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颖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在矢志不渝的坚守中作“人民之子”
——浅析张承志“为人民”写作姿态
黄思颖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 泉州 362021)
张承志从写作之初就举起“为人民”的旗帜,并且在创作旅途中也确实是这样实践的。而“为人民”原则并不仅仅是站在民间立场上为人民发声,在张承志这里,包含了更多的主题意涵。本文试图从“为人民”这一张承志的写作立场出发,从“书写底层人民的‘心灵史’”以及“作人民的儿子”这两方面探析其为人民创作的多样深层机制。而作为知青一代的作家,张承志也确实在人民的书写中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认同。
张承志;为人民;心灵;人民之子;身份认同
一九七八年张承志初涉写作,在《花的原野》第六期发表蒙文诗《做人民之子》,而这,也成为赫然印在他创作履历开篇的文字。诗歌的结尾写道:“在冬天的白毛风里/懂得了宝贝样的道理/在这一生要把它记住/永远做人民的儿子”。[1]38在后来回忆这篇诗文的文章中他这样写道:“汉文已是行行傻气,用蒙文读更让人大笑。但是在可笑的句子里,白纸黑字藏着不可笑的立场。也许如今的我,比牙牙学语的那一年更企图说出这样的话、也更喜爱‘阿拉丁夫’这个名字。”[1]38(阿拉丁夫:人民之子,作者注)可见,从创作之初张承志就坚定了自己“为人民”的写作立场,并且在日后的创作中一直践行着这样的立场。勤劳、善良、朴实的劳动底层大众成为张承志文学世界中的主要人物:内蒙草原上生活着拥有大爱的额吉;黄土高原上行走着透彻一切的阿訇;天山腹地中跋涉着行色匆匆的过客……人民的故事构成了人民的叙事体系,被广泛认可为处女座的《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描绘人民的美好品质,是“为人民”这一原则更加明确的表达;而后《雁阵在南方》、《湟水无声地流淌》,坚决地站在人民的立场上为人民发声;到《黑骏马》以及《绿叶》则是用知识青年回归人民的故事完成了人民的叙述,使“人民之子”获得成长和蜕变。
“人民”从来都是文学中无法回避的话题。我国古代的许多典籍中已经有很多关于“人民”的叙述。《诗·大雅·抑》:“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从古代伊始,人民就进入文学家的视野,并且成为关注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的突破口。“人民”与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有着天然的联系。随着十九世纪俄国现实主义思潮以及后来的列宁文艺思想的传入和影响,“人民”这一话语再次被唤醒并且与世界结合,实现了现代性的转化,它的形成构成了现代民族国家建设的重要内容。特别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来,确立了文艺的工农兵方向,“人民话语”成为强大的政治话语体系。到新中国成立后,“人民”仍作为群体性概念驾驭在作家的创作之上,作家需站在人民的立场上为人民发声,展现人民当家作主的新面貌。从这点来看,“人民”在社会主义文艺思潮下,仅仅作为政治符号代码出现,作家们的人民认同是在革命的背景下诞生的。“人民”在无形中被遮蔽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取而代之的是盲目的客体崇拜。远离了历史本真的“人民”在革命的空间游荡,并且统治了中国多年的文学话语。
所以,尽管从革命文学开始,人民的书写就近乎垄断了文学的世界,可是人民却从未真正替自己发过声。知识分子要么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从外部管窥底层民众的生活,以一厢情愿的方式书写自己心中民间的故事,要么带着政治的先在理念去创造民众的“美好”生活,人民群众仍旧是“失声”的。“在迄今为止的文明史上,在今天地球的绝大部分土地上,最底层的人民仍然无‘史’!”[2]23张承志正是以敏锐的眼光洞悉到了“人民”书写的巨大历史欺骗性,才坚决站出来,举起“为人民”的旗帜,解开属于底层人民群众的真正心灵的故事。
因此,张承志笔下的“人民”概念,与历史记忆下的“人民”不同。他们是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底层人民群众,而不是带着政治色彩的空泛的群体符号。“在他充满坎坷而又丰富的思想之旅中,‘人民’就是在大地山河、乡野民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牧民,就是那即使面对苦难也如每日穿着新衣裳的农民般送往迎来的底层民众。”[3]149他并没有继续“人民文学”的历史,而是将人民从群体的政治枷锁中解放出来,也不沉浸于知识分子自我狭窄的悔恨和追忆。他的人民有着自己的生命体验和感知,在苦难生活的背后顽强挣扎,用博大的胸襟接受生活的审判。他们作为个体登场,在去革命化和去政治化的基础上发声。他一直更为关注的是底层人民生活的精神状况,观看人民内在的精神世界。因此,在张承志的作品中,我们不仅看到了生活在民间世界中的芸芸众生,还有承载他们生活的历史文化记忆。
在他的草原体系小说中,张承志用“想象的记忆”与“现实的落差”为我们揭示了人民生活背后的自然规律,这是真正在心灵上与人民进行触碰。知青与蒙古人民构成双重世界话语,知青们的闯入为单调平凡的草原生活注入了新鲜活力,激荡起草原平凡少女的梦与心中的涟漪。可是知青总会离去,在惜别的痛苦之后,少女依旧沿着命运的轨迹成长,岁月的磨炼使青春不复存在,当“知青们”再次带着怀恋与圣洁的梦归来时,想象中的天堂已然改变模样。草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不会因为外人的闯入而改变命运的轮廓,知青们所感知到的只是草原的一部分。从这方面说,《青草》和《绿叶》实际构成了完整的“离去———归来”体系。惜别索米娅的杨平在归来以后也会看到同奥云娜一样的面貌。最后,当他感叹出“哦,岁月不会为你而停止流逝,小奥云娜也不会为你而永远是八岁。和你一样,她也正迎面走向自己的人生,在生活的长流中浮沉。”[4]212时,我们似乎也懂得了,人民间亘古流传的永恒。张承志以青春的记忆书写草原,却不让它停留在美好的表面,而是揭露成长背后的意蕴。这虽然与其理想主义的探索似乎构成悖论,却也揭示了自然的生生不息以及草原人民独有的生命模式。从这点来看,不论是《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中被额吉呵护的知识青年还是《黑骏马》中一路追忆过往的白音宝力格,他们都在与人民的相处中获得生命的启悟与成长。所以说,触碰草原的故事所构成的不只是对过往岁月无悔的记忆与青春的怀恋,更是草原独有生存法则的展现,而这也是张承志所要表达的最重要的内容。
当他的视角由广袤的草原转移至深邃的黄土高原,人民的书写并没有因为背景的变化而改变,如果说草原揭示的是人民的生命模式,那么作家在这里更加努力地刻画人民群众的质朴善良的品质,展示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揭示人民心灵的真相。所以,我们会看到《北望长城外》那个能干又心系他人的阳原丁二哥;看到《晚潮》中高个汉子与娘艰苦熬日子的细腻景象;看到《三岔戈壁》中不住思念丫头的“他”……在他的笔下,人民的艰苦生活以及美好品质不是通过故事的戏剧性来塑造的,更加着重刻画的是人民苦难生活背后的心性。《黄泥小屋》中,生命被幻化成了不同的形态,二十岁的苏尕三“扛着罪孽”已经离家三年,他到处漂泊,生活是“罪孽”的奔波。老阿訇走过伊犁,下过新疆,蹲过青海,唯一不变的就是宗教的执着。丁拐子在洞房的那晚被“大善人”打折了腿之后便开始带着“性”的欲望上路。贼娃子全部的流浪生活,都出于对食物的渴念。还有韩二个,披着件袄,捏着柄撅,天不明就欢喜上山,顶着毒日头在山上干活,劳动是他的精神力量。张承志展现了五种人的生命符号,表现了人民生活的基本面貌。而小说中更重要的表达,却是不同生命形式背后相同的灵魂归路,不论是“罪的符号”、“宗教的符号”、“色的符号”、“食的符号”还是“劳动的符号”,他们都在寻找一种皈依和收容,“黄泥小屋”作为念想的终极归宿,在这一点上将他们连结起来。所以在这个层面上,小说不仅展示了人民的生活,更从心灵方面寻找与人民的共振,将人民的心灵模式描摹出来,书写人民正真的“心灵史”。在这个意义上,《心灵史》则完成了作家这方面的全部努力。小说通过描写七代哲合忍耶领袖在困难中浴血奋战的场景,我们也看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穷人宗教的世界。虽然展露的是哲合忍耶维护宗教的历史,可更多的却表现出了信徒们坚定不移的心灵信念,这也是张承志“心灵史”表达的最有力的声音。
天山腹地在张承志的笔下,是异样的美的存在。美的不仅仅是边疆土地的风景,更是人民的朴质的“美”,是他们的文化及精神的“美”,是一种还未被大家充分认识到的文化及价值的世界。面对新疆维吾尔族人民日常生活所蕴含的精神时,张承志这样说:“在喀什噶尔古城,在使人感到遥远和神秘的维吾尔世界,我感到一种——柔和了、变成了艺术的礼仪的力量;我触着了一种——变成了传统、文化和气质以后的,信仰的魅力。”[5]203也正因为这样,他小说中才能如此真切地表现出人民群众的“礼性”和文化的力量。深山大沟中的质朴人民,在遇见陌生人上山时,会主动避让;有人来家里做客时,会拿出大碗奶茶和大锅盔礼遇,哈萨克老人还会向客人们垂首以示尊敬;拥有宗教信仰的阿訇们,会十年如一日地进行礼拜,从不改变……这些文明与习惯,从来不需要规定,自然而然,约定俗成地存在于民间。《美丽瞬间》中,对于冬不拉乐曲A k b u l a k的解释与赞美“A k b u l a k的原意该是‘白色的泉水’,而实际含义却原为复杂,词组中满盛着哈萨克人对自己故乡和民族的深情。同样对‘白色’的这种理解也存在于蒙古等族语言中,它们共同构成了北亚游牧民族精神中的一种圣洁的角落。”[6]225不仅展示了少数民族人民的乐曲与语言文化,更在饱含深情的演绎中显示出张承志对于那片土地上的人民的无限崇敬。同样的赞美存在于《白泉》中,“我”作为专业演奏家,去民间吸取养分,在与乌马尔别克的相处过程中,体味到了自然乐曲的美妙。不需要音准和乐理知识,只需要人与自然发出的共振,只需要浸透了满溢情感的真挚的心,天地乃是舞台,自然就是听众。而“我”也在这民间经历中获取灵感,重新上路。可以说,在这种民族文化的描述中,正显示了作家对于维吾尔族民间底蕴文明的一次艺术发掘与再现。而正是这样的文化与礼仪的叙写,完善了张承志“人民”书写的全部面貌。
由此我们看到,人民的故事、历史、文化构成了张承志文学世界的主要内容。解蔽了“人民”的政治虚构性,他将人民的话语权真正交给人民,在心灵精神上与其沟通,书写了一部部“正版的人民史”。
李敬泽在《新文学大系》中以张承志《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为新时期作品的起点。“但《班主任》和《伤痕》作为政治文本的意义远超过它们作为文学文本的价值……小说真正的解冻始于张承志的《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它的主题是‘我’与‘我的人民’”[7]46。可以说张承志逃离了历史喧哗过后的政治反思,将视角移入广袤的民间土壤,写“我”和“人民”的故事。在作品中,运用民间底层的话语体系对苦难生活进行了淋漓尽致地展现,他没有将自己与人民割裂开来,用“他者”的眼光打量曾经生活过的土地,而是将自己融进人民群体,在草原上感悟和成长,在黄土高原上呐喊,在天山腹地间启悟。所以他才会在最后吼出:“我们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如今我们是真正的牧人;而且是地道的贫苦牧民阶级。我们如今对什么是草原已经一清二楚;只要脚踏这片草原我们就知道该说什么话和只能说什么话。”[8]394他关注的从来都不单单是作为知识分子自身的命运,而是维系着人民赖以生存家园的共同命运。他的立场是很坚定的,那就是作为人民的“儿子”为人民书写。
从《阿勒泰足球》到《北京草原》这一系列小说中,构成了张承志的草原体系。在《阿勒泰足球》中,描写的是作为牧民的“我”与作为知识青年的“老师”的故事,从一开始的排挤到理解并且相互奉献,知识青年与人民实现了第一次的融合。到了《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以及《金牧场》中,展现了作为知识青年的“我”与蒙古额吉共同生活的景象,懵懂无知牙牙学语的知识青年在额吉的关怀下成长,《金牧场》的最后,知识青年已然蜕变为牧民,成为人民的一份子。然而不同的背景以及教育毕竟造就了不同的价值观念,于是这种裂痕便在《刻在心上的名字》中显露出来了,面对政治与现实的冲突,小刚由怀疑牧民到坚定立场,实现了自己的转变,在阿爸的原谅中真正成为了牧民的儿子。这种转变表现在《雁阵在南方》中,则是北雁在对待象征城市文明的父亲与象征人民形象的杨大叔之间的矛盾时,坚定地站在人民的立场上。然而知识青年终究不属于草原,《青草》中杨平的离开将之前被梦幻化的草原体系拉回现实。而《绿夜》中的归来则使知青们对于草原对于人民的理解得以升华,再一次与人民相处,在体悟中又发现了人民的亲切与珍贵,并且也懂得了人民的生存规律。再次上路时,不是匆匆而逃,而是获得启示后带着精神养分走向远方。终于,在《北京草原》中,代表人民的额吉由蒙古草原来到了城市北京,填补了知识青年心中的空白,使北京成为知青心中的一片田野,补充养分以后再次成长。在这一系列的叙述中,知识青年与牧民终于从分离对抗到融合到离开到再次回归,实现了从行为上的“人民之子”向心灵上的“人民之子”的蜕变。
额吉构成了张承志文学景观中的重要部分,作为“生命母亲”的形象出现,与“革命母亲”有着天然的区别。在去政治化的文学空间中,额吉作为知青一代的领路人,并不是圣神的光亮,相反,她们的一些草原习性更是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知青所不能理解的。可是她们却用自己的经验与生命的感悟让张承志们体悟了草原生命的法则,并且在体悟中完善自己的生命经验。《黑骏马》在这一点上显示了独特的意义,白音宝力格在目睹了蒙古老奶奶和索米娅为人母的具体过往后,全然不能理解他心中的“恶”竟是她们所如此珍惜的生命,于是愤然出走,而回归后,再一次见证了索米娅草原母性的博大关爱,而自己也在父爱般的付出中体悟到了这“爱”的意义,完成了自己由“血缘之爱”到“生命之博爱”的升华,也理解了草原生命习性。再一次上路时,不是落荒而逃,而是带着生命的礼赞和博爱的精神追求满载而归。如果说《黑骏马》中,老奶奶及索米娅是作为指引者出现的,那么在《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中,额吉则变成了关爱者。小说中的主人公十九岁便插队来到草原,离开北京城市的光鲜亮丽,面对新奇的生活世界,仿佛重新经历孩童时代。额吉义不容辞地承担了母亲的责任,把他当做牧民一样培养。不仅教他认识牧草的种类,而且在冬天为他掖紧被窝,更是在大风雪里脱下羊皮外套怕他冻伤,自己却为此残废了双腿。额吉的瘫痪让主人公褪去了孩童般无拘无束的恣情,开始承担起一个牧人的劳作和一个成人的责任。但此时“母亲”的意义还只存在于家庭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蒙古母亲对于儿子的本能的关爱。而得知牧场火灾中有两个知识青年烧伤,即使是拖着病体,额吉也要执意前往医院探望,并且抑制不住的痛哭。“母爱”在这时变得不一样了,归途的静默中,“一种崭新的意识在我心里萌芽了。好像,探求了多年的真理,这时才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4]120在此,额吉的母爱超越了一般家庭意义上母亲对孩子的个体性关爱,融入更具普遍性的草原和社会关系中,额吉对所有的孩子都一样,拥有共同的情感,这促使主人公对额吉的感情之上生长出一种新的思想意识。而后在以“我”为代表的知识青年的努力下,为牧民平反,实现了“我”向母亲,向人民感情的回馈与报答。小说的最后,母亲的意义最终上升为“人民”,“我”不仅是“母亲”的儿子,更是“人民”的儿子。“在‘额吉——母亲’这个普通的单词中,含有那么动人的、深邃的意义。母亲——人民,这是我们生命永恒的主题。”[4]126此刻,张承志找到了自我书写的全部主题,那就是以母亲为代表的人民,而自己,则永远是他们的儿子。
由此我们会发现,在张承志的努力中,先将人民从空泛的符号中拯救出来,以个体的意志去书写人民的故事,展现人民生活的本质规则,接着真正叙说人民大众的心灵历史,最后坚定地做“人民的儿子”。而张承志也在“为人民”的书写中完成了自我身份的认同。作为知青一代,历史的荒诞宣告了他们青春的空白,面对现实的焦灼与彷徨,无法对自身进行定位。历史的倒置使他们失去了过往的信仰,在现实不再承认他们的合法地位时,只能回到过去,以青春的姿态为自己辩护,在与人民的相处中,找到归宿的情感。《刻在心上的名字》深刻地体现了这种矛盾,作为红卫兵的小刚的“革命情怀”让牧民在误判中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而当“父亲”以博大的胸襟原谅小刚那不成熟的“红卫兵理想”,并赐予小刚“阿拉丁夫”这个名字时,被承认以及身份确认的情感喷涌而出。“阿拉丁夫——人民的儿子!孩子,你有了这个名字,心里记住这个名字,就不会再犯错误,因为阿拉丁夫永远和自己的父母人民站在一块,永远不会和自己的父母人民分开!”[4]120父亲的独白展现了人民的博爱以及他们对知识青年的接受,在接纳他们成为自己儿子的同时,知识青年的历史已然得到人民的确证。从这点来看,张承志在这里所要表达的不仅是对人民的博爱精神的赞颂,更是在“革命立场”与“人民立场”矛盾之时体现了自己的思索,纵然革命是错误,历史是错误,但是人民依旧会拿出博大的胸襟接受他们,并且帮助他们成长。“知青作家在‘乡村——人民’的话语逻辑中,以回到过去的方式建构了自我身份的合法性,并以人民认同重建了知青群体的身份皈依。”[9]154“‘人民’不仅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更是他们的精神之母,正是由于它的存在,才使他们成长为时代主体。”[10]55因此,“为人民”是一个双向渗透的书写过程,张承志写出了底层人民自己的心灵史,却也在“为人民而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作为“人民之子”,永远“为人民而书”。
《老桥》的后记中,张承志这样说道:“我非但不后悔,而且将永远恪守我从第一次拿起笔时就信奉的‘为人民’原则。这根本不是一种空洞的概念或说教。这更不是一条将汲即干的枯水的浅河。它背后闪烁着那么多生动的面孔和眼神,注释着那么丰满的感受和真实的人情。”[4]260而张承志确也在这些生动面孔和丰满人情中独自行走,拿起手中的笔,坚定价值立场,在矢志不渝的坚守中作“人民之子”。
[1]张承志.你的微笑[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
[2]索飒.永不孤独的孤独者——读张承志的《荒芜英雄路》[J].当代作家评论,1995,(1).
[3]白草.论张承志对“人民”概念的丰富和发展[J].朔方,2004,(6).
[4]张承志.老桥·奔驰的美神[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
[5]张承志.牧人笔记·鞍与笔[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
[6]张承志.北方的河·西省暗杀考[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
[7]李敬泽.1976年后的短篇小说:脉络篇——《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2000·短篇小说卷》导言[J].南方文坛,2009,(5).
[8]张承志.金牧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
[9]吴雪丽.文化寻根与本土中国[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10]王金胜.新时期小说的自我认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
Always Bethe "son of the people" ———On Zhang Chengzhi 's Writing Posture for "People"
HUANG Siyi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Huaqiao University, Quanzhou Fujian 362021)
From the beginning of his writing, Zhang Chengzhi raised the banner of "for the people"and did so in his creative journey.The principle of "for the people" does not just stand for the people,it also contains more themes in Zhang Chengzhi’s writing.Based on the writing position of Zhang Chengzhi, this paper analyzes his works from the "writing the bottom of the people 's spiritual history"and "the son of the people" two aspects.As a writer of the educated youth, Zhang Chengzhi also found his identity in the writing of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The Soul; The Son of the People; Identity
I 206
A
1672-2094(2017)04-0075-05
责任编辑:周哲良
2017-06-10
黄思颖(1993-),女,新疆昌吉人,华侨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及文艺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