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论中古五言诗发展的四次转关

2017-03-10 13:21叶汝骏
红河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五言诗五言建安

叶汝骏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刍论中古五言诗发展的四次转关

叶汝骏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五言诗生成于汉代,其后历经了四次重要的转关。初次转关是建安时代,五言诗完成了体制的定型,并超越四言诗成为文人创作的首要诗体,中古诗歌进入了五言诗的极盛时代。第二次转关是晋宋之际,五言诗在此际开始生发古近之变,诗歌逐渐脱离敦厚浑朴之气,崇尚俳偶与雕琢,五言诗由是走上了偏重形式美的由古趋近的律化道路。初唐后期发生了第三次转关,五言近体完成了最后定型,并成为唐以后五言诗创作的主要体制。杜甫从题材、风格、形式等方面对五言诗进行全面改造,以一人之力完成了五言诗最后的重大转关。

中古;五言诗;转关

五言句最早偶见于《诗经》之中,西晋挚虞《文章流别论》云:“诗之流也,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古诗率以四言为体,而时有一句二句杂在四言之间,后世演之遂以为篇……五言者,‘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之属是也。”[1]这是关于五言诗起源问题的较早表述。《诗经》的基本句式以四言为主,偶有五言句杂见其中,如挚虞提到的“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出自《召南·行露》,它如“远父母兄弟”(《邶风·泉水》)、“无射于人斯”(《周颂·清庙》)、“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据”(《卫风·木瓜》)等。据夏传才先生统计,五言句占《诗经》句式类型的5.1%,是除四言句(92.3%)外数量最多的句式。[2]五言句式在楚辞中开始涌现,不仅有数量极多的带“兮”“而”等虚词的五言句,一些六言句除去虚词亦可看作是五言句。但这些只是五言诗的早期萌蘖形态,逯钦立先生给出了五言诗的界定标准:“凡曾五言诗,须通篇皆为五言,一也。凡称五言诗,不得含有兮字,二也。”[3]真正的五言诗的出现还要等到汉代,其早期形态可溯至西汉的五言歌谣。叶嘉莹认为以《北方有佳人》为代表的汉朝“新变声”是五言体的滥觞,[4]49成帝时流传的《长安中歌》《尹赏歌》《邪径败良田》等五言歌谣已经是五言诗的标准形态了。民间五言歌谣逐渐也为文人所模仿借鉴,现存最早的完整的文人五言诗应是班固的《咏史》,但其以史家笔法写就,质木无文。从张衡《同声歌》开始,五言诗的抒情性开始增强,秦嘉《赠妇诗》三首、繁钦《定情诗》、赵壹的《疾邪诗》等皆寓以诗人强烈的抒情色彩,而《古诗十九首》更是东汉文人五言抒情诗的典范之作。沈德潜《说诗晬语》云:“《风》《骚》既息,汉人代兴,五言为标准矣。”[5]95至此,五言诗已羽翼渐丰,不仅能与四言诗分庭抗礼,而且也走到了其极盛时代的前夜。

一 建安时代:中古五言诗发展的初次转关

建安、黄初年间是五言诗发展的关键时期,经过文人长期的创作实践和艺术沉淀,五言诗在建安时代迎来了初次转关。其意义一在于五言诗在此期完成了体制的最终定型;二是五言诗超越了四言诗成为文人创作的首要诗体,中古诗歌由此进入了五言诗的极盛时代。

五言诗体制的定型完成于建安时代。缪钺先生认为:“五言诗体发生虽在汉代,而其正式成立,则在建安、黄初之间。”[6]27木斋先生进一步指出:“五言诗成立于建安时代,其中建安十六年是个重要的时间界碑,此前仅仅是曹操个人的探索期,此后,才标志了五言诗的开始成立。”[7]曹操的诗歌带有过渡色彩,其诗作以四言为主,但也偶作了《薤露行》《蒿里行》等几首五言诗。建安十六年以后,在曹丕、曹植、刘祯等人的共同努力下,五言诗的体制完成了最终的定型。曹丕的五言诗有《黎阳作诗三首》其三、《善哉行》《猛虎行》等数首,但相比五言,其在七言诗上更有开拓意义。七子也创作了数量众多的五言诗,如王粲的《七哀诗》、刘祯的《赠从弟三首》和《赠五官中郎将四首》、徐干的《室思诗》和《答刘祯诗》、应玚的《侍五官中郎将建章台集诗》等等。实际上,尽管五言诗体制的最终定型是一个时代、一群诗人共同致力的结果,但不可否认曹植在这一时代性的任务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曹植可以说是第一位大力创作五言诗的文人,其90多首存诗中就有60多首五言诗,其他建安诗人的创作数量远不及曹植。缪钺先生甚至认为曹植是“最早奠定五言诗体之人,故其所作亦为五言诗之规范也。”[6]31-32此外范文澜先生还指出“曹植诗中叶也确有运用声律的形迹……这只是律诗最初的胚胎,距律诗的形成还很遥远,但既有胚胎,便会继续成长。”[8]以曹植为代表的建安文人的五言诗逐渐摆脱了诗歌入乐的性质,转变为一种“不备管弦”的文人徙诗,五言诗的体制在此时正式确立。

“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9]五言诗的创作数量在建安时代急遽增加,今检逯钦立编《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其共收建安诗人诗作298首,其中五言诗就达200首之多(建安以前仅有十余首),三首之中便有两首是五言诗,可见五言诗已取代了四言诗成为建安文人创作的首选诗体。四言式微,五言兴盛,这并非偶然的现象,究其原因主要有如下二端:首先这是由四言和五言两种体制不同的美学特质决定的。钟嵘《诗品》云:“夫四言,文约意广,取效风、骚,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习焉。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会于流俗。岂不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耶! ”[10]胡应麟《诗薮》亦言:“四言简质,句短而调未舒。七言浮糜,文繁而声易杂。折繁简之衷,居文质之要,盖莫尚于五言。”[11]22四言诗简短明快,但通篇二二的节奏形式较为呆板,缺少抑扬起伏,即“句短而调未舒”,此其弊之一;四言诗句子容量小,一般需要两句才能表达一个意思,即“文繁而意少”,此其弊之二。相比四言诗,五言诗出现了三字尾,二三的节奏形式使得诗篇富于变化,读来抑扬起伏,突出展现了诗歌的音乐美;而且五言诗虽比四言仅增加了一个字,句子容量却得到大幅度提升,做到了一句一意,诗歌开始朝向更为凝练的方向发展,正因为五言诗克服了四言诗这两个难以改正的弊端,成为了“众作之有滋味者”,进而逐渐“云会于流俗”。其次,建安之际动荡复杂的社会状况促使文人选择了五言诗作为抒情表达的主要形式。由于五言诗“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这一形式最契合于建安文人表现社会的动荡和政局的混乱,抒发内心的压抑和苦闷,而“文繁意少”的四言诗则难以达到这样的艺术效果。五言取代四言实为历史之必然。

二 晋宋之际:中古五言诗发展的二次转关

晋宋之际是中古五言诗发展的第二个重大转捩点。五言诗在此际开始生发古近之变,诗歌逐渐脱离了汉魏的敦厚浑朴之气,诗人普遍崇尚俳偶与雕琢,五言诗由是走上了偏重形式美的由古趋近的律化道路。

叶燮《原诗·内篇上》云:“建安、黄初之诗,大约敦厚而浑朴,中正而达情。一变而为晋,如陆机之缠绵铺丽,左思之卓荦磅礴,各不同也。其间屡变而为鲍照之逸俊,谢灵运之警秀,陶潜之澹远。又如颜延之之藻缋,谢朓之高华,江淹之韶妩,庾信之清新。”[12]4叶燮指出建安诗歌(主要指五言诗)从晋代开始逐渐发生变化,由敦厚浑朴一格衍生出万千姿态。但西晋陆机诸人只是初露变化之端倪,变化尚在累积之中,还未能达到质变。许学夷以晋和宋为五言诗嬗变的两个节点:“陆士衡诸公,则风气始漓,其习渐移,故其体渐俳偶,语渐雕刻,而古体遂淆矣。此五言之再变也。”[13]87“谢灵运诸公,则风气益漓,其习尽移,故其体尽俳偶,语尽雕刻。而古体遂亡矣。此五言之三变也。”[13]108到了晋宋之际,这种变化经过累积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五言诗又开始了一次关键的质变。陆时雍《诗镜总论》云:“诗至于宋,古之终而律之始也。体制一变,便觉声色俱开。”[14]沈德潜《说诗晬语》亦云:“诗至于宋,性情渐隐,声色大开,诗运一转关也。”[5]532建安五言诗从西晋发生渐变,至宋代元嘉年间达到质变,这是一个连续有机的演变进程,以晋宋之际作为五言诗发展的一个转捩点是符合实际的。

五言诗在晋宋之际开始发生古近之变,主要表现为诗人普遍崇尚俳偶与雕琢。换言之,诗人对诗歌形式美的要求达到了更为自觉的程度。两晋间除左思、陶渊明等仍袭汉魏风貌外,诗坛尽染此风气。以陆机、潘岳等人为代表的西晋五言诗朝着缛丽华美的方向发展,描写由简单趋向繁复,语言和句式由朴素、散行趋向藻饰、骈偶,渐失浑成之气。玄言诗占据了东晋诗坛,思想艺术成就虽有限,但部分通过景物来表现哲理的作品实际上也累积了五言诗的艺术技巧。晋宋之交诗人将陆机以来尚俳偶与雕琢的风气发展到了新的高度。对仗方面,据杜晓勤的统计,“元嘉三大家中,颜延之五言诗无通篇对仗者;谢灵运92首五言诗中,通篇对仗者有 6首,占6.52% ;鲍照165首五言诗中,通篇对仗者20首,占12.12%。”[15]可见元嘉诗人在对仗艺术的发展上作出了重要贡献,这是五言诗律化进程中重要的步骤。叶嘉莹即指出:“五言诗的律化是分成两步走的:第一步是对偶,第二步是平仄的协调。”[4]57语句雕琢方面,元嘉三大家更是达到了极致,汉魏诗歌本浑成不可句摘,至谢灵运则有“池塘生春草”等佳句可摘出;颜延之则更是雕琢风气的代表,鲍照评之以“铺锦列绣,亦雕缋满眼”,汤惠休以“错采镂金”喻之。可见晋宋之际实际也是诗歌的古近之际,古体渐亡而近体渐生,对于形式美的追求是诗歌发展的主要方向及动力,五言诗不可避免地走上律化的进程。

三 初唐后期:中古五言诗发展的三次转关

古今许多论者以永明年间为五言诗五言发展的一个节点,如许学夷云:“玄晖休文则风气始衰,其习渐卑,故其声渐入律,语渐绮靡,而古声渐亡矣。此五言之四变也。”[13]121当然,五言诗的发展脉络可以找出很多节点,许学夷即以魏、西晋太康、宋元嘉、齐永明和陈代作为先唐五言诗发展的五个节点。但笔者以为许学夷的分法过于琐碎,也割裂了几个阶段间的有机联系,如上节所论西晋至宋是一段有机的演变进程,晋宋之际实为五言诗由古趋近的过渡时期,已初步显露出诗歌律化的征兆,以此作为节点也是符合诗歌发展实际的。同样,从齐梁永明体到徐庾体再到初唐后期的律体定型,实际上也是一段连续的有机的演变进程,五言诗在此际不断律化,至初唐后期最终完成了“回忌声病,约句准篇”的工作,五言近体完成了最后的定型。五言近体诗由此登上了历史舞台,并成为唐以后五言诗创作的主要体制。

从永明体到徐庾体再到初唐,诗歌的律化程度不断提高,四声二元化逐渐成为诗坛的共识,近体的黏式律规则也在探索中逐步确立,至初唐后期五言诗率先完成了近体的定型。正如五言诗的体制的最后定型是建安诗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五言近体的最终定型也是初唐后期诗人(特别是宫廷诗人)共同推轂的结果。也正如曹植在五言诗的体制定型中扮演了旗手的角色,五言近体的最终定型还要归功于杜审言、沈佺期和宋之问。沈宋自不必多言,在以往的认识中,近体的定型也往往归功于沈宋,而忽视了杜审言的贡献。实际上在初唐诗人中,杜审言是诗歌合律比例最高的诗人,其43首存诗中就有28首五言律诗,其中27首完全符合近体诗的黏式律,仅一首失黏。胡应麟即指出了杜审言的首倡之功:“初唐无七言律,五言亦未超然。二体之妙,杜审言实为首倡。”[11]67许学夷《诗源辨体》云:“杜审言五言,律体已成,所未成者,长短两篇而已。今观沈、宋集中,亦尚有四、五篇未成者。然则五言律体实成于杜、沈、宋,而后人但言成于沈、宋,何也?审言较沈、宋复称俊逸,而体自整栗,语自雄丽,其气象风格自在,亦是律诗正宗。”[13]146许学夷主张近体的最终完成应有杜审言的一份贡献,不能不说是具眼之评。在以杜、沈、宋为代表的初唐后期宫廷诗人合力完成了五言近体的定型工作之后,新兴诗体的生命力得以展现,加上君主的喜好、科举试诗的导向等因素,五言近体诗开始在唐代繁荣发展起来。纵观四唐,仅五言律诗一体就有13000余首之多,占据了唐诗五分之一的创作量,居全唐众体首位,在四唐亦皆居首位。若再加上五言古诗、五言排律和五言绝句,五言诗的创作数量则更为惊人。可以说在历经五言独盛的魏晋南北朝后,五言诗的生命力因为律化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在唐代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

四 杜甫:中古五言诗发展的最后转关

在前杜甫时代,盛唐太白、王孟、高岑等人在五言诗上各有独造,五言诗的诸种体制在他们手中早已成熟和定型,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们实际上也代表了五言诗传统、正宗的一派。在五言诗体制看似已经模式化或僵化之时,杜甫的出现给这一古老的诗体带来新的曙光,他以一人之力对五言诗锐意新变,从题材、风格、形式等方面进行全面改造,五言诗的生命力得到极大延展。据浦起龙《读杜心解》统计,现存1458首杜诗中,五言诗就占了1051首之多,其中五律有630首,五古263首,五排127首,五绝31首。[16]1-32杜甫无愧是五言的大家,三首中就有两首是五言诗,仅五律一体,其创作数量在唐代便无人企及。在五言诗诸体中,杜甫最有创辟的是五律,其次是五古和五排,仅绝句通常被认为是其不甚留意之体。杜甫对五言诗的全面改造主要表现在题材、风格和形式方面。

题材方面,“杜诗无不有。”陈师道《后山诗话》云:“余登多景楼,南望丹徒,有大白鸟飞近青林,而得句云:‘白鸟过林分外明。’谢朓亦云:‘黄鸟度青枝。’语巧而弱。老杜云:‘白鸟去边明。’语少而意广。余每还里,而每觉老,复得句云‘坐下渐人多’,而杜云‘坐深乡里敬’,而语益工。乃知杜诗无不有也。”[17]“杜诗无不有”可以说是杜甫在题材上的突出特点,其五律题材几乎包罗了前人五言诗的题材领域,非但不亦步亦趋,又更深挖了一层,从而自成一家之风格。而且在集前人题材之大成的基础上,杜甫还开拓了前人五言诗未曾涉足的范围,善于从生活中发现诗料,从而极大地拓展了五言诗的反映领域,提高了五言诗的表现能力。如以五律写时事,时事因内容含量大,受格律和字数限制的五律向来不是最合适的诗体,但杜甫也能以五律写时事,《观兵》《警急》《收京》等即是这方面的典范。

风格方面,“千汇万状。”和题材一样,杜甫五言诗的风格特点首先表现在集大成上。胡震亨《唐音癸签》云:“(杜诗)精粗巨细,巧拙新陈,险易浅深,浓淡肥瘦,靡不毕具。”[18]叶燮《原诗》亦言:“杜甫之诗,包源流,综正变。自甫以前,如汉魏之浑朴古雅,六朝之藻丽秾纤、澹远韶秀,甫诗无一不备。然出于甫,皆甫之诗,无一字句为前人之诗也。”[12]8一般认为,杜诗的主导风格是沉郁顿挫,而占杜诗三分之二的五言诗是构成其沉郁顿挫的主导风格的基石。沉郁顿挫之外,杜甫五言诗还有俊逸豪放、典丽华美、奇险峭拔、萧散自然、风趣诙谐等诸种风格。俊逸豪放一格在其早年诗作中有所体现,如《房兵曹胡马》《赠毕四曜》《戏为六绝句》;典丽华美以台阁时期诗作为主,如《春宿左省》《晚出左掖》;奇险峭拔风格主要体现在秦州诗和夔州诗中,如《秦州杂诗二十首》;萧散自然的风格主要体现在其成都草堂诗中,如《春日江村五首》《漫成二首》《水槛遣心二首》《江亭》《田舍》;风趣诙谐之作如《戏作俳谐体遣闷二首》《空囊》等。

形式方面,杜甫五言诗在用字、句式、篇章、声律等方面皆有独造。《杜工部草堂诗话》引王得臣诗话云:“(子美)尤工于用字,故卓然为一代冠,而历世千百,脍炙人口。”[19]杜甫五言诗不仅工于炼实字,在虚字锤炼上亦是得心应手,如“江山有巴蜀,栋宇自齐梁”中的“有”“自”两个虚字,赵翼评曰:“杜诗五律,究以‘江山有巴蜀,栋宇自齐梁’一联为最。东西数千里,上下数百年,尽纳入两个虚字中,此何等神力!”[20]句式方面,《诗薮》云:“盛唐句法浑涵,如两汉之诗,不可以一字求。至老杜而后,句中有奇字为眼,才有此,句法便不浑涵。”[11]91从现代语言学角度看,杜甫五言诗的句式包涵了错位句、紧缩句、连贯句、省略句诸格。章法方面,“篇法变化,至杜律而极”。[16]9其有“倒插法”“反接法”“透过一层法”“突接法”等多种类型,而且杜甫还擅长写连章组诗(特别是五律同题连章组诗),在组合次序上,有“总分分”“分分总”“线性”等多种次序安排方法。[21]声律方面,“子美之诗以格律胜。”[22]其格律运用有稳、细、新的特点,特别是新,杜甫五言近体中有许多吴体诗,奇格频现,虽为拗律却“谐和铿锵,殊不聱牙”。[23]

杜甫的五言诗开启了诗之世界,后人各承杜甫一脉,可以说后杜甫时代的五言诗几乎都不同程度地有着杜甫的影响。杜甫在集前人之大成的基础上,以一人之力完成了中古五言诗的最后转关,其后的诗人中再也找不出像杜甫这样的创辟者,他们对五言诗的改良只能说是小修小补而已。甚至可以说,五言至杜甫,方能言定体。总而言之,唐代的五言诗仍在健康地发展,尽管更具艺术优势的七言诗在唐代也已经成熟和律化,甚至在中晚唐异军突起,创作数量也直追五言,但真正超越五言还要等到宋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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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永杰]

On the Four Turning Points of Five Characters Poetry in Medieval Times

YE Ru-jun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 College,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Five characters poetry appeared in Han dynasty, then experienced four important turning points.The first one is Jian An period,five characters poetry’s form was set and surpassed four characters poetry as the main poetic genre.The second turning point is between Jin and Song Dynasties,five characters poetry gradually changed from ancient style to modern style,poets worshiped parallelism and beautiful words with the ancient style fade away.The third tuning point happened in the later period of early Tang dynasty,five characters poetry finally deformed as regulated verse,then became the main form of five characters poetry.The last change completed by Du Fu alone, he reshaped five characters poetry from theme,style and form which made this ancient poetic genre long lived.

Medieval Times ;Five Characters Poetry;Turning Point

I222

A

1008-9128(2017)03-0044-04

10.13963/j.cnki.hhuxb.2017.03.011

2016-11-16

叶汝骏(1989-),男,浙江景宁人,博士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学及诗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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