”白发苍苍,“父亲”病逝,而已在城里工作的“我”为“父亲”丧事回乡。随后,一张旧照片将故事时空“穿越”到四十年前,照片上“父亲”“母亲”年轻的面庞,叠化在四十年前流翠叠金的乡村景色中,此刻,影片顺理成章地完成了由现在时空到过去时空的转场,这是影片最为精彩的叙事转场方式,独具匠心。第三次转场,“母亲”在通往县城的村口等待“父亲”,裹着红头巾的“母亲”在雪地里十分耀眼,接着,影片再次采用叠化的手段将故事时空无情地拉回到残酷的现实时空,“母亲”伫立凝望的背影被淡化在冰冷的现实中,数秒间,“我”从村口那条小路奔向家中的身影凸现在影幕上方……叠化被定格的“母亲”等待的身影,再次成功地将故事如小桥流水般叙述出来。最后一次时空转场,也就是故事即将结尾的部分。“我”为了圆“母亲”的心愿,决定在回城前为学生讲一堂课。“我”郎朗的读书声----“父亲”自编的识字歌,深深地吸引着“母亲”,这书声牵动了“母亲”的心弦,带她转回到过去的时空中。画面上,现在时空情景与过去时空情景交织重叠,两种情景交融在哀伤悠扬的音乐当中,现实时空故事中,年迈的“母亲”伫立在教室门外,眼前跌入自己年轻时羞涩张望的眼神,过去时空中,“母亲”似乎看到年迈的自己一生都痴迷于这读书声,一生一世爱着这书声,爱着这个教书先生。可以说,故事结尾,采用反常规的、诗意的叙事手段将过去与现实两种时空进行叠入、叠出的转换,为了强调并刻意延长这个特殊的时刻,使时间超时空同时存在,从而组合成五彩斑斓的伪时间流,意在将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并使其沉浸在唯美的、朴素情愫之中,以至情感上的陶冶和灵魂上的升华。

电影叙事时空的转场需要借助叙事表达,在这部影片中,两种时空转换运用不同的表达手段,一是色彩,二是演员。现实时空,“父亲”去世,影片充斥着悲伤、缅怀的基调,用黑白色去表达冰冷悲凉的情绪。过去时空,主要叙述父母爱情故事,主题是浪漫的、绚丽的,用春夏秋冬多彩的颜色来凸显人物感情色彩,升华情感基调。

电影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把对时间的特殊体验加以具体实现,可以通过时空交错式结构建构一种独特的电影时空表现方式,多层次地表现时空感受,扩大电影无限延伸的时空概念,从而获得艺术效果。尽管这种时空交织的叙事方式在《阳光灿烂的日子》中也有所运用,例如,彩色与黑白之间的转场;扔书包的时空转场。但无论在情感表达还是在艺术张力上,《我的父亲母亲》多次时空转场的叙事表达似乎使影片更具与众不同的艺术美感。

三、视觉修辞元素

所谓视觉修辞,是“为了使传播效果最大化,而对传播中运用的各种视觉成分进行巧妙选择与配置的技巧和方法”[4]。《我的父亲母亲》根据故事的具体情节把各种视觉修辞技巧进行创新性构思、组合,让这部影片成为书写爱情主题电影的“名片”。过度的色彩渲染,精致雕琢的构图方式,是张艺谋电影视觉修辞艺术表情达意的“共性符码”。

色彩是影像的重要构成元素之一,它在情节发展中不仅能够突出人物性格、处境和情绪,也可以表现某种象征理念。《我的父亲母亲》中,张艺谋利用不同色彩来叙述现实和过去两个时空中所发生的故事,一个时空交代了“我”返乡筹备“父亲”葬礼的故事;另一个时空回忆了“父亲”、“母亲”相识相恋的故事。常规思维下,现实中的场景应当使用彩色影片来表达,过去时空发生的情境应使用黑白色,而这部影片中,创作者打破视觉常规,背反、偏离甚至异化色彩运用,把沉闷压抑的黑白色镶嵌在现在时空的故事叙事里,把温馨绚丽的彩色泼洒在过去时空的叙事中,运用色彩的强烈对比、主观变异,使彩色与黑白相结合,巧妙运用了色彩“陌生化”的叙事手法。黑白色与彩色交织的处理方式,不单单是影片悲凉哀伤基调“象征色彩”的意指,也为回忆中“父亲”“母亲”的爱情故事增添梦境般的“写意色彩”。黑白与彩色作为划分故事时空体的视觉依据,直接表达了创作者对不同时空故事的情感以及意境的设计。

构图,是电影视觉修辞元素中最具强有力的表达手段之一。《我的父亲母亲》“没有按照通常的方法拍,而是用减法拍,也就是尽量剪掉常在通俗剧、情节剧当中应当渲染加强的部分,尽可能用一种感觉和感情来灌注画面”[1]2,删繁就简,尽可能地追求一滴水的光芒。影片多个镜语,其画面空间大多为人物、背景两个主题层次,基本没有出现“喧宾夺主”的大前景,构图画面简单明了,力求影片视觉稳重又不失意义张力。例如,“父亲”“母亲”第一次近距离相遇的画面,积累式镜头将“父亲”、“母亲”特写画面迅速切换,只有叠翠流金的田园风景作为背景映衬人物。再如,“母亲”在门口等待“父亲”吃派饭的画面,黑色的门框,幽暗的背景,都按捺不住“母亲”喜悦的情绪,这幅诗意梦幻般的构图,采用光线和局部景色结合的方式,规避世俗生活中的杂乱无章,选择简单的点、线、面,简单而不失美感,整个画面只强调“母亲”的微笑,干净纯粹。明艳光线的反打,浪漫温馨的氛围倍增,强烈的视觉印象如同雕刻在心底,在表现少女天真动人的美的同时,也感染了观众的情绪。爱情总是一场悲欢离合的盛宴,影片中,“母亲”等待的形象占据整个回忆时空的绝大部分,她穿着红棉袄,裹着红头巾伫立在雪地里等候。等待的场景,都以全景构图来收尾,将“母亲”放置在画面右侧,人物朝向小路且无尽头的方向,小路在画面中延展到镜头终点。所谓“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母亲”身着醒目的“红”,升格镜头将“红”凸显,使观众的情绪很好地参与到影片中。

[1]张卫,张艺谋.我的父亲母亲创作谈[J].当代电影,2001(1).

[2]赵魁林.电影剪辑对影像时空结构重建的运用研究[D].南昌:江西师范大学,2014.

[3]许南明,富澜,崔君衍.电影艺术词典[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117.

[4]冯丙奇.视觉修辞理论的开创——巴特与都兰德广告视觉修辞研究初探[J].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6).

J9

A

1672-4437(2017)02-0106-03

2017-03-05

赵倩文(1990-)女,河南漯河人,西藏民族大学在读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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