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据素的人际功能分析——以记者招待会语料为例

林馥嫌

(福建医科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福州350122)

零据素的人际功能分析
——以记者招待会语料为例

林馥嫌

(福建医科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福州350122)

语言交流的重要目的是为了实现说话人的人际功能，维持一定的人际关系。针对2014—2016年李克强总理“两会”记者招待会的英译稿句子进行定量统计，发现其中零据素句子占绝大多数，零据素陈述是说话人实现人际功能的一种语言手段，即传递可靠信息、共享知识和立场以及表明责任和态度。

言据性；据素；零据素；人际功能；记者招待会

言据性(evidentiality)是指说话人对知识的来源以及态度或介入程度的说明[1]。表现言据性的词汇或语法手段称为据素(evidential)；未使用据素的语言现象称为零据素。近3年来，国外言据性研究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言据性:认知的语言编码》的出版表明言据性已成为一个独立的课题[2]。第六届世界语用学大会专题讨论了言据性的研讨成果，并汇编于国际知名语言学杂志《语用学学刊》(JournalofPragmatics)，说明该课题在国际语言学界已经具有一定的规模。语用学家Mushin首先强调了言据性在语篇中的作用，为以后的学者开展相关探索做了铺垫[3]。国外言据性研究的视角和内容促进了国内这个领域的研究成果与日俱增，阐述的内容从单纯的理论介绍走向多样化，分析层面从语句描写走向语篇；但语篇类型大都集中于新闻语篇、学术语篇和广告语篇等，对其它诸如书评、社论、机构性话语和课堂会话等类型的语篇涉及甚少，缺乏语篇的多样性[4]，因此，言据性探究在语篇类型上还有待拓展。笔者拟在系统功能语言学的人际功能框架下，尝试探讨记者招待会中语言的零据素现象及其发挥的人际功能。

一、探讨记者招待会零据素人际功能的意义

言据性是实现人际意义或体现人际功能的一种语言手段，其涉及的主观态度与立场带有人际的性质。当前，已有学者开始阐析语篇中据素的人际功能，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5-6]。但甚少学者关注零据素的人际功能，笔者在中国知网上搜索篇名中包括“零据素”和“人际功能”的学术论文，结果仅有一篇[7]，可见语篇中零据素的人际功能研究值得学者深入挖掘。

(一)拓展人际功能的语言表现手段

根据系统功能语言学派的观点，语言具有三类纯理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顾名思义，人际功能指的是语言所具有的表达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功能。具体而言，人们使用语言是为了实现一定的动机，如提供信息、解释行为、表明态度、试图影响他人的态度和行为，以维持一定的人际关系[8]。事实上，语言的人际功能即为语言的参与功能，它代表说话人进行主动干预的一种“意义潜势”[9]。借助这项功能，说话人主动参与到某一情景语境中，表露其态度和判断，并试图对别人的态度和行为施加影响[9]。

人际功能关注的重点是话语或语篇交际者之间的互动关系。语言交际的互动性主要体现在给予(giving)和求取(demanding)这两种基本的言语角色之中，而其中交流物(commodity exchanged)包括物品/服务(goods/services)和信息(information)。言语角色和交流对象组成四种言语功能，即提供、命令、陈述和提问[8]。当说话人给予物品/服务和信息时分别实施了提供和陈述的言语功能，而当他求取物品/服务和信息时则实施了命令和提问的言语功能。交际参与者在交际的互动中实施言语功能、实现人际意义的交换及共同建构语篇。这种互动最直接地体现为言语功能及其引发的应答之间的相互关系[10]。

实现人际意义的手段可以多种多样，并可从认知、评价和互动三方面考察人际意义的语义范围[11]。除了语气、人称和情态成分，凡是能表现人际关系的语言成分都应该被看作人际功能的体现形式[12]。薛彩丽统计分析了2004年至2014年中国外语类核心期刊上发表的有关人际功能理论的文章，发现国内学者对人际功能理论的阐析侧重于情态系统，忽略了对其他层面和语气系统的探讨[13]。目前，人际功能理论表现手段的探析大都集中情态、语气和人称，尤其是情态系统，手段比较单一。因此，对人际功能理论的研究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从言据性角度解析语言的人际功能无疑将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拓展人际功能的语言表现手段，从而进一步补充和完善该理论。

(二)理解记者招待会语言的特殊性

记者招待会是组织或个人有效发布各类信息、寻求媒体客观如实报道的一种必要的途径和手段[14]。作为一种重要的交流形式，记者招待会在语言使用方面具有鲜明的艺术风格和语用特征，它要求发言人根据具体语境使用合适的言据性，力求确保与媒体沟通顺畅，并且无损个人、组织乃至国家的利益，使双方交流在平和融洽的氛围下进行[15]。每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以下均简称“两会”)期间举行的总理记者招待会，通常被认为是有关中国政府施政的一次吹风会，备受全球瞩目，吸引中外众多媒体记者参与，在国际社会广受关注。

目前，有关记者招待会的解析大都以语用模糊、合作原则和口译策略为切入点，几乎没有学者从言据性角度进行解析。而在记者招待会语境下阐述语言的言据性及其人际功能，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这种特殊的语言艺术。鉴于“两会”记者招待会的重要性，笔者以2014年至2016年李克强总理“两会”答记者问的英译稿为语料，探究记者招待会中言据性的使用情况及其意欲传递的人际功能。以英译稿为语料，是为了便于跟笔者前期探讨的英语新闻和英文广告语篇中的言据性分布情况及其反映的语篇特点做对比分析。选用的语料均为英文，才能使言据性在表现形式上保持一致，统计结果才具有可对比性。笔者对照检查了这三届记者招待会中英文两个版本的言据性，以确保英译稿中各类据素和零据素的数量忠实于原文。

数据统计结果发现，2014年、2015年和2016年李克强总理“两会”记者招待会英译稿中总句子数分别为289句、239句和260句，零据素句子分别为258句、209句和211句。换言之，这3年记者招待会英译稿的零据素比重分别为89.27%、87.45%和81.15%，即平均值为85.96%。相比之下，新闻语篇和广告语篇中零据素比率分别为47.19%和65.73%[16-17]。

新闻语篇据素比重超过零据素，是因为据素可以帮助读者获取语境效果，因而是促进新闻语篇信息关联性的手段，是信息交际过程中提升关联性的明示标志[16]。而广告语篇中据素占有一定的分量是因为据素具有转移责任以及协调或维系一定的人际关系的功能，最终意图是树立良好的产品形象，改变读者的态度，刺激他们的购买欲望[17]。记者招待会中零据素比重多达85.96%，比新闻语篇和广告语篇的零据素比重高，这并非偶然，而是由其语言特殊性决定的。由于“两会”记者招待会发生场合、现场发言人以及所面对的听众的特殊性，它又兼具外交以及政治等特性[18]。不同于日常沟通,“两会”记者招待会是一个关乎国家政治及政策性的重要外交场合，具有独特的战略功能，任何轻微的动作和言辞都有可能产生深远的影响[18]。因此，发言人在一系列的方针政策及国际问题的立场上所使用的语言表述，应从国家角度出发，选择合适的言据性，务求实现其人际功能，树立并维护中国政府的良好形象[19]。

二、记者招待会零据素的人际功能

根据表达与交际的具体需要，人们可以选择是否使用据素以实现其人际意义[5]。在记者招待会中，发言人使用零据素编码信息，为听众提供的不是物品与服务，而是“给予”信息。此时发言人所扮演的言语角色是“陈述”。通过言语角色的交换以及“陈述”这一言语功能的实施，信息在交际双方之间传递，意义得以磋商，发言人和听众之间产生了互动[5]。所以记者招待会的零据素反映了发言人、发布的信息和听众三者之间的互动关系，是说话人借助零据素表达交际意图的一种方法，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一)传递可靠的信息

记者招待会中发言人向记者提供信息，表达态度和陈述主张；记者期待得到可靠的信息，故可信性是构建记者招待会话语的一个重要基础。基于这个交际意图，大多数情况下发言人会选择零据素编码信息。因为零据素表达的意义潜势是“可信的”，使用零据素陈述表明说话人对所述内容的态度是肯定的[20]。当在场记者听到这类陈述时，他会推断其得到的信息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说话人因此借助零据素跟听者互动，进而实现了人际功能。2014年至2016年这三届“两会”记者招待会中，李克强总理回答记者提问时对于数据信手拈来，几乎都选用零据素表达。他意欲传递数据人际功能是其所陈述数据为一手信息，并非来自第三方，是确凿可信的，而非道听途说。相较于新闻及广告语篇，记者招待会上发布的信息需要具备更高的可靠性及保真度，故而零据素占比重亦更高，以下以2014年、2015年和2016年李克强总理“两会”记者招待会为例，以下例句亦同。

例1：With tremendous efforts,the central government has abolished or delegated to lower-level governments 416 items subject to State Council review and approval.(2014年)

例2：Last year China imported 310 million metric tons of crude oil and about 930 million tons of iron ores from the international markets.(2015年)

例3：In the first two months of this year,the service sector grew 8.1 percent.(2016年)

在编码“中央政府下放取消416项审批事项”“中国2014年进口了3.1亿吨原油和9.3亿吨铁矿石”和“2016年一、二月份中国的服务业又增长了8.1%”这3条信息时，总理一律选择了零据素陈述，证明信息具有非常高的可信度，所以无需通过据素做出显性标注。总理扮演了“给予”听众客观信息的言语角色，实施了“陈述”的言语功能。在传递信息的同时，传达了总理言据交际的目的，即发布的信息是客观、可信的。零据素的使用，使得信息的传递更具可信度，发言人的语言更具说服力。听众能够更好地理解和接受总理所传达的交际意图，促进交际顺利进行。如果用各种据素编码这些信息，其可信性将不同程度地被削弱，双方的交际效果可能会受影响。

(二)共享知识和立场

语言交际的一个重要目的是进行意义的交流，建立并保持适宜的社会联系。人们在进行语言交流的时候总是带着一定的目的，如影响他人的态度或行为或向他人提供信息[10]。同样，政府通过召开记者招待会，实现与社会各界人士对话的交际意图，促进信息传递的同时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使用据素与否取决于说话人的选择。如果说话人采用零据素，隐含了他认为发布的信息是一种没有争议性的事实，希望与听话人共享这种知识或立场，通过共享某些特定的知识与经验、价值与立场，双方可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5]。李克强总理在描述过去一年里中国政府所做的工作时，几乎都使用零据素句子。这是总理通过零据素与民众共享信息和立场、拉近与民众距离的一种策略。

例4：During my visit in Vietnam,I reached principled consensus with the Vietnamese leaders about China-Vietnam cooperation in maritime joint development,on the land and in the financial sector.(2014年)

例5：Regarding CPI,last January we had positive growth and the figure for February further rebounded.(2015年)

例6：Last year,the State Council already adjusted downward the contributions by individuals and businesses to the insurance scheme covering places,safety,unemployment and maternity.(2016年)

政府通过记者招待会的形式，利用媒体发布信息，实现公众的知情权。李总理在描述“中国和越南领导人达成海上共同开发、陆上合作、金融合作三头并进的原则”“中国CPI一月份是正增长，二月份涨幅比一月份更高”和“国务院去年已经下调了工伤、失业和生育保险的缴存比例”时选择使用零据素，这是由他的交际目的决定的。在这一交际过程中，总理作为信息的发布者，并没有向受话者发出命令或提问，而是通过“陈述”这一言语角色实现其交际功能；即所发布的信息为他单方面拥有的准确信息，他无需使用据素体现对信息的可靠程度，亦无需与听众协商或讨论所述信息的真实性。而是希望与他们共享信息和立场，使他们受益，从而建立一种和谐的人际关系，保证交际顺利进行。

(三)表明责任和态度

人们在交际过程中，言语具有很强的目的性。说话人选择使用据素与否都是为了实现其交际意图。在记者招待会这种语境情景下，李克强总理表达中国政府将要做的工作时，几乎都使用零据素表达，这取决于其交际意图。总理通过选择零据素，实施了“陈述”的言语功能，清楚地表达了他及其代表的中国政府愿意为信息负责到底的态度，传递了人际功能。

例7：The government will severely punish those illegal emitting activities which harm both nature and human health.And those overseeing agencies which turn a blind eye to polluting activities and fail to perform their overseeing duties will be held accountable.(2014年)

例8：China has both responsibility and ability to safeguard stability of its borders with Myanmar.(2015年)

例9：And we also plan to use two years of time to achieve the direct settlement of hospitalized expenses by retired elderly people in places away from their hometowns,so as to remove this high concern in the minds of our people.(2016年)

零据素的使用反映了总理、话语和在场记者三方之间的互动关系，体现出一个动态的、构建人际意义的过程[5]。当被记者问到“如何向雾霾宣战”“如何应对中缅边境最近发生的问题”和“有关医保结算方面问题”，总理站在国家和政府的立场上直面问题、不避尖锐，均采用零据素表达方式。他期望实现的人际功能是中国政府愿意为“坚决惩处那些违法偷排、伤天害人的行为”“坚决维护中缅边境的安全稳定”和“两年时间内，老年人跨省异地住院费用能够直接结算”这些信息负责。明确地回复老百姓关切的问题，表明了总理带领政府戮力改革的实干决心和责任心。由此，人们看到了一个大国总理治理好国家的坚定信念和必胜信心、一个担当责任的大国总理的风采，也彰显了李总理的语言风格和人格魅力。总而言之，总理借助零据素与听者之间产生互动，向听众传达自己负责和坚定的态度，也影响了受话者的态度和行为，提高了言语交际的质量。在记者招待会上，如果发言人过多地使用诸如传闻、信度和演绎等据素，听众可以推断发言人意欲逃避或转移责任，双方的交际就会受阻。

言据性研究对于适当地使用据素或零据素来传递所述信息的态度，实现受众与语言使用者之间的互动具有现实意义[20]。记者招待会中发言人使用的语言具有大量零据素表达的特点。零据素是发言人较为成功地维持与听众交互式交流的语言手段，实现了发言人传递可靠信息、共享知识和立场以及表明责任和态度的人际功能。这三方面人际功能的最终交际意图是维系政府与民众的人际关系，树立中国在国内和国际舞台上良好的形象。分析记者招待会中零据素的人际功能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其一，有利于人们揭示发言人的交际意图和人际功能；其二，有利于人们根据交际目的合理地运用言据性以提高交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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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马川建)

2016-06-14

林馥嫌，女，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语用学,话语分析。

H314.3

A

1009-4784(2017)01-00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