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基督教文化对西方音乐的美学价值

盛辉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文学院，山东青岛 266555）

音乐和宗教历来是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而基督教在所有的宗教中和音乐的关系是尤为密切的。在西方音乐漫长的发展历程中，基督教和音乐在相互影响和促进的过程中并肩前行。音乐与基督教就像一对姊妹花，交相辉映。他们的共同发展又和整个西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息息相关。众所周知，基督教思想和信仰是西方音乐文化发展的基石和精髓，西方音乐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历来都受到基督教音乐的影响。换言之，基督教是西方音乐的渊源，基督教音乐催生了西方音乐文化。关于基督教对西方音乐文化的巨大作用已然被众多学者公认，但是如何审视基督教文化对于西方音乐演变与发展过程中的美学价值却鲜有探讨，本文试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基督教文化对于西方音乐美学价值的影响加以论述。

1 基督教文化对西方音乐美学传承的价值

西方音乐就其传承性而言，是两希文化——希腊和希伯来文化融汇的产物，对西方音乐略微关注的人都可以注意到，基督教音乐文化在渐渐西传的过程中其实早就承载融合了古希腊的音乐美学思想，并通过基督教的教会仪式音乐呈现出来，这就是人们认为西方音乐来源于中世纪教会音乐，却把古希腊音乐作为研究源头的原因。

今天我们可以查阅到的古希腊时期的音乐记载很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是西方音乐文化的萌芽。今天我们对音乐的称谓(music)一词就是源自古希腊人对文艺女神的称谓——缪斯。古希腊的乐器不管是弦乐器还是管乐器，都用在敬奉神祇的仪式上。人本主义精神作为古希腊文明的精髓，为西方音乐美学思想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数学家毕达哥拉斯被认为是西方音乐美学思想的奠基人。他和弟子们共同创立了数学学派。这个学派重视音乐和数学的关系，对于音乐美的研究都是建立在数里基础上的。他们通过测量琴弦的长度来准确的计算出不同音程的数学关系，以此来证明他们尊崇的美学观念：音乐和谐的美来自于合理的数量关系。在他们看来，音乐作为一种美的艺术“音乐是对立因素的和谐的统一，把杂多导致统一，把不协调导致协调。”

“四音音列”是由公元前4世纪希腊著名音乐理论家阿里斯多塞诺思创立的。在他的著作《和谐的要素》一书中着重提出了四音音列理论，而西方音乐中的音阶、旋律、调式等理论都是在此基础上建立的，所以由此看出 “四音音列”的提出奠定了西方音乐理论的基石。古希腊灭亡之后，古罗马继承了它的音乐美学思想。伴随着基督教的西传，两种异质文化——犹太文化与希腊罗马文化经过碰撞交汇，最终走向融合。《新约·约翰福音》开篇第一句是：“太初有道，道与上帝同在，道就是上帝。”这里的几个关键词“太初”、“道”、“上帝”等，都是来自希腊哲学的概念。整部《约翰福音》的核心可以说继承了古希腊哲学的原理和思想，自此基督教携带着古希腊的文明基因踏上了西传之路。

进入中世纪，人们的精神几乎完全被基督教神学统治和主宰，精神觉醒意识非常缓慢，深深的被打上了“宗教”的烙印。基督教本来就和音乐息息相关，在基督教的教会仪式上，信徒们咏唱着《圣经》的词句，赞美颂扬上帝，教会的礼仪音乐活动通常体现在日课和弥撒上。但是即使这样，中世纪的基督教神学却从理论上贬损一切音乐实践活动，认为现实的感性的音乐活动只不过是神学的仆人。而那些存在于天堂的、看不到的和谐，即——“宇宙音乐”才是真正的音乐。而那些人为的、主观的音乐都是没有意义的。凡是力图表现人性的音乐都有悖于表现对上帝的信仰，因此他们强烈反对用音乐来体现情感。他们大力宣扬禁欲式纯净的“宇宙音乐”，使音乐真正沦为宗教的工具。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中世纪的音乐美学观是宣扬鼓吹“禁欲式”的音乐。而这种音乐美学观显然根植于古希腊古罗马哲学，所谓的“宇宙音乐”不过是继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普罗提诺等人的音乐美学观念沿袭下来的理性思维的延伸。

中世纪的“轻感性，重理性”的音乐美学观，一方面缘于古希腊理性主义哲学的影响，一方面深受基督教宣扬的禁欲主义的影响。古希腊的哲学家强调注重音乐的道德教化作用，认为音乐是教化心灵、陶冶情操的必要手段，并不是看重音乐本体的美感，而是出于对音乐功利化的追求。基督教产生之后，更是加强了西方音乐的教化功能。音乐成为一种拯救灵魂、普度众生、传播福音的工具。虽然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认为音乐既具有教化性又具有娱乐性，但是在中世纪的音乐美学观中却极力反对感性的、人为的音乐，原因就在于音乐的娱乐性会破坏宗教情感、有损宗教教义。通过中世纪重视音乐教化功能的音乐美学观念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两希文化的延续。

2 基督教文化对于西方音乐体裁的建构价值

格里高利圣咏是典型的基督教音乐，是罗马教会做弥撒时专用的音乐。罗马教皇格里高利一世为了强化罗马教会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将各地版本、风格各异的赞美诗、礼仪歌曲，统一整理成一本集合了三千多首圣咏的《唱经歌曲》。圣咏讲究的一种超脱、肃穆的气质，抛却人世激情和欲望，采用单声部无伴奏纯人声演唱的音乐形式，以拉丁文为歌词，旋律为吟诵式的，自由节拍，建立在教会调式基础上。格里高利圣咏奠定了西方音乐发展的基础,对西方音乐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在此基础上促使诸多教会音乐元素诸如唱名法、记谱法、教会调式、复调音乐等等出现，西方音乐理论体系因此逐渐建立并完善。

2.1 基督教音乐促进了西方音乐诸多元素的发展

唱名法、定量记谱法的诞生。格里高利圣咏的诞生直接促使了圣咏的广泛传播，而圣咏的准确传播毫无疑问的依托于符号记谱法的产生。西方音乐的记谱法历经了几个阶段，从最早的“纽姆记谱法”到僧侣音乐家圭多独创的“圭多手”的唱名法再到德国音乐理论家弗兰克的“有量记谱法”，经历了数百年无数次的音乐实践，终于形成了最终的成熟记谱法。而符号记谱法作为记谱法家族的元老，充分体现了中世纪时期教会音乐搭建起的情感桥梁。

教会调式的演变。中世纪的教会调式是依据圣咏的四个结束音以及吟诵音等因素，对旋律进行划分而形成的。根据这些因素排列出的四种调式音阶并定为正调式，而副调式的命名是以每个正调式结束音的下方四度音为依据的。由此就确定了教会调式的八种调式。这8种中古调式开创了西方音乐调式的先河，后来在漫长的发展中多利亚调式逐渐演变成小调，利地亚调式和混合利地亚调式在漫长的发展中逐渐演变成大调。到了17世纪的巴洛克时期，西方音乐的大小调式体系最终得以确立。

复音音乐的产生和发展。西方的复音音乐的建立是在格里高利圣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奥尔加农是9世纪至14世纪的复调音乐形式。根据其历史发展，可分3种类型：平行奥尔加农。它是在格里高利圣咏的上方或下方附加一个平行声部，构成4度、5度、8度音程的平行进行。平行奥尔加农的进一步发展，又产生了自由奥尔加农、华丽奥尔加农。复音音乐的进一步发展，又产生了迪斯康特、克劳苏拉、经文歌等更加复杂和丰富的复音音乐体裁。复音音乐从13世纪开始就发展壮大起来。

2.2 催生了各种音乐体裁。

清唱剧又称神剧，起源于13世纪意大利的一种宗教歌曲——神灵赞。神灵赞是一种在祈祷仪式上演唱的宗教歌曲。后来又加入了对白。清唱剧就是神灵赞戏剧化表现的产物。清唱剧作为一种宗教题材的舞台剧，和歌剧的构成要素几乎一样，同样包括独唱，重唱、合唱、序曲和间奏曲，相对于歌剧重视独唱，清唱剧则更注重合唱。它的歌剧唯一的区别是，不需要舞台布景、演员的化妆造型、不需要演员上台下台，是一种真正清唱的音乐戏剧。最初以圣经传统宗教题材为主，到了17世纪下半叶，使用意大利方言演唱的世俗清唱剧开始盛行，而用拉丁文演唱的宗教题材的清唱剧开始衰微，但是即使世俗清唱剧不是教会礼仪音乐，它的内容仍以基督教为主。许多作曲家都青睐于这种体裁并写了许多传世之作。许茨、卡里希米、巴赫、亨德尔、贝多芬、海顿以及20世纪的斯特拉文斯基，都是清唱剧的守卫者。康塔塔与清唱剧相似，但规格较小，内容简单，侧重于抒情，以宗教题材为主，是一种包括宣叙调、咏叹调、重唱、合唱和管弦乐的多乐章声乐套曲。17世纪和清唱剧同时诞生于意大利，后来在德国盛行一时。这种题材具有史诗性的特点，尤其擅长表现重大的现实题材。这种体裁独特的艺术魅力在于它可以使听众产生一种崇高神圣的、斗志昂扬的激情。受难乐作为一种宗教体裁，是专门用来记述耶稣受难复活内容的清唱剧，最初产生于意大利，但最终在德国发展壮大并推向巅峰。1650年后，受难乐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受难清唱剧”阶段；它借鉴了清唱剧和歌剧的写法，运用众赞歌音调，并且加入了《圣经》之外、自由释义的歌词段落。德国音乐家许茨是受难乐重要的音乐家，而使受难乐这种体裁达到巅峰的是巴赫，代表作品是《马太受难乐》、《约翰受难乐》。

显然，无论是从基督教文化对西方音乐美学传承的价值，还是基督教文化对于西方音乐体裁的建构价值，都可以看出基督教文化对于西方音乐的美学价值是毋庸置疑的。换句话说，没有基督教，就没有西方音乐。

[1][美]W.塔塔科维兹.中世纪美学[M].褚朔维，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92.

[2]蒋孔阳,朱立元.西方美学通史:第二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85-86.

[3][美]保罗·亨利·朗.西方文明中的音乐[M].顾连理等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6: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