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娥
(吕梁教育学院,山西 吕梁 033000)
【理论研究】
功德垂青史 浩气自如虹
——也谈陈独秀
陈秀娥
(吕梁教育学院,山西 吕梁 033000)
陈独秀是中国近现代政治舞台上产生过重大影响、又始终褒贬并存、毁誉交加的特殊历史人物,也是人生坎坷、命运多舛的悲剧人物。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五四运动的总司令、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者、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以及早期首要的领导人,在近代中国历史发展的关键时刻,他勇敢地站在时代潮流的风口浪尖,竭尽心力,改造中国命运、创造中国未来。他的历史功绩是巨大而无法磨灭的,也是同时代的人难与比肩和望其项背的,他的人格魅力和精神感召力更是令人震撼和崇敬的。
陈独秀;历史功绩;人格魅力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特别是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陈独秀以独特的胆略与智慧、能力与品德,浓墨重彩地烙下了深深的痕迹,以至于不论革命风云怎样激荡,历史观念怎样交锋,对陈独秀的认识与评价怎样天差地别,但在追溯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时,作为从第一届直到第五届的中共中央总书记,陈独秀都成了怎么也绕不开的第一人。尽管直到如今,对他的功过是非,依然没有正式定论,但在谈到他时,不论是极力诋毁他的人,还是由衷褒扬他的人,都不能忽略和否认在波涛汹涌、大浪淘沙的中国近现代史上,陈独秀以其勇往直前的非凡魄力,所创立的伟大功绩;以威武不屈的铮铮傲骨,所展现出的人格魅力和精神感召力。
尽管陈独秀的历史地位,至今还存在一些争议,但陈独秀在中国近现代史上与中共党史上的历史贡献和历史功绩,却卓然超群,难以否认,并将毫无疑问地永载史册,彪炳千秋。
首先,陈独秀是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是新文化运动的主将
他创办的《新青年》是新文化运动的主要阵地,并由此而掀起了二十世纪中国的第一次思想解放运动。正是在这场思想空前解放的新文化运动中,在君主专制根深蒂固的中国近代史上,他坚决彻底地反对封建主义的纲纪伦常,以彻底改变中华民族不幸与落后命运、改造民族思想灵魂的决绝姿态,第一次高举起“民主、科学”两面大旗,不仅震撼和引领了一代先进的中国人,而且对整个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发展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至今仍然毫无疑问地在影响着当代中国的历史进程。尽管此后的中国发生过多次思想解放运动,但发起最早、影响最远、时间最长的首推新文化运动。正是这场新文化运动掀起的解放思想的狂飙,奠定了五四运动和创建中国共产党以至现代中国多次解放思想的根基。
其次,陈独秀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是五四运动的领袖
五四运动之所以能够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特别是中共党史上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和影响,是和陈独秀的活动与领导密不可分的。毛泽东早在1942年3月就旗帜鲜明地肯定了陈独秀的这份功劳,在《如何学习中共党史》的讲话中,毛泽东明确坦言:“陈独秀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将来我们修中国历史,要讲一讲他的功劳”。1945年4月,在党的七大预备会上,讲到有关陈独秀与建党的历史时,毛泽东又说:陈独秀“是有过功劳的。他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整个运动实际上是他领导的。”作为五四运动的亲历者和重要的参加者,毛泽东能够如此肯定地把陈独秀明明确确地定位为五四运动的总司令和领导人,可以证明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中的地位和作用。由此说明,正是陈独秀的领导与身先士卒的积极推动,才使五四运动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尤其是在中共党史上,奠定了那么重要的地位和影响。如今当我们站在党的历史上,高度地评价五四运动的伟大功勋时,自然而然不应该忽视或否定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中的重大功绩。
第三,陈独秀是马克思主义的积极传播者
他创办的《新青年》不仅一开始就揭开了新文化运动的序幕,而且在后来成为了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最重要阵地。《新青年》一问世就以其空前的新精神与新志向,吸引和启蒙了大批的进步青年。正是在其进步思想的鞭策和鼓舞下,一大批进步青年很快摆脱了封建思想的桎梏,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毛泽东曾经对20世纪30年代冒险到达红色延安的美国进步作家斯诺回忆说:“当我在师范学校做学生的时候,我就开始读这一本杂志。我特别爱好胡适、陈独秀的文章。他们代替了梁启超和康有为,一时成了我的模范。” 当然李大钊是中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但他传播马克思主义的所有文章,几乎都是发表在《新青年》杂志上。更重要的是从1919年到1920年,陈独秀也亲自在《新青年》等杂志上连续发表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文章。他的文章旗帜鲜明,笔锋犀利,再加上他是新文化运动的总司令,所产生的宣传鼓动性以及感召力和影响力,自然是当时所有人都难以比肩的。更为激进、更具实效的是,他还积极组织翻译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著作。如委托陈望道、恽代英、李季译、李汉俊分别翻译了《共产党宣言》、《阶级斗争》、《社会主义史》、《马克思资本论入门》等,这些著作,被当时的青年们誉为研究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最好“入门书”。毛泽东也说过,这些书特别深刻地铭记在了他的心中,使他“树立起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毛泽东自述》,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9页。据统计,从五四运动到中国共产党建立,《新青年》发表的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文章达130余篇,为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党的创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第四,陈独秀是中国共产党最重要的创始人
五四运动以后,陈独秀被迫从北京转移到上海后,便有计划地展开了筹建党组织的准备工作。1920年8月,他率先在上海成立了第一个共产主义小组。而后又通过写信联络、差遣专人指导或实际组织等多种形式,积极推动各地共产主义小组的创建。他所创建和领导的上海小组,实际上承担和完成了中国共产党发起组的重任。在“南陈北李,相约建党”的两人中,在建党的实际组织工作中,陈独秀的功劳远比李大钊大很多。唯其如此,才可能在他根本就没有参加党的成立大会的情况下,却依然能够顺理成章地被选举为中国共产党的最高领导人。此后从1921年到1927年,在中国共产党召开的五次代表大会上,不论陈独秀是否出席,都能无一例外的被选举为中共中央总书记,成为连任五届的党的总书记。事实上,诸如毛泽东、周恩来、瞿秋白、李立三等一批最重要的领导人物,在谈起自己参加中国共产党时,都异口同声地坦承是受到了陈独秀的影响与教诲。而毛泽东在讲到他投身革命的历程时,更是很明确地表示,陈独秀对他的影响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人。因此可以说,假如没有陈独秀,就没有中国共产党在1921年的成立。单就这个功劳,就足以使陈独秀名垂青史,光照后世。
在革命激流和政治漩涡中,陈独秀一生可谓艰难困苦,跌宕起伏。特别是在人生最后的十多年中,他颠沛流离,穷困潦倒,贫病交加,凄凉悲苦。但不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中,他都始终光明磊落、百折不挠地展现出了一贯的坦荡情怀与高尚品德,这使他的人格魅力更增添了别具一格的震撼力和感召力。
首先,陈独秀一心为公,不以权谋私
陈独秀投身革命以后,就义无反顾地放弃了不菲的家产,为革命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家庭和两个优秀的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凭着自己的优秀才能,他完全可以享受相对富裕和舒适的生活。但他却为了挽救和改造国家命运,义无反顾百折不挠地进行了一系列救国救民的探索和实践。在专职担任党的总书记后,他就失去了固定职业和固定收入,只靠组织上每月仅仅三四十元的津贴和出版的《独秀文存》的版费,维持着极为清苦的生活。尽管生活极其艰苦,甚至难以为继,但作为中国共产党第一届至第五届中央总书记,却从来不以权谋私。即便是对待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毫无优容,而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听凭他们“自创前途”。在以身作则的同时,他还要求共产党人保持廉洁作风。1926年8月4日中国共产党发布的第一个反腐败文件,就是由陈独秀亲自签署的。联系当今的社会现实,更能凸显出陈独秀签署这一文件的深远意义。
其次,陈独秀光明磊落,不搞阴谋诡计
陈独秀胸怀坦荡,待人真诚,了解他的几乎人人有口皆碑。包惠僧曾说过陈独秀没有参加党的成立大会却被选为党的首任总书记,是源于陈独秀“有学问,光明正大,喜形于色,不说假话”。不难看出,陈独秀之所以能够连续当选中共中央总书记,固然与他在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以及建党活动中的显著功劳直接相关,但陈独秀自身的卓越才能与独具的人格魅力,更是他当选的重要因素。正如鲁迅先生的生动描绘:“假如将韬略比做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是外竖的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是开着的,里面有几支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这种光明磊落的情怀与魅力,在陈独秀的一生中贯穿始终。李维汉说过,陈独秀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犯错误的领导人中,少数几个不搞阴谋诡计的人。曾经与周恩来等人旅欧并在巴黎成立“少年共产党”代表之一的郑超麟则说“我认为陈独秀就不搞阴谋诡计,有时拍桌子骂人,但不在背后暗算人”。蔡元培更是对陈独秀的人格大加赞赏:“近代学者人格之美,莫如陈独秀”。
第三,陈独秀一生清白,不食“嗟来之食”
在他走出家庭、投身革命后,那怕一天“就吃两顿稀粥”,也再没有使用家里的一个钱。在艰难的革命生涯中,陈独秀的家庭经济十分窘迫,有时甚至捉襟见肘难以为继,经济问题始终如影随形地困扰着他。1937年7月,正在南京监狱服刑的他,曾应约撰写《实庵自传》,只写了两章就产生了轰动,一时被誉为“传记文学之瑰宝”。但一个月后,他走出监狱便立即投入了火热的抗日斗争,再也无暇继续。面对编辑部的催促,他并没有像“普通卖文糊口者”那样“草率从事”“粗制滥造”。即便在年老多病、宭困潦倒的凄苦晚年,他已经没有了正常的经济来源,时有“破屋雨漏缸无米”,万不得已靠典当勉强度日,但他依然洁身自爱,宁死也不与“官僚”、“畜孽”为伍,宁可挨饿受困也不接受来路不明的馈赠,坚守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始终不收政治立场不同者的钱、不收共产党叛徒的钱、不收国民党官僚的钱。对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亲朋好友的帮助,便用字条、字联、金石篆刻相赠以示回报。他写的《小学识字教本》原计划由国民党教育部出版,曾提前预支一万元稿酬,但后来因书名与教育部长陈立夫发生争执,结果书没出,预支的稿费他至死都分文未动。
在血雨腥风的革命生涯中,陈独秀无数次地遭受围攻、迫害甚至五次坐牢,险遭杀害,但他依然铁骨铮铮,不屈不挠。1919年五四运动中,他在北京已身处险境,尽管朋友们焦灼万分地催促他南下避难。而他却几乎丝毫不为所动,而是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地亲笔起草《北京市民宣言》,甚至泰然自若、不顾身份地到公开场所亲自散发。不久又在《每周评论》上公开发出豪言:科学研究室和监狱,是世界文明的两个发源地,号召青年们“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因为“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
此后他用自己的行动,实践了自己的壮语,也创造了这样的神圣与传奇。他的一生中,不仅在政治舞台上创建了不朽功绩,而且在音韵学、文字学、文学方面也成就斐然。
陈独秀一生平均每12天就有一天在狱中度过。最后一次发生在1932年10月,他在上海被国民党逮捕。当晚,上海火车站紧急戒严,国民党出动了上千军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用火车将陈独秀押送南京。就在这趟如临大敌、戒备森严的京沪列车上,他竟然“酣睡达旦”,如“平居无事”。这种处险不惊,生死度外的泰然和安详,曾被传为佳话。
在公开审判陈独秀之前,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国民党曾经由军政部长何应钦“接待”过他。在军政部的小会客室里,陈独秀不卑不亢,挥毫题赠:“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在法庭上,陈独秀“态度安闲,瞻顾自若,有时且隽语哄堂”。他自撰的达4000余字的《辩护状》,不仅义正辞严地反驳了国民政府加予他的“危害民国”和“叛国”之罪,而且笔锋犀利、言之凿凿地反控国民党误国害民,对日本的进攻步步退让,而对共产党人却“杀之囚之,犹未为足”。尽管他早已被开除出党,但他依然大义凛然地以共产党人自居,强调:“共产党之终极目的,自然是实现无剥削、无阶级、人人‘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自由社会。”义无反顾地表示: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能眼睁睁地忍受全国人民辗转悲号于外国帝国主义和本国专制者的双重枪刀之下,而不为他们驱驰奔走、挺身奋斗。
在法庭正式审判时,义务为他辩护的是当时全国著名的大律师章士钊,为了减轻对他的处罚,章士钊可谓绞尽脑汁、费尽口舌,曲为巧辩。但当章士钊在辩护中,淡化和模糊了他的政治立场时,陈独秀竟拍案而起,当庭申明:“章大律师的辩护,全系其个人的意见,并未征求本人同意,只能代表他自己,至于本人的政治主张,应以本人的辩词为准。”
1937年8月,在南京老虎监狱蹲了五年大牢的陈独秀,在已经能听到侵华日军进攻南京的炮声中,面对国民党以出具悔过书作为释放他的条件时,他依然无所畏惧地宣告:“对国民党,我无过可悔。我宁愿炸死在日帝炮火之下,也不向他蒋介石悔过”。
陈独秀出狱后,就立即投入了如火如荼的抗日斗争。为了同仇敌忾,他毅然表示支持国民政府领导的抗战。但当蒋介石派遣他的北大学生、时任浙江省主席的朱家骅劝诱陈独秀出任国民政府劳动部部长时,他断然拒绝,说蒋介石想让我装点门面当他的走卒,真是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张伯苓、周佛海、傅斯年等人曾经想拉陈独秀进国防参议会当议员,陈独秀异常气愤:“蒋介石杀了我许多同志,还杀了我两个儿子,我和他不共戴天。现在大敌当前,国共合作,我不反对他就是了。”之后,胡适让他去美国写自传,以远离抗战、躲开逃难之苦,但他说“拥护与参加抗战,就无论如何得留在抗战区。”谭平山劝他出面组织第三党、甚至叛徒张国焘也找到陈独秀,想借助和利用他的牌子,都遭到陈独秀的断然拒绝。
中国共产党方面,鉴于他在狱中的表现,尤其是出狱后积极投入抗战宣传,主张全民抗战,与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有一致之处,所以希望他“回党工作”,陈独秀本来也有这样的意愿,但却不肯按照中央要求,对过去的错误写出书面检查,明确表示“回党工作固我所愿,惟书面检讨,碍难从命。”理由是:“时至今日,谁有过,谁无过,在未定之数,有什么好写呢!”苏联解体后,共产国际的大量资料得以解密和公开,最终真实而有力地支撑了他的言之有理、言之有据。因为“今天已有资料证明,陈独秀是苏共“东方路线”的牺牲品,”*周建超,魏吉华.新世纪以来陈独秀研究述评(4) 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讲师、博士生扬州225002。。但在当时,这一孤傲的拒绝,却使他贫病交加的晚年,陷入了更加困顿不堪、凄凉悲怆的境地。但即便在其生命最后极度艰难苦痛、举步维艰的15年里,在旧中国的泥沼里,陈独秀依然奋力前趋,尽管颠沛流离、险象环生,步履蹒跚、跋涉踉跄,但他始终没有当叛徒,始终没有当汉奸,始终没有做出任何有害于中华民族的国格和人格的事情。
宁折不弯的陈独秀,正如章士钊的评价:“不羁之马,奋力奔去,不峻之。弗上,回头之草不啮,气尽途绝,行同凡马踣”。
陈独秀真正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和诠释了:“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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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20
陈秀娥(1964-),女,山西榆社人,吕梁教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政治理论教育教学。
K262;K82
A
1672-2086(2017)02-001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