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客商与客家文化精神研究

凌乐祥

（赣南师范大学，江西 赣州 341000）

1 客家、客家人和客家精神

客家是汉族的八大民系之一，主要分布在中国南方的广东、江西、福建、广西、四川和台湾等地。一般认为，客家先民经历五次大迁徙，陆续到达南方各省。[1]历经数百年的沧桑，在南宋才逐渐形成的一支具有“独特方言、风俗习惯及文化心态”的汉族民系。[2]据考证，最先提出客家人根源的是清朝惠州府和平人徐旭曾。他在《丰湖札记》中指出：“今日之客人，其先乃宋之中原衣冠旧族，忠义之后也。”[3]他的立论得到客家研究权威罗香林先生的确认。在大量考证之后，罗先生进一步指出：“客家人的血统是汉族，客家先人是南迁的汉民，因此客家民系是汉族的一个支系。而客家人在历史上有五次大迁移，从中原到南方，再从南方辗转海外，终于在中国南方及海外地区形成一个客家的体系。”[3]由于罗香林等学者提倡的客家学说渐成“显学”，“客家”一词也逐渐成为中国历史上中原地区南迁汉民的族群名称而广为人知。

客家不仅是一个汉族民系的称谓，更是一个文化概念。由于不断南迁的客家先民是来自古代中原地区的汉族人，所以客家文化一方面保留了中原文化的主流特征，另一方面又吸收了南迁各地土著文化的精华。在异常艰苦的迁徙岁月中，客家人创造了著名的客家精神和文化——开拓进取、崇文尚武的独特精神和爱国爱乡、深明大义的文化意识。

客家学界一直热衷于研究客家文化精神。英国学者爱德尔（E·J·Eitel）就曾评道，客家是“刚柔并济，既刚毅又仁爱的民族”。[4]钟俊昆从客家文学创作角度对客家精神的内涵作了梳理。他认为：“从个人品质上说，客家人坚忍卓绝，讲求实际，重视家庭，夫妇互助，弟兄和睦，刻苦勤俭，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团结奋进；从家族意识上说，客家人有坚贞，刚强，不屈不挠，富于反抗，开拓进取，勇于冒险的精神；从客家意识上说有崇文尚武，乐善好施，倡导忠义，反抗压迫，誓不帝秦，同仇敌忾的风尚；从伦理交际上说有讲礼节，重伦理，好学问，尚教育, 敦亲族，敬祖先，隆师道，念祖恩，爱家乡的情缘。”[5]罗英祥撰文指出，当代客家精神的精髓是“科学求富、勇于创业、开拓进取和团结协作”。[6]张应斌认为客家精神的内涵包括“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吃苦耐劳的奋斗精神，报本追源、爱国爱乡的精神”。[7]罗勇在分析总结中外学者对客家特质与客家精神的评价时认为，《客家文化特质与客家精神研究》一书的序言对客家精神的概括是“目前所见关于客家精神的较为全面的提炼和总结”。[8]该书对客家精神概括为“崇先报本、爱国爱乡精神”，“崇文重教、耕读传家精神”，“艰苦奋斗、锐意进取精神”，“穷则思变、勇于革命精神”，“团结协作、海纳百川精神”五个方面。[9]从上述对客家精神的概括或总结可以看出，客家精神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以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和精神是一脉相传的。新中国成立至今，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客家人积极投身社会主义宏伟事业，践行客家精神，为中华复兴而奋斗。

2 客商、客商精神和企业家精神

客家人虽崇文重教．但也不轻商。由于早期的客家人大多迁往南方偏僻的山区，那里土地有限且贫瘠，随着迁徙的客家人口的增多，当地有限的农业资源限制了他（她）们的发展。所以，外出经商就成为了“客家人谋生发展的重要途径”。[10]近代客商领袖张弼士当年在南洋就曾感慨：“大丈夫不能以文学致身通显扬名显亲，亦当破万里浪，建树迢方，创兴实业，为外国华侨生色，为祖国人种增辉。”其实这就是传统客家人的人生观和事业观。[10]本着客家精神，经过不懈的努力和拼搏，一代代的客家商人业已成为海内外快速发展壮大的一支优秀商帮。千百年来勤劳果敢的客家人在世界各地勤奋拼搏，锐意进取，涌现了一大批“商贾巨子”，涌现了一批又一批事业有成的商界代表。从姚德胜、张弼士，到邓文钊；从田家炳、曾宪梓，到今天活跃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客籍企业家，他们为民族经济的腾飞立下了汗马功劳。[11]正缘于此，近年来学界和商界开始用“客商”一词来指称那些投身商海的客家人。谢友祥和闫恩虎认为，“客商”具有外拓性、创业性和奇缘性三大特点，他们还是以文化认知为纽带的商人团体。[12]

客商作为中国历史上的传统商帮之一，在风云变幻的近现代进程中，不仅没有像其他商帮那样消失，而且不断发展壮大。虽然海外拓展使他们没有介入建国后的国有化改造，是客商群体延续的重要原因，但也必须认识到“独特的文化认知和文化涵养为客商群体的演变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10]292对客家文化或客家精神的认同是客商群体组织协调的重要内容。所以，客商精神源于客家精神，是客家精神在商界的表现，是客商对传统客家文化的继承与发扬。概括来说，客商文化或客商精神的四个主要特征是“崇名务实”、“仕商相济”、“儒商情怀”和“家国意识”。[13]

“崇名”就是崇正、崇道。客商力助革命、捐资发展教育、关心国家建设是爱国之“名”鼓舞和推动的，客商热心公益事业、贩灾济危，是以“仁”、“善”之“名”为动力的。务实是“商道”的核心，也是客商坚持的原则，乃成功的根本；崇名是客商们超越一般商人的可贵之处，是其儒商本质的体现，也是他们能够名垂史册的主要原因。

客家人崇文重教，崇尚“读书做官”。这是客商“仕商相济”人生理念的文化基础。张弼士就曾感慨道，“大丈夫不能以文学致身通显扬名显亲，亦当破万里浪，建树遐方，创兴实业，为外国华侨生色，为祖国人种增辉。”[13]

客家人历来“崇文重教”的传统奠定了客商独特的“儒商情怀”。“儒商情怀”是“自律和济世”的人文情怀，其核心是“君子之道”，即“讲求诚信仁义”。[14]张弼士、田家炳和曾宪梓就是客商“儒商情怀”的光辉典范。

中国的近代史是屈辱史和苦难史。近代中国人的爱国意识在客商身上成为了深沉的“家国意识”。张弼士就曾“提倡抵制洋贷以兴办民族实业”，并“上书清政府要求兴办水利、农业、筑路、开矿等，大力推动民族工业的发展”。[13]他坚信实业方能救国和兴国。新中国成立后，当代客商的“家国意识”则主要表现在“兴实业”和“办教育”上。[10]295

无独有偶，上述客商精神与西方商学界提倡的企业家精神有着很多相通之处。“企业家(entrepreneur)”这个词源于法语entreorendre（从事），它表示“从事一项新事业”。早在18世纪中期，西方经济学家们便开始认为企业家是一个国家乃至世界经济发展的主要推动力。经济学家们对企业家所下的定义虽各不相同，但大部分定义都强调企业家应有创新性、乐于担当社会责任，具有独立的个性、高尚的人格以及乐观自信和务实的态度。[15]可以说，客商精神有益于锻造现代企业家，推动国家和社会的发展。

3 深圳客商代表简介

改革开放以来，居住在粤赣闽三省交界地区的客家人开始大批外迁中国的东南沿海发达地区，甚至世界各地。深圳作为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吸引了无数的客家人。限于篇幅，本文探讨的深圳客商主要指那些从广东梅州和河源地区来深圳打拼且创业成功的客商代表，如缪寿良、杨汉军、吴炯声、利焕南、黄少良和肖碧文等。

缪寿良，梅州市五华县长布镇人，深圳市富源集团董事长。1987年，他仅带2000元来到深圳创业，开办宝安区富源石场，成立了富源实业公司。后来，富源实业公司逐步发展成为一家以工业、商贸为主体，房地产、教育为两翼的大型民营企业——富源集团。

杨汉军，梅州市五华县棉洋镇人，深圳市东方建富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1987年，杨汉军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来到深圳闯世界。从香烟批发到板材批发，再到工业园区的租赁和管理，杨汉军一路坚实地走来。如今的东方建富集团在深圳经营的大型工业园区就有11个，成为深圳名副其实的“工业地产大王”。

吴炯声，梅州市五华县人，深圳市西湖集团董事长。西湖集团是集交、工、贸、旅游、房地产、服务、汽车维修于一体的综合性集团企业。西湖集团多年来不忘社会责任，在全国各地捐资助学，先后捐建了15所学校。

利焕南，河源市东源县人，深圳金鹏集团董事长。1983年，他开始到深圳创业，1995年成立深圳市最早的九家企业集团之一——深圳市金鹏集团。三十多年来金鹏集团先后为社会公益慈善事业和为中国少年儿童基金会、深圳教育基金会、深圳警察基金会以及建桥修路、扶贫助学等捐款捐物共计4500多万元。

黄少良，河源市人，深圳旭飞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他曾任广东省人大代表和深圳市人大常委。致富思源，从1996年至今，他总共向社会捐款2000余万元。黄少良是深圳知名的拥军模范。授人以渔，他凭借自己的力量，着力为官兵解决实际问题。

肖碧文，河源市人，深圳市中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肖碧文上世纪80年代末“下海”经商，创建了深圳外贸中达工贸公司，后成立中达集团。在房地产获得全面成功的同时，中达开始进军旅游业，投资上亿元打造了中国第一艘豪华邮轮——假日号。

4 客家精神和客商精神在深圳客商创业中的体现

深圳客商艰苦创业、自强不息，星火燎原、开枝散叶，开拓奋进、奉献社会，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造就了一个又一个辉煌。他们既为深圳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又为客属地区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下面我们将从上述有代表性的深圳客商们的创业经历来看深圳客商如何体现客家精神和客商精神，以及它们对客商创业和守业的促进作用。

4.1 勤劳勇敢和拼搏进取

深圳客商创业伊始靠的是勤劳勇敢和拼搏进取的客家精神。缪寿良幼年丧父，历尽磨难，养成了坚毅勇敢的性格。幼年的苦难让他体会到人世的沧桑的同时，也激发了他改变命运的雄心。1987年来深圳时，缪寿良就看准了市场需求，毅然贷款成立富源石场，为当时修建的深圳机场高速公路提供石料。抚今追昔，缪寿良多次用“凄凉”来形容创业时的艰辛。初来深圳，他一没资金，二没朋友，外加语言不通，创业的艰辛可想而知。然而，面对重重困难，缪寿良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他说，“我虽然没有资金，但我有智慧，我有不可动摇的意志。”[16]勤劳勇敢和拼搏进取的客家精神不但成就了缪寿良，而且也历练了杨汉军。在世界客商大会接受《梅州日报》的人物专访时，杨汉军说，他小时候家里穷，为了生存，他家承包了一片茶山。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当时年仅12岁的杨汉军就勇敢地肩负起夜守茶山的重任。正因为有这么一段经历，杨汉军的胆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让他逐步养成了果敢的胆识，为后来到深圳创业提供了条件。[17]

4.2 坚韧不拔和努力开拓

在不断南迁过程中，客家人形成了坚韧不拔的性格以及努力开拓、勇于创新的意识。中达集团董事长肖碧文就曾撰文论及企业家的特点。他写道，深圳特区企业家有“强烈的创新精神, 富有事业心和成就感” 、拥有“向外拓展的战略眼光”、和具有“很强的更新观念的能力”。[18]他自己也是这些企业家精神的践行者。在创新上，他的中达集团很早就大力投资旅游服务业，投资上亿元打造了中国第一艘豪华邮轮——假日号。

缪寿良则是喜欢另辟蹊径。当大家都在冥思苦想如何赚钱时，他开始琢磨小发明，以全新的思路来创造财富。在他23岁时，缪寿良就发明了五华县的第一台烟丝加工机。结果，他在烟丝生意上大赚了一笔。这为他后来的创业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做工业园区租赁管理的杨汉军也是具有坚韧不拔和努力开拓精神的客商典范。

杨汉军认为，工业园区的开发应以提供理想的投资经营环境为服务目标。在他看来，园区环境好比生活社区，应该将绿化、物业管理、餐馆、公共休闲场所等纳入园区的建设规划之中。由东方建富开发经营的深圳光明新健兴工业园区就是是一个成功案例。该区不仅有篮球场、购物超市、自选式餐厅等休闲娱乐设施，而且还有露天电影场、图书室、图书馆等文化设施等。正如杨汉军所言，“东方建富为中国工业地产的集约化、规模化运营探索出了一条行之有效、行之长效的道路，但我们走的是一条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的前进之路。”[17]

4.3 崇文重教和爱国爱民

客家人有着深厚的“崇文重教”优良传统。这为客商带来了“仕”“商”相济的人生理念。“崇先报本”的客家文化精神让客商拥有了浓厚的“家国意识”，经商成功后懂得通过慈善和教育来回报社会。深圳旭飞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黄少良就曾任广东省人大代表和深圳市人大常委。作为深圳知名的拥军模范，黄少良致富思源，从1996年至今，他总共向社会捐款2000余万元。授人以渔，他凭借自己的力量，着力为官兵解决实际问题。

缪寿良认为曾宪梓和田家炳是客商学习的榜样，他们“爱满天下，厚人薄己”的精神风范永远是客商精神的灯塔。他说，“小商求利，大商谋道。……钱多不一定是好事，关键要用之有道。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总希望能回报社会，为父老乡亲多做实事。”[19]早在1998年，缪寿良就向中国扶贫基金会捐赠了500万元人民币。次年，为了响应国家“科教兴国”的战略，缪寿良创建了深圳市富源文武学校以培养文韬武略、德才兼备的新世纪人才。

吴炯声的西湖集团多年来不忘社会责任，在全国各地捐资助学，先后捐建了15所学校。利焕南不仅是成功的企业家，也是知名社会慈善家。他时刻不忘国家和人民，在谋求发展的同时始终牢记履行自身的社会责任。三十年来金鹏集团先后为社会公益慈善事业和为中国少年儿童基金会、深圳教育基金会、深圳警察基金会以及建桥修路、扶贫助学等捐款捐物共计4500多万元。

4.4 挚诚团结和平等待人

客家人向来讲究挚诚团结和平等待人。缪寿良把自己的的成功秘诀归纳为：“真诚地爱别人，帮助别人，你才能有发展。你才能成功。”[20]“挚诚”的客家精神赋予了客商诚实守信的秉性。诚信是经商之本，也是客商的根基。在接受《梅州日报》的采访时，杨汉军认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最重要的是靠诚信。他认为自己的成功一方面是因为他讲信用，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做起，积少成多。本着诚信经营的理念，东方建富物业管理公司对连续三个月未缴租金的某租户不仅没有按约定令其搬迁，而且还积极帮助那个租户摆脱困境，恢复生产。有了良好口碑的东方建富物业管理公司自然就能不断地赢得租户的信任。可以说，杨汉军的经营管理体现了客商“平等待人”、“诚信天下”和“崇名务实”的品质，而且也很好地表达了客商诚信仁义的“儒商”情怀。[17]

5 结语

客家是世界上著名的大迁徒民系之一，有“东方犹太人”之称。客家人在南迁过程中形成了客家文化精神。伴随着客家人的大迁徒，客家商人身上凝聚了客家文化的精髓——客商精神。深圳客商自强不息的创业精神不仅展示了客商文化的丰富内涵和独特魅力，而且还弘扬了客家文化和客商精神。勤劳勇敢的客家人奋力拼搏，锐意进取。我们相信，在深圳，在中国乃至世界各地，必将涌现出一批又一批事业有成的新一代客商，他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以实业报国。我们坚信，客家人数千年走过来，仍将数千年走下去；伴随着世界各地客商的崛起，客家人的步伐将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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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陈坡生.客家根源与客家精神[EB/OL].http://www.kjsj.com/html/tbch/kchl_2055_144.html.2016-08-20

[4]谭元亨, 刘小妮.近现代客家学术史研究[J].学术研究,2006(07):111-116.

[5]钟俊昆.客家精神:文艺学视角的考察[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 2006(2): 196-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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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闫恩虎.张弼士与近代客商文化[J].嘉应学院学报,2006(2):5-10.

[14]闫恩虎.“儒商”辩[N].中国财经报,1996-7-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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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世界客商大会.缪寿良的故事[EB/OL].http://www.sjksdh.com/html/kejiarenwu/keshangrenwu/ 2009/1128/2694.html.2016-08-20.

[17]李锦让.杨汉军: 大道至简,诚信者为王[EB/OL].http://www.meizhou.cn/2009/1106/170095.shtml.2016-08-20.

[18]肖碧文.论深圳特区企业家[J].深圳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1991(4):54-68.

[19]李锦让.缪寿良: 不欺善不怕恶，做人要有情义[EB/OL].http://www.meizhou.cn/2009/1106/169328.shtml.2016-08-20.

[20]客家世界网.缪寿良: 真诚爱人, 才能成功[EB/OL].http://www.kjsj.com/html/5654/5654_2.html.2016-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