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颜色词“青”的文化内涵及其英译*

李琴美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国语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

汉语颜色词“青”的文化内涵及其英译*

李琴美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国语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

汉语颜色词“青”的颜色义具有不确定性，主要可指绿、蓝、黑三色，给翻译带来了一定的挑战。本文详细分析了“青”分别表示这三种颜色时的文化内涵，并探讨了各内涵意义相关的汉语表达的英语翻译；另外特别提出并分析了“铁青”的颜色多样性问题。

青；颜色义；文化内涵；英语翻译

色彩，作为人类认识世界的一个重要领域，不仅具有明显的美感功能，同时还具有丰富的信息功能；各种颜色在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下具有不同的社会文化附加意义[1]159。换言之，由于民情风俗、思维方式、民族心理等文化背景以及语言表达方式的差异，同一颜色会表达不同的文化心理，产生不同的联想意义，具有不同的文化内涵。例如，汉语中的“眼红”在英语中不是red-eyed，而是green-eyed；“红茶”不是red tea，而是black tea；“黄色电影”不是yellow movie，而是blue movie；英语中的yellow dog不是“黄色的狗”，而是“卑鄙小人”，等等。但是，同一颜色词在英汉两种语言文化中的意义也有对等的情况，如“红色”在两种文化中都可表示“喜庆”、“革命”、“恼怒”之意，汉语中有“红火”、“红色革命”、“面红耳赤”等表达，英语中也有to paint the town red（狂欢），a red revolution（赤色革命），to see red（狂怒），等等。

尽管黑、白、红、黄、橙、绿、蓝等基本颜色词的中英文意义对等或不对等的例子数不胜数，可它们对应的英文词是确定的，即black, white, red, yellow, orange, green, blue。但是，“青”对应的英语词是什么？相信多数人不太能确定，或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

关于颜色词的文化内涵和翻译的研究不少，但鲜有人研究“青”的颜色义及其文化内涵和相关汉语表达的英译。与上文其它颜色词不同，“青”对应的英文词是不确定的，因其在汉语中的颜色意义并不单一。青草、青花瓷、青眼这三个词中的“青”所代表的颜色分别为绿色、蓝色和黑色。同样，人们会将美好山河称为青山绿水，将蓝天称为青天，将裁缝用的黑线称为青线。可见，青能兼指绿、蓝、黑三色。并非中国人如色盲般不能区分这三色，而是中国古代“压根儿”就把蓝绿黑合为一个青，那时候人们认为区分为三还没有什么实用价值[2]72。直到如今，“青”的使用依然非常活跃，于何时何地何场合指何颜色，得看你对中国社会文化及民族心理的理解程度了。“青”不仅颜色意义多样，其文化内涵也丰富，因而在英译时需要谨慎斟酌。

1 “青”表绿色及其文化内涵和英译

说到青色，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可能会是绿色，因为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吃的青菜便是绿色，周边几乎随处可见的青草也是绿色，这些无不深深影响着我们的认知。“青”表示绿色时，一般只用于形容自然物的颜色[3]54，例如青菜、青草、青葱、青苔、青山绿水等。这些词语表达在英译时，“青”可直接译为英语中的green，即green vegetables, green grass, green onion, green moss, green mountains and waters。“青”表示这个颜色时主要具有以下5种文化内涵。

1.1 表示“年轻的；未成熟的、无经验的”

绿色是春天的颜色，春天是一年的第一个季节，万物复苏，百草新生。青表示绿色，便也成了生命开始的象征，用于表示年轻是恰如其分的。青春、青年、知青、青少年、共青团等汉语表达都含有年轻之意。这些词对应的英语分别为youth, young people/youths, educated youths, young boys and girls/youngsters/teenagers, the Communist Youth League。这些非常简单，毋庸赘述。

年轻，意味着不成熟、没经验，因而“青”也便有了这层意思。“青黄不接”中的“青”指的是未成熟的庄稼。根据《现代汉语大词典》[4]里的解释，该汉语表达的词义为“庄稼还没成熟，陈粮已吃完”①，用作此义时可直译为①When last season’s crops are almost eaten up, the new ones are not yet ripe.；②When the crop is still in the blade, the old stock is already consumed.；③to suffer a food shortage before new harvests等等②。它也可以用来“比喻人力、财力等因一时接续不上而暂时缺乏”，例如：青黄不接的领域（a starveling field）,电影质量青黄不接（Movies suffer a decline in quality.），青黄不接月光一族（people who can’t make two ends meet），科技人才青黄不接（to fall short of technological talents）等等，语境不同翻译亦可不一。

具有此内涵意义的另一个汉语成语就是“青梅竹马”。它源自李白的诗作《长干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用以“形容男女儿童之间两小无猜的情形，也借指自幼相好的青年男女”。在翻译时，我们也不会直接使用green这个颜色词来译，通常被意译为①a friendship boys and girls formed in childhood；②playmates in childhood；③childhood sweetheart等等。

1.2 表示“结束”

当某影视片的拍摄要结束时，我们会说“某影视片要杀青了”。“杀青”意指“古代制竹简程序之一，将竹火炙去汗后，刮去青色表皮，以便书写和防蠹；另一说法为，古人著书，初稿书于青竹皮上，取其易于改抹，改定后再削去青皮，书于竹白，谓之‘杀青’”。后种说法通俗来讲就是，古人写文章时常常用毛笔把初稿写在竹青上，因为竹青光滑，要修改只需将原来的字迹擦掉，待定稿后便削去竹青，把定稿写在竹白上，字迹吃入竹白不易磨灭；表示文章写完或著书完成。显然，直接译为to kill the green是没有办法传达上述本义的，因此我们需要采取意译法将其真实意思翻译出来，可使用to finish/complete/put to an end/be over等表示“结束”的英文表达。比如“电影杀青了”就可译为The film shooting has been finished /completed/put to an end/over.

1.3 表示“友谊或精神永久长存”

包含颜色词“青”且具有这层意思的汉语表达有名垂青史、万古长青、四季常青等。“名垂青史”意指“名声永留史册”，古代将伟大的事迹记录在竹简（当初的书籍）上永远流传，“青”即竹简，也与那“杀青”工序有着紧密的关系，因为“杀青”才使得记录下来的文字不易磨灭，伟大事迹才得以永留史册。“青史”在翻译成英文时不用字字对译为green history，用history即可。“名垂青史”便可译为①to be crowned with eternal glory；②to maintain a permanent place in history；③One’s name remains forever in history.等等。

“万古长青”和“四季常青”都可表示“永远像春天的草木一样欣欣向荣”之意，也经常被用来喻指友谊、精神等永久长存。无论本义也好，喻义也好，都可直译为①to be evergreen/forever green/evergreen and everlasting；②to be like an evergreen tree；③to last forever；④to remain fresh forever等等。此外，“四季常青”还可用来指某行业市场永远保持发展势头，如“电子市场将会四季常青。”可译为The electronic market will flourish forever.，此处我们用to flourish forever 或者to maintain a good momentum of growth forever来译它的具体所指。

1.4 表示“低贱行业”

“青”在民间生活中成了一些低贱行业的表征，比如妓女，她们工作的场所被称为“青楼”。该词原指豪华雅舍，也可代称豪门高户，后来指妓院。在元明时期政府规定娼家男子要裹青头巾，也就是绿头巾[5]72，后来称男人妻子有外遇的情况为戴绿帽子。由此可以判断“青楼”虽非外表刷为绿色的楼，却也有这一层“绿意”了。尽管如此，“青楼”被译为英语时我们并不用green building,用英语中对应的词汇brothel/pleasure quarters即可。

1.5 表示“事情的是非曲直、来龙去脉”

汉语表达“青红皂白”便是这层意思，判断此处的“青”指绿色是有理由的。该表达是由两组对应词构成，即“青红”和“皂白”，喻指对错是非。“皂”指黑色，是旧时做肥皂用的黑色皂荚，与“白”对应构成反义；按照中国人的心理，与“红”对应的颜色词通常是“绿”，比如“灯红酒绿”、“花红柳绿”等，因此“青”应指绿色。“青红皂白”可译为the right and wrong或者the hows and whys of a matter,我们常说的“不分青红皂白地”可译为①(to do something) without figuring out/asking about the right and wrong/the hows and whys; ②to make no distinction between right and wrong等等。

2 “青”表蓝色及其文化内涵和英译

我们都知道青花瓷，它是中国瓷器的主流品种之一，瓷身有蓝白两种颜色。也就是说此“青”即蓝，因而青花瓷的英文是blue and white porcelain。另外，我们也会用“青天”来表示蓝天，即blue sky。“青”表示蓝色这一颜色义时在汉语中也有它独特的文化内涵，在翻译时需要我们理解其真实含义，较多使用意译法。

2.1 表示“清廉、正直”

说到这层意思，我们应该都能想起“包青天”这一人物和“青天大老爷”这一称呼。这里的“青天”不可翻译成blue sky，因为它是“古代老百姓对那些体恤民情、为名请命的清官的称呼”，明朝著名的政治家海瑞也被百姓称为“海青天”。中国台湾、香港和内地都拍过以包青天为主题的电视剧，在维基百科[6]上我们还可看到关于《包青天》系列电视剧的英文介绍，里面将《包青天》译为Justice Bao。Justice意为“公正、正义”，而主角包拯就是一个代表正义、为民判案的清官，这样翻译非常合理。依着此意，“青天大老爷”便可译为a just/righteous /upstanding/incorruptible government official/arbiter。

2.2 表示“技艺或学术高超、高深”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它出自荀子的《劝学》。“青”指的是靛青，是青色的颜料，“蓝”指的是蓼蓝，是一种可以提炼颜料的草；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靛青是从蓼蓝里提炼出来的，但是颜色比蓼蓝更深。”由此可知，青也是一种蓝色，只是颜色深浅不一。在这句话里，荀子用靛青比喻在学术上有所建树的学生或后起之秀，而用蓝草比喻他们的老师或前辈。这句话可直译为Indigo blue is extracted from the indigo plant but is bluer than the latter.；也可意译为①The students surpass/excel their teacher.；②The successors outdo their predecessor.等等。

“炉火纯青”是另一个含有此类涵义的汉语表达，它“原指道士炼丹成功时的火候，后用以比喻技艺或学问、修养达到精粹完美的境界。”从化学角度来看，炉火在不同温度时，其火焰的颜色也不一样。500℃以下呈暗黑色，升到700℃时为紫红色，800-900℃后由红变黄，1200℃时逐渐变白，升到接近3000℃后，火焰呈白热化，相当于灯泡钨丝发亮的温度，超过3000℃后，火焰由白变蓝，也就是“炉火纯青”了，这是燃烧温度的最高阶段[7]。翻译成英文时通常使用意译法，将其喻义传达出来，即①to reach/attain a high degree of professional proficiency；②to do something proficiently；③to attain perfection (in something/doing something)等等。

2.3 表示“身份卑微、地位低下”

此处要谈的是颜色义颇具争议的“青衫”一词，它“被用来指微贱者的服色”，可见于白居易《琵琶行》中的两句诗中：“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意思是，被琵琶女的身世和表演感动的听众中谁的泪水更多,谁最动情呢?是诗人自己,衣服都被眼泪浸湿了。江州司马指的就是诗人自己。在唐朝时期，司马是一个很低级的职务，诗人由京官无辜被贬为司马，从九品。

要准确翻译这个“青衫”，就得弄清楚它的服色是绿色还是蓝色或者黑色。有说此“青衫”可能是蓝衫的[2]70；也有说是绿色的[8]48，但唐朝服饰[9]规定六七品官员服色为绿，八九品为青，显然，此青衫并非绿衫；在1994年上映的由周星驰主演的电影《九品芝麻官》里，他饰演的九品县官穿着的服饰又是黑色的。那么，“青衫”到底是蓝衫还是黑衫？

唐朝服饰文献资料中还记载“文明元年（684）将八九品的青色改为碧（因为青布用蓝靛多次浸染所得深青泛红色光，易与紫色相混）”。由此可见，此深青色与紫色相近，藏蓝色可满足这个条件，且藏蓝色的英语为purplish blue，即略带紫色的蓝，因此笔者判断此“青衫”即为藏蓝衫，译为purplish blue robe。事实上，藏蓝色和藏青色、靛蓝色、深蓝色非常相近甚至难以区分，因此笔者认为“青衫”的英语还可以是navy/indigo/dark blue robe。

3 “青”表黑色及其文化内涵和英译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是李白《将进酒》中的一句，此处“青丝”很明显对应于“白发”，意为黑发。可见，“青”也是可以表示黑色的。作为此色时，它可以喻指“喜爱、赞美或欣赏”。

日常生活中，人们要表述一个人或物受到别人的喜欢或欣赏时，通常会用“青睐”或“垂青”二词。它们的意思都是指“人在高兴的时候目光正视，黑眼珠在中间，我们也称黑眼珠为‘青眼’；当我们喜欢某人或某物时，会对其以青眼相看。”它与“白眼”相对，后者表示看不喜欢的或讨厌的人或物时目光斜视或向上，露出大片眼白。因此，“受某人青睐或垂青”可翻译为①to be liked or favored by somebody；②to find favor in one’s eyes；③to be in one’s good graces等等。当表示“受到一个群体的青睐或垂青”时，还可译为to be popular with (a group of people or an organization, etc)。

4 “铁青”的颜色多样性问题

上文中例举的汉语表达中的“青”所表示的颜色义和文化内涵都比较清晰明确，然而也有颜色义模糊的表达，如“铁青”。铁青色是什么颜色？笔者在网上“360图片”[10]库中输入“铁青色”，出来的图片中有铁灰色或铅灰色的，有灰蓝色的，也有黑色的，其中有一张图片上配有英语和日语解释，英语是deep grayish blue，从该图片的源网页上查看到该日语解释的中文意思是“铁绀色；有厚度的灰色；黑色马匹的毛色”[11]。由此可见，“铁青”的颜色义确实比较多样，对应的英文可以有livid/metal-gray/iron-gray/lead-gray/deep grayish blue/black等等。

除此之外，“铁青”还常被用来“形容人矜持、恐惧、盛怒或患病时发青的脸色”，如“脸色铁青”或“气得脸色铁青”。当表示矜持、恐惧或患病难看的脸色时，它是“苍白的”，可英译为pale/ghastly pale/deathly pale等。当它表示人愤怒的脸色时，英文中对应的颜色词也是五花八门：black in the face；blue in the face；purple (in the face) with rage；livid with rage；pale with anger等。看来，人愤怒时的脸色真是丰富无比啊！也由此可见，在英语文化中，颜色词的表情功能也是非常强大的。

5 结 语

“青”的颜色义和文化内涵的多样性给我们的翻译带来了一定的麻烦，要求我们准确理解和判断。有时候可以用其代表的颜色词直译，更多的时候需要使用意译法将其隐喻义传达出来。由于“青”的意义太过模糊和宽泛，关于它的一些汉语表达也有意义不确定的情况，需要我们多方查阅资料。或许我们应有一种包容心态，去容忍它的“不定性”，享受它的“模糊美”。

注 释：

① 本文中如下汉语表达的词义解释出自《现代汉语大词典》：青黄不接、青梅竹马、杀青、名垂青史、万古长青、青楼、青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炉火纯青、青衫、青睐。

② 注释①中所提到的汉语表达相对应的英语翻译主要参考了“有道词典”（由网易有道出品的基于搜索引擎技术的免费在线语言翻译软件）中收录的权威词典《新汉英大辞典》。

[1] 包惠南，包昂．中国文化与汉英翻译[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159．

[2] 张清常．汉语颜色词（大纲）[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1（3）：72，70．

[3] 王玲．《黄帝内经》中颜色词的英译研究——以颜色词“青”为例[J]．中国科技翻译，2016（2）：54．

[4] 阮智富，郭忠新．现代汉语大词典[M]．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

[5] 高春燕，沈梅涛．汉语颜色词“青”与“绿”的词义探析[J]．语文建设，2013（7）：72．

[6] 维基百科．Justice Bao. https://en.wikipedia.org/wiki/ Justice_Bao_(2010_TV_series)．

[7] 百度百科．炉火纯青.http://baike.baidu.com/item/炉火纯青?sefr=enterbtn．

[8] 万海静．认知视角下颜色词“青”浅析——基于语料库的研究[J]． 现代语文，2014（11）：48．

[9] 百度百科．唐朝服饰.http://baike.baidu.com/item/唐朝服饰?sefr=enterbtn．

[10] 360图片．http://image.so.com/．

[11] “铁青色”图片源网页．http://huaban.com/pins /46607609．

Cultural Connotations and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Qing, One of the Chinese Color Words

LI Qinmei
（School of Applied Foreign Languages, Shenzhen Polytechnic, Shenzhen, Guangdong 518055, China）

Qing, one of the Chinese color words, can mainly be defined as green, blue or black. The confusion has made it a challenge to translate the word in a correct way. This paper analyzes in detail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s of Qing when it refers to those three colors and provides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the Qing-related expressions. The color vagueness of a particular expression, Tieqing, is also put forward for discussion.

Qing; color meaning; cultural connotations; English translations

H085.3

A

1672-0318（2017）04-0035-05

10.13899/j.cnki.szptxb.2017.04.007

2017-04-06

*项目来源：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社科重点项目“基于CEFR的口译能力构成及其发展机制研究”（项目编号：601622S26012）；广东省高等职业教育品牌专业建设计划资助项目

李琴美（1984-），女，湖南株洲人，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外语教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