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是我所有写作的底色

2017-03-13 01:09上海吴盐
名作欣赏 2017年34期
关键词:积雨云笔名底色

上海 吴盐

喜悦,是我所有写作的底色

上海 吴盐

我打算先说一说关于我笔名的问题。

七客、吴盐、何观是我使用的三个笔名,三个笔名写三种完全不同路数的诗。《飞地》曾对我做过一个访谈,在那儿我对此做过详细的解释:“使用不同的笔名,也有阶段性,在做新的写作上的尝试,我会考虑建立一个全新的人格去承受和拓展它,好尽力保持尝试的纯粹。”这就像练武,无论是什么门派什么功法,练到极致是殊途同归的。用多个笔名,就是通过自我裂变,创造出“迥异”于自己的一个又一个“异己”,放任自己成为一个无解,把自己每一个面孔都展现出来。我曾经以吴盐的名义写过《喜悦四章》,专门一一赠送给七客、何观、张陆、maogaozi这四个不同的我。吴盐是我最主要最常用的笔名,贯穿了我所有的写作。

我还想谈一谈我用吴盐写作时的情况。

2013年7月,大学毕业的我到上海谋生。四年来,我陆续写下了一些诗,有些是在写段子、找乐子,还有一些与此前三年写下的文字一样,受过我无比郑重的凝视。于我而言,与其说它们让我耗尽仅剩的热情,毋宁说它们是我打发这失焦人生的一些佐证。

刚到上海的那段时间,身边的事物都带着异乡的紧张和别处的新鲜。每天,飞机上百次从我的头顶飞过,轰轰烈烈的,仿佛接下来的人生也将如此;夜深入睡,没有一架飞机的路过曾将我唤醒,但我却毫无节制地把它们写在纸上,化作对天空的想象。有时,我会乘坐地铁5号线到终点站闵行开发区,那里工厂密集,到处是打工的外地年轻人,离黄浦江很近。我去那里见一个亲人,每次都会去江边转转,飞机的轰隆声换成了江中采砂船的汽笛声,但它们发出的声音都一样巨大而且疲惫。于是,带着安徽人在上海的见闻,我试图在内心重建信心,并先后为一个陌生人、租住黄浦江畔的青年打工者、自己和亲人,写下了跨度两年的四首诗,后来我将其命名为《闵行四章》。

随着在上海的生活体验不断加深,异乡的声音在心中越来越清晰,心里想说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只是独语,有时在手机里随手记下几个词语,三两段毫无逻辑的话。写得越来越少,读得越来越少,与诗友们交往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几乎停止了写作,但我并不感到诗在离我远去。对诗而言,每一个停顿都是丰富的,都充满新奇,对诗人而言也是重要的。正如我在诗中所写的那样:“不是非写不可。”

重新燃起写诗的欲望,要从一件事情说起。2016年年初开始,我住处附近马路的民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他高高胖胖的,经常穿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衣服,苍白的头发快掉光了。每当夜晚降临,他都会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拉手风琴,是旧时光里那些流行的曲子。他拉琴时候的表情,憔悴又空洞,车流鸣着喇叭川流不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这让我很受震撼,不知道在他脑海里浮现的是怎样的画面。也有时,他会坐在那不足八平方米的房间,与人对饮。很多次,我从他门前经过,想和他攀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2016年7月,一年没有写作的我重新拿起笔

,专门写了一首《幽灵琴》,幻想我曾真的和他一同对饮,也坐在小马扎上和他一起在琴声里给热闹的马路一张空洞的脸。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现在,那些民房将被拆迁,不知道他搬去了哪里了。

今年6月份,我和我的朋友鲍睿涵一起在华东师范大学吃饭。席间我们聊起了关于个人“坐标”的问题。心有信仰的人是幸运的,他们在既定的秩序中有自己的参照物和自己的坐标。对于一个人而言,失去坐标会让人迷茫、空虚,觉得人生之虚妄,而喜悦则是一种获得感。

喜悦,是我所有写作的底色。在写什么和如何写已经不是问题的时候,如何和自己相处、和诗相处、和世界相处,我一直在寻找解答的方法。喜悦就是我的方法。鱼依赖水,鸟依赖天空,可万物都有对大地的依附,这是既定的秩序。喜悦就来自于对大地的依附。

喜乐并不是悲伤的反义词,也不是一种反讽的惯用伎俩,那是不够的,而是真正的喜悦,是饱含深情、苦乐兼有、坚定而沉重的,是对大地本质的一种依附。诗人聂广友在评价我的诗时曾说:“喜悦有一种宗教仪式感,就像基督徒听到圣唱就会喜悦似的,是个体找到对大地法则的信奉而产生出的内心的安宁,是怀乡路上的喜乐,是对大地秩序的心甘情愿的维护。”

这个底色是一以贯之、不会改变的。

附文:

超越积雨云

静止的飞机伤心且发白,这让人难忘

飞越整个城市,像重新切开创口

茫茫中的亮,让我的喜悦重临

那些人群涌入的建筑,空气中的城市

陌生的气味竟熟悉如眼泪

如爱人在昨天,成吨的食物和过期的雨水,治愈茫然

的人。

你死在梦中,云一样轻盈

没有胃疼,阑尾炎升腾的迷雾。

也不见人生的新句点

我听见嗡嗡声,眼中是无人的夜

或者在城郊停机坪,当人群

穿越幽夜,把自己解放成未来

枯萎的脉搏,持续的轰响,我渴望一颗苍白的心

飞行,就是超越积雨云

就是时间看见我,东张西望的一生在一座

没有未来的城市。心跳被禁锢

在积雨云汇聚的城市,我臃肿的身体

如引力的漩涡,痴迷未来的摄魂术

我走上旋转扶梯,去解人生抛物线

恍惚中有更多凛冽时刻,更多积雨云

从城郊不断向中心聚集,快速压下来,犁开又重建了

天地。

如飞机的升空

似与我们无关而未来更坦荡

前方的亮指引它,一个拥抱在苍穹之上打开

命令它上升。我们依序活在城市的某处

成为幽夜之歌。这之后是你无垠的心

作 者:

吴盐, 1991年生,青年诗人,暂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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