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良
(陕西省西安中学,陕西西安 710000)
17世纪,一个充满着动荡与激情的年代。当新航路的余热从伊比利亚半岛向北扩散时,一场双元革命的萌芽从比利牛斯山发芽。从巴黎,伦敦再到维也纳,手工工厂已遍布整个欧罗巴。再将视野转回华夏大地,在天灾人祸的打击下,明王朝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在17世纪中叶这两幅何其相像的场景却造就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国家。在资产阶级革命后,英国通过光荣革命和多次议会改革,让英吉利成为世界的霸主,另外,接踵而至的工业革命使其成为世界工厂。而中国在之后却依旧没有跳出“历史周期论”的怪圈,在清军入关后,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的强化、封闭国门如一座五指山将刚刚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压制,使得古老的中国危机深重,逐渐落后于世界急剧发展的总趋势,演绎了一曲奇异的悲歌。
把新航路开辟算作欧洲资本原始积累的开端是有待商榷的,它只能算是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2.0版。中国在南宋时期便已经成为一个海上贸易大国,其主要港口丝毫不亚于威尼斯,热那亚等地中海商业城市。但是新航路的开辟明显使欧洲的商业结构产生了嬗变。商业中心由威尼斯转移到里斯本,马德里再转移阿姆斯特丹,最后它在伦敦植根生长。虽然在17世纪中叶英国只能算是另一个贸易大国——荷兰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但是在18世纪以后它逐渐成为海上霸主,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帝国。同时,商业中心的转移最直接的后果是商业结构的变化。13~14世纪,地中海国家只能依靠上丝绸之路来获得东方的香料和丝绸,但是当商业中心转移到大西洋沿岸,西欧人惊讶地发现他们不仅可以通过奴隶贸易获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利润,而且可以利用地处大西洋航路的有利条件,积极发展对外贸易,参与贸易竞争,来使伊比利亚人的金银源源不断流入西欧。经济结构的变化,引起了一场社会性的革命。首先骑士阶层和原有的大庄园式的大贵族迅速衰落,随后商业行会与新兴贵族异军突起,资本主义原始资本积累与生产关系的孕育的雏形逐渐成熟。另外,宗教改革,文艺复兴运动又将人们的价值观念从神学中逐渐解放出来,为资本主义的原始意识形成注入了人文主义的激流。
上面提到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应在12世纪与欧洲同时出现,在《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中均有记载自由工人在东京(汴京)桥头等待被雇佣的场景。可以说在南宋,中国的商品经济发展程度已赶上甚至超过了同期西欧国家的发展水平。尤其在南宋一朝的153年,可称为中国前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的鼎盛期。南宋一朝由于政治、经济、文化重心南移等原因,加之北方战乱不断,诸多因素促使南方的农业、手工商业蓬勃发展。王家范先生在《中国历史通论》中对于南宋商业发达程度做出了较为科学的评判,他分析仅仅是每年从泉州、广州等大港口所收取的赋税竟然能达到国家总收入的1/5以上。沈括更是在《梦溪笔谈》中认为司马迁将一位身家五万贯的商人记入其《货殖列传》十分可笑,因为在南宋家财五万贯只能算是一个中等收入者,根本不值得一提。学界目前有一种看法认为如果南宋没有因为蒙元入侵而灭亡,那么按照发展水平与商品经济运作模式,中国十分有可能自然地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对于该观点,笔者持保留意见,因为这一假设是完全可能成立的。但是在1279年之后,这一假设被斡难河畔的铁蹄踏碎。元明时期是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发展的一个高峰,元代的政教合一将卡里斯玛式崇拜与中国儒教相结合,明代的厂卫制度,内阁制度及至阄党之乱都是皇权高度集中下产生的畸形怪物。学界认为明朝中后期(从万历皇帝算起)才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但这时的资本主义发展势力小,影响十分有限。因为明代中后期的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是建立在传统农业高度发达的情况下,其获得的资本也往往不能投入生产领域,且这一时期政府实行海禁政策,严重限制了对外贸易,另外统治集团内部斗争不断,从明宫三大案再到魏忠贤专权,明王朝的政治建筑由上而下逐渐崩塌。这样的王朝是怎么能为新生的资本主义提供政治基石呢?显然是不可能的。在明朝灭亡后,中国的南方遭受了多次清军的洗劫,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均反映出清统治者与汉人的尖锐民族矛盾。清朝这时为了巩固其与吴三桂交换得的成果,在使用愚民政策与血腥镇压时,也逐渐向世界关上了中国的大门——这个以开放包容著称的强大帝国的国门。
17世纪的岔路口,中国与英国一个循规蹈矩地走向黄昏,一个却冲破障碍奔向黎明,17世纪50年代的选择导致了两个世纪后世界上两个大帝国激烈的碰撞。1792年9月26日,英国男爵马戛尔尼代表英王乔治三世出使中国,为祝贺乾隆皇帝八十大寿。当他们到达中国时,才发现这里与伏尔泰,莱布尼茨所宣扬的仁爱之邦大相径庭。英国人引以自豪的文官制度的源头——科举制度在中国却只变成了钳制思想的工具。正如马克思所说 “一个人口几乎占人类三分之一的大帝国,不顾时势,安于现状,人为地隔绝于世并因此竭力以天朝尽善尽美的幻想自欺。这样一个帝国注定最后要在一场殊死的决斗中被打垮。”历史一次残酷地证实了这一点,在时隔半个世纪1842年《南京条约》的谈判桌上,清政府才仿佛看到了真相。
由前面的分析,这岔路口的分道扬镳并不是偶然的历史事件。17世纪中叶中英两场起义是两个阶级分别的诉求——资产阶级和小民阶级的集中体现。其因可上溯至13世纪左右,而其果深刻地影响着两国18、19世纪的历史进程。如果在这历史的岔道口中国与英国发生了一些可能改变历史进程的事件,如明末资本主义萌芽进一步发展,如英国又一次恢复了君主复辟,那么我们所看到的历史进程会因此而改变吗?答案是不会,只有经济基础发生了变革,才会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的政治体制。就算英国的国王成功复辟专制,强大的新兴资本主义力量也会与其斗争到底,(或许类似法国大革命式的暴力革命就会发生在英国)所以说这条岔路口的选择,看似是两国在17世纪的自由选择,实是古代中国公元前221年和英国1326年的历史选择。
本文所论述的问题,笔者主要以经济基础为参照物来分析上层政治建筑的运作情况。其实除了经济政治因素之外,文化因素也十分重要。一个温文尔雅却略显呆板,一个活力四射充满血腥。这两者从文化的角度上无所谓优劣高下,但二者相融取长补短岂不是能创造出更优秀的文化?进入21世纪,开放,包容已成为这世纪的代名词,在全球化趋势下,我们应该本着尊重,平等,和谐的态度对待其它文化。中国已经在历史的岔路中彷徨了百余年,这个民族能否复兴,能否重现昨日的辉煌将取决于我们在21世纪这个岔路口的前进方向。
[1]王家范.中国历史通论[M].香港:三联书店,2012.
[2]黄仁宇.中国大历史[M].香港:三联书店,2016.
[3]司马光.资治通鉴[M].岳麓书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