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镜头碎片

张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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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连考三天。

每天上午七点半钟开始，下午四点半钟结束，从日出考到日落。午休一个小时，两场之间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外加早晨中午两次二十分钟的考务会。老师和同学们都被考得人困马乏。每次开考务会，敬爱的王主任都要发表讲话，而且从来都是站在前面，不用发言稿。“同志们，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考试，我们一定要把教育局传达的精神原原样样地落实好……禁止带手机，禁止打小抄，禁止交头接耳，禁止串座位，禁止……”一口气说了11个“禁止”，那气势，就像电影《列宁在1918》中的桥段。

也许是考试时间太长，也许是我们意志不够坚定，考着考着就有人开小差了，玩手机的，中途离岗的，还有唠嗑的，那亲热劲儿就像多年没见面的亲戚。考务会上，校长严肃地批评了我们，还引用了准确的数字，查岗发现：二十三人漏岗，二十七人玩手机，还有八个人在唠嗑……

那天考务会，校长又指出有人在走廊中打电话、抽烟。校长说：“走廊没考场啊！还有，咱们女老师们特别爱唠嗑……”这时，王主任插了一句，“老师们还是很不错地，让她们小点声，她们就小声了”。这时下面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2

考试第三天，窗外依旧雾霾沉沉，一个胖乎乎的女生吸引了我。

她是我所教班级的同学，每场结束，她都跑出去，从来不在考场呆着，既不趴在座位上打蔫儿，也不和其他同学对题。每考完一科，她那圆圆白白的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就好像这考试折磨了所有人，唯独放过了她。

这是个成绩平平的孩子，除了身体好，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以至于常常忽略她的存在，有几次课堂提问，她举手我竟叫错了名字。

又一科结束，我叫她过来，“你一天怎么那么乐呵？不累啊？”她快步走到我跟前，“不累呀！老师”。嗓门很亮，“老师，你咋不来参加我们的班会了？”每周她们都自己组织班会，自编自导自演，挺有意思，我去看过两回。“后来没时间了。”“哎呀！老师，你不去真是损失啊！后来我代表我们‘短国表演了，那叫一个轰动啊！”我还没弄明白“短国”是什么意思，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表演，“我是貂蚕，不是貂蝉，我最美，我最瘦，我是大美人儿……”说着，一双胖胖的小手托着圆圆的下颏，大脸蛋子左右摇摆几下，卖萌的样子逗极了。然后，她用两只手分别把左右兩边头发骄傲地抹一下，走回自己座位去了。

看着她，几天来监考的疲倦都烟消云散了，就连呼吸也畅快了许多。从她那里，我找到了在学习与考试夹缝中顽强生长的那抹碧绿的童真，那是还没有被扼杀殆尽的童年，洒脱无邪，明亮耀眼。

3

考试中，常有老师进考场纠正错题。来去匆匆，有的就站在门口，也不管学生听没听清，说完就走，很少在黑板上留下痕迹，急得就像要去赶火车一样。

考生物时，灰白的试卷上图片印刷得很模糊。学生问我，我也无言以对。这些平时就不受“待见”的小科，一般都不计入真正的排名，只是考试的点缀，很多学生根本不会，也不在乎，有的东张西望，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在草纸上胡乱地画着，小科考试成了他们享受的时光。

就在大家百无聊赖时，一位年轻的女教师走进来。她是这学期新招录的老师，我叫不出她的名字。

她很庄重地走上讲台，问大家哪张图看不清，下面同学七嘴八舌说起来，于是，她就在黑板上一个一个画起来。有伸展的花冠，有椭圆的细胞切面，有非常复杂的草履虫结构图……她认真而耐心地勾画着每一笔，就像这是一场极其重要的考试一样，就像那些学生们都很在乎一样。

单调的黑板上很快就浮现出一幅幅清晰的插图，整齐地排列开，这成了一堂生动的课。画了十多分钟她才缓步离去，坐在教室后面的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向这位年轻老师投去崇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