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

2017-03-27 01:20简·恰巴塔里
译林 2017年2期
关键词:抒情诗叶芝爱尔兰

〔美国〕简·恰巴塔里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袁可嘉译)

叶芝这首作于1893年的《当你老了》,语言简明质朴,但情感丰富真切,100多年来打动了无数人的心。事实上,叶芝对当代作家影响之深远,或许与莎士比亚不相上下。出生一个半世纪后,他依然塑造着英语语言。

对威廉·巴特勒·叶芝在英语文学中曾经并依然占据的重要地位,再多的赞誉也不为过。

“叶芝的重要性,与莎士比亚、琼森或狄金森等同,”评论家、诗人詹姆斯·朗根巴赫说,“我们对英语作为媒介将思想付诸笔端这一过程的理解,与他密不可分。”从钦努阿·阿契贝到琼·狄迪恩,作家们为自己的作品觅得达情切意的完美书名——《瓦解》和《向伯利恒跋涉》——均出自叶芝的经典名句。T. S. 艾略特认为叶芝属于“少数人之一,他们的履历便是他们所处时代的历史,他们是时代意识的一部分,没有他们便无从理解那个时代”。

1865年6月13日,叶芝出生于爱尔兰,在伦敦长大,深受其画家父亲波希米亚文化圈的影响,是一位写了半个世纪十四行诗的传统主义者。对英语语言形式、爱尔兰文学和凯尔特神话的积累——部分习自他在母亲的故乡,爱尔兰西部斯莱戈郡度过的盛夏——是他创作灵感的源泉。如果止步于19世纪末,他的成就将限于一部充满乡愁的田园诗集;但幸运的是,他并未就此搁笔,因为他在20世纪的创作帮助引领了现代主义的形成,并且创造出一种新的语言,以此来理解现代的恐怖与美丽。正是这一贡献,至今仍能获得诗人们的共鸣。

一个世纪前,叶芝的诗歌创作被他口中“愈发暴虐的世界”永久地扰乱了。在《1916年复活节》这首诗中,他描绘了爱尔兰复活节起义,他的一些熟人在起义中被行刑队处决。他一一写下殉道者们的形象,并以标志性的诗句“一种恐怖的美已然诞生”作结。

在写于1919年、发表于1921年的《第二次降临》中,他继续流露出这样的倾向。这首诗是有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革命和爱尔兰内战而作。“疯狂的爱尔兰将你刺伤成诗。”W. H. 奥登在1939年的《悼念叶芝》中写道。

“现实与正义”

像所有伟大艺术一样,叶芝的诗作在每一代人中都焕发出新的光彩——与他共鸣尤其强烈的,是被战火与争端所煎熬的诗人们。“他关心政治,牵挂祖国,憂心祖国为自由付出的代价,还有为祖国独立而牺牲的人们。”诗人特丝·加拉格尔说,她初读叶芝是在越南战争期间。

诗人霍诺·摩尔认为,在纷争不断的1968年阅读《第二次降临》,会对它产生全新的理解。“他在一战后不久写了这首诗(并不知道还有第二次世界大战),”她在电子邮件中写道,“我和其他很多当时20岁出头的人,读到这两行一针见血的诗句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好人缺乏信念,坏人却狂热到极点。一头无法描绘的可怕野兽,它的‘目光像烈日般空洞无情。”

叶芝曾说,艺术的目的在于“将现实与正义把握在一念之间”,诗人汤姆·斯莱说,他以在黎巴嫩、索马里、伊拉克和利比亚当记者的经历为素材,创作了新诗集《Z车站》,“读过那样的观点,再以它来看待伊拉克这些国家发生的不容置疑的事实,它便能帮你抵御一切情感上的无病呻吟。”

混沌中的秩序

叶芝直面人类的悲剧,但流传不朽的不仅是他的诗歌题材,还有体裁。

“(他)一直是我最喜爱的诗人,”出生于都柏林的诗人伊文·博兰说,她在斯坦福大学指导创意写作课程,“叶芝对20世纪抒情诗影响重大。他拓展了诗节的可能性,尤其是在其晚期作品中。最重要的是,他赋予抒情诗全新的面貌——在19世纪末,抒情诗本是矫揉造作、多愁善感的。”

“对任何读诗写诗的人来说,叶芝留下的主要遗产和榜样,”博兰说,“就是他晚期作品中执着的人性的证明。”——带来这一改变的原因是横跨两个世纪的人生,以及一个简单的事实:他老了。“作为一位在早期诗作中歌颂过英勇与力量的诗人,这个转变在其晚期作品里形成了一条惊人的生长曲线。在此过程中,它创作出一种全新的抒情诗:硬朗坚韧,扣人心弦,令人信服。”

诗人、评论家、哈佛教授斯蒂芬·伯特认为,即使在今天,叶芝也是诗人们的良好榜样,“他的榜样作用体现在许多看似矛盾之处——是通往神话的路标,也是苦修技艺的楷模;既关注天下大事,又珍惜私人生活;某些方面怀旧复古,某些方面超越时代。”

泽被后世

叶芝影响着当今每一位用英语创作的诗人,不论他们是否意识到这种影响,诗人、评论家詹姆斯·朗根巴赫说。“叶芝相当于将抒情诗重塑成了过去一个世纪里我们所熟知的样子。他将数百年来一直较为小众而矜持的场面诗——为婚礼、诞生、加冕或葬礼而作的诗——转化为我们语言中最严肃、最核心的一类诗歌体裁。”朗根巴赫认为,这种影响“在看似风格各异的诗人们身上均有体现,如弗兰克·奥哈拉、谢默斯·希尼、伊丽莎白·毕肖普、苏珊·豪”。

创作《Z车站》时,汤姆·斯莱曾在叶芝身上寻找灵感。“(他给了我)实用的写作建议,像‘如今我修改旧作只为追求更加热情奔放的句法。你只需看看他19世纪90年代写的那些东西——‘红玫瑰,骄傲的玫瑰,我一生悲哀的玫瑰里那种柔情——再对比一下《疯珍妮组诗》。你能看出诗中的‘音律是怎样从修辞的音律转变为言语的音律,看出这音律出自思想的压力而非氛围的诱导。”他的注意力从环境转移到人——哪怕在关注外部事件的同时,他也会审视内心,寻找复杂的动机。可能正是那种他存在于你脑海之中、渗入你自身思想的感觉,使得许多当代诗人与他建立了强大而紧密的联系,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仍能激发今人的灵感。“很少有诗人能给予重读、重听他诗歌的人如此丰富的收获。”斯蒂芬·伯特说。“他的诗至今读来仍如此美妙,我觉得真是个奇迹,”特丝·加拉格尔说,“情感充沛,玄妙莫测,使人得以畅饮唯有这位伟大诗人才能在冥想中发现的神秘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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