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艳芳
(龙岩学院外国语学院,福建龙岩364000)
隐喻和转喻视角下多义词义项延伸探究
邱艳芳
(龙岩学院外国语学院,福建龙岩364000)
多义词义项的延伸不是任意的,而是有理可据的。根据认知语言学,隐喻和转喻是多义词义项延伸的两种重要途径。隐喻以事物间的相似性为基础通过联想实现词义延伸,而转喻则是以事物间的邻近性为基础通过突显而实现的。通过探讨隐喻、转喻与多义词义项延伸的关系,可以看出隐喻和转喻两种认知机制在多义词义项延伸中起着重要作用。
隐喻;转喻;多义词;认知
一词多义现象(多义词)的产生及其各义项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语言学界研究的重点。传统的语言学理论(如结构主义理论、转换生成理论)主要从语言结构内部探讨一词多义现象,忽视语言内部系统和外部世界的联系,认为多义词的词义是孤立的,并没有考虑产生这种现象的认知基础,因而无法把握多义现象产生的本质。认知语言学冲破了传统语言学的束缚,从人类的认知过程来重新认识一词多义现象。认知语言学认为,一词多义现象的产生并不是任意的,是遵循人的认知发展规律的,是“通过人类的认知手段(如隐喻、转喻)由一个词的中心意义或基本意义向其他意义延伸的过程,是人类认知范畴和概念化的结果”[1]。国内众多学者如张建理[2]、李瑛和文旭[3]、曲占祥[4]、张绍全[5]等的相关研究证实了这一观点。 这些成果为我们进一步开展这一方面的研究提供了许多有益借鉴。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之上,以认知隐喻和转喻为理论框架,通过具体实例进一步探究隐喻和转喻两种认知机制在多义词词义延伸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一词多义(polysemy)这个科学术语最早是由法国的语言学家M.Breal于1897年提出的,是指一个词项具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不同意义。一词多义是人类话语中的普遍现象,往往越常用的词,其词义越多。一词多义现象的产生,是社会文化发展的必然结果。一个词刚刚产生的时候,一般被用来指称或命名某一特定事物或现象,只代表一种意义。但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新生事物不断出现,我们无法用有限的语言去指称或命名每一个新生事物或现象,于是人们在创造新词汇的同时赋予已有词汇新的意义,原有词义得到扩展或延伸,因此产生了一词多义现象。一个词原有的词义就是这个词的本义,其新获得的意义就是该词的延伸义。一词多义的产生减少了语言中词汇的数量,减轻了人类大脑的记忆负担,符合语言经济性原则。
(一)隐喻在多义词义项延伸中的作用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Lakoff &Johnson的著作MetaphorsWeLiveBy(1980)的出版以及概念隐喻理论的提出,彻底颠覆了人们对隐喻的看法。该理论认为:隐喻不仅是语言修辞手段,更是人类普遍的思维方式和认知机制,其本质是人们用一种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另一事物,是概念性的;隐喻的工作机制是一个域(源域)向另一个域(目标域)之间的系统映射,这种映射具有方向性、系统性、不完全性等特点,且遵循“不变原则”(Invariance Principle);隐喻根植于我们的生活经验,两种事物在我们的生活经验中的相似性是隐喻意义产生的基本条件[6]。相似性有物理的相似性(如形状相似、过程相似和功能相似等)和心理的相似性(心理感受上的相似)之分,相似性程度不同决定了隐喻性程度的高低。以概念隐喻LIFE IS A STAGE(人生是舞台)为例,人们利用“舞台”与“人生”两者在人们心理上的相似性,把“舞台域”映射到“人生域”,通过具体概念“舞台”来理解和体验抽象概念“人生”。
根据认知语言学,事物间的相似性以及人类的生活经验是隐喻概念形成的认知基础。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总是倾向于从自己熟悉的、有形的、能够感知到的具体事物出发,通过联想,把已知事物与新的、无形的抽象事物相联系,找出他们的相似之处,这样就产生了不同认知域之间的映射,从而形成新的概念,产生新的意义。因此,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是多义词语义延伸的主要因素之一。许多学者如Ullmann(1962)、Sweetser(1990)都强调隐喻是词义产生的主要理据,是同义和多义的来源,一个词的词义延伸大都是隐喻使用的结果[7]。一个词一经产生,语言使用者在多数情况下会使用隐喻使其基本意义得到不断的扩展和延伸。以多义名词root为例:根据《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root的本义是指植物生长在地下的部分(the part of a plant that grows under the ground),具有“事物的下部”“底部”的属性。人们在认识其他事物时,通过相似性联想,把root的这些属性映射到其他事物上,root就可以用来喻指其他事物的根部,形成了root意义的隐喻延伸:如the root of hair(发根)、the root of tooth(牙根)和the root of the nail(指甲根)等。同时,根是植物中最重要的部分,能够吸收水分和矿物质,是植物得以生长的最重要的保证;没有了根,植物就无法继续生长直至死亡。人们通过隐喻认知思维,把对根这一实体的认知和体验映射到某些抽象事物的起源之上,表示“根本”“基础”之意,如:root cause(根本原因)、root system(根系)等。人类从自己熟悉的、具体可感的事物出发,把某个词语的本义向不同概念域映射,从不同角度对词义进行了扩展和延伸,这种认知隐喻思维就为多义词的产生奠定了基础。
(二)转喻在多义词义项延伸中的作用
传统转喻观把转喻看作是用一事物来代替另一事物的语言修辞手段。认知语言学认为,转喻同隐喻一样是人们日常的思维方式,它不仅构成了我们的语言,而且构成了我们的思想、态度和行为,是人们认识世界的工具和理想化认知模式[8]。转喻不仅仅是语言修辞手段,也是一个认知过程,在这个认知过程中一个概念实体在同一认知模式内为另一概念实体提供心理可及[7]。不同的认知语言学家根据不同的标准对转喻进行了分类。本文采用Radden和Kovecses(1999)的分类,即整体与其部分之间的转喻以及整体中不同部分之间的转喻。
与隐喻不同的是,转喻是以事物间的邻近关系为认知基础的。在同一认知模型内的领域突显是转喻的运作机制[9]。邻近性和突显性是转喻发生的两个基本条件:邻近性是指转喻的本体和喻体两个实体在概念层次上的邻近关系;突显性是指在选择喻体时,人的认识往往会更加注意到事物最突出、最容易记忆和理解的属性,如一个小姑娘会有很多特征,但她的黄头发最显眼、最突出,于是人们便称之为“黄毛丫头”。对事物突显属性的认识来源于人的心理上识别事物的突显原则[1]。认知语言学家认为,依照事物间的邻近性,通过强调或突显同一认知模式内的成分是转喻扩展词汇的主要途径。以英语多义名词head为例:《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中head有19个名词义项,笔者将选择其中表示“人,一个人”及“头脑、智力”的两个义项为例,分析它们是如何通过转喻机制形成意义的。head的本义是指人体中脖子以上包括脸和大脑的部分,是人身体中最重要的部位。由于head处于身体的突显部位,依据人类认识事物的突显原则,我们在识别人时最先感知到的是人的整个头部,而不是身体的其他部分。通过突显“头”,我们能够感知到头与人体属于同一认知域中的邻近关系。因此,英语中head被用来转指整个“人”,如:wise head(聪明人)、big head(傲慢的人);如果一个人“show his head”,那么他就到场了,出现在公众面前,因为头到了,也就意味着人到了。这些head的用法都属于典型的“部分代替整体”的转喻。另外,头是人类的思维器官——大脑存在的寓所,而大脑具有许多特定的功能,如理解力、智力和想象力等,但这些能力往往是抽象的,不可见的。相对而言,实体head则是具体的、可感的,具有更高的显著度。根据人类的认知规律,同一认知域内具体的实体比抽象的功能在认知上具有更高的显著度,因而我们经常用显著度高的实体指代这些实体所具有的抽象功能,所以head常被用来转指人类的智力、理解力等。如:above(over) one’s head超过某人的理解力、use your head动脑筋等,属于“整体代替部分”的转喻。
(三)隐喻和转喻在多义词义项延伸中的相互作用
在探讨隐喻和转喻在多义词义项延伸的相互作用前,有必要先分析这两种认知机制的关系。一方面,隐喻和转喻是相互区别的,它们的区别主要表现在:隐喻是以事物间的相似性为基础,用具体的事物或概念来理解或描述抽象的事物和概念,而转喻则是以事物间的邻近性为基础,用一突显事物替代另一事物;隐喻是源域和目标域的系统映射,其源域和目标域是分属于不同的认知域,而转喻是在同一个认知模型用显著度高的事物来转指显著度低的事物,其源域和目标域是属于同一认知域。另一方面,作为人类的基本认知模式,隐喻与转喻有很多共同之处:从结构上讲,隐喻和转喻中都有源域和目标域;从认知基础来说,隐喻和转喻的理据都来源于人类的生活经验;就功能而言,两者都具有修辞功能、语言学功能和认知功能等,所以说隐喻和转喻又是密不可分的。Goosens(1990)在研究人体部位词汇用法的时候曾对它们的关系做了如下总结:隐喻和转喻并不是两种完全独立的认知过程,它们相互作用,这种相互作用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由转喻构成的隐喻,隐喻中包含转喻[10]。其他学者如Randon, Taylor, Dirven 等的研究也说明隐喻和转喻之间并不是截然分开,不只表现为纯粹的转喻或纯粹的隐喻[3]。因此,我们在分析词义延伸时,不但要分析隐喻和转喻的各自作用,还要考虑二者之间的相互作用。
下面我们以多义词heart的某些义项为例,分析隐喻和转喻两种认知机制是如何在词义延伸过程中相互起作用的。根据《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名词heart有如下几个义项:(1)(身体部位)心脏;(2)胸部心脏的位置;(3)内心,心肠;(尤指)爱心;(4)重点,核心,要点;(5)中心,中央;(6)菜心;(7)心形物,(常指象征爱的)红心(8)红桃牌,红心牌。在这8个义项中,义项(1)是名词heart的本义,其余义项都是在其基础上,通过隐喻或转喻作用或者通过两者的相互作用形成的。笔者认为,义项(3)和义项(7)是在义项(1)的基础上,通过隐喻和转喻的相互作用得以形成的:“心”是我们各种感情和情绪寓所,心里可以有喜、怒、哀、乐等各种情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爱”也是一种情绪,那么它就是heart所代表各种情绪中的一个子域,是其中的一部分,用heart来表示“心肠,爱心”,属于“整体代替部分”的转喻,如:She has a kind heart(她很有爱心)。另外,heart 的本义“人体的器官——心脏”是具体可感的实体,但在此义项中,它所表示的意义是抽象的心理状态,是从具体的源域向抽象的目标域的映射,因而此义项的形成也是隐喻机制的结果。所以用heart来表示的“内心,心肠;爱心”的意义既是隐喻意义,也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同样,用heart来表示心形的事物也是隐喻和转喻相互作用的结果。常见的心形图形在颜色和外形上都与人的心脏相似,因此用heart来指代心形事物是人们基于事物的物理相似性,通过隐喻思维而产生的。而心形所象征的爱也是属于心里情绪和感情的一种,因而我们可以把它看做是用整体来代替部分的转喻,如:a Valentine card with a heart on it(印有心形图案的情人节卡片)。
人类语言中大部分词语的形成之初,往往只表示一种意义,且其意义与所指事物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随着社会的发展,新事物的出现,词义也在人们的使用过程中不断地得到延伸和扩展。这种延伸和扩展并不是任意的,是与人类的认知机制密切相关的。本文通过具体实例,分析了隐喻和转喻两种认知机制在多义词义项延伸中的重要作用:隐喻在多义词义项延伸中,主要以事物间的相似性为基础,是通过跨域映射机制得以实现的;而转喻主要以事物间的邻近性为基础,通过突显机制实现多义词义项延伸的;由于隐喻和转喻关系密切,它们在词义延伸过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许多多义词义项的延伸是隐喻和转喻共同作用的结果。从认知层面考察一词多义,了解各义项形成的认知本质,将有助于减轻学习者的记忆负担,提高学习多义词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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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答会明】
On the Meaning Extension of Polysem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taphor and Metonymy
QIU Yan-fa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Longyan University, Longyan 364012, Fujian)
The meaning extension of polysemy is not arbitrary but motivated. According to the cognitive linguistics, metaphor and metonymy are two important ways of word meaning extension: metaphor is based on similarity and association while metonymy on contiguity and salience. By exploring the relationship of metaphor and metonymy with meaning extension, a conclusion can be made that both metaphor and metonymy play important roles in the meaning extension.
metaphor; metonymy; polysemy; cognition
H313
A
1674-1730(2017)02-0028-03
2016-10-29
2016年福建省教育厅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概念隐喻与转喻语篇的动态识别机制探究——关联理论和认知语言学的视角》(JAS160523)
邱艳芳(1976—),女,福建上杭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认知语言学、英语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