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医理论的帕金森病从肺论治

朱冬雨，陆征宇，陆玲丹，徐 强，赵 虹

1.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神经内科，上海 200437 2. 泰安市中医医院重症监护室，山东 泰安 271000

基于中医理论的帕金森病从肺论治

朱冬雨1，陆征宇1，陆玲丹1，徐 强2，赵 虹1

1.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神经内科，上海 200437 2. 泰安市中医医院重症监护室，山东 泰安 271000

帕金森病是一种常见的神经系统变性疾病，属于中医的“颤证”范畴，脏腑辨证大多从肝、脾、肾论治，很少提及肺与帕金森病的关系。笔者认为，肺的生理功能与帕金森病有着密切的联系，在帕金森病早期使用补肺的药物对于延缓帕金森病的进展有一定的疗效。基于中医理论，肺开窍于鼻，主气、司呼吸，通调水道，与大肠相表里。肺的生理功能可影响全身脏腑气血的运行，是帕金森病关键的病变脏器。因此，本文除了从病因和病机角度探讨肺与帕金森病的关系外，还以帕金森病的非运动症状作为切入点，论证早期从肺论治帕金森病是必要且可行的。

帕金森病；中医；肺；非运动症状

ABSTRACTParkinson’s disease is a common neurological disease. It belongs to the “tremor syndrome”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Parkinson’s disease is mostly treated from liver, spleen or kidney based on the the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ung and Parkinson’s disease is rarely mentioned. Using the treatment to tonifying lung in the early stage of Parkinson’s disease has certain curative efficacy to prevent or slow down its progression. Based on the the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 lung opens at nose,governs Qi and breathing, regulates water passage, and has internal and external relationswith the Large Intestine Meridian. Its physiological function also a ff ects the transporting of Qi and blood through the whole body. So the lung is the key organ of Parkinson’s disease.In this paper, the discussion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lung and Parkinson’s disease through aspects of etiology, pathogenesis and non-motor symptoms demonstrates that the early treatment of Parkinson’s disease from lung is necessary and feasible.

KEY WORDS:Parkinson’s diseas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Lung; Non-motor symptoms

帕金森病是一种常见的神经系统变性疾病。近年来，人们关注帕金森病运动症状的同时，非运动症状也日益受到关注。西医对帕金森病发病机制的认识目前还不十分清晰，对非运动症状的治疗也只能做到缓解其症状，而无法从根本上阻止病情的进展。从中医角度而言，帕金森病属于“颤证”范畴，诸多医家大多是从肝、脾、肾论治，且以震颤、拘挛或运动迟缓等运动症状为主要切入点。本课题组经过多年的临床观察和研究，发现早期帕金森患者使用补肺药物对延缓帕金森病的进展具有一定的疗效。因此，笔者认为中晚期帕金森病可以从肝、肾论治，而早期帕金森病可从肺论治。

1 帕金森病的中医病机及诊治特色

帕金森病属中医“颤证”范畴，诸多医家对其病因病机进行了深入探讨。周仲英等[1]认为，帕金森病病在筋脉，与肝、脾、肾等密切相关；各种原因导致气血阴精亏虚，不能濡养筋脉，或痰浊、瘀血壅阻脉络，导致气血运行不畅、筋脉失养，或热甚动风，扰动筋脉，而致肢体拘急颤动。张杰等[2]认为，帕金森病的病位在脾，脾主四肢，脾虚则气血生化不足、运行无力，四肢失于濡养，故发为颤振；亦或因脾虚生痰以及气血亏虚致瘀，痰瘀互阻，引动肝风，肝风夹痰瘀上扰神明，则发为震颤。田盼盼等[3]认为，肾虚为帕金森病的根本病机，该病由“年老阴血不足，水少不能制盛火”所致，肾气衰早于肝气衰，肾虚则水不涵木，而致肝阴亏虚，筋脉失养；肾阳亏虚，易使火不生土，导致脾阳虚衰；脾阳亏虚，则气血生化无源，导致筋脉失养，出现肢体震颤拘挛、动作迟缓等。郭旭堂等[4]认为，帕金森病的病位在脑，属本虚标实、虚实夹杂，以五脏虚为本，以风、痰、瘀为标。有关帕金森病中医证型分布的文献[5-7]亦指出，本病证型主要以肝肾亏虚为主，病理产物以“风、火、痰、瘀”为患。王永玲等[8]认为，本病多因“风、火、痰、瘀、虚”所致。张永超等[9]结合“虚气留滞”理论对帕金森病进行了病因病机的剖析，认为诸气亏虚是帕金森病的发病基础，气滞、痰浊、血瘀、内风毒损是其重要的病理环节。王彦春等[10]认为，无论是何种原因引起的帕金森病，最终的病机为脑功能受到影响，才能发为颤振。结合诸多医家对颤证病因病机的认识和分析，本课题组认为，无论是从何脏腑论治，大多离不开一个“虚”字，由此可以认为“诸脏亏虚”是帕金森病的发病基础。

中医的诊疗特色在于辨证论治，必须分清标本虚实以及疾病所属证型，方能治病求本，取得良好的疗效。帕金森病是一种缓慢进展的慢性疾病，其病程较长，随着疾病的发展，病机的重点亦存在差异。因此，笔者十分赞同赵国华[11]提出的基于颤证分期而治的观点。帕金森病早期，气血始亏，脏腑功能失调，痰瘀之毒尚未生成，因此以补益气血为主。中医学认为，肺主宣发肃降，主气、司呼吸，主治节，朝百脉，通调水道，与大肠相表里，因此肺的生理功能可影响全身脏腑气血的运行。若肺功能受损，则气血亏虚；气血不生，则虚风内动；气血不行，则痰瘀阻滞、筋脉失养，导致肢体颤抖、僵硬、运动迟缓，形成颤证[12]。因此，肺的生理功能与帕金森病密切相关。

2 从肺论治早期帕金森病

2.1 从肺论治早期帕金森病的中医理论依据

2.1.1 肺主气、司呼吸

《素问·五脏生成》云：“诸气者，皆属于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天气通于肺。”《素问·六节藏象论》说：“肺者，气之本。”《灵枢·五味》云：“其大气抟而不行者，积于胸中，命曰气海，出于肺，循喉咽，故呼则出，吸则入。”另有《灵枢·邪客》说：“宗气积于胸中，出于喉咙，以贯心脉而行呼吸焉。”肺主气、司呼吸主要体现在走息道以行呼吸，以及贯心脉以行气血。《灵枢·决气》记载：“人有精、气、津、液、血、脉，余意以为一气耳。”宗气是一身之气的重要组成部分。若肺脏的功能失调，则宗气亏虚，气血运行不畅，气血不行，则津液停聚，成瘀成痰。瘀阻经络，则筋脉失养、肢体颤抖；痰聚脑络，则认知障碍、抑郁淡漠。正如张锡纯先生云：“此气且能撑持全身，振作精神，以及心思脑力、官骸动作，莫不赖于此气，此气一虚，呼吸即觉不利，而且肢体懒，精神昏愦，脑力心思为之顿减。若其气虚而且陷，下陷过甚者，其人即呼吸停顿，昏然罔觉。”

2.1.2 肺为通调水道

《素问·经脉别论》称肺为“通调水道”，肺气的宣发肃降作用推动和调节全身水液的输布和排泄。《灵枢·决气》曰：“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灵枢·痈疽》云：“上焦出气，以分温肉而养骨节，通腠理。”《素问·经脉别论》又说：“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肺气失宣，体内浊气难以排除，脾所传输的津液与水谷精微不能布散至全身，肌肉、骨节得不到濡养滋润，故出现震颤、麻痹、肌肉僵直等。又有清代汪昂《医方集解》称“肺为水之上源”，若肺失宣发，水之上源不通，则水液停聚，聚而为痰。“痰瘀”的发生正是气血津液运行失调的表现，而2者既是帕金森病的病理产物，又是其致病因素。由此可见，肺的功能失调，体内浊物排除不畅，水液代谢失常，则导致水液停聚、痰浊内阻，筋脉脏腑因而失养；气血亏虚，筋脉失养，加上水液停聚、痰浊阻滞，继而发生颤证[13]，这都与肺的生理功能密切相关。气为血之帅，血赖气以行之，若肺气不利，则血瘀在所难免。因此，早期着手于肺的治疗，在预防或减缓帕金森病晚期痰瘀互结方面，显示出独特的优势。

2.1.3 肺与大肠相表里

《灵枢·经脉》云“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灵枢·本输》曰“肺合大肠，大肠者，传道之腑。”肺合大肠，与大肠相表里，2者在经脉上相互络属，因此在生理学和病理学上也密切相关。从生理学角度而言，大肠察受肃降之肺气才得以正常传导，而大肠的传导亦是肺气肃降的前提；从病理学角度而言，肺气不足，大肠传导失职，则导致气虚便秘。除了大肠的气化传导，魄门的启闭排便也要依靠肺气的宣降与推动，若肺气充足，宣降协调，则大肠气化有力，魄门方可正常启闭，糟柏才能及时排出。冉娟娟[14]对帕金森病患者非运动症状进行了观察，发现帕金森病患者非运动症状的总发生率为92.3%，其中便秘发生率为76.9%。曹辰杰等[15]也发现，帕金森病患者的消化系统症状发生率最高（83.5%），其中尤以便秘的发生率居高不下（56.4%），且便秘会增加帕金病的发病风险，是帕金森病患者常见的消化系统症状，甚至可以先于运动症状出现。由此说明，早期帕金森病与肺脏虚损关系密切，为早期从肺论治帕金森病提供了客观的理论依据。

2.1.4 肺开窍于鼻

鼻为肺系，为气体出入之门户，下通于肺，乃肺之外窍。《灵枢·口问》曰：“口鼻者，气之门户也。”《灵枢·五阅五使》云：“鼻者，肺之官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肺主鼻……在窍为鼻。”《灵枢·脉度》云：“肺气通于鼻，肺和则鼻能知香臭矣。”《素问·金匮真言论》曰：“开窍于鼻，藏精于肺”，肺使精气、卫气上注清窍，鼻窍得以濡养，护卫而通利，则嗅觉正常。《灵枢·经脉》云：“手太阴之别，名曰列缺……别走手阳明也。大肠手阳明之脉……上夹鼻孔。”张丽燕等[16]发现，在帕金森病患者中以嗅觉识别阈值作为嗅觉减退的标准，其敏感度为70%，明显高于以嗅觉察觉阈值作为嗅觉减退标准的敏感度（48%），提示嗅觉识别阈值是更敏感的帕金森病患者嗅觉功能减退的筛选指标。阎清海[17]也认为，鼻为肺之窍而司嗅觉，肺气宣肃有司，鼻窍方能通利，并提出鼻窍之病治途多端，皆不离乎治肺。肺气宣畅，则鼻窍通利、呼吸平稳、嗅觉灵敏；肺气失宣，则鼻塞不通、呼吸不利、嗅觉亦差。由此可见，帕金森病患者早期出现的嗅觉障碍，与肺气失宣密不可分。

2.1.5 肺为相傅之官而主治节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肾藏精，主骨生髓，脑为髓海；肺朝百脉，主治节，通调水道，助心行血。肺之机能正常，则气血充足，魄生而主司感觉，故脑与肺有着密切的联系[18]。另有《素问·六节藏象论》记载：“肺藏气，气舍魄”；《灵枢·天年》曰：“肺气衰，魄离，故言善误”，“肺藏魄，虚则魄伤而狂，不识人，或善悲，善忘，言多误”[19]。《素问·宣明五气》说：“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是谓五脏所藏”，最早将神志与五脏相联系以进行论述。而《灵枢·平人绝谷》曰：“五脏安定，血脉和利，精神乃居。”这说明，脏气合和，气血滑利，阴阳能够维系，则五志才能有所藏，正常的生命情志活动也可维系，反之则病变从生。帕金森病患者常伴抑郁、认知功能障碍。李军艳等[20]认为，帕金森病的病位在脑，以肾虚为本，瘀血阻滞脑络为标。由此可知，其病变与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冀小伟等[21]也认为，“肺藏气，气舍魄”，当肺自病或其功能失司时，就会出现精神情志病变。又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之说。相傅者，辅佐心君之意。肾藏精，主骨生髓，关系髓海的盈亏。肺主气，朝百脉，主治节，调水道。肝、心、脾、肾无一不与肺关系密切，故可以从调畅肺之气机入手，调补五脏虚损，从而达到帕金森病早期治疗或者延缓帕金森病进展的目的。

2.2 从肺论治早期帕金森病相关临床研究进展

有研究发现，帕金森病患者存在通气功能受损、上气道阻塞以及呼吸肌肌力下降等肺功能障碍，甚至使用左旋多巴治疗的帕金森病患者的死因通常都是呼吸功能障碍[22]。王珧等[23]发现，帕金森病常累及患者的呼吸功能，以呼吸力学功能障碍为著，可能存在躯干肌（主要是呼吸肌）肌张力增加所致的胸廓呼吸运动协调性、扩张度和顺应性的下降。除此之外，帕金森病患者还表现出一系列非运动症状，如睡眠障碍、嗅觉障碍、抑郁、焦虑和自主神经功能障碍等[24]，自主神经功能障碍主要包括交感神经受损的症状（直立性低血压、少汗）和副交感神经受损的症状（便秘、阳痿、尿潴留），感觉障碍主要表现为嗅觉障碍和疼痛[25]。其中，嗅觉障碍很常见（45%～90%）[26]，且大多发生在运动症状出现之前，但是目前尚无明确措施能够改善嗅觉障碍[27]。由此可见，肺脏虚损及功能失调在帕金森病的发生和发展中是不可忽视的环节，起着重要的作用。在疾病的早期，气血始亏，脏腑功能失调，此时应抱持“不治已病治未病”和“既病防变”的中医学术思想和观念，防患于未然，延缓疾病进展。而肺的生理功能可影响全身脏腑气血的运行，因此值得对从肺论治早期帕金森病作深入探讨。

2.3 本课题组从肺论治早期帕金森病的临床经验

本课题组曾经开展了从肺论治早期帕金森病的临床观察性研究，发现补益肺气的药物可以推迟早期帕金森患者服用西药的时间，延缓疾病的进展，有效改善早期帕金森病患者的便秘等症状，为中医早期治疗帕金森病提供了新的可能。

3 小结与展望

综上所述，肺主气、司呼吸，通调水道，与大肠相表里，开窍于鼻，为相傅之官而主治节，肺的生理功能可影响全身脏腑气血的运行。在帕金森病早期，肺气亏损，气血运行不利，导致便秘、嗅觉障碍等非运动症状；在帕金森病中期，因虚致实，风、痰、瘀交织走窜经络，筋脉失养，发之为颤；在帕金森病晚期，五脏气血极度亏虚，痰瘀互结，瘀阻脑窍，髓海空虚，从而导致抑郁、认知障碍等，显著降低患者的生活质量。由此说明，肺在帕金森病的发生和发展中起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从肺论治早期帕金森病体现了中医“未病先治”及“既病防变”的学术思想，为早期治疗帕金森病提供了新的可能。从肺论治早期帕金森病是必要，也是可行的。当然，在从肺论治帕金森病时，仍应遵循辨证论治的原则，辨明本虚标实，进一步辨证求因，以减少从肺论治帕金森病导致矫枉过正之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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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eating Parkinson’s disease from lung based on the the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ZHU Dongyu1, LU Zhengyu1, LU Lingdan1, XU Qiang2, ZHAO Hong1
1. Department of Neurology, Yueyang Hospital of Integrated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0437, China 2. Intensive Care Unit, Taian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aian 271000, Shandong Province, China

10.12022/jnnr.2017-0033

朱冬雨, 陆征宇, 陆玲丹, 等. 基于中医理论的帕金森病从肺论治[J]. 神经病学与神经康复学杂志, 2017, 13(3):109-113.

赵 虹

E-MAILdrzhaohong@126.com

CORRESPONDING AUTHORZHAO Hong

E-MAILADDRESS drzhaohong@126.com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编号：81503551）；上海市科学技术委员会医学引导类科技项目（编号：15401930200）；上海市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编号：15ZR1442300）；上海市治未病预防保健服务体系建设项目（编号：ZY3-FWMS-1-1001-KYJS-13）；上海市进一步加快中医药事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编号：ZY3-RCPY-3-1030）；上海市人才发展资金（编号：201456）；上海市浦江人才计划（编号：17PJD039）；上海中医药大学后备业务专家及优秀青年护理人才培养计划

FUNDING/SUPPORT: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 (No. 81503551);Medical Pilo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roject of Shanghai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mmission (No. 15401930200);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Shanghai (No.15ZR1442300); Shanghai Disease Prevention and Health Care Service System Construction Project on Preventive Treatment of Diseases (No. ZY3-FWMS-1-1001-KYJS-13); Shanghai 3-year Action Plan on Further Accelera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No. ZY3-RCPY-3-1030); Shanghai Municipal Fund for Talent Development (No. 201456);Shanghai Pujiang Talent Plan (No. 17PJD039); Training Program for Potential Medical Experts of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ONFLICT OF INTEREST: The authors have no con flicts of interest to disclose.

Received June 14, 2017; accepted for publication August 7, 2017

Copyright © 2017 byJournal of Neurology and Neurorehabilitation

To cite: ZHU DY, LU ZY, LU LD,et al. Treating Parkinson’s disease from lung based on the the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J].J Neurol and Neurorehabil, 2017, 13(3):109-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