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暮年难
——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解读韦尔蒂小说《爱心探望》

2017-04-13 10:07郭忠壮张继红
关键词:玛丽安老妇人养老院

郭忠壮,张继红

(1.沈阳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2.沈阳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159)

文学综论

凄凄暮年难
——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解读韦尔蒂小说《爱心探望》

郭忠壮1,张继红2

(1.沈阳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2.沈阳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159)

韦尔蒂以其女性特有的细腻与周至,敏锐地感知着周遭世界。美国南方小镇普通百姓生活的点点滴滴、繁闻琐事,在她的笔下被赋予了永恒的文学价值,她的每部作品几乎都体现着内心孤苦、自我追寻、情爱渴求等现代主题。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解读韦尔蒂的短篇小说《爱心探望》,读者可以充分领略到平淡题材和深刻主题之间张力和统一所铸就的韦尔蒂作品的独特魅力。《爱心探望》深刻反映了韦尔蒂对伪善的工业化社会对青少年心灵健康恶劣影响的不满与愤怒,更道出了韦尔蒂对现代社会的通病——青少年教育问题及老年人问题的强烈关注。

尤多拉·韦尔蒂;慈善;生态女性主义;和谐

尤多拉·韦尔蒂(EudoraWelty,1909—2001年)是当代美国最著名的女性作家之一。从1936年发表《旅行推销员之死》到1984年《一位作家的起点》问世,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韦尔蒂创作了一系列杰出的作品。《爱心探望》选自尤多拉·韦尔蒂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绿色帷幔和其他故事》。美国短篇小说大师凯瑟琳·安妮·波特为这部短篇小说集写了热情洋溢的序言,对韦尔蒂的作品给予极高的评价,认为其创作不受评论界、创作界和社会意识的污染,而是“根基于一种古老的伦理价值体系和难以回答却又不可或缺的道德法则之上”[1]。这部短篇小说集一经出版,就受到了人们的普遍赞誉,奠定了韦尔蒂在美国文坛的重要地位。

一、生态女性主义简述

生态女性主义的概念是由法国女性主义者弗朗索瓦·德·奥波尼(Francoised’Faubonne)于20世纪70年代初首先提出的,它是一种将生态批评与女性主义批评结合在一起的一种新的文学批评流派。生态女性主义试图摆脱传统的主流伦理学的困境,在文学与生态学相结合的生态批评基础上,构建新的爱护伦理学(ethics of care),这种伦理强调传统的“女性”美德,即倾向于人们联系起来,彼此建立关系,结为整体[2]。因此,在探讨如何解决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问题的同时,生态女性主义更加注重探讨文学作品中所反映的社会平等公正的问题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3]。

《爱心探望》虽无扣人心弦的主题,也无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但当读者一遍又一遍细细品味这部短篇小说的时候,就会深切地感受到蕴含在尤多拉·韦尔蒂心灵深处对人与人之间的冷漠的忧虑以及对和谐关爱伦理重建的渴望。韦尔蒂的创作常被称为“感官写作”,主要体现在“视、听、说”诸技巧的运用[4]。从故事主人公少女玛丽安的出场到故事发生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老年妇女之家”(养老院)在读者面前的呈现;从对养老院散发着朽烂气味的破旧隆起地板的描述到对各个紧闭的房门的快速浏览;从对男性化的女护士的简洁刻画到对两位孤苦无助老人的细腻描写,韦尔蒂无不恰到好处地让读者看到、听到并且深深地感受到蕴含在她心底的那份无尽的言说。这份言说是对和谐温馨环境的渴望,更是对充满彼此关爱的和谐的人际关系的呼唤。

二、人与环境之间的和谐言说

《爱心探望》讲述的是一个叫玛丽安的美国女孩为完成露营少女团(Campfire Girl,美国全国性的少女户外及社会实践公益活动组织)所布置的任务,对一个称作“老年妇女之家”的养老院的两位老年妇女进行义务探望,并给老人送花的故事。根据露营少女团的规定,探望者给老人送盆景可获2分,若给老人读圣经,可额外获得3分。小说通过一个小女孩的视角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养老院中两位老年妇女凄苦的晚年生活,同时,也让读者真切地感受到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心中的冷漠和急于逃离的心态。小说结尾,如释重负的玛丽安逃出“老年妇女之家”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养老院门前的灌木丛,把事先偷偷藏在那里的一个红苹果找了出来,然后她疾步如飞,跳上公共汽车,张开大口,狠狠地咬了一口红苹果……

故事到此便戛然而止,掩卷沉思,读者心中不禁会问:少女玛丽安的“爱心探望”给两位老人带去的是什么呢?是心灵的安慰与快乐,还是更大的失望与痛苦?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韦尔蒂的作品常常都是这样,既没有浓重的悲剧色彩,又没有轻松的戏剧性。初读上去淡如湖水,但是在那平静的湖水下面,却缓缓地流淌着极富人情味的理解与同情。

生态女性主义对人与环境之间关系的关注正好契合了韦尔蒂对小说中故事场景的青睐。在美国著名记者萨诺夫对韦尔蒂的一篇采访报道中,韦尔蒂曾这样说道:“在我的文学创作和日常生活中,我一直非常看重故事场景。作品情节的展开完全仰赖于故事场景的铺叙,要解释清楚作品中的人物关系及各种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也离不开故事场景。”[5]在这部短篇小说中,韦尔蒂通过少女玛丽安的眼睛把故事的发生地“老年妇女之家”的外部轮廓及内部情形艺术地再现在读者面前。

那是一个冬日上午,天气虽然非常寒冷,但阳光却很明媚。一个叫做玛丽安的14岁少女手捧着一盆鲜花,乘坐公共汽车来到位于城郊的“老年妇女之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个外墙砖粉刷成白色的“在冬日的阳光下,看起来就像一个冰块”一样的养老院。一片“黑乎乎的荆棘灌木丛”环绕着养老院的楼房四周,“这个城市就用这些满是尖刺的灌木丛来美化‘老年妇女之家’的周围环境”。按常理,本应装点得景色宜人的养老院何竟如此晦暗,何竟如此寒气逼人,这不禁会让读者感到极为突兀与费解。

接着,读者会看到少女玛丽安迟疑地走上前去,放下手中的花盆,打开了“老年妇女之家”的“那扇沉重的门……”

读到少女迟疑的神情,再看到冰块一样的楼房,读者心生中会再生疑窦——少女的探望是心甘情愿的吗?家本该是充满了爱与温馨的地方,而这个“看起来就像冰块”一样的老年妇女之家会是真正的家吗?

寂静无声的走廊铺着破旧鼓胀的亚麻油地毡,并且散发着钟表里面特有的那种油腻陈腐的气味,少女玛丽安走在其上就“好像在踏浪”,走廊两侧的房间个个房门紧闭。玛丽安所探望的两位老妇人所住的房间是“一个极小的房间,里面塞满了太多的家具。屋中的一切都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气味,甚至那光光的地板也不例外。柳条编制的椅子背摸起来软塌塌、潮乎乎的。”“屋子里太暗了!窗帘挡着,房间的门也被紧紧地关上了”。难怪来访者少女玛丽安觉得自己像“落入了强盗窝,马上就要被杀了一样”。

至此,读者心中的突兀之感、费解之情及一切的疑窦随着韦尔蒂所极为看重的“故事场景”的细腻描写,全部转化为对养老院中生活孤独、晚景凄凉的老人们的深深的同情和对慈善机构的伪善的愤怒与不满。借助对故事场景的描绘与渲染,作者不动声色地剥去了慈善机构伪善的外衣,以此揭露现代社会普遍存在的老年人问题。

和谐温馨的居住环境是现代社会每个公民所追求的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对于生活在韦尔蒂笔下的这个被称作“老年妇女之家”的养老院里的老人们来说,要达到这样的基本生存条件无异于是天方夜谭了。冷清晦暗的外部环境,加上阴冷潮湿破败不堪的室内环境一起述说着作者韦尔蒂与读者心中的共同期盼——让我们的老年人都能拥有一个干净温馨和谐的居所。对故事场景的描写不仅成功地渲染了氛围,而且凸显了故事主题,同时引导读者去思索更深层次的一个问题——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和谐因素的环境恶劣的养老院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呢?

三、人与人之间的和谐言说

与韦尔蒂生活在同一时代的另一位美国女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尼·莫里森对“家”有过这样一段精辟论述:家不单单是地理空间,更是“让人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感觉安全的社会空间”。不仅给一群原本“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了一个栖身之地,还让他们在这个地理空间找到了“安慰、舒适感、归属感以及伙伴和社群关系”,所有这些都属于家的感觉[6]。

不妨依着这个思路来看一看韦尔蒂笔下的“老年妇女之家”里人们的生活情形。一走进这个“家”,韦尔蒂就不失时机地用她那摄影师所独有的敏锐视角把扮演着养老院大家长角色的护士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这位护士“穿着白大褂,看起来让人感到她有点身子发冷”。不难发现,作者韦尔蒂独具匠心地把这位护士与“外墙砖粉刷成白色的看起来就像冰块一样的老年妇女之家”做了一个巧妙的类比。而她那“剪得短短的、头顶上像聚着一堆波浪”似的发式与探望者少女玛丽安的“飘逸的金色长发”恰成鲜明对照。这一切都更加增了读者的疑窦,这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呢?

走廊里一片沉寂。突然,一个房间里传出了某个老太太“咩咩地似羊叫一样的清嗓子的声音”。这位护士立即决定,干脆就让来访者进这个老太太的房间,不再往前走了。为了看看腕上的手表几点了,她会像木偶一样,僵硬地“把胳膊向前一伸,再收拢手臂,然后俯身弯腰,探头看表”。随后,她就“重重地敲了两下子那个房间的门”。她说起话来,“眉头向上一挑,像个男人似的”;她“乜斜着眼睛”告诉来访者“每个房间里有两个”,小女孩听不懂,不禁问道:“两个什么?”

读者心里明白,答案是“两个人”。但这位护士真是多一句话都懒得说。其实,她岂止是懒得多说话,恐怕她根本就没把服务的对象当人看。通常情况下,女护士总会给人们留下一种性情柔和、心地善良的印象,但韦尔蒂笔下的这位女护士却与人们心中所期待的护士形象大相径庭。至此,读者多少会意识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了。

韦尔蒂再次把镜头推近,把“家”里的成员带进我们的视野: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一抖一抖地把门打开了。一看到那位护士,她的脸上就堆满了“古怪的笑容”。这令人揣摩不透的笑容“使她那张老脸都变了形”。护士走了之后,这位老妇人还是楞楞地站在那里,“那僵硬的微笑(那是欢迎客人的微笑)还挂在她那笨伯一样的脸上”。而另一位年纪更大的老妇人却纹丝不动地仰卧在床上,她头上戴着帽子,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单,被单一直拉到她的下巴处。这位老妇人躺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头也没有转一下。

寥寥数语,已使读者意识到这“家”里的成员有些不正常。接下来,韦尔蒂用了整篇小说近五分之三的篇幅来描述两位老妇人的对话。托尼·莫里森在她的小说《一点慈悲》中提出了她个人对家的理解:不同的成员组成了家,家因而应该包容不同的声音,家的旋律应是复调而非单声[6]。

而韦尔蒂笔下住在“老年妇女之家”里的这两位老妇人虽同住一个房间,却彼此憎恨,在这个“家”里所回响的唯一的旋律就是喋喋不休的絮叨、无休无止的争吵。卧病在床的老妇人艾迪(Addie)不住地以极不耐烦的语气打断她的同伴与来访者玛丽安的对话,同伴所说的一切她都不假思索地立刻予以否定,甚至同伴对客人所说的简短的几句寒暄话竟然也能让她心烦至极,她冲着同伴大吼了一声“你闭嘴!”接下来就一股脑倒出了一大堆抱怨。其中,最长的一句由34个单词组成,另外还有3个长句,分别由31、30和21个单词组成。真是让人惊奇——这样一位清起嗓子“咩咩地像羊叫一样”的孱弱老妇,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竟会一口气倒出如此一大堆嫉恨苦毒的言语?

在前面的场景里,我们已经注意到她们所住的这个极为狭窄的房间“塞满了太多的家具”,这些家具是从哪里来的呢?很明显,是她们搬到这里的时候随身带来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属于她们的那些陈旧的家具之外,她们一无所有。她们俩虽“日日夜夜地”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但彼此的心扉却紧锁着,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过去当中。正如一位犹太先哲所说的那样,“因为心里所充满的,口里就说出来。”[7]这位病卧在床的老妇人整个身心都被孤独、失望与嫉恨所占据着,在故事开头她最初进入我们视野中的形象是:“她纹丝不动地仰卧在床上,头上戴着帽子,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单,被单一直拉到她的下巴处。这位老妇人躺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头也没有转一下”。不错,正如她所言,在她的眼中,她的同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者。她甚至都不屑于称呼一下她的同伴的名字,她对同伴的称呼不是“你”(该词在这10句话中出现了17次)就是“陌生者”“完全的陌生者”或“可恶的老太婆”。

再一次细读两位老妇人吵架的情形,我们就会发现,第一位老妇人言辞总是那么平静,显得极有耐心。跟玛丽安谈话的时候,“她坐在摇椅中,摇得越来越快”。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她的行为还是相当得体的,因为她此时还是生活在对过去的幻觉当中。

另一个场景也颇值得玩味:玛丽安询问病卧在床的老妇人艾迪有多大年龄时,艾迪一改其尖酸刻薄的语气,竟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见此情形,玛丽安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她急忙告诉第一位老妇人:“她哭啦!”眼泪,尤其是伤心的泪,最能打动人的心。出人意料的是,第一位老妇人却恶狠狠地答道:“艾迪是在为你哭!”

故事此时达到了高潮。一次急匆匆、敷衍了事的探望,竟使被探望的人感动得流泪。读到这里,读者心中也许会期盼少女玛丽安此时能为之所动,改变态度,安心地留下来多陪她们一会儿。可出人意料的是,她竟“一下子窜了起来,戴上帽子,夺路而逃。”

玛丽安的“仓惶出逃”打破了第一位老妇人心中的宁静与幻想,把她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当中。她伸出“鸟爪”一样的手去抓急欲逃走的玛丽安,但“动作不够快”,没有抓住。她就一边感叹着“这真是一次爱心探望”一边追了出来,从门口一直追到走廊。她突然抓住了玛丽安,尖声哭喊道:“小姑娘,你就不能给我这个可怜的一无所有的老太婆一分钱吗?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一无所有,连买糖果的钱都没有,什么都买不起!小姑娘,给我一个铜板、一分钱就行。”

玛丽安还是不为所动,她猛烈地挣扎了一阵子,甩掉了老妇人紧抓着的手,逃脱了。

紧接着,韦尔蒂又不失时机地抓拍了两张那位护士的快照。她正坐在接待桌前阅读《田野与河流》,那是一种男性读者喜欢读的杂志。同时,韦尔蒂把这位护士“伸臂——弯肘——俯身看表”这个典型的男性动作再度曝光,使读者马上意识到,这个“老年妇女之家”里的那两位老妇人以及其他住在那里不为我们所知的孤寡老人是生活在怎样的光景当中。在那里,人性扭曲变异,没有爱,没有亲情,没有人世间的温暖。少女短暂的毫无爱心的探望竟然也能在两位老妇人的心中激起一阵阵生命的涟漪。但美好的瞬间似昙花一现,一切又重归原貌。少女心不甘情不愿的探望所带给她们的只是更深度的绝望与痛苦。

似乎到此,作者完全可以收笔了。但韦尔蒂还不满足于此,她又别具匠心地把这位打扮入时的靓丽少女赶公交车的一幕展现在读者面前——她先把事先藏在灌木丛中的红苹果找了出来,然后跳上了公共汽车,“对准那只红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韦尔蒂就是这样用她摄影师的高超技巧,把读者的想象定格在少女鼓动腮颊大快朵颐的情形上。如学者罗婷所言,生态女性主义凭借其在人类学、宗教学上的知识优势,倾向于文本中的文化批评[2]189。从这个角度来解读这部短篇小说的结尾会给读者带来更深的启发:从表面结构上看,这个被藏了起来的红苹果至少象征着在工业化社会大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少年一代的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的一面;从深层结构来看,这个红苹果被巧妙地赋予了圣经原型意义。不谙世事的少女玛丽安在未去探访养老院之前,在她的眼里,这个社会就像伊甸园一样美好。在她的生活体验里,没有凄苦孤独、没有贫困无助,因此也就鲜有对弱者的怜悯与同情之心。但此番养老院之行,就好像生活在伊甸园里的夏娃偷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子一样,让“她的眼睛明亮了”,看到了这个社会的伪善与险恶、苦难与丑陋[8]。少女玛丽安“对准那只红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从另一个角度折射了养老院之行对这位未经世事的少女精神与心灵上的强烈冲击,也道出了作者韦尔蒂对伪善的工业化社会对青少年的心灵健康的恶劣影响的不满与愤怒,更道出了韦尔蒂对现代社会的通病——青少年教育问题及老年人问题的强烈关注。

如前文所言,生态女性主义的核心价值理念是爱心、关怀、诚实、友谊和互助,强调在与他者交往时,最重要的是要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理解自己是谁,进而理解他者的身份与处境。而住在“老年妇女之家”这个女性樊篱中的与世隔绝的两位老妇人渴求爱心的关怀、渴望人与人之间正常的情感交流却无法如愿,在极度的绝望中性格变得偏激、怪诞。她们虽多年同居一室,却视对方为完全的陌路人、完全的陌生者。她们不知道彼此是谁,读者只是在两位老妇人不住的斗嘴当中才偶尔得知其中病卧在床的老妇人的名字叫艾迪,另一位老妇人的名字及艾迪的姓氏读者一概无从知晓,加之扮演着陪衬角色的护士粗鲁僵硬的异化的男性化的言行,这一切无不述说着韦尔蒂心中对人与人之间和谐关爱的美好关系的渴求与期盼。

四、结语

“生态女性主义”中“生态”的词源来自希腊语oikos(家庭),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女性对被压迫被抛弃而带来的痛苦与灾难有切肤之感,“她们关注‘场景’的概念,并通过人所处的物质空间界定人的社会身份,她们对女性的空间如阁楼和小房间感兴趣”[9]。韦尔蒂颇具匠心地把故事主人公——孤苦贫弱的两位老年妇女放在称作“老年妇女之家”的养老院这样一个看似温馨和谐的故事场景中,当读者随着少女玛丽安的探访,走进了这个“家”之后,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与真正充满了爱的家的理念真是大相径庭、相去甚远。在这里,到处都弥漫着自私冷漠、麻木不仁、孤苦郁闷的气氛,没有和谐宜人、舒适温馨的居住环境,更没有互助互惠、和谐美好的人际关系。小说原文题目“A Visit of Charity”(学界通常译作《慈善访问》,笔者认为译成《爱心探望》更为妥帖)也颇具讽刺意味,掩卷沉思,读者不禁会感喟道:少女的探望与爱心、与慈善真是毫不搭界啊!

韦尔蒂就是这样以她细致的女性视角,在平平淡淡的叙事话语中为人们改造内心世界的实践提供了一个新的途径——那就是“光听还不够,要集中注意追踪一件事的始末”[10],换言之,我们要用文学作品来彻底揭露人性的冷漠、伪善、扭曲与暴戾,从而唤起人们对美好和谐人际关系的向往,这也正是视重建关爱伦理学为己任的生态女性主义者所孜孜以求的。

[1]Porter,Katherine.Ann.ACurtainofGreen,SelectedStoriesofEudoraWelty[M].NewYork:TheModernLibrary,1984:xvi.

[2]罗婷.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186-189.

[3]方环非,施月红.生态女性主义的理论批判与困境——兼论作为解决策略的关怀伦理[J].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7):50-54.

[4]金莉.20世纪美国女性小说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15-116.

[5]杨向荣.尤多拉·韦尔蒂访谈录[J].青年文学,2007(3):120-128.

[6]胡俊.《一点慈悲》:关于“家”的建构[J].外国文学评论,2010(3):200-210.

[7]Matthew.The Book ofMatthew.NewTestament.HolyBible[M].Grand Rapids:World Publishing,1989:9.

[8]赵辉辉.淑女文化语境中身体的隐喻——以韦尔蒂《金苹果》为分析对象[J].外国文学,2015(1):95-101.

[9]王诺.雷切尔·卡森的生态文学成就和生态哲学思想[J].国外文学,2002(2):94-100.

[10]仲子.尤·韦尔蒂《一个作家的起点》[J].读书,1984(9):132-134.

Dilemma of the Aged:Interpretation of A Visit of Charity by Wel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feminism

Guo Zhongzhuang1,Zhang Jihong2
(1.College ofForeign Languages,ShenyangNormal University,ShenyangLiaoning110034;2.College ofForeign Languages,ShenyangLigongUniversity,ShenyangLiaoning110159)

With her unique subtlety and thoughtfulness,Welty sensitively perceived the world she lived in.She granted the routine chores ofthe ordinarypeople’s life with everlastingliteraryvalue through her pen.Almost every one of her works exemplifies modern motifs such as loneliness,self-pursuit,thirst for love,and others.Through interpreting A Visit of Char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feminism,the reader can fully understand the unique charm born out of the tension and unity between the ordinary topics and profound themes.A Visit of Charity sharply reflects Welty’s indignitytowards the vicious impact ofhypocrisycaused byindustrialization upon the spiritual health ofthe adolescents. It also demonstrates her intense concerns about the prevailing problems about the modern society:the problems about adolescent education and the welfare ofthe aged.

Eudora Welty;charity;eco-feminism;harmony

I106.4

A

1674-5450(2017)03-0099-05

【责任编辑:赵 践 责任校对:李 菁】

2016-11-22

郭忠壮,男,辽宁东港人,沈阳师范大学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辽宁大学外国哲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与西方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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