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周其仁——供给侧改革绕不开产权问题的研究

第一，原来认为公有制建立以后，就没有产权问题了。结果公有制建立以后，在很长时间内还存在着产权的问题。我们需要考虑几个问题，第一是在公有制里，怎么能够把权利和责任的边界划得更为清楚，第二，要重新确立一些私人财产，在公产和私产并存的情况下，产权的界定，产权的保护是经济发展非常重要的問题。这方面中国的改革创造了很多经验，也留下了一些问题。

去年1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通过了产权保护的决定，这是贯彻十八届三中全会全面改革的一个重要决定，落实过程中会碰到一些难点。

一是虽然国有体制改革收到一点成效，但还有很多问题。比如国有资产流失、产权的稳定。

二是机会上的问题，资源本来可以挣到更多的收入，但现在可能并没有，这是机会上的损失，也是一个财产权的问题。

三是效率还不够高的国有制在很多领域仍然占很大比例，这会影响资源的配置，产生过剩产能的问题。据观察，如果一个领域大部分是民营企业，基本上就不会有过剩产能问题。网络领域、餐饮业很难看到有过剩产能，但是在国有和民营并存的领域里头很容易形成过剩产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基准，因为很多民营企业看到效率很低的国企占有资源，觉得冲进去很可怕，竞争的结果一定是低效率的胜出，这就会导致资源在很多领域不是很高效的配置。

四是有些具有行政垄断特征的国有资产，虽然挣了很多钱，但是所提供的产品有某种垄断性，而且处于国民经济的上游，高利润导致了国民经济运行成本的上升，会影响国民经济的竞争力。

这几方面的问题，说明国有企业改革还必须在产权层次上继续向前推进。

第二，农村集体制内生的一些问题，让这个集体制很难稳得住。主要是两点：一是农村人口的变动，一块是承包的耕地，一块是结婚后就去分一块宅基地，这种制度是中国历史上形成的，世界很少有这种体制，很难适应我国人口资源匹配的情况。这要求集体制必须改才可能守得住。二是行政权和财政权还是合在一起，在农村最微观的生产层次，行政和土地、财产的控制还是一体化。这些问题不解决，长治久安也会有很大的问题。

第三，中央的意见里提出，要对今年发生的一些侵权的大案错案作出纠错，但是目前看落地的还是很少。像重庆发生这么多黑打，最后纠错平反，财产退还，财产保全，问题还有很多。

一是征地制度要认真的改革。因为宪法规定的是公益用途，国家可以征用土地，但是现在大量的商业性活动也使用征用权，这在法律上讲不通。现在规定了全国33个县做试点，2017年是实验的结束期，应该总结经验，扩大农地入市。各地财产登记投入的资源不够，因为有大量历史遗留问题，如果没有足够的人力和财力，财产登记方面的困难很难克服。光靠基层的行政力量，很难把这个问题解决。

二是关于知识产权的问题。除了商标、无形资产这些权利的保护要进一步推进以外，要特别注意科学家人力资本的保护和释放。像浙江大学储建这个案子拖了很多年，最后是关三年，判三年，判完以后放出来，也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结论。到底科学家利用科学知识从事创作活动，对整个国民经济有什么作用，还是应该有很好的研究。

三是未来越往市场经济的深处走，可能财产的使用权的问题容易界定清楚，也容易得到保护。难度越来越会集中到转让权，我认为转让权可能不够准确。因为它给我们的印象，好像是一次置换，其实在现实当中，很多要素资源转让形式非常多，可以一次置换，也可以持续一段时间，中间有各种各样的合约形式，所以很可能这个缔约权的问题越来越重要。

拥有这个资源，他可以在不影响社会其他各方利益情况下，自由的跟他方去缔结契约，而国家和社会要保护这个契约，这样才能让创新和经济发展有一个很好的微观基础。从缔约权角度看，可能是两个偏向，第一就是缔约的自由度还是偏小，长期是行政管制，到底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经营活动可以进行，这个放的还是不够，突出表现如网约车，到底私家车能不能从事经营活动，引起很大的争议。其实只要不影响社会公益，社会的秩序，应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另外是对侵犯社会利益的那些活动，现在抬头苗头也很大。像资本市场这个系那个系，各种各样造成收益多少亿的这种不当收入的行为，现在变成很大的一个苗头。下一步围绕缔约权，可能两个倾向都要注意。一个就是不危害社会利益的自由度，另一个是侵犯社会利益的监管要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