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山》:从小众到大众的叙事改编

2017-04-14 00:25魏斯华
绥化学院学报 2017年9期
关键词:小说

魏斯华

(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福建漳州 363000)

《喊·山》:从小众到大众的叙事改编

魏斯华

(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福建漳州 363000)

葛水平的中篇小说《喊山》是底层叙事文学的代表作之一,其以太行山为背景,揭示了底层人民的生存状态。以此为底本的电影《喊·山》由内地导演杨子改编和执导,彰显人物个性与生存冲突,表现爱情与人性美,是文学与电影完美融合之作。从小说到电影,其受众不同、人物角色彰显程度不同。以此为切入点分析电影《喊·山》的叙事改编艺术,探析影片“喊山”的象征意味的丰富内涵。

《喊·山》;叙事改编;受众;哑女

《喊·山》作为釜山国际电影节的闭幕电影,其影响力是国际性的,在排片失利、导演和片名重名风波下,《喊·山》以真诚实在打动观众,在众多影片中创出自己的风格,收获了良好的口碑。

一、从小众到大众

葛水平小说《喊山》获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它讲述了一个大山里的真实故事,一个小女孩被人拐卖,随后遭到暴力与凌辱长达十年左右,在这样的压迫下,女孩失去了语言变成了哑巴,但经历一系列事件后得以重获自由以及说话能力。《喊山》用底层人们的语言构建出一个为生存而生存的底层叙事。从读者接受方面来说,《喊山》是小众文学,它的读者是一些喜爱底层文学的读者,对大山,对方言有着自己的情结。

从小说到电影,从读者到观众,从文字语言到画面音乐,最本质的是受众的不同。怎么样让小说的小众变成电影的大众,《喊·山》做了更多改编。电影《喊·山》的叙事过程是一个趋向一个结局逐渐展开的发展过程。叙事对于小说和电影都非常重要。“法国电影理论家、当代电影理论的奠基人克利斯蒂安·麦茨一个不无晦涩的表达,相当准确地说明了叙事之于电影/故事片的重要意义:并非由于电影是一种语言,它才讲述了如此美妙的故事,它才使自己成为了一种语言。”[1](P79)电影《喊·山》运用了独特的叙事结构,摆脱了小说中单一时间观念,不仅利用倒序和插叙时间技巧,还改编了故事的结局,深化了主题,扩宽了影片的受众。“一部影片之所以能给观众以某种新鲜的感受、心灵的触动或情感的激荡,除了其主题的深刻和人物形象的丰满充实之外,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其叙事结构的架构别出心裁并恰当得体,富有叙述上的层次感、节奏感和艺术韵味”。[2](P325)影片开始运用倒序,由声音到人物,增大故事的容量。随着“咚咚咚”的磕击声,由黑到暗的光影中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往灶台上磕掉米团子上的小虫子,眼神漠然,观众触目惊心,画面直接而真实。

从小众到大众,导演从接受美学入手,将《喊·山》聚焦于韩冲和哑女的爱情。在中世纪时期,有一类文学很受大众的欢迎——骑士文学。人们很乐意看见勇敢忠臣的骑士解救受难的贵妇人。电影中的韩冲有着骑士精神,是一个骑士形象。原本韩冲与琴花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哑女是腊宏媳妇,这两个人之间原本是不可能存在爱情的。但命运让韩冲参与到了哑女的生活当中,无形中充当了骑士解救了哑女。这样的爱情故事是大众所喜闻乐见的。在小说中,结局是韩冲被抓,哑女重获话语权,小说的主题很小,反映人的生存状态——哑女将近十年的苟且偷生,这是哑女生存的故事。杀人偿命,韩冲因为炸獾炸了人,由于身处密闭的大山,韩冲与哑女通过立下合同照顾她们母子仨,如果不是腊宏的犯罪导致警察的追查,韩冲与哑女是会幸福地生存下去。在电影中,结局是哑女被抓,因为故事的最后哑女供认所有一切都是自己预谋策划的,韩冲只是充当了哑女复仇逃脱的棋子,电影的主题是阴谋与爱情,是哑女和韩冲的罗密欧与茱丽叶似的惊险刺激的爱情故事。从生存到爱情,从物质到精神,从小众到大众,电影这样的结局改编使得焦点更多集中在哑女身上,哑女是否真的复仇还是为爱牺牲撒谎承认自己是杀人者?哑女能够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吗?腊宏的女儿知道哑女密谋杀腊宏吗?韩冲与哑女最后成婚了吗?一系列疑问在影片结束后始终留在观众的心里,能够激起观众深思,从这一点上看电影无疑是成功的。

不同于小众小说要突出意境美,给读者以想象空间,大众电影给观众以视觉冲击与视觉美感,由人物到景色,再由景色回到人物,利用有限的时间让观众记住人物。比如炸獾炸了人,这一戏剧性场面导演运用了特写,给观众以视觉冲击。导演对韩冲听到“嘭”的一声由兴奋窃喜到听到人喊叫往回跑时的惊慌失措表情进行捕捉,画面捕捉到韩冲看到腊宏腿被炸飞在一旁眼露惊恐。斧头、断脚的特写,对腊宏脸部痛苦扭曲的特写,都让观众随影片进入到一种紧张激烈的状态,让人们在紧张中走进韩冲哑女的生活,让观众立刻记住韩冲、哑女与腊宏这几个人物。在表现人物时,导演在炸獾把人给炸死了这一因果链条上更突出人物自身的升华回环。电影利用弱化筛减了小说中的几个角色,将哑女和韩冲放在了聚光灯下,围绕着他们的生活展开情节。为了突显爱情的伟大,影片从哑女的身世入手,利用细节与回忆拼接呈现出哑女悲惨的命运,韩冲骑士般将哑女解救出来,最后哑女又勇敢地解救了韩冲。影片借鉴回环式套层结构,对哑女红霞三次大回忆,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开始交代身世原委。第一次回忆是在下葬腊宏后,片段式插入腊宏和她母子仨来到太行山这座大山里。第二次是在地里哑女产生空间相似恐惧症而出现片段似小女孩记忆。第三次则出现了相对完整的回忆。这些回忆反反复复地呈现了哑女独特的个人形象。

二、角色个性的彰显

电影《喊·山》对小说角色进行筛减,“在故事片的银幕世界之中,人物间的权利关系首先呈现为看与被看的关系”。[1](P13)在看与被看的关系中如何使呈现在观众面前的人物个性更突显化尤为重要。在小说《喊山》中,琴花被作者描述为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她时而温柔,时而泼辣,性格火爆,快言快语,但为人虚伪,贪财好利。发兴是琴花丈夫,对发兴有些许笔墨,以发兴、琴花、韩冲之间的对话、借钱作为小说的主要看点,嬉笑怒骂,好不生动有趣,但韩冲个性不明显,还遭到了琴花掴了一巴掌,显得有点文弱。电影中将发兴角色去掉了,琴花被塑造成了一个寡妇。以突出哑女与韩冲的人物性格为生存目标,她成了一个扁形人物,自始自终都让人觉得厌烦,她没有特意被叫去哭丧,没有向韩冲还取粉面。就连小说中经典篇章——韩冲问琴花借钱,也只用了30秒的时间来展示。这样处理,更突出哑女和韩冲的人物中心存在感,人物与人物之间的矛盾更明显更现实。琴花充当矛盾激化者,教唆大伙对哑女无情地撵赶,最后带领全村人赶哑女走,在矛盾最大化时琴花和村民甚至拳脚相加,正是这一情节促使韩冲瞬间从男孩成长为可以保护自己女人的骑士形象,韩冲“浑不吝”性格得到彰显。

影片塑造最成功的是哑女红霞这一角色。哑女本不是天生哑巴,却在男人的压迫下失去了语言能力,这是对男权的控诉。哑女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一个出生于书香世家的孩子。父亲教读书写字,母亲给予最大的疼爱,一切都是美好的。但美好的往往都是要被毁灭的,就像烟花灿烂散开后就是肮脏的灰迹,这是影片的视觉刺激,哑女在烟火中被拐,她的迷失与呐喊,她被男人抱进屋子,她被男人用钳子拔掉牙齿都让人胆战心惊。这一回忆改编使影片更大气,烟火更象征人性的欲望,电影变得超越时代、超越社会背景,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哑女,都可能遭遇到哑女的灾难。

哑女是叙事中心更是影片视觉愉悦感的重要源泉。“哑巴红霞的命运是一个女性生命从被摧残没有自我,到艰难生存最终逐步寻找自我的过程。在这期间,个体生命需求与社会既存格局、乡村民间伦理以及现代历史进程相互纠缠,构成了这一形象的丰富性、厚重性和深刻性。”[3]当她知道腊宏死了时,她先是哭了然后关起门洗漱,将自己的污垢洗去,正如同将自己人生中的污垢洗去一样,哑女焕然一新,她穿着白色的衣服,干净纯洁。这是哑女重获自由后自我与社会进行的抗争表现,也是哑女自身对社会适应与渴望自由的表现。当哑女重获自由时,影片画面给与哑女走在路上感受阳光,变成一个小女孩坐在栏杆上,画面唯美温暖动人,这是视觉转换为触觉的魅力,给人美的享受。哑女独立勇敢有思想,她是被束缚的蝴蝶,一旦挣脱,她将展翅高飞。她善良温柔,不怕黑暗势力,敢于抗争,她有着自己的选择。她从小被拐,过着遭打遭骂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生活,生存下去对她来说才是人生大事,还谈何奢望有美好的爱情。遇见韩冲也并不是遇见爱情,这不是偶然的动心,是韩冲的好给了哑女活下去的勇气和鼓励,他给她们带来了食物、住所与希望,他带来了信赖与可靠。她认定了韩冲,在面对韩冲即将被抓,她果断地想出解救韩冲的办法,将所有的事件都承担下来,她是新时代的新女性。她的爱情也许来的太迟,但并不妨碍她为爱献身,这是一种超越现实的抉择。

影片在表现韩冲这一人物角色时采用了先抑后扬的手法,以韩冲“浑不吝”性格为主突显骑士精神,表现他从一个偷情者转变成有担当的男子汉。他与哑女的爱情是建立在相处中的相濡以沫,是救与被救动作上。韩冲初次产生保护哑女时,是哑女被丈夫打骂时,他虽然只说了一句“疯子”,但他心里已经播下要去解救哑女的种子了。韩冲注意到哑女时,是哑女和小猫亲昵时的动作,哑女的温柔清新给了他异样的感觉。这些动作有些很直观有些很细微,但都说明了韩冲爱哑女,在心底里认定了她。他给哑女儿子做了一张婴儿床时就表示了他愿意成为她们娘仨的保护着,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照顾好她们。他带哑女出去玩,带她去看戏,让她女儿去读书,给她改名字,这些小事情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但这就是山里人的实诚,不蒙人,说到做到。

三、“喊山”象征艺术

“喊山”具有象征意味。电影继承和传达了小说的“喊山”主题。整部影片都只展示了一个封闭的活动场所——大山,聚焦于人物角色之间所引起的广泛而绝对的体验。在这样的大山里,年年月月景物都相似,但一件小事都会激起千层纹,何况是死了人。喊山,随着高空镜头的呈现,人们被太行山的美景所震惊。电影所发生的事件都是在大山中这个场景中发生的,山给人的感觉是高大威严,沉稳宽厚,但也封闭无奈。生活在这样一个密闭的大山中,人们靠山吃山,没有创造性与个性可言,只有实在,踏实过日子。影片没有具体展现各类习俗画面,而注重的是人物本身带有的人性美,忽略特殊的乡村习俗,充分挖掘人身上的个性:善良、不作假。影片要求观众也要参与到影片人物的思想心理中,对影片的意义发起建构,对电影背后深层次的艺术内涵进行挖掘。影片最终确以哑女红霞与韩冲的迟来的爱情故事着力表现人物完整性和真实性,捕捉人性美和抨击个人自私自利,对拐卖间接的进行披露,更使观众产生对拐卖、暴力等强烈的抵制效果。

山是人们所居住的场所,是基本的生存条件。大山是公平的,它没有歧视任何人,任何人想要在大山里过活都可以。但山所能提供的很有限,物质的缺乏使大山不同于城市生活,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有着自己的一套道德伦理。一部电影的容量很有限,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去表现很深沉的主题往往会喧宾夺主,适得其反。而影片利用韩冲与哑女的爱情生存的冲突与矛盾,产生深远的戏剧主题,出乎意料地创新了结局,将主题无声地呐喊出来。“小说以‘喊山’为主题,既展示了乡村民间生存的艰难与困窘,又道出了山里人的纯朴和善良,同时也传达了他们对朴素生命的诉求。”[4]“喊山”不仅仅是哑女,同样是韩冲,村民,还有观众。韩冲对自身的突破,村民对外来的抵制与自我的保护,观众对内心压抑的呐喊,这些都有赖电影的象征意义表现出来。

结语

小说《喊山》行文风格充满了野性,基本以俚语化语言对白为主,当归为反映山西太行山的乡土故事。导演对此进行影视二度创作,对小说进行了含有自身主体意识与主观艺术体验的改编,试图将小众的乡土小说改编成大众喜闻乐见的现代电影,从而展现出与小说不尽相同的艺术内涵。在电影中,观众直观地看见了哑女的被拐、被囚、被放到拯救别人等一系列传奇事件,观众的内心是沉重的。在讲究现实生活的实际生存中,哑女选择了去拯救别人,体现了不一样的民族特性。生活中少一点拐卖暴力多一点拯救关怀,这是导演对民族的现状与未来的期许。从小说到电影,从小众到大众,立足最本质的一点,电影与文学可以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为欣赏者带来一场视觉盛宴。

[1]戴锦华.电影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2]李显杰.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0.

[3]傅书华.《喊山》:北方乡村生活的多重时代回声——山西小说界“鲁奖”风景之三[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2016(06):32-39.

[4]曹付剑.“喊山”的寓言——论葛水平的中篇小说《喊山》[J].安阳师范学院学报,2013(01):92-94.

[责任编辑 王占峰]

I235.1

A

2095-0438(2017)09-0096-03

2017-04-02

魏斯华(1990-),女,苗族,湖南怀化人,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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