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时务学堂的办学宗旨分歧与人事改组

2017-03-23 21:15马正谊薛其林
长沙大学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宗旨梁启超学堂

马正谊,薛其林

(《当代护士》杂志社,湖南 长沙 410016;长沙学院,湖南 长沙 410022)

湖南时务学堂的办学宗旨分歧与人事改组

马正谊,薛其林

(《当代护士》杂志社,湖南 长沙 410016;长沙学院,湖南 长沙 410022)

时务学堂创办之始即存在两种办学宗旨的分歧,一种是以实业人才为培养目标,一种是以政治人才为培养目标。后者才是时务学堂实际执行的办学宗旨。该分歧最终导致了陈宝箴对时务学堂进行人事改组。时务学堂的人事改组也不是孤立的现象,其时湖南的新政已趋于凋敝。

时务学堂;办学宗旨;梁启超;陈宝箴

湖南时务学堂在短暂的办学时间里培养了一批对中国近代史产生深刻影响的学生,这与它的办学宗旨是密切相关的。在19世纪末,时务学堂是中国唯一的,有目的采用西方社会科学知识对学生进行民主观念教育的学校,学生前仆后继地为摧毁封建专制而献身。时务学堂的办学宗旨一时成为学术、思想、政治上种种纷争的焦点,成为多年来探讨的话题,有的问题尚待深入研究。本文拟对湖南时务学堂办学宗旨的分歧以及陈宝箴改组学堂人事等问题进行探析。

一 两种办学宗旨的分歧与陈宝箴、梁启超维新变法思想歧异

在教育活动中,教育宗旨居有支配力量,它对教育内容、教学方法、教学组织形式、教学效果评估等方面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中国由国家颁布的第一个教育宗旨产生于1904年,在时务学堂创办之际尚无“教育宗旨”之词,因而笔者将时务学堂的教育指导思想称为“办学宗旨”。教育宗旨(办学宗旨)的核心内容是人才培养目标,时务学堂创办之始,陈宝箴与梁启超分别确立了不同人才培养目标。

1897年9月陈宝箴颁布亲自拟定的《招考湖南时务学堂学生示》(以下简称《招考示》),刊载在《湘学报》上,公示于全省。《招考示》所拟定的人才培养目标为:“诸生入学三四年后,中学既明,西文习熟,即由本部院考选数十名,支发川资,或咨送京师大学堂练习专门学问,考取文凭;或咨送外洋各国,分住水师、武备、化学、农学、矿学、商学、制造学等学堂肄业,俟确有专长,即分别擢用。其上者宣力国家,进身不止一途,次者亦得派称使馆翻译、随员及南北洋海军、陆军、船政、制造各局帮办,即有愿由正途出身者,且可作为生监,一体乡试。”[1]表明陈宝箴为时务学堂确立的育人目标主要是培养实业人才,不排除通过科举入仕。

同年10月,梁启超在上海拟定了《湖南时务学堂学约》(以下简称《学约》)。《学约》共十章,第九章“经世”中提出:“今中国所患者,无政才也。《记》曰:‘受之以政,不达,虽多亦奚以为?’今中学以经义掌故为主,西学以宪法官职为归,远法安定经义治事之规,近采西人政治学院之意,与二三子共勉之。”[2]表明梁启超将培养国家稀缺的政治人才。

《学约》是时务学堂实际执行的办学宗旨,教材中大量引进西方社会科学的内容,如《公法汇通》、《公法总论》、《万国公法》、《法国律例》、《英律全书》、《希腊志略》、《罗马志略》、《日本国志》等等,西方书目达到四百多种,让学生初步接触西方文化,知识结构迥异于旧式儒生。梁启超还撰写了《读孟子界说》、《读春秋界说》等文章,从古老的思想资源中派生出变法和实施民主民权的理论依据,作为必读教材。不仅如此,梁启超和其他中文教习向学生灌输的还有种族革命意识。在学生札记批语中没有忌讳地批评清廷政治,印刷《明夷待访录》、《扬州十日记》等禁书让学生阅读(几年后在留日学生中流传这些书,是否源于时务学堂有待考证)。学堂带有鲜明的政治色彩。

陈宝箴与梁启超所表述的办学宗旨都反映了他们当时的思想特点。对陈宝箴的评价历来都以他在湖南的实业成绩为依据,定位于维新派,文化举措亦列入其实绩。如果做更深入的探析,可能要复杂一些,陈宝箴确实参与或支持了所有的文化维新活动。但在1898年6月之后,这些文化维新举措纷纷凋敝,也无一不留下陈宝箴干预的痕迹,这种前兴后衰局面的出现,与陈宝箴的思想状况有直接的关系。陈宝箴的思想特点可从三个方面分析:其一是弱国被辱引发的求强意识十分强烈。陈寅恪先生回忆其祖父:“先祖亦应进士举,居京师。亲见圆明园干霄之火,痛哭南归。其后治军治民,益知中国旧法之不可不变。”其二是从军从政的个人经历中建立的对君主的忠诚意识。陈宝箴21岁时恩科乡试中举,参加过父亲陈伟琳筹办的团练,与太平军作战,因战功七次被保举;参与击溃幼王洪福瑱的军事行动;叙知府,超授河北道,仕途结束于湖南巡抚职位。他的经历大致是:接受四书五经的传统文化——反击农民军的戎马生涯——仕途递升荣膺封疆大臣,这样的人生轨迹决定了他对清廷的忠诚。其三是深受湖南洋务派的影响。陈宝箴赞扬湖南人有开放的思想资源和卓越的洋务实绩,在《招考示》中以此为全省学子激励:“湖南地居上游,人文极盛,海疆互市,内地之讲求西学者,湘人士实导其先。曾文正督两江,创议资遣学生出洋;左文襄建福建船厂,招子弟习西国语言文学及新奇工艺,以时出洋,闳识远谟,早收明效。曾惠敏崛然继起,遂能力争俄廷,不辱君命。而魏默深《海国图志》之书,郭侍郎使西以还之著作,皆能洞见隐微,先事而发,创开风气,尤为海内所推。”[1]陈宝箴在1895年任湖南巡抚之后,大力推行洋务,《湘学报》曾发表一篇《论湘中所兴新政》,总结了当时九项新兴事业:兴矿务、铸银圆、设机器、建学堂、竖电线、造电灯、行轮船、开河道、制火柴等,表明陈宝箴是洋务运动后期杰出的代表人物。总之,陈宝箴具有挽救国家危亡的责任感,具有实干精神,但他所理解的“时务”,即发展实业,不包括政治变革,他对西方文化中的民主民权观念是抗拒的。

青年梁启超因1895年组织公车上书而介入政治,1896年任《时务报》主笔,在言论中表现出以下思想特征:其一,主张变法。认为中国之变是不可避免的,应当学习日本,自己主动变,不能蹈印度和土耳其的覆辙,被他人强迫变。其二,主张兴民权。认为中国悠悠两千年,莽莽十数姓,治人者有权,受治者无权。而西方国家之所以强盛是人民享有民权,认为民权的兴起是不可阻挡的潮流。其三是主张兴办教育以救亡。他在《时务报》上发表大量的变法言论,其中以教育变革为主。值得注意的是,他此时特别强调政治学院的重要性。1896年,他给两湖总督张之洞的信中说:“启超窃惟西国学校,种类非一,条理极繁,而惟政治学院一门,于中国为最可行,而于今日为最有用。” 1897年给杭州知府林迪臣的信中说:“启超谓今日之学校,当以政学为主义,以艺学为附庸。”同年,在给陕西咸阳刘古愚的回信中再次谈起:“启超谓今日欲兴学校,当以仿西人政治学院之意为最善。”他认识到变法需要做好人力资源的准备。当他应聘于湖南时务学堂之后,无疑获得办政治学院的实践机会,时务学堂具有鲜明的政治学院倾向就不难理解了。

陈宝箴和梁启超都因强烈的救亡图强意识而热情地参与时务学堂的创办,他们都认识到国家所面临的是千古变局,不变则亡,都主张学习西方文化。但思想分歧的症结在于是依靠发展实业救亡,还是优先改革政治体制。

二 时务学堂的人事改组与湖南文化新政的凋敝

1898年 7月2日,陈宝箴对时务学堂进行了一次重大的人事改组,罢免学堂创始人之一、现任提调熊希龄,任命黄遵宪总理时务学堂,继而,三位中文分教习迫于压力相继辞职而去。此时,梁启超和谭嗣同都已经被召进京,不久,黄遵宪亦被召进京。至此,原有的教学体系坍塌。

据邹代钧记载,改组时斗争十分激烈:“鄙人为时务学堂事,竟与谭、熊为深仇,谭虽得保而去,熊则仍踞此间,动辄以流血成河为言,且行同无赖,似难与计较。学堂事渠虽交出,费尽许多心力,实一言难罄。右丈委汪颂年与鄙人接办,而熊怒未息,其无状竟及于义宁乔梓矣。湘中万难相容,势必走附康门,求一出身也。公以恬退责我,我不受也。苟不恬退,谭、熊必以枪中我矣。此二人,鄙人向引以为同志,本有才,从前做事尚为公,一旦陷入康门,遂悍然不顾。吁! 康徒遍天下,可畏也。时务学堂各分教习,均一律辞去。卓如得保,自不再来。 右丈意拟请子培为总教,其分教则用湘人士之通达者。”[4]

时务学堂改组后没有再振作。《湘报》第 134 号“示期开馆”告示:“时务学堂前因天气炎热,所有各班学生自五月十八日、二十日起分别放假各五十日。”《湘报》第 150 号”“藩宪牌示”栏公告:“照得本学堂定章,暑假原只半月,前因本年异常酷热,特宽假至五十日之久。”由这两则告示可知,学堂提调换人之后的第四天,学堂即放了长假,原本规定的半个月的暑假被延长至五十日,以便学堂重建教学组织。新的学年开始后,情况并不令人满意。七月二十九日(9月14日)光绪给陈宝箴发电旨:“有人奏,湖南巡抚陈宝箴被人胁制,闻已将学堂及诸要举全行停止,仅存保卫一局等语。新政关系自强要图。凡一切应办事宜,该抚当坚持定见,实力举行,慎勿为浮言所动,稍涉游移。”[5]这是责成的语气。三天后,陈宝箴回电,否定了自己被人胁制,奏报了设立商务局等机构、选派留日学生等新政,而回避了南学会、《湘学报》、《湘报》等新政的结局,对时务学堂,亦以学生放假为词。10月,慈禧重操权柄,囚禁光绪,怒及时务学堂,严令销毁《学约》、《界说》等,张之洞命令湖南官员将它们送到武昌,亲自执行。1899年春,时务学堂易名为求实书院,“时务学堂”于是成为历史名词。

一般认为,陈宝箴是在守旧派的压力下进行了学堂改组,这是一个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笔者从三个方面进行分析:其一,陈宝箴缘何对梁启超不满意;其二,陈宝箴改组学堂的计划始于何时;其三,哪些因素对陈宝箴的改组决策产生影响。

陈宝箴对梁启超极为不满。唐才常致欧阳中鹄的一封信中说:“外间攻学堂事,三月即有所闻。或谓中丞已厌卓如,或谓日内将使祭酒公代秉三,叶奂彬为总教习。种种誐言,皆云出自中峰。”[6]其中提到“中丞已厌卓如”,陈宝箴不满意梁启超的原因何在?1898 年 7 月 15 日他上奏光绪的《请厘正学术造就人才折》可作参考,此奏折的主旨是阻止光绪更多地接受康梁的政治主张。奏折中两次涉及梁启超,一处抨击梁启超等人对康有为学说的宣扬:“其徒和之,持之愈坚,失之愈远,嚣然自命,号为‘康学’,而民权平等之说炽矣。甚或逞其横议,几若不知有君臣父子之大防。”[7]语句锋利,是站在维护君臣父子大防的立场上,视民主平权为大敌的表达。此即陈宝箴恼火梁启超的根本原因,导致要对学堂进行整顿。

根据上述唐才常给欧阳的书信,1898年三月间,陈宝箴即拟用王先谦、叶德辉主持时务学堂。有文献说明改组的酝酿期要前推至二月,见陈宝箴《委黄遵宪总理时务学堂札》:“本年二月间,各绅董等呈称:‘学堂造端伊始,事务繁多,现署臬司盐法长宝道黄,博通今古,周历五洲,请为总理学堂事务,以专责成’等情前来。当以‘该道现署臬司,为通省刑名总汇,于学堂暂难兼顾,应嗣交卸臬篆仍回盐法长宝道本任后,再行札委’等因,批答并牌示在案。”[8]1898年二月间(2月21日至3月21日),有绅董提出罢免熊希龄的意见,陈宝箴作了批示并牌示备案,当时,九名学堂绅董是:熊希龄、王先谦、蒋德钧、李维翰、谭嗣同、黄自元、张祖同、陈海鹏、邹代钧。公呈由哪些人递交尚需进一步查找史料,但可以推知,公呈必然陈述了教学现状及撤换提调的理由,使陈宝箴认同,只是黄遵宪无法抽身。其后,陈宝箴多次物色学堂提调和总教习的人选,有唐才常书信中提及的王先谦和叶德辉,邹代钧书信中提及的汪诒书、邹代钧和沈曾植,以及黄遵宪等。此时,尚没有形成两派,也没有激烈的对抗。

陈宝箴决计进行学堂人事改组的原因,笔者认为来自两个方面:其一是时务学堂成为政治维新的大本营,民权呼声日趋高涨,超越了陈宝箴认可的范畴;其二,来自张之洞以及其他民权观念反对者的压力。

时务学堂除了本身的政治学院倾向之外,最显著的特点是集合着一群热情的维新变法志士,因此成为维新活动的主要阵地和大本营。学堂集中了当时湖南维新活动的骨干,如谭嗣同、熊希龄、唐才常、徐仁铸等,参加南学会的学生达到一百余人,师生一体,办学宗旨与维新风气一体。学生们激进的言论波及州县,超出了陈宝箴认可的范畴,为了阻击民权思潮在湖南的继续扩散,改组时务学堂的人事成为最好的选择。

两湖总督张之洞虽然没有直接干预时务学堂,但对湖南思想界的控制一直是高压状态。1897年4月湖南学政江标创办《湘学报》,曾三次刊登关于康有为素王改制的言论,张之洞阅读后十分不悦,对随从幕僚谈及:“康长素辈主张‘素王改制’,自谓尊孔,适足诬圣。平等平权,一万年做不到,一味呓语云云。”因此给江标和陈宝箴分别发电,语气严厉。谭嗣同对张之洞的这种干涉感到愤怒:“南皮强令《湘学报》馆改正‘素王改制’之说,自己认错,而学使不敢不从。南皮词甚严厉,有揭参之意,何其苛虐湘人也?”1898年5月21日,张之洞又给陈宝箴、徐仁铸发电,批评激进言论:“《湘学报》中可议之处已时有之,至近日新出《湘报》,其偏尤甚”;“此等文字,远近煽播,必致匪人邪士,倡为乱阶”。张之洞作为两湖总督,其批评的份量自然会让陈宝箴感到压力,因而对各类文化维新举措趋于严格控制。

人们常以王先谦和叶德辉等人作为攻击时务学堂的湘绅领军人物。他们站在文化阵地上反对民主观念,反对学术与政治融合一体,道统使得他们的言论在当时的环境下具有合理性和攻击力。不过,不可过高地评估他们的作用,这股势力毕竟在权力的边缘。最早,他们是希望得到省巡抚的支持,但陈宝箴表面上保持不偏不倚,他们就借助湘籍在京官员上书光绪,御史徐树铭先后参劾陈宝箴、黄遵宪、谭嗣同、熊希龄等人,但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虽然他们的言论最后似乎形成对时务学堂办学宗旨的绞杀之势,但还不足以让陈宝箴去迎合他们。

时务学堂的改组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1898年6-8月间湖南的文化维新活动基本上凋敝。7月2日,时务学堂提调熊希龄被罢免,三位分教习被迫辞职离开湖南,学堂进入调整阶段。7月19日,巡抚决定不再为《湘报》提供每月200元的公款津贴,停刊十数日,改为商办,熊希龄交出主编权。8月8日,《湘学报》停刊。南学会会长皮锡瑞极愿意留在湖南,但陈宝箴以江西需要为理由断然拒绝,6月8日,皮锡瑞作了最后的演讲后离湘,讲论以天热为理由停止,再也没有开讲。8月21日皮锡瑞在江西接到黄膺来信,知湖南新政大受阻挠:“学会将散,孝廉盘踞,宣翘已去,伊亦将辞,修金不能全送”。这些现象应当集合起来研究,以评价陈宝箴在戊戌变法时期的思想动态,决不是贴一维新派的标签就可以解释复杂的历史人物。

三 围绕时务学堂的几个问题辨析

(一)陈宝箴对时务学堂的人事改组是出于主动的调整。

许多评论认为,陈宝箴在维新活动中改组人事是迫于守旧势力的压力。笔者认为这种评价低估了陈宝箴在所谓新旧纷争中左右局势的能力。陈宝箴对时务学堂是寄予厚望的,亲自命名“时务学堂”,撰写《招生示》,向朝廷申请经费等等,他所理想的时务学堂是培养实业人才的基地。在二月间接到绅董公呈,初步了解学堂教学内情,三月间亲自调阅学生札记,证实学堂的教学方向与自己目标的偏离,然后着手解决问题。虽然舆论战高潮迭起,但陈宝箴还是按自己的原则去决定学堂的走向的。与之相伴的还有其他文化新政的消失,至8月,全国变法正全面铺开,但湖南除开实业以外的新政都落幕了,说明陈宝箴按照自己的思想模式和对西方文化的认知程度在建设湖南,他所沿袭的是魏源“师夷长技”的思路,承认西方的生产力优于自己,认为引进生产技术和科技成果就是维新,其缺陷是没有了解文化是多维的体系,社会制度会对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发展产生制约作用,在这点上,他是落伍的。在维护国家尊严与对君主制度的忠诚上,他与王先谦等人毫无二致,以致一般评论都认为他屈从于王、叶等人的压力,只看到他在两派间的貌似中立,而忽视了他本阶段的思想特点。

(二)新派与旧派的名称问题。

新派旧派的名称产生于维新变法时期,当时是维新派的术语,新与旧是带有褒贬意义的,是出于斗争的需要而产生的一对名词,那么,新旧两派的界定标准何在呢?而且,维新派不一定没有守旧的因素,守旧派也不全然反对学习新的技术。比如,张之洞与陈宝箴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贡献是不可抹杀的,可称之为“新”,但他们又固守三纲五常,保守性也是很明显的,可称之为“旧”。王先谦是时务学堂的创办人之一,也是湖南开办民用工业的第一倡导者,不可谓不新。他是否由新向守旧转变呢?他自始至终恪守着的理念是强国与忠君。因此,笔者认为,随着对时务学堂以及近代思想史研究的深入,对不能涵盖纷争内容的术语应作修改,以正确地表述历史的真实。限于学识,仅能提出建议。

(三)时务学堂办学宗旨的评价。

时务学堂的历史地位是由它所培养的大批勇敢有为学生奠定的。教育的本质是按教育者的目标培养未来社会的支配者,当下的学生将怎样影响未来的社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曾在怎样的指导思想下得到铸造。时务学堂以仿政治学院的模式存在仅仅只有7个月的时间,其中还包含40天的寒假,不足半年的教学时间,从所接受知识来说,是不多的,而且,以梁启超为代表的教习所掌握的民主知识也是从书目阅读中领悟来的。但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学生的民主观念得以植根,他们的人生理想得以塑造,以致他们在1890年后的自立军反清、辛亥革命、护国运动中不屈不挠,为民族的命运敢于牺牲,这在教育史上是罕见的,在中国历史上也是罕见的。

关于时务学堂的办学宗旨,有一种意见值得关注,认为时务学堂在梁启超的主持下,改变了创办之初的宗旨,成为宣传个人政治主张的阵地,导致原本可以培养更多西学人才、发挥更多作用的时务学堂不得不早早结束其使命,从当时时代背景来看,实是欲速则不达,是近代中国启蒙者的悲剧[9]。由于此论出于史学大家之言,郑大华主编的《湖南时务学堂研究》一书也纳入此论点,笔者只能谈点读后感。其一,梁启超对学生教授的内容是个人主张,还是一种社会思潮呢?康梁变法理论在近代思想史上是不可以忽略的内容,是救亡强国活动中的一种探索,其历史意义和社会意义应该不以个人主张来界定,而应视为当时多种社会思潮中具有主导性质的一种,与戊戌变法有紧密的关系。其二,如果梁启超执行陈宝箴拟定的办学宗旨,在当时的中国只不过多了一所洋务学堂而已,在晚清,由洋务派主持的学堂已经达到三十多所,照洋务学堂的模式办学,当然不会产生纷争,不会让慈禧下令绞杀,但也就不存在今天研究的时务学堂了,时务学堂的特质就在于第一个把西方社会科学中有益于强国的内容引进课堂。其三,欲速不达指的是没有达到预定目标,陈宝箴与梁启超各有其目标,从史实来看,时务学堂有不少学生献身实业和献身国家命运,而后者的影响更为深刻,因此谈不上不达,反倒是这种快速的教育为什么产生了良好的效果,值得今天研究和借鉴。

时务学堂在创始之际就存在两种不同的办学主张,分歧导致陈宝箴在1898年7月决心改组学堂人事,他希望办学宗旨得到矫正。学堂的人事改组是和湖南其他文化新政的凋败同时出现的,揭示了陈宝箴在维新活动中的思想动态,历来认为他被守旧势力胁制而处理湖南新政的说法值得推敲。

[1][3]中国史学会.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戌变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2]梁启超.梁启超文集·湖南时务学堂学约[M]北京:中华书局,1989.

[4]上海图书馆.汪康年师友书札(3)[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5]茅海建.张之洞与陈宝箴及湖南维新运动[J].中华文史论丛,2011,(3).

[6]汪叔子,张求会. 奏厘正学术造就人才折[A].陈宝箴集(上)[C].北京:中华书局,2003.

[7]湖南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 唐才常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0.

[8]汪叔子,张求会. 委黄遵宪总理时务学堂札[A].陈宝箴集(上)[C].北京:中华书局,2003.

[9]马勇.梁启超与湖南时务学堂再研究[J].社会科学研究,2010,(5).

(责任编校:简小烜)

DifferentOpinionsonSchoolMissionandPersonnelReshuffleofHunanShiwuAcademy

MA Zhengyi,XUE Qilin

(Periodical Office of Today Nurse, Changsha Hunan 410016, China;Changsha University,Changsha Hunan 410022,China)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establishment of Shiwu Academy, there were two different opinions on the school mission. One target was to cultivate industrial talents. The other was to cultivate political talents,which was the school mission being actually excecuted by Shiwu Academy.It was the different opinions that led CHEN Baozhen to conduct personnel reshuffle of Shiwu Academy.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the personnel reshuffle of Shiwu Academy is not an isolated phenomenon. The New Deal in Hunan between July and August of 1898 was in a state of wither.

Shiwu Academy; educational aim; LIANG Qichao; CHEN Baozhen

K251

A

1008-4681(2017)06-0024-05

2017-07-08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时务学堂与近现代长沙社会变迁”,编号:17YBA024;长沙市科技计划项目“时务学堂与近代长沙社会风气的革新”。

马正谊(1950— ),女,湖南津市人,《当代护士》杂志社编辑。研究方向:近代史。薛其林(1967— ),男,湖南益阳人,长沙学院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后。研究方向:区域文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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