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珂 李艳莉
(1.岭南师范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广东 湛江 524048;2.山西大学 继续教育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的进展及启示
魏 珂1李艳莉2
(1.岭南师范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广东 湛江 524048;2.山西大学 继续教育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在教育中“身体问题”日益凸显、其他学科密切关注“身体”研究等背景下,教育学界亦逐步开展了对“身体”的研究。在对相关研究成果进行整理后发现,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之成果存在数量相对较少、增长速度较为缓慢等问题。就已有的研究成果类型来看,期刊、博硕士论文均对此有所涉及,且研究成果主要刊发在核心期刊上。就研究主题来看,主要分为身体的内涵和分类、研究的理论基础、身体与规训、身体与教育时空、身体感官与修饰、身体与教育学的分支学科几个方面。从教育学各个分支学科看,研究者对身体与德育,身体与课程、教学,身体与教育史等方面进行了探讨。今后仍须加强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注重对身体的内涵和分类的界定和划分,加强教育学各分支学科对身体的分析,加强对哲学、人类学等其他学科身体研究的借鉴,拓展研究方法,推动该研究与实践的互动,关注国外教育学以及其他学科的最新研究成果,进而改变以往研究中过于关注“意识”而忽略“身体”的局面,最终实现关注教育参与者的“身体”,凸显对教育主体生命关怀的终极目标。
教育学视域;身体研究;研究主题;生命关怀
身体是人存在和感知世界的前提,是社会、历史及文化意义的连接点,也是人自我感知和理解存在的起点和中介点,故而身体成为人生成、存在、生命的根本点,对身体的探讨亦成为人类社会的一个永恒的话题。随着哲学研究的“身体转向”、福柯和梅洛-庞蒂等理论影响日益深刻以及女性主义勃兴、消费社会中对身体塑造大行其道等,“身体”一跃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话题,也成为社会学、历史学、人类学等学科研究的重要话题,身体社会学、身体人类学、身体史、身体美学等研究领域不断兴起且发展壮大。近二十年来,随着教育实践中“身体问题”日益凸显,哲学、历史学、社会学等其他学科“身体”研究的迅猛发展,教育学界亦逐步注重身体研究,且明确提出了“身体教育学”,从“隐身”的教育学研究走向“显身”的教育学研究,注重对身体的内涵和分类、教育规训等进行研究。当前,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已引起学界重视,但研究者对已有研究成果缺乏系统整理、分析,这不利于明晰已有成绩与今后仍需着重的研究方向。基于此,本文从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入手,整理分析已有研究成果的研究现状,梳理相关的研究主题,进而明确今后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仍需努力之处。
关于“身体”的研究,哲学、社会学、政治学、人类学、美学、文学、心理学等诸多学科均有涉及,并形成了身体哲学、身体社会学、身体人类学、身体美学、身体写作等专门的研究领域和分支学科。教育学中的“身体”研究在哲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学科,以及教育实践中“身体”问题日益凸显等的影响下,也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可以说,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与哲学、社会学、人类学中的“身体”研究有共同关注的主题,诸如对身体的内涵界定,也会借用这些学科的田野调查等研究方法。但是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首先必须明确其研究视域为教育学,研究者是从教育学学科出发,应用教育学的相关理论和话语来谈“身体”。不仅如此,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并非泛泛而谈,凡是人的身体均会牵涉其中,其研究的“身体”必须指涉教育参与者的“身体”,即“教育身体”。因此,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会应用教育学的理论框架和术语等来研究教育活动主体的“身体”,且教育学会将身体作为一种新的研究视角,致力于确立一种整全的身体观。由此出发,以“中国知网”为检索数据库,分别按照“篇名”“主题”“关键词”以“身体”并含“教育学”“时空”“校服”“发型”“规训”等,且限定为教育学进行检索,截至2017年6月底共搜到相关文献251篇,其中期刊论文183篇,硕士论文50篇,博士论文18篇,具体情况如下。
各年论文数量分布如图1所示。
由图1可见,分布特点如下:
第一,研究起步时间略晚。据笔者目力所及,研究者于1995年开始提出“教育的时空问题”,但直到2003年才明确提出“身体教育学”。与近年来消费社会中身体的备受关注、教育实践中日益显著的身体问题以及哲学等其他学科对身体研究相比,研究起步时间略晚。教育学与身体密切相关,相关研究要厚积薄发,凸显教育主体的生命存在。
第二,研究成果数量较少。相关研究成果在20年间仅有251篇,平均每年约为12篇,研究成果数量较少,无法与教育学其他研究相抗衡。这说明了身体研究还未普遍引发教育研究者重视,需要更多的研究者将视线转移到这一主题上。
第三,研究成果增长缓慢。研究成果在1995—1999年4年间均为1篇,到2003年才翻倍为3篇,2006—2012年大体保持在14~17篇,增幅不大。2013年之后有显著增长。此外,2008年、2012年、2014年三年的成果数量相较于上一年还呈递减。由此,要实现教育学研究的“身体转向”,需要增强研究的持续关注度。
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成果各类论文分布如图2。
图2显示,特点如下:
首先,研究成果主要发表于期刊,尤其是核心类教育期刊。可以看出,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的研究成果数量虽少,但因为身体是教育学、教育的核心主题,因而此相关研究便很容易引起关注,发表的内容较为深刻且质量较高。
第二,核心期刊中,《教育理论与实践》《教育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全球教育展望》《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教育科学研究》《教育研究与实验》分别刊载相关论文15、8、7、6、6、6、4篇。由此,研究成果主要以前述7种刊物为阵地。值得注意的是,《教育研究》也刊载了身体研究的相关文章,这也说明了身体研究逐渐受到了教育学术界的重视。
第三,硕、博士论文分别有50和18篇,占总量的20.42%。同时,博士论文出现较早,刘云杉分析了教科书中蕴含的民间知识中时间观[1],王有升涉及了学校教育中的时间的切割管理技术等规范技术和策略[2]。硕士论文则起步略晚于博士论文,最早关于此主题的是王伟杰的硕士论文。[3]
对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成果进行梳理时,还发现研究群体的分布特点:
第一,研究者以大学教师为主,中小学教师凤毛麟角。大学教师因理论功底、研究素养等胜中小学教师一筹,更易从事此类理论研究。不容忽视的是,中小学教师密切融合于中小学教育实践中,直面中小学生的“身体”,要注重引导其积累实践案例,加强其对身体规训、身体时空化等问题的思考,裨益于教育实践。
第二,大学教师研究者主要来自南京师范大学、宁波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华中师范大学、西南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华南师范大学、湖南师范大学等校,发文数量分别为42、21、19、17、11、8、8、8篇。其中,南京师范大学以吴康宁指导的博士生如闫旭蕾及道德教育研究所的高德胜等,北京师范大学郑新蓉指导的博士生,华东师范大学的刘良华、李政涛等,华中师范大学周洪宇及其博士生,宁波大学熊和平及硕士生,均是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的主力军,形成了较强的研究力量。
总之,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日渐增多,但由于受重心轻身的习惯影响,身体研究未成为教育学研究的主流,与课程改革和教师教育等热点研究成果比较,不可相提并论。
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主题,主要集中在如下几个方面。
教育学是“成人之学”,成就肉体、理智、情感等完整的、活生生的人。[4]令人堪忧的是,教育、教育学中的身体被遮蔽、抑制,身体感觉被撇开。[5]教育、教育学必须直面人的身体、生命。[6]鉴于此,刘良华提出有必要构建身体教育学。[7]闫旭蕾的博士论文和相关文章①具体参见闫旭蕾:《教育中的“肉”与“灵”——身体社会学视角》,南京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06年;闫旭蕾:《谈“隐身”与“显身”的教育研究》,载《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7年第3期;闫旭蕾:《身体:透视教育的视角》,载《教育理论与实践》,2007年第4期。同样认为,仅从生理学角度的“隐身”教育研究存在问题,加之借鉴其他研究,必须转向“显身”教育研究。孙元涛、李政涛等也思考了这一问题。孙元涛指出教育学必须观照身体,培养学生对身体的理性态度和敬畏之心。[8]李政涛强调教育学身体转向可实现对人体验和感觉的转向、回归教育生活且可探讨身体、社会和文化的互动。[9]李润洲则划分了具体人的“种生命”、“类生命”与“个生命”,指出教育应省思身体教育。[10]因此,研究者指出要实现教育学必须凸显身体,力图身体和精神合一,走向“显身”的教育研究。
梅洛-庞蒂曾言:“世界的问题,可以从身体的问题开始。”要探讨身体的问题,必须清晰身体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特征。基于此,研究者首先剖析教育学中身体认识的偏差,进而思考身体是什么这一问题。闫旭蕾指出,教育学中对身体的认识局限于生理解剖层面,缺乏具体化的、社会情景中的和自身构成问题域的身体。[11]她指出,身体除生理含义,还具有精神性,是一种实践模式和行动系统。[12]何芳[13]、邱昆树[14]认为身体是身心合一体,人生命存在的基础,也是联系人与世界的媒介和自我的展现。冯合国指出身体还是承载社会、历史、文化等的聚集点。[15]由此可见,研究者的认识较为统一,即身体是一种生命整体,有其肉体和心灵结合的自然性,承载社会、历史、文化的关系性,及具有主体能动的主体性。
此外,有研究者从类别法出发对身体的分类进行了深入探讨,李冲锋划分了被管制、被规训、被淹没、被圈挡、被开除的身体和群体的身体,还在文中呈现了相关案例予以分析和展示,这一分类也为教育学身体研究提供了分类依据。[16]杨晓峰则将身体研究对象分为生物形态的身体、心理观感中的身体与社会化过程中的身体。[17]当然,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分类还需要继续探讨,可以借鉴哲学等学科的分类从性别的身体、修饰的身体、时间化的身体、空间化的身体等不同角度强化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分类研究。
关于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研究者在借鉴其他学科理论以及结合本学科研究特点的基础上,择取了相关的理论基础。其中,研究者最为常用和关注的理论基础是福柯的规训理论、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心理学中的具体认知理论。就福柯的规训理论来说,福柯的《规训与惩罚》《知识考古学》《疯癫与文明》等著述中对权力的身体性特点和生存在世身体被规训和被惩罚的观点,成为研究者吸收的主要理论基础。研究者借用权力、知识对身体的塑造、惩罚等分析了教育学领域中各种规则以及对教育参与者的规训等。具体研究详见下文。就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来看,研究者明确了身体才是我们所有经验的前提条件以及意义的中心,我就是我的身体,且身体是在世存在的有生命力的身体,身体与实践中的事物紧密融合在一起,身体就是身体图式。当然,身体不是纯粹的肉体,身体有时间和空间特性,会使其面对改变的情境而作出相应调整,身体也是朝向世界、介入世界和与世界共同构成的世界属性。现象学研究成果较多来自宁波大学熊和平团队。就具身认知理论来看,研究者不仅阐释了具身理论的观点,有些研究者还将此与课程、教学、管理等融合在一起,如叶浩生认为具身认知挑战了以身心二元论为基础的教育与教学观,裨益身体重返教育。[18]陈乐乐指出,教育学上身体的复归是当务之急,相应地,教学论、知识论和方法论的具身性应该得到重视。[19]尹自强[20]、刘海萍[21]将具身认知融入学校课堂行为规范和学校管理中,提出二者要从抑身走向扬身,重视学生生成理解。
福柯在其相关著作中曾热衷于探讨现代性如何导致身体成为知识、现代技术等管辖的对象,成为施展规训技巧和权力的场域。可以说,身体自诞生起,即与各种规则、知识等权力密不可分,会被塑造和规训。不仅如此,在教育场域中的教育主体在接受教育时,也会受到相应规训,如体罚、各种学生管理规则、学习的特定知识等,均是相应的规训,以此教育主体最终成为国家、社会希望培养的人才。因此,教育中的身体也与规训同在,而规训最终落脚在教育活动主体的“身体”层面。[22]基于此,身体规训成为教育学研究者关注的研究主题之一。金生鈜就某小学教师强制学生拿小刀刮脸的事件指出,教育“规训化”导致对儿童生命价值的僭越。[23]王有升从《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等国家规范和课程表、着装等学校规范入手,再现了学校空间中被规限的“教育”。[2]张东娇、顾明远研究了学校监视器赋予管理者对师生监视的无形权力。[24]熊和平则从课程入手,指出其对学生身体规训日益隐秘,课程更应关怀学生身体。[25]此外,一些硕士论文对身体规训进行了个案研究①具体参见:戴军:《基础教育中学生身体规训问题研究》,东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6年;孙兆风:《规训——职业高中学生学校生活世界的个案研究》,北京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5年;王娟:《教室中的身体——对W校初中生身体规训的个案研究》,首都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8年;陈建国:《“微观权力”视角下的学校身体规训——以江苏省H市Y小学为例》,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9年;陈坚:《延续的痛苦——身体社会学视域中的农村教育研究》,东北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09年;江挺:《中小学生假期的身体踪迹研究——基于福柯身体话语理论的视角》,宁波大学硕士论文,2014年;简文萍:《幼儿园里的规训》,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3年;姚玮:《以身体社会学的视角审视幼儿园教育时空中的身体规训》,浙江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4年。,分别研究了中小学校学生、幼儿园儿童的身体规训。研究者在对身体规训进行研究后,一致指出必须尊重学生身体、生命基础上合理应用身体规训,身体规训要与尊重、生命自然生长和谐统一。[26]
时空构成了人生存、发展的基本维度[27],教育活动总在一定时空中进行,教育时空的合理构建有助于教育主体自然成长。[28]基于此,何敏结合生命教育理念提出要对课堂教学时空进行重构,让师生充分享受人的存在意义。[29]马维娜从教学时空出发,提出时空结构影响知识的分配方式与话语权力的运作。[30]闫旭蕾从时空制度化、资本化、乌托邦化、仪式化等方面论述了时空与身体的关系。[31]高德胜以后现代时间哲学为理论基础,从时间的功利化,为时间而牺牲人、宰制人等,批判了当今学校教育所持的时间观。[32]桑志坚认为,“指向未来”的学校时间观念,使得权力通过三种微观机制实施规训,导致学生身体片段化、冷漠化和机械化。[33]侯海凤、张更立指出儿童教育时间要“取法自然”[34],确立尊重儿童生命“真正的时间”的教育时间观[35]。同时,一些硕士论文则对教室这一教育空间以及学生生命在学校教育时间的生存等进行了专门考察。①具体参见:韦建琨:《生命在学校教育时间中的绵延》,广西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6年;程波:《教室空间的教育学考察》,广西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0年;潘跃玲:《教室空间构造的现象学研究》,宁波大学硕士论文,2013年。总之,教育主体身体与教育时空密切相关,要凸显其身体、主体性,应强调教育时空的探讨和变革。
还有研究者从人的身体器官,修饰器官的发型、服饰等构成出发展开研究。虽然发型、服装等看似不起眼,之上承载社会、历史、文化等多重影响则需要仔细探究。阎光才就某校女生发型的冲突事件入手,指出发型作为一种日常教育生活的表征需要教育者审思。[36]熊和平等认为头发、发型都具有身体性,但发型是现象学的。教师在身体管理时应以人为中心的基础上秉持一定美学尺度和柔性。[37]阎光才[38]、钱洁[39]又对校服进行了思考,他们指出校服是一种身份标识,产生一种表征意义和功能性特征。王海英指出要走向“眼睛”、“耳朵”隐喻下的“凝视”式、“倾听”式师生关系融合。[40]黄季敏的硕士论文专门剖析了手这一器官及其在课堂上举手活动的象征性意义。[41]就研究者对发型、校服、感官的思考来看,教育身体器官的研究已起步,但还需要深化,力求形成加入手、嘴、鼻等其他器官的触觉、嗅觉、味觉等感官,及鞋、帽等身体装饰物的系统全面研究。
就目前的已有研究来看,德育、课程和教学论、教育史等教育学各分支学科的研究者对身体研究已经起步并日益深入。
第一,身体与道德教育。道德教育面对鲜活的人,身体成为审视道德教育的结点,是德性得以展现的实践模式。[42]有鉴于此,胡金木考察了身体由蔑视—压制、忽视—隐匿走向尊重—凸现的变迁历程,道德教育则也经历了救赎式—理性化—生命化嬗变。这提示道德教育要从身体出发,实现身体、精神完美结合。[43]王强认为要确立“身在论”作为道德教育的哲学基础,才能实现现代情境下道德教育对人自身的关切。[44]谭维智从道家庄子的观点入手,指出庄子把人的身体处置到一个与万物共同的归宿,以一种宇宙视角看身体,因而使身体与道德联系起来,进而得以解决道德教育问题,此种方式比西方中世纪对身体的禁锢更具道德教育意义。[45]徐山明确要进一步构建身体德性规范,培养学生体验身体德性情感和激发学生潜在身体德性肯定意识。[46]由此,身体德育有别于救赎、规范道德教育,它更强调凸显人的生命价值,及身体和道德、精神的完美融合。
第二,身体与教学研究。让身体再次回到教学课堂是近年来教学论呼吁与探索的重心所在。唐松林、范春香从学理上探讨了身体与教学的关系,身体具有接物联天、悟真启智、孕情育意、率性臻美诸特质,从而决定了“身体—教学”关系的整体的、建构的、道德的和艺术的特性。杨晓回顾历史上夸美纽斯、裴斯泰洛齐、杜威等在身体方面作的探索和努力,介绍梅洛-庞蒂的学说,明确身体、世界和意义不能分离,而是一个浑然的整体,人回到教学的根本就是让“身体”回到教学,并提出了建设性的建议。[47]聂英栋明确了身体的教学意蕴及其教学创新。[48]
第三,身体与课程研究。课程研究中明确了课程文本中过于重视知识教学,且选取内容有一定不恰当性,课程文本要注重以身体为基础,融合相应价值观等,构建学科知识和学生生活世界、身体和生命共同完善的文本知识。熊和平指出,在现代社会中,课程对学生的身体规训无论是在空间上还是时间上都变得越来越隐秘,致使人们不易察觉到微观权力的存在,这就要求我国当前基础教育新课程改革在践行知识观转型的同时,凸显对学生的身体关怀。[25]杨晓峰对西方名著课程与我国中小学语文教材中的文本包括插图进行了细致分析,指出身体与外部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且身体在知识的来源、人际交往、社会政治意识、人类经济学意识当中的建设性作用。在分析课程文本后,作者指出社会生活中的身体乱象令人堪忧,可以将脑科学最新研究成果纳入课程认识论等方面进行课程文本中的身体建构。[17]张良则专门从具身认知理论出发对课程知识观进行了审视,指出要确立课程知识观新的认识论基础,构建学科知识和个人经验互融、学科和生活世界共在的课程知识观。[49-50]
第四,教育身体史的研究。教育身体史是身体史与教育史的交叉学科,主要探讨教育场域中各个主体身体的发展变化及其影响。从理论方面,周洪宇、李艳莉专门强调教育身体史是教育史研究一个新的生长点,系统论述了教育身体史的内涵、宗旨、研究方法和研究意义;[51]从身体哲学、身体史学、身体教育学、身体社会学、身体人类学、身体美学等六个方面论述了教育身体史研究可以开展的学理支撑[52]。此外,李艳莉还从身体史的发展和特点等探讨从身体视角研究教育史的可能性和策略。[53]具体研究方面,有从规训角度探讨的,如何芳从卫生、时间管理、服饰规整、女生去性别化四个角度,描述了清末新式学堂对学生的规训。[54]张德安从礼仪、卫生、体育、性别、新旧等几方面对明代至民初五百年历史的身体教育展开论述,其身体教育的内涵比较广。[55]魏珂探讨了近代小学生的身体规训。[56]有从身体生成的角度探讨的,周洪宇、周娜[57-58]着重探讨女学生身体形成中的国家与文化隐喻问题,周娜[59]的博士论文主要探讨近代女学生的身体生成趋向问题。另有魏珂的博士论文论述了大学生身体与国家归属与自主的关系。[60]李忠[61]、于洋[62]、魏珂[63]分别从人学、女性学、文化学等方面探讨教育与身体的关系。
此外,熊和平及学生①具体参见:王睿、熊和平:《教育类影视中学生身体的“抗诉”方式》,载《教育学术月刊》,2012年第11期;王睿:《沉重的身体:近三十年来教育类电影中的身体现象研究》,宁波大学硕士论文,2013年;熊和平:《知识、身体与学校教育——自传视角》,载《教育学报》,2014年第6期。以教育影视类、自传视角思考了身体问题。从图片流动和切身体会中,可以直观生动地捕捉教育身体生成的记忆。[64]
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在倡导构建身体教育学、界定身体是什么以及身体规训等方面取得一定进展,今后仍需在前期基础上继续深化并拓展研究主题。
教育学研究中已经提出身体转向,明确摆脱“扬心抑身”和还原身体的原本位置,提出构建“身体教育学”,但从文章数量、研究持续度来看,均未形成相应优势。教育学中的“身体”问题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实现身体转向,进而将“身体”放置到核心位置,应是教育学的持久追求。因此,研究者应继续加强相关研究,纠正传统知识教育学下束缚的“紧箍咒”,注重身体转向,真正实现身体复位,进而凸显对人的生命关怀,塑造身体、精神等合一的整全人。此外,继续探究和挖掘身体的内涵,研究身体规训、教育时空等关注较多的研究主题,力图继续明晰和丰盈概念,夯实理论基础。同时,对于教育主体的服装、发型、感官等的研究亦需要跟进,剖析其中赋予的内涵和社会、文化因素,进而从另一个视角透视教育。
目前,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主要是关涉到身体的研究,且主要集中于教育学原理、教育社会学、教育史、课程和教学等分支学科,对身体转向、身体规训、教育时空等进行了一定研究,但比较教育学等相关二级学科则研究较少,或没有涉及。就教育史来看,教育史与身体息息相关,教育史在走出之前“见物不见人”的窠臼的追求中,注重深化教育情感史、教育活动史研究,使得“身体”凸显于教育史研究中,教育身体史研究被明确提出,相关研究成果也逐步涌现。比较教育学、教育人类学、成人教育学等学科均可以引入“身体”,强化身体研究。以比较教育学来看,国外教育学中对身体的研究进展,可依靠其予以引介,形成借鉴。就教育人类学来看,则可以借鉴身体人类学的相关研究方法,对教育参与者的身体进行研究。通过教育学各分支学科对身体研究的推进,最终实现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的完善。
身体处于哲学、社会学、历史学、人类学、政治学、生理学、心理学、医学等的交汇处,身体哲学、身体社会学、身体史学、身体人类学等也成为这些学科的下属研究领域。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首先要结合本学科特点明确研究特色,还需要借鉴其他学科的研究成果。身体哲学对意识哲学的纠正和凸显人的实践生存、关怀人的生命,身体社会学中规训和惩罚等,身体史学中对历史上人的服饰、器官、疾病等研究的拓展,身体人类学的田野调查和搜集的民俗、禁忌,心理学中的具身认知等,这些全新的认识无疑都可以为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形成启示。当前,社会学、心理学、历史学的相关研究方法等虽已经被一些研究者吸纳和借鉴,但深度和力度远远不够,故而教育学研究者要加强跨学科成果的借鉴,在秉持本学科特色基础上形成跨学科视角,充实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进而实现对人的生命关怀的终极目标。[65]
狭义的研究方法,是指人们为正确地解决问题和认识事物而确定和使用的具体途径、手段或行为方式,它具有具体性、实用性的特点。广义的研究方法,泛指科学研究中,人们为正确地解决问题和认识事物而确定的具体途径、手段或行为方式,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一般方式、方法的学说或理论体系的总和;广义的研究方法“不仅指哲学层次的方法论原理,还应包括具体科学研究中所使用的一系列方式、手段,二者共同构成完整的方法论体系”[66]。无论是广义的研究方法,还是狭义的研究方法,均是人们研究中所使用的具体途径。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要顺利进行,必须推动研究方法的多元化。目前,相关研究中应用了质性研究、历史法等研究方法,这些研究方法仍远远不够,身体人类学中的田野调查、深描等,心理学中的心理分析法,统计学中的统计法等均需要纳入其中,以研究方法的多元化推动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的进一步发展。
教育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这就要求身体研究者放下身段,深入一线,在观察和研究的基础上,总结出新的可以推广的模式,通过行动研究,真正使师生的身心融为一体,实现教育的最优化发展。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也不例外,因为关切身体这一实践主体,需要去审视教育参与者的器官、服饰、所在的时空等真切存在,这注定了其较之教育学其他主题研究的实践性更强,这也不难解释,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中研究者多会深入一线教育实践中做质性研究,剖析教育参与者的真实身体感受。当代社会影响下教育参与者可能出现的纹身、美容、塑身以及校园欺凌等真实的教育实践中的问题,更是促使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必须在关注教育学的身体理论完善时,真实地深入实践,与教育实践互动,注重在教育实践中探讨他们身体的压制与解放,与之相关的感觉、情感、情绪等内在与服饰、发型、身材等外在改变,以此充实理论研究并以理论更好地指导教育实践中身体的完善,帮助教育参与者更好地检视“身体”的生成,更好地了解自己的存在状况。
从教育学视域下身体研究的理论基础来看,目前教育学身体研究主要是引进西方身体哲学来解释教育学理论,比较普遍的是法国福柯的规训理论,此外还有梅洛-庞蒂的现象学和心理学的具身认知理论等。以福柯的规训理论为例,该理论有一定的解释性,但是其中忽视了人的主观能动性,特别是运用到教育中,忽视了学生的能动性和创造性,同时,这一解释框架并不完全符合中国的教育实际,有削足适履之感。目前,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研究仍需要密切关注国外教育学及哲学等学科中身体研究的最新研究成果,改变以往只注重福柯、梅洛-庞蒂身体理论的局面。当然,在继续吸收国外研究的成果的同时,我们仍需要进一步挖掘相关的、适切的理论,特别是结合中国教育实际情况的理论,以构建具有本土特色的教育学视域下的身体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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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gress and Revelation of Body Researc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ducation
WEI Ke1LI Yan-li2
( 1. School of Educational Science, Lingnan Normal University, Zhanjiang, Guangdong 524048, China;2. School of Continuing Education, Shanxi University, Taiyuan, Shanxi 030006, China )
With increasing concern with the body research in other disciplines, such research is gradually carried out in education as “body” gains attention in education. After sorting through the research results from the educational perspective, the author found that the number of which is small and its increasing speech is slow.Such results can be found in both journal articles and dissertations, mainly on core journals. The research topic includes the connotation and classification of the body, theoretical background, body and training, body and educationaltime-space, body sense and modification, body and branches of education, etc. On the subject of body and branches of education, researchers talked about body and moral education, body and curriculum, teaching,body and education history, etc. From now on, scholars are supposed to increase their research on body in the angle of education, pay attention to the connotation and classification of the body and draw from the experience of parallel research in philosophy and anthropology and update themselves on the latest research findings in education as well as other disciplines abroad, so that they could improve research methods, combining research with practice, thus the situation of over-emphasizing on “consciousness” while neglecting “body” could be altered. Ultimately, attention would be paid on the body of education involvers and the ultimate goal of expressing life concern to the subjects of education would be underlined.
educational perspective; body studies; research topic; valuation of life
魏珂(1979— ),男,山西沁县人,博士,岭南师范学院教育科学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教育史研究。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近代中国大学生教育身体史研究(1895—1949)”(项目编号:17YJC88010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G40
A
2095-7068(2017)04-0045-09
2017-08-08
10.19563/j.cnki.sdjk.2017.04.006
罗雯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