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儿童音乐治疗的整合视角和路径探析——基于具身认知理论

李 鹏

（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幼儿师范学院 浙江杭州 311200）

自闭症儿童音乐治疗的整合视角和路径探析
——基于具身认知理论

李 鹏

（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幼儿师范学院 浙江杭州 311200）

具身认知是身心一体的认知，相对于传统的认知主义，确立了身体在认知中的重要地位，认知是情境化的，认知、身体、环境是一体的。具身认知能更好地契合自闭症儿童的认知特点，发挥身体的认知作用，“听”“动”结合；认知与身体、环境合一，音乐技能训练与“健康”目的合一对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治疗具有指导和借鉴意义。

具身认知；自闭症；音乐治疗

音乐治疗需要处理两种重要的关系：一是听与动的关系；二是音乐技能训练与“健康”目的达成的关系。以往对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治疗更多强调治疗方式中的“听”和治疗目的“健康”的达成，较少考虑自闭症儿童的自主参与和音乐技能训练。以具身认知（embodiedcognition）为核心的第二代认知科学强调身体感知、体验在认知中的作用，能更好地契合自闭症儿童的认知特点，对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治疗具有指导和借鉴意义。

一、具身认知：心身一体化

具身认知认为，认知是包括大脑在内的身体的认知，身体的解剖学结构、身体的活动方式、身体的感觉和运动体验决定了我们怎样认识和看待世界，其中心含义是指：身体在认知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认知是通过身体的体验及其活动方式而形成的[1]。

首先，认知是包括大脑在内的身体的认知，认知依赖于身体的物理属性和感知觉状态。具身认知认为，人的认知依赖于人的身体的生理结构，认知与身体是一体的，离开了身体，认知根本不存在。传统认知主义基于“计算”隐喻，认为人的心智是“离身的”，认知过程是一种符号加工过程，人脑和计算机都是对符号的加工和处理，都是一种“计算”。符号表征将心智和身体看作是计算机的软件和硬件，因而人工智能可以实现对人的智能的完全模拟。之后的联结主义致力于构建人脑神经元的网状结构，提出人工神经网络的大规模并行加工，以求实现对人脑的模拟，虽然形式不同，但其本质都是“计算”。这在模拟人类自适应、自学习以及与环境无时不在发生着相互作用的能力方面存在重大局限，已日益受到人们的强烈质疑[2]。

其次，认知的形成与身体的感知觉系统密切相关。我们的感官和运动系统的运行方式决定了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如果具有蝙蝠或海豚的身体构造，我们所感知到的世界就会完全不同。具身认知的概念隐喻理论（ConceptualMetaphor Theory）认为，人类的抽象概念系统是以感知觉经验和具体概念为基础发展形成的，如空间概念隐喻中的上下被表征为积极的和消极的，“上”是优秀、道德、神圣的，“下”是消极、卑鄙、邪恶的[3]；“洁净近于圣洁/美德”是用物理性的清洁（源概念）去理解人类心灵上的圣洁/美德（靶概念），进而在两个概念之间建立密切的关联性[4]，人的高级心理机能就是以此为基础建立的。同时镜像神经元的发现表明，我们能迅速地基于知觉达到对他人行为的理解，而非复杂的推理和计算[5]，这是人工智能在面对即时环境互动时难以像人类一样做出恰当理解的重要原因。

最后，认知是情境化的过程，心智既是具身的，又是嵌入环境的[6]。相对于“计算”隐喻认为心智和身体是分离的，具身认知更进一步，将认知、大脑、身体和环境看成是一体的，环境承载了认知的信息，对认知过程造成直接影响，又限制了行为的可能性。

总之，具身认知是身心一体的认知，相对于传统的认知主义，确立了身体在认知中的重要地位。

二、自闭症儿童和音乐治疗

音乐治疗的历史悠久，但其作为一门学科的历史是随着20世纪中叶美国国家音乐治疗学会的建立开始的，并于20世纪80年代初传入我国，特殊儿童一直是音乐治疗的主要对象之一[7]。

自闭症，又称为自闭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是一类始发于婴幼儿时期，以社会交往和沟通障碍为特征，同时伴随重复刻板行为、狭窄兴趣和对惯例的同一性需求的神经发育障碍（NeurodevelopmentalDisorders）[8]。自闭症的发病率表现出显著的性别差异，男女比率在1.33:1乃至16:1之间，并有逐年增高的趋势[9]。根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的最新报告，儿童自闭症的发病率已由2000年的0.67%上升至2012年的1.50%，平均68个儿童中就有1个自闭症患者[10]。儿童自闭症给儿童自身及家庭、社会带来极大危害，已引起各国医学界、心理学界和教育界的强烈关注，但目前学术界对自闭症的成因并不清楚，国际上主流的治疗方法以结构化教学、应用行为分析、图片交换沟通系统等行为干预为主，兼有医学介入。

在自闭症儿童的众多干预方法和技术中，音乐疗法（music therapy）作为一种重要的替代疗法具有自身的独特优势。音乐是人类社会和文化中的一种语言，具有表达和交流的作用[11]，音乐对人的心理能够产生一种比其他艺术更强烈、更深刻的感染力和影响力，影响人的情绪，进而对人的身心健康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12]。对自闭症儿童来说，音乐作为一个无创伤的媒介，在丰富的音乐环境中从事音乐活动，比在枯燥的环境中具有更好的音乐体验，特别是以此来改善各种非音乐技能[13]，而音乐治疗就是运用音乐的非语言的审美体验和演奏音乐的活动来达到心理调节目的的治疗技术[14]。在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治疗中，通过播放他们喜爱的音乐吸引其注意，让自闭症儿童从自我沉迷的事物中转移；通过优美的音乐诱发情感宣泄，减少自闭症儿童的情绪和行为问题；通过音乐的非语言交流功能为他们的社会适应和机能康复提供帮助。在临床实践中，研究者也发现疑似自闭症的16～20个月的宝宝一听到音乐就安静下来，不再哭闹。

三、具身认知视野下的自闭症儿童音乐治疗

（一）“听”“动”结合，发挥身体的认知作用。具身认知强调身体在认知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认知是通过身体的体验及其活动方式而形成的。自闭症儿童大多缺乏共同注意，存在社会交往和沟通困难，大部分自闭症儿童还有语言理解和表达问题，因而在自闭症儿童音乐治疗的过程中，要发挥他们身体的认知作用，增强参与感。

首先，聆听有意义的音乐调动身体的节律。音乐是一门“听”的艺术，通过旋律、节奏、速度、力度、音高和音色等元素使人的身体产生反应，获得美的感受。通过聆听，音乐能够表达和抒发人的内心情感，使听者在一刹那间迅速地有所感知及激起内心共鸣[15]，从而实现听者与音乐创作者跨越时空界限的情感交流。音乐同时也是时间的艺术，通过时间流动下音乐旋律、节奏等元素的变化“直接通过丘脑等皮层下结构使机体产生自主反应”[16]，使身体动起来。音乐通过人的听觉器官进入身体后，可以作为能量被储存，人体在吸收了音乐能量后会激发体内能量，身体有节奏地运动，使人从静态变为动态，心理、生理全方位地运动起来，令人兴奋、热烈、活跃，带来愉快情绪的体验及自发性动作增加的效应，为进一步的治疗奠定基础[17]。同时，音乐的节奏模式和曲调体系在很大程度上与人体的特征节律有着奇妙的共通[16]。在自闭症儿童音乐治疗的初始阶段，可通过聆听诱发情感互动，建立信任关系；通过播放或演奏不同类型的音乐吸引自闭症儿童的注意，以调动身体的自主反应，增加参与感；并仔细观察他们在不同类型音乐下的反应，以及在不同音乐元素下的个体适应性（如旋律、强度、速度等不同音乐元素），为进一步的音乐治疗奠定基础。

其次，增加身体的感知觉经验，发展具体概念。概念隐喻理论认为，人类的抽象概念系统是以感知觉经验和具体概念为基础发展形成的[4]。抽象概念具有体验性，通过隐喻映射机制,主体可以以感知运动经验对抽象概念进行体验式表征和思维[3]。如空间经验可以用来理解非空间概念，上下的垂直空间词汇可以用来表达情绪、情感等非空间感念，上是积极优秀，下是消极拙劣；温度概念可以用来表达人际情感体验，Harlow对恒河猴的实验表明幼年期的温暖体验可能是个体以后积极的社会交往能力形成的基础[18]。音乐是有温度的，如Bandari的音乐让人凉爽平静，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让人身体发热，充满力量；音乐也是有色彩的，如自然大调一、三级音构成的大三度音程最具大调式的明亮色彩，自然小调的一、三级音构成的小三度音程最具小调式幽暗、柔和的色彩[19]。在自闭症儿童聆听音乐的过程中，可增加他们的感知觉刺激，发展具体概念。如在听音乐的过程中触摸热的水杯，将手对热的感知与音乐给人的温暖感觉结合起来以增进对音乐的理解，对词汇“热”和情绪“高兴”进行概念隐喻的联结，促进词汇发展和情绪表达。

最后，通过再创造式、即兴演奏式治疗形式增强外部表征。音乐治疗的方法有接受式、再创造式和即兴演奏式三种。接受式音乐治疗是通过聆听音乐的方法来达到治疗的目的，又称为聆听法；再创造式音乐治疗强调在聆听的基础上亲身参与各种音乐活动；即兴演奏式音乐治疗是以人声和乐器自由表达患者自己的情绪及感觉的方法[20]。具身认知强调认知的情境性，关注身体与环境的互动。音乐治疗过程中，通过再创造式，让自闭症儿童亲身参与到声音或乐器的音乐活动中；通过即兴演奏式，以人声和乐器自由表达自闭症儿童的情绪和感觉，让认知、音乐、身体和环境成为一体。

（二）音乐技能训练与“健康”目的合一，认知与身体、环境合一。音乐治疗是通过音乐来缓解和消退患者的身心障碍，达到身心健康的目的。以往对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治疗更多强调“健康”目的的达成，具身认知认为认知与身体是合一的，“认知既是具身的，又是嵌入的（embedded），大脑嵌入身体，身体嵌入环境，它们构成了一体的系统”[21]。因而在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治疗中，音乐技能的训练和“健康”目的的达成也是一体的，两者相互促进。

首先，根据自闭症儿童的个体特性进行一定的音乐技能训练，包括练耳、视唱、视奏、演奏技法和作品分析等。音乐治疗是通过音乐的方式使患者达到“健康”的目的，音乐主要充当媒介的作用，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治疗是通过音乐为其社会适应提供帮助。然而，音乐技能之于“健康”目的犹如斧子之于大树，试想一下，拿一把生锈的斧子想要把一颗大树砍到是不容易的。并且，通过音乐治疗直接促进自闭症儿童音乐技能和音乐智能的发展是音乐治疗中一项不可否认的基本功能[22]。若忽视音乐技能训练，大声喊唱、音乐节奏混乱、乐器演奏技法不当等显然就失去了音乐治疗的基本功能，也不利于“健康”目的的达成。

其次，调动自闭症儿童的感官，促进个体与环境、社会的交互。大多数自闭症儿童存在感觉异常,包括听觉敏感[23]，有相当一部分的自闭症儿童对音乐的敏感度都较高,并且有特殊的艺术天赋[24]。自闭症儿童同健全儿童的“音乐临界期”一样，都在12岁之前[25]，且具有较强的音乐加工能力[26]，尽管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漠不关心,有的甚至没有语言,但他们对音乐大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有些孩子甚至具有超凡的音乐感和超强的辨音能力[27]。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模仿能力比一些有音乐天赋的健全儿童还要高[28]，通过音乐技能训练能为自闭症儿童的情绪表达和社会交流增添一扇窗口，像《偷影子的人》里面的小女孩克蕾尔患了某种自闭症，没有口头语言，正是大提琴将她从牢笼中解救了出来，并上了音乐学院。一些自闭症儿童存在能力孤岛，如音乐智能超长。在《蜗牛不放弃》里面有一个男孩叫吴秋实，在两三岁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主动语言，但会唱很多歌，音调很准，很长的一支曲子，他只要听别人弹一遍，在手上找一找就能照着弹出来，在2003年还获得了首届少年儿童艺术节珠江钢琴比赛第二名[29]。因而，在自闭症儿童的音乐治疗过程中需要调动他们的感官，帮助他们打开与外界交流的窗口，并进行一定的音乐技能训练。谁能断定他们以后不会成为特长人才，成为伟大的音乐家、演奏家或指挥家呢？

四、结语

早期认知主义基于本体论上的二元论，认为人的物理实体和精神实体是分开的，认知即计算，以具身认知为核心的第二代认知科学强调身体的物理属性、活动形式及其与环境的关系在认知中的作用[30]。具身认知观把儿童早期的认知视为即时的、在线的和整体的，是通过身体在具体环境中的行动加以实现的；感觉运动获得在儿童早期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儿童与外界的交互是密切联系、高度统一的[31]。音乐治疗作为自闭症儿童康复治疗的重要干预方法，可以将听动结合，音乐技能训练和康复目的结合，发挥身体、感官的认知作用，提高治疗的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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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占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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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0438（2017）07-0017-04

2017-03-27

李鹏（1984－），男，湖北襄阳人，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幼儿师范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自闭症儿童心理与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