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联大办学困境之研究

2017-04-12 13:36陈海儒
山东高等教育 2017年2期
关键词:西北大学工学院西北

陈海儒

(1.陕西理工大学 西北联大研究所,陕西 汉中 723000;(2.陕西理工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陕西 汉中 723000)

目前学界对于西北联大的研究多集中于揭示其办学历程、挖掘其办学意义、阐发其办学贡献等方面,或者就某一学科进行细化研究。这些方面基本上都是从正面进行的,而较少地提及西北联大办学困难方面。本文拟以相关的档案资料、口述资料、西北联大学人的回忆文章为依据,就西北联大办学困难的情况进行粗略研究并分析,揭示学校与地域、学校与政治的关系,尽可能厘清西北联大办学的真实情况,将立体的、真实的西北联大展示出来。综观抗战时期的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高校的数量及在校学生人数都有相当的涨幅,从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中国高等教育获得了相当的成功。其实,受到抗战的影响,办学经费短缺、物资匮乏、频繁的迁校都给高等教育的发展增添了相当的困难,师资评聘不易、科学研究氛围不浓是抗战时期中国高等教育的共性。而办学校址位于西北边缘汉中的西北联大则更显困难,本文拟从教育经费、师资聘任、人事摩擦、政治冲击等方面展开讨论。

一、经费短缺是在西北内陆办学的西北联大面临的最大困境

抗战时期,受到战争的影响,国民政府财政收入锐减,再加上军费开支日益繁浩,导致教育经费投入明显减少。在国立西安临时大学、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成立之初,教育部按照组成各校原有经费的三成五拨给经常费,同时还得到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同意协助五十万元作为开办费。[1]但北平三校院初迁西安,“一切物质建设均赖自力创造”,再加上“西安生活及物价之昂贵远过往日之平津”,[2]办学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在陕南汉中办学的西北联大,地处偏僻,给办学带来了更多的困难。1942年,国立西北工学院总务主任胡光焘向院长赖琏建议:“年度将终,经费支配问题尚多,无从解决,亦宜向部请示。加以本院地处偏僻,交通阻塞,致全院设备及消耗,如图书、仪器、文具、纸张、医药、体育用品等件,尚非以重价取给于南郑、城固两地之完备商号,即暂付诸缺如。长此以往,院务、教学均将受莫大影响。”[3]

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及其分立学校时时面临着经费短缺的困境。同时,因为国立西北联合大学的六个学院分设三县六地,教员兼课及职员需要往返办公,无疑增加了办公费用。当时校方规定:“城固与古路坝间两日以内往返者三元,两日以上者四元五角;城固与南郑间一律四元;南郑与勉县间一律六元;南郑与古路坝间两日以内往返者四元,两日以上者五元五角。”[4]另外,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在成立之初还在西安设立了留守处,在汉中城区设立了办事处,这些机构的设立也无疑增加了学校的运转成本。

此外,校方租用的校舍大都为公共庙宇、祠堂、学校等,年久失修,到了夏秋淋雨季节,损毁更为严重,教育部原拨发的专门用于校舍维修的经费往往不够用,校方只得再次向教育部请求拨款。如,1938年9月,西北联大校方即向教育部报告:“本校校舍校本部及文理学院系借用城固考院,法商学院系借用城固城外职业学校,医学院系租用南郑民房,各处房屋建筑既不坚固,而且年久失修,本校移至城固以后,仅将各处房屋芟除无积,装补窗户、房顶,即行上课办公、居住,近月以来霪雨连绵,两旬有余,各处房屋破漏坍塌相继不绝,已达188间,若不大事修葺,将来无法上课。”[5]

教育部拨付国立西北联合大学的经费有限,而六个学院二十三学系均要维持运转及发展,因此,捉襟见肘的情况时有所见,故上至学校常委,下至各院、各系主任都在采用各种方式以获取更多的经费支持。工学院院长李书田多次向教育部长陈立夫抱怨工程教育的难处,请求教育部在政策制订上对工程教育有所偏重。他在给陈立夫的信函中称:“工学院在西北联大之病,亦可说任何工学院在任何具有多院之大学内之病,在于‘非工程教育家’之未能给予工程教育以应有之注意。”因由李书田、陈剑翛、张贻惠起草的西北联大预算草案未被通过,李书田向教育部建议颁发通令:”对于工学院各系之图书仪器机械设备分配时不得少于部定标准之比例;部定设备开办费标准应以每学院具有三系为依据,系数有增减者应比照增减之,分组者其设备、开办等费应照加半分配之,以革除‘各大学不能重视工程教育之积习。’”[6]

经费困难造成的办学困境常常成为学校领导的心病,部分学校领导也有为此提出辞职者,国立西北工学院院长赖琏即是一例。1939年1月底,李书田因校政纷争率部分原北洋工学院的师生离汉赴川,教育部指定秦瑜为院长,并聘赖琏为代理院长。因教育部拖欠经费较为严重,致校务难以开展,赖琏多次“据陈经费困难”并提出辞职,教育部只得以保证经费并酌量给予优待来笼络、慰留赖琏。1940年2月初,教育部挽留赖琏称:“本部当予特别设法,仰仍继续负责,勿遽萌退志。”[7]并随即拨发了1940年度经费:“该院二十九年度经费,除由行政院核实333000元外,本部另行分配增班费15000元、增级费30000元、建设费50000元、研究费3000元、并另拨充实设备费30000元、二十八年度学生实习费15000元,总计共466000元;又教职员增加参考图书及研究用品津贴22560元,亦已专案呈请行政院追加,俟奉核定后,再行令知,仍仰遵节支用,早日返院,勉任艰巨。所请辞职一节,应毋庸议。”[8]

1942年,西北工学院经费虽有较大幅度的增长,但依然困难重重。赖琏多次赴渝请求增加经费,在获批228000元上年度追加经费后,1942年度总计达到1924192元,分配俸给费为821640元,办公费600000元,购置费90000元,学术研究费280000元,特别费132552元。即便如此,赖琏依然认为“本院最近经济状况,已非常困难,来日方长,本年应如何渡过,尚望各以坚忍态度,克制困难。”[9]

在各校努力争取经费的同时,教育部也在大力筹措资金,尽可能给予高等学校以救济。1940年7月曾拨发10万元救济金给西北五校院,其中西北大学3.2万,工学院2.8万,农学院1.6万,医学院0.8万,师范学院 1.6万。[10]

经费不足所引发的直接后果即是图书仪器设备的不足,在一定程序上足以影响到教学质量。教育部拨发的不足量的“经费支配多用于薪给及办公费两项,更无余款可供图书仪器之购置。”[11]319这种情况不仅在西北工学院存在,西北师范学院亦然。西北工学院“各系教学设备不甚齐全”、“纺织系无实习设备”;[12]西北师范学院存在着“全校学术研究空气未见浓厚,教员多未从事专题研究,应行实验之科目亦多未从事实验”等。[13]319而这些问题的产生均系战时教学经费不足所导致的实验器材缺乏。在实验器材缺乏的情况下,师生们自己动手制作教具及实验器材,解决了相当的问题。“西大的图书和仪器,是师生所最感觉缺乏的。”部分设备是通过教授指导理学院的同学亲自设计制造,“这些成品,虽然不免粗笨和简陋,但都很适用。”[14]

西北联大校方在整个国家经济困难的情况下,一方面采用开源的方式增加办学经费,如向教育部申请特别费、以辞职“相要挟”获取经费支持等;另一方面则采用节流的方式,尽可能减缩不必要的开支,将有限的经费用在刀刃上。国立西北联合大学时期,校方曾颁布了《节约运动案》,其中规定:

“为使节约运动趋于具体化,特规定办法如下:甲,关于个人方面(1)本校教职员或学生均应停止互相宴请,如招待外来宾客及彼此相约聚谈时,亦须联合数人做东,或邀便餐;(2)凡本校教员学生婚丧寿庆以不宴客为原则或以茶会代替酒席,送礼以联合赠送现金为原则,其数目为每人五角至二元止;(3)新制衣服必须用国货材料;(4)以节约所得,贡献国家或投资生产事业;(5)积极提倡储金。乙,关于公务方面:(1)各项纸张均用国产,学校内部通知均用便条,不用信笺;(2)购置公用物品,应采评价或询价手续,并尽量购用国货;(3)各院处组室自行拟具节省及减化手续办法送常委核定施行。”[15]

二、师资流失严重、引进困难是西北联大面临的又一困境

民国时期,高校教职员大都采用聘任制,师资的流动性较大。一般来说,良好的地理环境、优裕的薪金报酬、融洽的人际关系是吸引师资的重要因素。而西北联大因为受地理条件的限制,再加上物质生活匮乏,在吸引师资上颇为困难。

(一)地理位置偏僻,物质生活贫乏导致师资引进困难

交通不便,再加上西北给人的印象就是荒凉、蛮荒之地,不知汉中是“西北小江南”者大有人在,西北之行常常被人视为畏途。不仅教职员如此认为,即是校领导也如此。比如教育部督学陈石珍被委任为代理国立西北大学校长后,陈石珍及家人认为要到不毛之地去办学,均认为是陈立夫在故意整治他。[16]

相较于文理、法商、师范等学院,工、农、医等三个学院因为专业性更强,师资评聘更为不易。在西北联大时期,工学院的师资聘任就成问题,一直是院长李书田的心头大事。如1938年4月,工学院给待聘教师王子祐的电报中说:“请电行期,速来城固校中授课,大义所在,不容徘徊,否则贻误同学课业,无以对母校。”[17]路途遥远,条件艰苦,在吸引师资方面颇为困难,校方不得不采用以情感人、甚至以师生情谊、民族大义感化的方式去呼吁本校优秀毕业生来校任教。

工学院所需师资均较为专业,有时会出现数校争夺一名教师的情况。1944年,国立西北工学院曾同四川大学为争夺林兆倧到本校任教,来往函电不断,也反映出西北办学之不易。院长潘承孝在复电中称:“本院漂染课程业悬两年,纺织四年级学生若无此项课程学分,不能毕业,借聘林先生实难同意。”[18]

在教育部的视察中,也发现了西北联大诸校中师资流失的严重性,比如教育部发现西北工学院“教员研究精神较差”、“教员中途离职者颇多”等问题,[19]而这些问题的产生均与战时教学经费不足,教职员疲于应付有关。当时“教授成天为生活问题所纠缠,要亲自去买面,去办一些食粮,因此在看书或准备功课上都很差。”[20]120

学校所处地域带来的诸多办学困境引起了教育部的重视,1940年4月,教育部给国立西北五校院的渝字第1529号训令称:“惟各该校改组后,仍多集中于南郑城固一带,不足以应西北广大社会之需要,而谋学校本身之发展。”教育部计划将西北五校院迁到西安、兰州、天水、宝鸡等地,从根本上解决学校发展的问题。但因处于战时,战局不稳、经费缺乏、交通不便等因素使得学校搬迁计划一拖再拖。1941年4月,国立西北大学学生上书教育部要求学校迁设西安:“伏思南郑城固本为四塞之区,地域狭小,民生萧索,北阻秦岭,南横巴山,道路险阻,生活艰窘,非但知名教授多裹足不前,即西北青年以及战区学子亦难尽量收容,因此各校院本就衰坠,其在校之同学既乏良师指导,又无文化典章可资研讨,逍使生等埋首暗室,仅获空泛不经之学理,而不得一睹广大社会之实况,既有坐井观天之嫌,复贻闭门造车之憾,昔年不切实用之教育,又复出现于今日,殊非为国树人之宏旨。”[21]

1943年12月,国立西北大学校方再次向教育部提出迁校西安的要求,“本校僻处一隅,教员多不愿就聘,聘请极为困难,而原有教员且多纷纷求去,既去之后,即无法补充,如本年度地质、俄文、商学、法学诸课程至今尚未聘足教授,影响学生课业实深且巨,若至抗战结束,教职员势必四散,而本校基础动摇矣;学生方面,亦多以本校地处偏远,旅费浩繁,每致不能前来就学。”[22]

不仅聘请专职教授比较困难,在全国范围内聘请知名教授担任学院院长也是难事。如国立西北大学成立之后,曾计划选聘西北籍人士、西南联大吴宓教授担任文学院院长,但最终因各种原因未能如愿。[23]

(二)校内政治氛围、派系矛盾引发部分学院师资流失

校内的派系矛盾引发的师资流失首次出现在国立西北工学院筹建时期。1938年7月,国立西北工学院奉教育部令成立,学院由北洋工学院、北平大学工学院、私立焦作工学院、东北大学工学院等四部分组成,在采用委员会制和院长制上几方有分歧,再加上李书田过于强硬地执行北洋工学院的学籍管理规定,导致1938年底、1939年初校内一次大的冲突,事后李书田在开除闹事学生未果的情况下,带领部分原北洋工学院的优良师资及学生离开了学校,致使李书田、魏寿琨、曾炯、周宗莲等知名教授离开了西北工学院。

随后,国民政府教育部为实施奠基西北高等教育基础的战略,加强了对西北联大校方领导的干预。随着原湖南大学校长胡庶华及教育部督学张北海进入西北联大,原本已经有矛盾冲突的西北联大出现了更大的波折,此后法商学院的一系列冲突及医学院的校政紊乱均与此有关。特别是张北海进入西北联大后,掀起了法商学院的风潮,引发了西北联大的持续动荡。一段时间内,法商学院教师无所适从,人心动荡。法商学院徐褐夫教授曾认为:“盖法商年来纠纷皆起自人事问题,仆坚信人事合理解决之日乃法商安定之时”,“仆深恐卷入漩涡,故不若行其三十六计。”对于法商学院这些老同事的离去,徐诵明诚恳挽留:“台端辞意恳切,对于法商院务困难尤慨乎言之,足见关怀学校及难进易退之雅量,至为钦佩,惟是风雨如晦,正待惠而好我者,携手共进,方能于事有济,务请本爱护法商之意,勿再言辞。”[24]1939年上半年,西北联大校方在聘任邓初民为法商学院教授后,院内李宜琛、王治焘等教授公开反对,并致电教育部控告徐诵明、许寿裳有袒共嫌疑,张北海等也趁机致电教育部予以攻击,最终引发了许寿裳、徐诵明两人辞职及十教授被解聘。[25]146

西安临时大学时医学院的院长为吴凤祥,吴因病未迁往陕南,医学院的院长即由徐诵明兼任,到了1939年2月校方决定聘蹇先器为医学院院长,[26]但此后因法商学院事件导致徐诵明辞职,也引发了蹇先器的辞职他去,医学院院长一职即由张北海推荐的徐佐夏担任,由此引发了西北医学院的重重矛盾,许多教授辞职他聘,导致国立西北医学院的师资一度难以为继。

三、物质困难、政治压抑之下师生情绪急躁,加重了办学困难

城固本来城小人少,物产丰富,足以自用,可一下子拥入了这么多的学校、工厂,一下子物资就紧张起来了,物价也飞涨。“此地的米价,亦涨到六七十元一石了。在此百物飞涨的年头中,学校的伙食,仍然是每月九元的办着,早上有可怜的稀粥,只有一小碟佐饭的盐萝卜。午饭及晚饭的佐菜,就是些白菜、菠菜、油菜叶等一类的东西,连吃豆腐的机会都很少。只要来迟一点,恐怕连饭都成乌有了。”[27]抗战期间,在高校中流传着“天堂华西坝,人间沙坪坝,地狱古路坝”的说法。有两位从“天堂”来到“地狱”求学的学生,目睹西北大学伙食之差后,待了两三天就走了,说“这是叫化子学校,太苦了!”[28]80

物质生活的艰苦、精神生活的苦闷时时诱发一些不安定事件,再加上党派活动的加剧、校政的复杂,校内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酿成一场风波。1941年10月29日,西北大学文学院外国语文系三年级学生陈墨痕(笔名为李满江)因操行不及格申请贷金未获批准,在公共场所自杀未遂,引发学生罢课。而在校方看来,这根本上就是一次校内的权利争斗。“惟据确查此次风潮,起因虽系贷金问题,实则事前早有计划,而暗中主持者实另有人。按其目的,因学校日渐安定,各事进行均已进入正轨,恐后无机可乘,欲推翻现局以图盘踞。”[29]80

在艰难困苦之中,西北联大校领导特别注意对教职员及学生的笼络,尽可能地避免教师心态的失衡及师资的流失。任西北工学院院长的赖琏就特别注意对教职员的笼络,谈话诚恳,希求教职员能与院方共进退,共度难关。他一方面安慰教职员:“对教授同仁待遇方面,于万分困难中,加以调整,务望安心服务”,另一方面向教职员劝导:“本院经费较其他院校稍上轨道,近因设置研究费及调整职员薪金已于无形中增加25万余元,本院既无开源之方,只有节流,以打破此种难关,故必须实行紧缩,使经费内节余25万余元,弥补前项超支,本院紧缩方案,当即实行,务请各同仁竭诚推行,设有对同仁不甚方便之处,尚希对学校多多原谅。”[30]

1938年初,自陈立夫任教育部部长后,陆续在各高校建立了国民党基层组织,各高校师生中的国民党员数量急剧上升。西北大学由1940年的5人,升为1941年550人;西北工学院增长到175人,西北医学院为75人,均有大幅上涨。[31]279国民党组织在校园里发展之时,三民主义青年团也在各高校学生中开展活动,且因活动范围广,发展迅速,能吸收一部分青年学生参加。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经常有些社会活动,如旅行会餐,到野外去散步、谈天、露营等,俱由团部管理,团员不花钱,而且能得到许多好处。”[32]125国民党、三民主义青年团在高校里呈现出既合作又竞争的态势,而竞争成为常态。城固时期的国立西北大学校政繁复变动,校领导更换频繁就与党团的相互竞争有关。

国立西北联合大学时期,随着胡庶华和张北海的先后来校,校政进入到剧烈变动之中。先是原来的校常委陈剑翛辞去了西北联大校务委员职务而离开西北联大,随后教育部指派原湖南大学校长胡庶华任西北联大校务委员。1938年9月,西北联大第38次常委会议同意徐诵明辞去法商学院院长兼职,并聘请许寿裳为法商学院院长,但教育部对许寿裳任法商学院院长一事不满意。1938年10月,教育部督学张北海进入西北联大任校务委员后,教育部有意让张北海兼任法商学院院长,以改造法商学院原有的政治氛围。张北海兼任法商学院院长后,引发了曹联亚、沈志远、章友江、彭迪先、黄觉非等教师的激烈反对,并发表“快邮代电”争取舆论支持。1938年底,教育部指令西北联大解聘法商学院十余名教师,引发了西北联大法商学院一批优秀师资的离职。张北海在校内的强势,又引发了一场反对张北海的斗争,在这个过程中,“校内的复兴康派(即三民主义青年团组织)在前,中共地下党在后。”[33]131在国立西北大学成立前后,张北海因在校内被孤立,最终辞职离校。

1939年8月,国立西北大学成立,胡庶华任校长,他在政治上“逐渐接近康派,被胡宗南拉去,因此CC对胡不满意,再加上刘拓想当校长,故掀起对胡的斗争。”[34]131当时,“西大内部的斗争也异常尖锐复杂”,除了国共斗争外,“国民党CC派和三青团之间也是水火不容”;胡庶华“在联大时,既不同意让CC分子当训导长,到西大时又要求国民党的特务机关不得在校内捕人,CC派因而恨之入骨,不但发动学生与他为难,还向中央党部控告他‘反党’,说他利用三青团‘包庇共产党’云云。”[35]74-75

胡庶华离任之后,陈石珍被教育部任命为国立西北大学代理校长。陈来校后,即被“夹在校内政治的斗争中,被争来夺去。”当时校内分为两派,“复兴以杨立奎、黄国璋、易价所领导,CC为刘拓、李宜琛领导,前者为三青团,后者为区党部,针锋相对,彼倾此轧。”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石珍只得处于中立立场,他“一般站在办教育及巩固自己地位的立场,不谈国共关系,避免政治问题,不偏一方,各派皆拉,学生中大部分人愿意他在位,可见他是表示比较开明的,至少是比较高明的人士。”[36]169-170后来,随着校内政治力量的变动及教育部的掣肘,陈石珍在校内亦不得志,最终离职,此后国立西北大学陷入了停顿阶段。

不得已,教育部任命时为国立西北工学院院长的赖琏兼任国立西北大学校长,但赖琏对于西北大学颇感棘手,他说:“西大若干年的学潮,一提起就使我心悸”。当时的西大被称为“不治之症”。赖琏百般推脱,向教育部提出辞掉西北工学院院长的职务,并携妻赴西安、宝鸡、临潼、庙台子等地游历,以躲避任命。最终以教育部长陈立夫“绝对负责解决西大过去的积欠及今后的经费问题”后才答应上任。后赖琏还访问了汉中警备司令祝绍周,“感谢他过去维护地方治安的努力,希望他今后以友好和合作的精神,静观我以整顿西工的方针去整顿西大,尤其希望他对我的各院校的学生,保持容忍和爱护的态度。”[37]216-217经过一番软硬结合的铁腕治理,西北大学终于走上了正轨。任西北工学院院长、西北大学校长的经历,被赖琏称为“痛苦的经历,愉快的回忆。”[38]

相较于西南联大来说,西北联大较多地受到了政治的干预,尤其在分立后的西北联大诸校中表现的尤其突出。校内各方政治势力的角逐,最终体现在对校政的控制上;而教育部则通过更换校领导,甚至插手学校内二级学院院长人选来达到控制思想的目的,导致校内力量的不断分化、整合,实际上引发了学校内部的不团结与分裂,增加了办学的困难程度。

抗战时期,能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办学已经难能可贵,而经费困难、师资流失、政治压抑下的精神紧张等困难为全国高等教育之共性,所以来到西北办学的西北联大师生对于这些困难是有心理准备的。西北联大是抗战这一特殊情势下的产物,在校址的选择上不可能如平时一样从容地去细细考虑,能够偏安一隅、在较安全的地方维持基本的教学秩序已经实属不易;中国大学从产生开始,就受到政局及党派的持断干预,救亡图存的使命感使得知识分子不可能只在书斋中穷究终生,而参与政治也为实现报国理想的一种方式。在西北联大,物质生活的贫乏和精神生活的丰富相得益彰、如影相随,这才使得设立西北联大的战略意图得以实现。正如西北联大常委胡庶华说:“我们西北联大,设立在城固这个偏僻的地方,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一切物质享受均谈不到。可是我们师生依然要共同努力,发扬我们能吃苦、有朝气的精神,来领导西北的教育。”[39]

[1]战事发生前后教育部对于各级学校之措置总说明:1937-09-28[B].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教育部档案(5-2-54).

[2]西安临时大学呈教育部函:1937-11-6[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大学档案(67-5-292.1).

[3]总务处主任胡光焘函赖琏:1942-11-17[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工学院档案(61-2-28.3).

[4]西北联合大学常会第26次会议记录:1938-04-28[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大学档案(67-1-205.1).

[5]西北联大呈教育部为校舍破旧近因霪雨连绵漏坏甚多呈请核拨校舍修理费一万元由:1938-09-24[B].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教育部档案(5-1-5299).

[6]李书田函陈立夫(1938-05-28城固发出,1938-06-23收到)[B].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教育部档案(5-1-3197.1).

[7]教育部指令(高字3411号,1940-02-03)[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工学院档案(61-1-261.1).

[8]教育部指令(渝字1367号,1940-03-05)[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工学院档案(61-1-261.1).

[9]国立西北工学院院务会议纪录(1943-01-30)[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工学院档案(61-2-299.3).

[10]陈部长改正西北学院校救济费数额分配表(1940-07-17)[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工学院档案(61-2-124.1).

[11][13]教育部训令(高字第31511号,1940-09-25)[A].西北师范大学校史资料编研组.国立西北师范学院史料摘编(上)[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4.

[12][19]教育部训令(高字第50154号,1943-10-13)[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工学院档案(61-2-28.3).

[14]赵松声.抗战中的西北大学[J].学生之友,1942,(2).

[15]西北联合大学便函、公告:为41次常会决议节约运动具体办法函请查照、布告知照(1938-09-24)[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大学档案(67-5-443.2).

[16]李巧宁采访陈和临记录(未刊稿)[Z].2013-08-06.

[17]西北工学院函长沙王子祐(1938-04-16)[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工学院档案(61-1-2).

[18]潘承孝复函四川大学郑愈(1944-10-31)[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工学院档案(61-1-222.2).

[20][32][33][34][36]陕西省委统战部.陕西省委统战部关于国立西北大学概况调查整理[A].中央档案馆、陕西省档案馆.陕西省革命历史文件汇编(1941年至1942年)[M].西安:西安出版社长安印刷厂,1993.

[21]国立西北大学快邮代电教育部(1941-05-21日收到)[B].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教育部档案(5-1-5299).

[22]国立西北大学快邮代电教育部(1943-12-11)[B].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教育部档案(5-1-5299).

[23]西北大学校长胡庶华任命及该校教职员任免调遣等有关文书[B].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教育部档案(5-1-2553.1).

[24]徐褐夫函徐诵明(1939-07-02)、西北大学便函慰留辞职(1939-07-03)[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大学档案(67-5-452.1).

[25]徐诵明.西北联合大学的解散[M].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文史资料存稿选编第24辑,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

[26]西北联合大学聘函,兹聘蹇先器先生为本大学医学院院长(1939-02-11)[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大学档案(67-2-54.2).

[27]仰山.国立西北大学[J].陇铎月刊,1940,(10).

[28][39]西北大学.漫游中国大学丛书——西北大学[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7.

[29]为呈报本校发生风潮经过情形呈教育部(1941-11-17)[B].陕西省档案馆.国立西北大学档案(67-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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