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丁玲短篇小说中的妇女形象

2017-04-10 08:05袁静
文学教育 2017年4期
关键词:丁玲短篇小说

袁静

内容摘要:在新文学史上,丁玲是一个有才华的著名女作家,她的短篇小说取材广泛,成功而又生动地塑造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形象,尤其是中国妇女形象,其中有以个性解放为起点追求光明的新女性;有为阶级解放而献身的歌名女性;有苦难中觉醒成长的劳动妇女;有一心为革命事业的女共产党员。深刻反映了我国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革命,社会主义建设这数十年的时代风貌,是一个具有历史连续性的系列整体。

关键词:丁玲 新女性 短篇小说

在新文学史上,丁玲是一个有才华的著名女作家,她始终保持旺盛的革命热情,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以现实主义的笔触写下了不少文学作品。这些文学作品取材广泛,成功而又生动地塑造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形象,尤其是中国妇女的形象,深刻反映了我国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革命,社会主义建设这数十年的时代风貌,为中国新文学的发展做出了出色的贡献。

丁玲50余年的创作生涯,从短篇小说创作开始。她的短篇创作一开始就把妇女的命运与解放密切的联系在一起,对于旧社会不幸妇女的深切同情和对于新时代当家做主的妇女热情的歌颂。这些富有时代特色的思想内容,作者是通过活生生的艺术形象来体现的,在当时的社会历史状况下,这些艺术形象是一个具有历史连续性的系列整体。

一.以个性解放为起点追求光明的新女性。

中国现代小说的新女性,指“五四”以后获得了教育权与婚恋自主的城市自由女性。包括“五四”时期挣脱出旧式婚姻枷锁的知识女性与处在大革命潮头低谷之中的时代女性,以及投身社会解放大潮中的进步女性。

丁玲是一个敏锐感受时代情绪的作家,她最早的作品,描写的是负着时代苦闷与心灵创伤的叛逆女性,喊出了她们的不满与不平,基调哀怨而又激愤,喷射着作家自己内心的激情。梦珂(《梦珂》)和莎菲(《莎菲女士的日子》)便是此类叛逆女性的代表,属于“五四”新思潮中“解放女性”形象。

梦珂这个阅世未深的少女有着许多憧憬,但现实安排给她的确是一堵堵冷而硬的墙。她受到“五四”革命思潮的影响,冲出封建家庭,从偏僻的乡镇来到繁华的上海求学。她的反抗性格集中表现在对封建传统的叛逆和对个性解放、婚姻自主的追求上,她因不满红鼻子先生、对绘画的模特儿的侮辱和对自己的诬陷而离开了学校,寄居姑妈家,在姑妈家里,她敞开爱的心怀痴恋着她的表哥,而她并没有获得真正的爱情。当受到表哥等人情感上侮谩,美好的恋爱理想破灭时,她不得不再次出走,但等待她的却是不幸的困境。她在无奈何的情况下,当了“圆月剧社”的一名演员。在这里,梦珂遭到的是肉体与精神的更大摧残,尽管梦珂在现实生活中屡遭失败,但在她身上已经确立了一种自己选择人生道路而不屈从他人摆布的女性自主意识,它本质上是对传统的奴性和惰性的反抗。在小说结尾,丁玲还从女性角度敏感地分析了使梦珂继续不幸下去的原因。从而展现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中被侮辱、被损害的女性的可悲命运,揭露了当时中国社会最黑暗的一角,梦珂这一以个性解放为起点追求爱情的新女性的结局,告诉了人们只有把个人的抗争融汇到人民的斗争中去,才能使女性获得真正的个性解放和人格独立,如果不是这样,追求的仅仅是个性的解放和个人的爱,哪怕反抗得再勇敢,到头来也只落得个悲剧性的结局。这一作品的问世,影响了以后的创作倾向。

续梦珂之后,丁玲又发表了震惊一代文艺界的《莎菲女士的日记》,这是丁玲稍稍懂事,接触社会碰壁之后,淤积在心头的对旧社会的不满,反抗而发出的“绝叫”。

莎菲是一个追求个性解放的女子,她尽情舒展自己的个性,享受青春的快乐,幻想着热烈而刺激的爱情与痛苦的生活。但是,她找不到一个真正理想的人,与她往来的是云霖這样平庸、猥琐的朋友,是苇弟这样怯弱、可怜的求爱者。来自新加坡的凌吉士,曾使她产生了“美的梦想”,但很快就破灭了。她发现他是一个在“高贵的美型”里安放着“卑劣的灵魂”的纨绔子弟,是只知道从女人身上寻找“一时的肉感享受”,热衷于升官发财和吃喝玩乐的市侩,觉得并非自己理想中人,但是她又迷恋男子的“色”,为凌吉士“丰仪”所倾倒,渴求他的“热吻”和“拥抱”,当目的达到后她又感到悔恨,陷入痛苦和绝望,决计到无人认识的地方,“悄悄的活下来,悄悄的死去”。莎菲的这种性格实际上是充满了对社会鄙视和个人的孤独的灵魂的倔强,她受社会冷遇,与环境对立,而反抗是孤独无力的,这使她不能损伤社会的一根毫毛而为社会的乱箭所射中,这一本日记便是她抚摸创伤时发出的叛逆而又伤惨的绝叫。可以说“莎菲女士”是“五四”以后解放的青年女子在性爱上矛盾心理的代表者。莎菲所追求的实际上是人类精神上已经达到最高层次的健全合理的好社会,她热情地追求着恋爱自由、个性解放的人生理解破灭了,但她那种将自己内心世界的一切复杂隐秘处赤裸裸地亮出来的行为,却是对于道德规范的大胆冒渎和人们所尊崇的传统礼教的勇敢挑战,具有强烈的反封建进步意义。

梦珂和莎菲虽然不满现实,富有反抗精神,但走的都是追求个人爱情幸福的道路,她们是20年代中期追求个人幸福而又矛盾苦闷的女性,这一女性形象正如易卜生笔下的娜拉,她们所走的道路正如娜拉的第一次出走,她们的结局也正如鲁迅所言的一样:“不是回来便是堕落”。“回来”意味着仍旧做为人附庸的家庭主妇,“堕落”即指为谋生而向金钱文化靠拢,成为肉的商品,无论哪样争得的自由都会被卖掉,这便是我国五四时期追求个性解放的女性知识分子的形象。

二.为阶级解放而献身的革命女性

“左联”成立前后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倡导与最初实践,影响着丁玲的文学观,她开始不满于自己的创作“染上一层感伤”看不到应有的出路。1930年和1931年创作的《一九三0年春上海》和《田家冲》就表现了作者在黑暗中寻找“新人”的努力。

《一九三0年春上海》(之一)中的美琳,天真善良,有理想,不满现实,她与作者子彬相爱,有着一个美好的小家。当革命浪潮冲来时,她和子彬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子彬脱离现实,美琳则追求进步,渴望到社会中去,越来越不安于幽居家中,“她还要别的!她要在社会上占一个地位。”“她本能的需要活动,她要到人群中去,去了解社会,去为社会劳动,她生来便不是一个能幽居的女人。”美琳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她终于抛弃了新式太太的生活,投入了如火如荼的革命运动,踏上了为人民大众求解放的道路,从黑暗走向了光明。

《田家冲》里的三小姐虽然出身于剥削阶级的家庭,但在党的培养、教育下,终于背叛了本阶级,走上了为穷苦大众谋解放,求幸福的革命道路,成为了真正的革命者。

较之20年代的梦珂和莎菲,美琳和三小姐则是30年代努力摆脱追求个人幸福的道路,走向追求真理,为人民解放事业而献身的革命女性,她们的形象正好回答了鲁迅《娜拉走后怎么办》这一问题:投身民族解放大潮,便可获得新的生命。也是我国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追求阶级解放的女性知识分子的代表。莎菲、梦珂到美琳和三小姐,展示了“五四”以来追求光明,渴望自由解放的女性逐步成长的历程。这实际上也是作者思想发展的表现,展示了作者对当时革命运动的倾心向往。

三.苦难中觉醒成长的劳动妇女

在短篇小说创作中,丁玲正把深沉的爱倾注到了中国社会最底层——劳动妇女身上,她关注在残酷的战争中被侮辱、被迫害的妇女的命运,她用她的笔描述着日本帝国侵略所造成的民族灾难,表现了全国人民的抗日热情。把自己的生活和创作与广大被压迫阶级,被压迫群众的民族解放斗争联系在一起了。正符合了《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要求:作品大众化。《我在霞村的时候》就是这类题材的短篇小说。

《我在霞村的时候》这个短篇中的贞贞是一个生活在西北解放区的农村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她热情、明朗、倔強……主动和村上一个在磨坊里给人做雇工的小伙计相爱着,但遭到了村里的封建势力的非议和责难。她的父亲是一个顽固而专横的老头子,财迷心窍,看到邻村一家米铺老板的“家道厚实”,就把自己的独生女嫁给小老板当填房。贞贞不甘心做买卖婚姻的殉葬品,采取了到天主堂做修道女的方式进行了反抗和斗争。这较之前面小资产阶级知识女性对社会的反抗,贞贞的反抗也更加大胆,更加坚决,但困难也更加沉重。正当贞贞要跑到天主堂决心做“修女”来殉自己爱情的时候,她被鬼子掳了去,遭到了兽性的蹂躏,并患了难医病症。尽管封建主义、帝国主义把她推入深渊,摧残她的精神和肉体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挺着腰杆,生活了下来,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曾两次从日本军队中逃跑,并与游击队取得联系,以自己的特殊身份为游击队递送情报,致使日本鬼子吃了败仗。

这个短篇中贞贞就是这样一个忍辱负重的不幸女性,作者通过女主人公贞贞的痛苦经历,揭露和鞭挞了日本侵略者的兽行,反映了解放区人民苦难中的觉醒和成长,深入开掘和表现了在这社会大变动时期,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之下,在新与旧,进步与落后的斗争中,解放区劳动妇女所激发出来的生活信念与革命意识,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解放区农村的社会变革,也预示了我们民族的光明前途。

如果说《我在霞村的时候》中的贞贞是一个苦难中刚刚觉醒的形象,那么,《新的信念》中的陈老太婆就是苦难中站起来的复仇的战士形象,在日本鬼子扫荡时,她亲自目睹侵略者的暴行,小孙女被蹂躏致死,小孙子惨遭杀害,自己也被践踏。她强忍着屈辱,带着复仇的渴望,用以煽起人们内心的激怒和仇恨的火焰,奔赴杀敌的战场,彻底消灭侵略者,作者通着陈老太婆这一形象,展现了受害的中国劳动妇女不甘屈辱的坚韧的心灵和倔强的性格。从而激励广大民众坚持抗战的“新的信念”。

四.一心为革命事业的女共产党员

丁玲的短篇创作的另一方面的重要内容,就是写光明世界妇女的新生,歌颂新时代妇女的当家作主精神。作品《在医院中》是延安时期丁玲坦露最多矛盾的作品。这篇带有很强批判性的小说,写的是年轻的理想主义者陆萍与她所处环境之间的冲突。主人公陆萍是上海一个产科学校毕业的学生。她对工作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具有可贵的工作热情,蓬勃的革命朝气,现代的科学知识,这正是抗战初期千千万万投奔抗日根据地的革命知识青年的艺术写照。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我们不难找到一颗年轻的爱党、爱祖国、爱人民之心。她与周围环境的矛盾,是和高度的革命责任感联系着的先进的文化科学思想与落后的小生产势力的矛盾,敢于创新的当家作主的姿态与偏爱保守、自私苟安的思想习气的矛盾。

作品正是通过主人公陆萍的眼睛看出医院这一环境的种种矛盾和不合理的地方,陆萍和《莎菲女士的日记》里的莎菲同属一环境中的“疏离者”形象,所不同的是,莎菲作为一个绝对的个人主义者并不尝试去改变环境,因而尽管有种失望和不满,但那伤痛都朝向自身,并沉溺于一种自我毁灭的感伤情调之中而使矛盾消于无形;而陆萍却被一种来自自我和理想的愿望所折磨,小说中提到她在极端失望的时刻患上“旧有的神经衰弱症”,似乎是一种莎菲式的绝望,但因为“希望的存在,那尽管是铁箍却是她自愿套上去的”约束的存在,却使她不肯沉溺于幻灭。因而,陆萍与环境之间的紧张关系就不可解脱,她必须时刻意识到外力的存在,并在对旧我的脆弱的指责中振作起精神来磨砺自己。从而尖锐地揭露了矛盾,显示了这种思想作风给我们革命事业所带来的危害,具体真切地说明了,要在一个经济、文化上都很落后的国土上,进行先进的改革,推广先进的科学技术,会遇到多少严重的困难和障碍。作者从生活实际出发,以严峻的现实主义笔墨再现了这个艰难曲折的过程。生活在解放区的丁玲如此正式现实,大胆揭露尚未引起人们的注意的、严重的阻碍革命前进的问题,展示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对革命事业的热爱,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表现了作者敏锐的洞察力和高度责任感。

1979年,平反后的丁玲重新投入党的怀抱,拿起了战斗的笔,写下了歌颂新时代妇女的著名短篇小说《杜晚香》。作品中的主人公杜晚香,生活在一个穷僻的小山沟,13岁就由后母做主许配给并不怎么宽裕的李家的小儿子做媳妇。在李家,她勤勤恳恳,长年不息地劳累着,过着艰难的岁月。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她一家人翻了身;抗美援朝时,她支持丈夫李桂报名参加志愿军;在土改复查队的培养下,她去县里训练了三个月,当上了妇女组长,又当了妇女主任,随后光荣地加入共产党,初步懂得了为大多数人做事比为一个人做事更有意义。她学着那些工作队的人们走家串户,宣传党和政府的各项政策。1958年,当丈夫李桂从四川军事学院集体转业到东北支援边疆建设时,她决心跟丈夫一样。去北大荒后,她以当家作主的姿态和火一样的热情,先在家属区工作,后又勇敢地投入到汹涌的开荒劳动的波涛,具有不怕苦不怕累的实干精神。不管受到怎么的称赞,她始终是平易近人、心胸坦白、朴实坚强、老老实实按照党的要求,为着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作者以革命主义手法,为我们成功的塑造了一个不图名、不图利、一心为革命,一心为人民的共产党员的高大形象,体现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这个形象较之作者以前所塑造的妇女形象,更为丰满、更为典型、更为理想,是丁玲作品中妇女形象的新发展,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重要建树。

从梦珂到杜晚香,丁玲在她的短篇创作中塑造了众多的妇女形象,她们之间多数是苦难中的承受者,反抗封建的叛逆者,追求光明的探索者,投身工农运动的革命者,艰苦创业的实干者。这些闪耀着时代的光辉的妇女形象,丰富了新文学的人物画廊,反映了小资产阶级知识女性和劳动妇女走上革命道路的某些特点,展示了中国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革命建设的战斗历程,也展示了时代的浓烈气息,看到巨大的生活激流,听到中国人民向新生活进军的脚步声。从她们的身上,我们也看到了作者的美好心灵,永远是和人民群众和党的革命事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这就是丁玲刻画各种妇女形象的深刻社会意义所在,也是她的现实主义短篇小说创作所达到的高度艺术成就所在。

参考文献

[1]《我的创造生活》.丁玲著.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

[2]《中国现代女作家》.阿英著.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3]《丁玲作品集》.長江文艺出版社.1979年版

[4]《中国现代文学史》.吴宏聪主编.武汉大学出版社.1999年6月版

[5]《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吴宏聪主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5月版

[6]《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论》.王晓明主编.东方出版中心.1997年11月版

(作者单位:阳江技师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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