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李娃传》研究述评

2017-04-13 11:49吴海燕
关键词:李娃唐传奇研究

吴海燕

(集美大学 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近十年《李娃传》研究述评

吴海燕

(集美大学 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白行简所撰《李娃传》是唐传奇的名篇,因其不凡的艺术魅力和文学价值,一直受到历代学者的青睐和重视。近十年来,学界对《李娃传》研究主要集中在对《李娃传》的思想主题、人物形象和艺术特色的文本分析;比较法的角度切入,从文化、性别研究等多领域分析;考察《李娃传》国内外的传播与接受研究。

《李娃传》;唐朝;传奇小说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指出:“传奇者流,源盖志怪,然施之藻绘,扩其波澜,故所成就乃特异。”[1]65“传奇”源于六朝志怪奇幻故事,较六朝之粗陈梗概,其叙述更为婉转,文辞亦更为华艳。白行简所撰《李娃传》是唐传奇的名篇,全文共四千余字,叙述荥阳大族郑生热恋长安娼女李娃,在屡经波折,历经艰险后终获美好结局的曲折故事。它以传奇性的情节和优美的文词而具有独特的艺术审美价值,对后世的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20世纪以来,诸多学者对《李娃传》进行了研究,评论迭出。有关《李娃传》作者及创作动机、写作年代的研究从未消歇,不乏一些学者对此进行广泛而深入的研究。其中有关《李娃传》作者考辨是前期研究的热点,归纳其研究结论大致可分为两个观点:一种是以陈寅恪先生为代表的,认为作者并非白行简,而是白行简族弟白敏中所作,写作的背景是服务于牛李党争。随后,2003年王汝涛、伊淑彤的《小说介入牛李党争的又一篇——〈李娃传〉析疑》,文中详细论证陈寅恪关于作者为白敏中托名之作的观点。另外一种是以戴望舒先生为代表,肯定白行简正是《李娃传》的作者。卞孝萱《〈李娃传〉新探》一文也持此观点,他指出《李娃传》的创作动机,应从唐代的政治、社会情况以及白氏兄弟的政治立场中去探寻,因其以详实的资料和有力的论证,给出了较切合的答案,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

有关《李娃传》的作年问题也一直陷入扑朔迷离之中,未有定论,这在唐传奇作品研究中是不多见的。除贞元十一年的说法外,目前影响最大的是戴望舒的贞元二十一年乙酉、卞孝萱的元和十四年己亥两个观点。2006年,李剑国《〈李娃传〉疑文考辨及其他——兼议〈太平广记〉的引文体例》一文,就《太平广记》的引文体例进行分析,认定《李娃传》的作者为白行简,又通过考订“监察御史”这一职务推断写作时间,持同意卞孝萱的说法。该文考辨了《李娃传》开头一段疑文以及结尾的纪时讹误,论证详细而审慎,是目前《李娃传》作年问题研究的最新成果。此外,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一些学者从立足于作品本身,探讨李娃形象。诸如黄加灏《〈李娃传〉传统评价质疑》、赵齐平《〈李娃传〉的情节与人物形象》等文,认为李娃的思想性格具有复杂性。唐异明《读〈霍小玉传〉,兼论〈莺莺传〉及〈李娃传〉》、范翔林《试谈唐人小说中妇女形象的塑造》两篇文章,在立足于作品本身的同时,通过比较唐人小说中的其他女性形象,给予李娃形象更加立体全面的分析。从总体上看,前期对《李娃传》的研究方法和视角还是相对单一,未能呈现多视角宽领域的研究。对此,程国赋1993年的《〈李娃传〉研究综述》[2]一文就前期的《李娃传》研究视角进行了系统的总结论述。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近十年来,关于《李娃传》的研究呈现出良好的态势,其力度之大,范围之广,不仅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开拓了研究的全新视野,亦对后者的研究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一、 文本细读研究

《李娃传》的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生动,尤以其悲剧性和喜剧性相结合的情节设定,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位读者的心。因此,《李娃传》的文本研究不容忽视,对其研究,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1.思想主题

由于学者们对《李娃传》情节描写的理解不同,带来对人物形象的认识不同,因而对作品的思想主题的看法也就产生了歧解。前期学者关于《李娃传》的思想价值意义的研究,大体有以下两种不同观点:其一,《李娃传》叙述了郑生和李娃曲折的爱情经历,歌颂了他们对爱情的忠贞。游国恩、王起等主编的《中国文学史》、程毅中的《唐代小说史话》、吴志达的《唐人传奇》等皆持此观点。其二,小说具有强烈反门阀、反礼教的意义。通过描写李娃的反抗和构建大团圆结局来表现对门阀制度、婚姻制度的挑战。可以看出,传统的评论一般认为《李娃传》通过表现一对社会地位悬殊的青年男女历经千辛万苦赢得爱情的主题,具有强烈的反对封建伦理和门阀制度的意义。而后人在踏着先驱者铺下的基石的基础上,拾级而上,重新探索其思想意蕴,其中不乏一些新的见解。主要可以概括为两方面:一是从人性的角度对思想价值的重新探讨;二是对大团圆结局的文化考察。

周承铭在《重新评估〈李娃传〉的思想价值》文中提出,小说展现的是人性中矛盾而多面的主题,对传统结论一一驳论,认为“人性主题才是小说的真正主题。其思想价值在于教谕人们全面认识人的品格和行为”[3]。此篇在立足细致的文本分析研究的基础上,从揭示和把握人性特质入手,对思想主题做了新的阐释。张隋全《从创作主体心理角度再探〈李娃传〉思想价值意义》,认为《李娃传》的思想价值主要在于展示群体妓女形象,是平民情感世界的自我满足,是一部情节丰富的世情小说。文中从创作主体心理角度入手,剖析了“一个社会时代中特殊群体的心理要求和矛盾愿望”[4]。此外,刘城《唐传奇〈李娃传〉主旨新论——以李娃及荥阳公为论述中心》一文,认为从中唐的“好奇”风尚及《李娃传》的行文所体现的情感要素来看,《李娃传》这篇小说充满着对符合封建妇德的“节行”的赞赏,透露出对士族礼法家风的肯定。同时,文中也指出,“如果不能深味作者于行文中对李娃节行的细节渲染,把握作者的情感趋向,忽视文学创作的虚构性及超时代性,而一定要以当时社会不可能出现的妓女与高门士子结婚之事作为小说讽刺或反对封建门阀的根据,似乎过于偏执一词。”[5]此文论证有理有据,虽是旧论但颇有新意,对于《李娃传》主题的探讨还是有所启发的。

关于《李娃传》大团圆结局的设定,历来也是褒贬不一。近来,学者抛开对大结局是否削弱了作品的反封建主题的单一论调,转而从考察历史文化的角度去探究其思想主题,这也是学界一贯认可的方法。祖国颂《民间想象、士族欲望与文人叙事——试析〈李娃传〉的大团圆结局》,通过对情节的具体分析,从历史文化层面去考察大团圆结局的设定,认为“由于文人叙事巧妙地利用了唐代的科举取士制度,带来的唐代政治、文化乃至社会意识形态和民众心理转型的社会现实,深化了民间想象的合理性,从而促成了底层百姓的非分之想、士族世袭的不尽欲望与才子佳人浪漫之梦的全面融合”[6]。同样的,朱梦静《论〈李娃传〉的中国审美文化观》一文也认为《李娃传》呈现理想化的大团圆结局,与中国民众普遍的审美观念是直接相关的,这种大团圆是“普通民众的愿望和心理意识的体现”[7]。陈淑丽《由〈李娃传〉的结局管窥唐代社会及文人意识》,认为从大团圆结局不仅可以看到当时门阀制度和户婚律民残酷,及文人在当时背景下爱情与婚姻分离造成的分裂心理,而且这样不同一般的结局,“嘲弄了门阀制和户婚律,体现了文人本本意识、平等意识的觉醒”[8]。限于创作《李娃传》的诸多内外因素,使作品本身蕴含了多重思想内涵。而将作品的思想主题与其时代文化背景相联系的研究,不仅可以提高作品的深度,而且通过深入的考察,还可以挖掘其中更为深层次的意蕴。

2.人物形象

李娃形象立体感人,作者以详尽的笔墨刻画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光辉女性形象。在人物形象研究方面,大多数研究者对李娃的评价是持肯定赞扬的,认为李娃的性格是复杂的,李娃身上体现出了人性的善良,她虽沦落风尘,但是心底却一直有着人性中善良和高洁的美德,这也是她的形象能够吸引无数读者的原因所在。李小华《千面娇娃,女性颂歌——从情节结构分析〈李娃传〉中李娃形象》,提出“她所有的性格特征合乎京师名妓的身份,合乎人的本性,因而是统一的、真实的、鲜活的”[9],体现了人物性格具有复杂性、多样性与矛盾性。王国军《〈李娃传〉用典与女性李娃的男性特质》,通过探讨《李娃传》的用典、用语与李娃形象特质的关系,指出“《太平广记》本《李娃传》中的李娃具有美女、淑女、男性权威智者等形象特征”[10]。刘振宇《成也李娃,败也李娃——〈李娃传〉中女主人公形象中的谋士风采》,通过对李娃形象与情节的具体分析,认为李娃在与郑生的交往过程中充分展示了谋士的风采,成为郑生走向成功的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支柱,是具有超高智慧的女性形象。刘波、梁俊仙则运用文本细读法,具体分析了李娃的形象塑造,从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对女性才识的详细描写及对女性情感的细腻刻画三个方面,反观唐传奇对女性个体价值的凸显。关于男主人公的形象分析,梁新艳《浪荡公子薄情郎——〈李娃传〉郑生形象浅析》、王辰《李娃与荥阳生形象重解》两篇文章,皆认为郑生是一个薄情郎的形象,对其整体的评价不高。王辰一文则着重分析了塑造这一形象的文化背景,但是论述还是过于简单。相较于李娃的多面性,郑生的形象分析论及的篇目较少,而且论述的深度也不够,观点也较之单一。

3.艺术特色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第八篇评论《李娃传》:“行简本善文笔,李娃事又近情而耸听,故缠绵可观。”[1]71意指《李娃传》不仅人物真切感人,而且故事情节也曲折动人。《李娃传》作为唐传奇中的名篇,它的艺术成就自然不会被研究者忽视。对于《李娃传》的艺术研究主要有情节、结构、语言运用、描写方式等几个方面。

朱明秋《〈李娃传〉情节数理批评》一文,指出《李娃传》的情节曲折,却少有人对其情节如何曲折跌宕展开过论述。故从数理批评角度入手,认为“《李娃传》的三个‘三变节律’、两个‘二变节律’和一个‘六变节律’,这十九个不同节律之间繁复的重叠、交叉,使得《李娃传》的情节出现了非同一般的曲折、多波澜”[11]。朱文借助数理批评理论,尝试对小说情节进行量化解读,有一定借鉴与应用价值。吴淑钿《门之内外:李娃故事的叙述结构》,从叙事结构和情节艺术上去体认门第观念的文化底蕴,指出《李娃传》中的“门”在情节中所起的空间艺术作用,在唐代传奇中可说具象征意义,它是作品思想价值的内核所在,“门第观念的主题由此透现”[12]。成润淑《从〈李娃传〉看唐传奇的典雅性与通俗性》,认为《李娃传》的行文笔调比较典雅,华丽而简洁,但是不能免于在故事的题材和人物的选择所体现出来的通俗性,尤其是情节的反转设计,体现出传奇对普通民众接受心理的迎合。她在文中指出“唐传奇是文人的创作,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文人的审美观念和道德意识,从这一角度上来说唐传奇是典雅的,但唐传奇在发展过程中又不断接受来自民间文学的影响,在唐传奇的发展中存在着雅俗融合的趋势”[13]。《李娃传》故事情节之所以委婉曲折、扣人心弦,就在于作者善于在情节上运用悬念等艺术技巧。李双红《浅论唐传奇〈李娃传〉的故事情节》,认为小说作者“用悬念来激起读者的好奇心和设置合乎情理的情节”[14],采用一种“喜—悲—喜”结构来进行构思,使文章成为这类作品的杰出代表。郭竞芳《摇曳多姿 引人入胜——试析唐传奇〈李娃传〉的故事情节》一文也是持此论。刘笑雨《论 〈李娃传〉的张力》一文,依据张力理论,从人物自身、人物关系、主题思想及审美意蕴四方面分析了《李娃传》独特的张力美。正是“由于人物、主题、审美中截然不同的旋律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使《李娃传》有了巨大的接受张力,也使读者获得了多层的心理体验、价值判断和审美享受”[15]。其中,通过对具体文本的分析,认为主题思想的多义性一方面来自语言的多义性,另一方面来自情节的矛盾统一所产生的多义性,对《李娃传》主题存在不同的思想内涵给予了新的解读。张园园、张明明《试析唐代才子佳人类型小说的叙事语法与文化内涵—— 以〈李娃传〉为例》,运用西方叙事学理论对中国古代小说《李娃传》的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进行分析,从叙事程序、角色模式及故事模式三方面进行系统研究,认为小说“具有婚恋本体意识的觉醒与对门阀制度的冲击的文化内涵”[16]。该文研究《李娃传》的视角,具有新颖独到之处,对其他唐传奇作品叙述程序与语法的研究不失为一种有益的启发。

二、比较研究

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探讨《李娃传》与其他作家的作品的关系,也是学界研究的热点话题,篇目也较多。将《李娃传》与其他作品进行对比研究,不仅开拓了新的研究视野,而且有助于对李娃这一形象的性格有更为深入的理解,使《李娃传》的文学价值更加凸显出来。与《李娃传》的比较研究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以《李娃传》《霍小玉传》等一类爱情小说做比较,分析人物的形象、命运等,来考察作品折射出的不同文化背景;二是从女性主义理论入手,剖析女性形象、心理与小说中呈现的男权意识等。其中学者尤喜以《霍小玉传》《莺莺传》等一类文比较,研究成果颇丰。

曹琦《性格影响命运 时代决定命运——唐传奇〈李娃传〉和〈霍小玉传〉女主人公形象之比读》,通过对李娃和霍小玉的形象对比分析,指出两人虽拥有同样的身份、地位,但由于性格和价值观的不同,导致了各自命运的差异。李作杰《对唐传奇士妓婚恋题材的文化思考——从〈霍小玉传〉与〈李娃传〉的比较谈起》,认为《李娃传》和《霍小玉传》是基于封建礼教、门第观念等客观因素干扰之下创作的文学作品,“两个作品都传递出对封建门第观念支配下的士族婚姻制度的批判以及家长制丑恶嘴脸的嘲讽”[17]。黄秋燕《性格决定命运——从〈莺莺传〉、〈李娃传〉的结局分析女主人公性格的形成原因》一文,也是通过比较莺莺和李娃悲喜结局的差异,探讨其根源在于二人性格的不同,并指出造成不同性格的社会历史背景,但缺乏深入的分析。

此外,王青在分析《李娃传》和《茶花女》这两部反映妓女婚恋题材的作品时,指出造成一悲一喜不同结局的处理方式,其背后反映的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即“中国传统文化具有好利重义的世俗精神、讲究‘圆满’的‘中庸性’以及对生活所具有的美好愿望,而西方文化具有强调精神的超越性、追求史诗性的悲剧精神以及直而生活真实的如实精神”[18]。郭玉华《〈李娃传〉与〈玉玦记〉中妓女的命运差异之比较》,文中通过对两部作品的男、女主人公的性格比较以及作者及所处的时代背景的影响三个方面进行论述造成女主人公同为妓女这一身份却命运差异的原因。同样,温秋凤《从〈李娃传〉看杜十娘悲剧的原因》一文,也是通过比较两部作品中的男、女人公的性格差异,认为造成杜十娘的悲剧在于依附一个既追求声色犬马的浪荡生活,又惧怕封建家庭的严厉管教的男人,而时代背景也是造成悲剧的主要原因,“在封建礼教严重的明代,在官宦之子李甲面前,功名前途与杜十娘的情爱之间,是绝对冲突的,二者难有调和的余地”[19]。高芸《侠妓精神的升华——〈李娃传〉与〈李师师外传〉之比较》,认为唐传奇《李娃传》和宋传奇《李师师外传》,都是侠妓精神体现得较为浓郁的作品,“前者讲述了一个长安娼妓的‘节行瑰奇’,后者叙述了北宋名妓李师师的‘烈烈侠士风’”[20],造成二者差异的关键在于女主人公性格、作者以及时代的社会思潮。韩国学者全寅初《唐传奇爱情三部曲——对〈李娃传〉、〈莺莺传〉、〈霍小玉传〉爱情样式的现代理解》,文中就主人公的爱情行为进行对比,具体考察唐代爱情类传奇的优秀代表作品中主人公的爱情方式,将以上三个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爱情方式分别命名为“happyending型(大团圆型)、离别型与复仇型”,并且指出这三种模式“正是人类普遍的爱情行为的原型”[21]。此文尝试用爱情范式来对这三部作品进行新的解读,显得别具一格。可见,较之早期学者对唐人爱情小说中类李娃这一女性形象的比较研究,学者们开始进行有益的探索,不再简单地比较人物形象的塑造问题,而是致力于探讨更为深层的文化因素等。

到了20世纪90年代末,随着女权主义思潮的勃兴,研究者将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与文本研究结合起来,形成以文本研究为基础,西方理论为导向的新的研究观念和研究手段,成为古典文学研究的一大特色。其中韩国学者崔真娥《从妓女到汧国夫人——从女性学的角度看〈李娃传〉》、唐桃《阴差阳错造就的喜剧——白行简〈李娃传〉的女权主义批评 》,这两篇文章对李娃这一形象以及女性主义的彰显的分析较全面。相较而言,崔文的分析较为详细独到,认为李娃很可能是一位立足于社会性的性意识上的有提高自己身份欲望的女性,而在男性叙事的框架中,她不过是一位悔过自新帮助男性、体现儒教意识形态的女性。此外,学者多将《李娃传》置于同类文中进行具体分析。刘建惠、王智勇《愉悦与危险——〈李娃传〉与〈霍小玉传〉的女性主义阅读》,通过对比李娃与霍小玉对于爱情不同的表达方式,映射出二者对于男权社会不同的态度。该文指出二者的喜悲相异的命运又透视出她们与压抑她们的男性又同处在父权意识的压抑之下。吕伟华《浅谈唐传奇作者的男权意识及其根源——〈莺莺传〉、〈李娃传〉、〈霍小玉传〉试分析之》,探讨了三大爱情传奇背后的作者男权意识及其根源,从爱情本身来讨论作者男权意识及其根源和从士子的选择上来讨论作者男权意识及其根源两方面进行剖析。

三、国内外传播与接受研究

1.国内改编与发展

《李娃传》取材于民间传说《〈一枝花〉话》,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文学性的再创造,其“才子佳人”故事在元代被石君宝改编成杂剧《李娃仙花酒曲江池》,在明代又被薛近兖扩充为传奇剧《绣襦记》以及冯梦龙《玉堂春落难逢夫》,可见《李娃传》故事情节的受众面与社会历史文化内涵在不断地演变中。因此,学者也多研究《李娃传》的嬗变轨迹,多通过比较来探究其演化的历程。如陶慕宁《从〈李娃传〉到〈绣襦记〉——看小说戏曲的改编传播轨辙 》、胡艳兰《〈李娃传〉与〈绣襦记〉的比较研究》、薛平鸽《悲剧乎?喜剧乎?——戏剧〈绣襦记〉与小说〈李娃传〉的比较》三篇,皆是从比较《李娃传》与《绣襦记》的情节、人物的改变来进行分析研究。其中,陶文从“《李娃传》之流播”“情节之改动”及“人物形象与批评之演进”三个层次进行详细的分析,文中详细论述《李娃传》的流变形态并作出系统分类。陶文认为“盖自《李娃传》至《绣襦记》,其间已历七百余年,据娃传敷演为稗官戏曲者,实不能不受时代风习、地域文化之浸润,亦不能不受说部戏剧文体之限制而改弦更张,别裁演绎”[22]。陶文的分析比较全面而详细,从中亦可见小说、戏曲中的“落难公子中状元”的模式,也滥觞于《李娃传》。胡文也指出《绣襦记》在体制上精心构建的结构、抒情意味浓郁的韵文,都使《绣襦记》注入了更多的文人趣味,体现了文人审美情趣和道德倾向的转变。此外,一些研究者将《李娃传》、元杂剧《曲江池》和明传奇《绣襦记》进行比较,寻求发展痕迹,探索改编得失。刘红艳《时代印记里社会价值观的变迁——〈李娃传〉、〈曲江池〉、〈绣襦记〉之比较》一文,通过人物形象、情节变化等方面的比较,窥探唐、元、明社会价值观的时代变迁,但此文论述不够深入,缺乏深度。

2.海外传播与接受研究

《李娃传》的影响不仅在于此,其故事传播甚远,甚至影响到朝鲜小说。崔真娥《唐代传奇〈李娃传〉的转用:朝鲜汉文小说〈王庆龙传〉》一文中,指出,“汉文写的朝鲜小说《王庆龙传》就是唐代传奇《李娃传》的翻版小说”[23],且受到了明代冯梦龙《玉堂春落难逢夫》的影响。她认为二文故事情节相似,但是《王庆龙传》的女主人公妓女玉丹的形象发生了差异。而与《李娃传》和《玉堂春落难逢夫》相比,《王庆龙传》更加注重女主人公固守贞节的烈女形象。其原因是贯通朝鲜社会的儒教意识形态,因为朝鲜社会中最理想的女性形象就是为一个男人坚守贞节的女性。除了《王庆龙传》以外,朝鲜后期的韩文小说《月下仙传》也是《李娃传》的翻版作品。这些研究表明朝鲜文学深受我国唐代文学的影响,是我国典籍在朝鲜流传和接受的一个有力证明。此外,英国的汉学家杜德桥在其《李娃传》英译及研究方面通过注释文本,从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的视角分析传文的研究方法在小说领域的应用进行了开拓性的尝试。他的研究视角也引发后来的学者挖掘《李娃传》中所具有的仪式意义等。关于杜德桥的研究方法,王国军《〈李娃传〉用典与女性李娃的男性特质》[10]及许浩然《英国汉学家杜德桥与〈李娃传〉研究》[24]二文皆有所论述分析,许文的详细论述对于了解杜德桥的研究方法有一定的帮助。客观而论,运用这种新颖的解读方法,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文本,同时又开拓了新的研究领域,为后来学者的研究提供了方法,裨益良多。

通过以上的回顾,我们可以看出近十年来《李娃传》的研究成果还是令人瞩目的,其中不乏一些见解独到、学术价值较高的论著。相较于前期的研究,《李娃传》的研究视角更为扩展,方法也更为多样。可尽管如此,仍存在着一些不足。《李娃传》的成书年代一直是学者研究的焦点,但始终未给出令众人信服的定论,这也亟需相关史料的挖掘、收集和论证。还有,笔者整理有关论文时,看到一些重复研究的现象,譬如有关李娃形象、思想内容及艺术成就的研究论文多而冗杂,存在重复研究的现象。纵观对《李娃传》的研究,鲜有人从纵向去把握《李娃传》对历代的戏曲、小说创作衍生的借鉴意义,《绣襦记》的传播情况以及选本研究都待进一步的探究。对于人物形象、思想主题等文本解读,采用不同的角度和方法对作品进行探究,运用不同的文学批评理论去分析作品的内涵层次,需要引起学者的注意。其中与心理学、文化学、社会学等跨学科的研究也待学者的进一步拓展。此外,对《李娃传》的研究,国内也尚未形成系统而全面的论著与文章。总之,研究尚有较广阔的天地可供开拓,展望未来,我们相信《李娃传》研究定会形成立体观照的多元格局,迈上新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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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伯 灵 校对 伊人凤)

Review of the Biography of Li Wa Research in the Past Ten Years

WU Hai-yan

(College of Arts,Jimei University,Xiamen 361021,China)

The famous short story the Biography of Li Wa,written by Bai Xingjian of the Tang Dynasty,has been attracted a lot of scholars from different dynasties to study by its extraordinary artistic charm and literary value.The educational circles reached in the researches on the Biography of Li Wa in recent decade,and following performances are noted:1.The text study on the Biography of Li Wa′s meaning, characters and artistic characteristic;2.the studies on cultural studies and gender studies by using methods of comparative law;researches on the Biography of Li Wa from perspectives of communication and reception at home and abroad have been the hot spots.

The Biography of Li Wa;Tang dynasty; Legendary novel

2016-09-28

吴海燕(1991-),女,福建仙游人,硕士研究生。

10.13888/j.cnki.jsie(ss).2017.01.003

I206.2

A

1672-9617(2017)01-0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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