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徽州祠堂楹联的价值阐释

陈文苑

(中南民族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4)

古徽州祠堂楹联的价值阐释

陈文苑

(中南民族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4)

徽州祠堂楹联是徽州地区民间文学类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注重修辞、用典入化和情景交融是徽州祠堂楹联的主要特点。作为文化遗产，徽州祠堂楹联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教育价值、文化价值和旅游价值。

徽州；祠堂楹联；价值

徽州祠堂楹联是刻在徽州祠堂木柱子上的对偶诗句，它是祠堂整体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徽州祠堂楹联有着特殊的价值与意义，不仅丰富和扩展了祠堂文化的内涵，而且能使人开阔眼界，增长知识，激发生活的热情。

一、艺术价值

1.丰富的艺术表现手法

首先，徽州祠堂楹联注重对字句的锤炼，巧妙地对字句进行多种安排，使语句新奇出彩，富有生气，它们常用叠字与嵌字组织语句。在楹联中使用叠字可使平淡的诗句变得富有神韵，如歙县潭石村汪氏忠烈祖祠联“继继绳绳肇启六州保障；巍巍赫赫允宜万代馨香”，上下两联用两组四字叠字强调了先祖汪华的丰功伟绩，深化了主旨。而嵌字就是把人名、地名或其他事物名称嵌入联内的有关部位，使上下联相互对应，提高对联的趣味性和感染力。嵌字可分为整嵌、分嵌、散嵌、横嵌等，这些手法在徽州祠堂楹联中都有出现。

所谓整嵌就是把名字整个嵌入联语中，并保持名字的整体性。如：歙县长陔乡邵氏宗祠“敦伦堂”联“封长寿以启人文，自周迄清迄民，百派潆洄，祖德宗功流泽远；建敦伦而安昭穆，由浙迁徽迁歙，八房济美，三环水秀振家声”，就将“敦伦”两字完整地嵌入句中。

分嵌是指把一个名称拆开，分别嵌入相关位置。分嵌分为首嵌、腹嵌、尾嵌。首嵌，即嵌于句子首部，如呈坎村“正伦堂”联“正其衣冠重大节，伦拟正叙无俗情”。腹嵌，即嵌于句中，如绩溪余川村汪氏宗祠“德馨堂”联“食德服畴，两字士农承世业；膳馨荐洁，四时祭祀守前规”，德、馨分别嵌在上下句的第二个字。尾嵌，即嵌在两联末尾，亦称藏尾或脱靴，如余川村汪氏宗祠“德馨堂”联“僾如见忾如闻，允怀清德；嘏告慈祝告孝，永荐芳馨”等。

散嵌是将名字中的各字分散镶嵌在对联中，如巨川村汪氏宗祠“忠德堂”联“忠义靡涯，更衍繁枝吉庆；功德浩荡，长开绵瓞呈祥。”“忠德”词语分散嵌在上下联中，使句子新颖，语气连顺，巧妙地表达了主旨。

横嵌是指一个名字在一联内分别嵌完。如屯溪柏树街程氏“惇叙堂”联“天叙克惇，学以明伦征治化；家修无忝，道从庸礼见经纶”；歙县长标村王氏宗祠“敦睦堂”联“一堂孝友敦雍睦，千载蒸尝报本源”等。

徽州祠堂楹联嵌字方式多样，撰法新颖，给人一种新的艺术享受，它们立意佳良、平仄协调、不露凿痕、行文流畅，不仅起到了形式上的出奇，同时彰显了对主题的紧扣把握，从中可见撰联人丰富的知识阅历和对文字联律的综合驾驭能力。

其次，徽州楹联常用“拆字”，如蜈蚣岭村方氏宗祠联“谁是万人，头上还能加一点；我非孤女，身边也有伴终生”，上下联拆了“方”“姓”两字，采用拟人化的手法，是楹联中的佳作。此外，“双关”手法也较为常见，如祁门坑口陈氏支祠“会源堂”联“竹发院中，千枝万叶孙承祖；泉流山下，四海三江委汇源”，“汇源”采用“会源堂”的谐音，把祠堂名融入楹联。另外，如“反复”“倒装”“省略”等均是徽州祠堂楹联的惯用手法，在此不一一赘述。

2.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

徽州祠堂楹联艺术效果并不是断无生机和毫无情趣，因为它们不仅陈说，还注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如上庄胡氏支祠“其顺堂”联“屏列竹峰，秀气擢四门枝叶；带环扬水，荣光绵百代簪缨”，上下联前句描写实景，写了胡氏家族良好的风水地理，并很好地引出了下半句。下句是作者对胡氏家族贤人迭出、人才倍现的赞美及祝福，这便是情。“枝叶”“簪缨”两个名词包含着作者浓厚的思想感情，此联虚虚实实，结合巧妙而又自然，情和景浑然一体。

再看屯溪率口村程氏宗祠联“祠宇面春山，睹历历晴峦，列嶂千重都来顾祖；寝楼临练水，看溶溶碧浪，分流万派尽识朝宗”，用“历历晴峦”“溶溶碧浪”“列嶂千重”“分流万派”细腻的刻画了山峦环抱、江水流淌的山中美景，“都来顾祖”“尽识朝宗”两个动宾结构词语使用了拟人的手法，突出祭祖敬宗的文化主题，表达作者的情感思想，以景言情，寓情于景。

二、教育价值

文化人类学认为，文化形态包含三个层次：外层部分为人改造后的自然，中间层为心物结合的事项，如艺术品的内涵、作品包含的人的思想情感、意志等或人类精神的物质对象化如制度、各类组织等，而内层部分指的是一种文化精神，主要包括价值观念、道德情操、审美趣味、民族性格，等等。文化人类学家认为，内层是核心层，决定着中间层与外层的状态和发展，外层与中间层则反映着民族的文化精神。徽州祠堂楹联的主要内容为：缅怀先祖、称许宗姓、溯源追本、励志劝勉，而它们的核心思想都是“孝”。祠堂是古代民间礼制建筑，也是追远尊祖、敬宗睦族的场所。祠堂的首要功能是祭祀，而祭祀的主要目的在于展孝思，“兹值祭日各随具物祀之聊，以展孝思”。[1](P7)徽州祠堂楹联的内容不论是缅怀先祖、还是称许宗姓，抑或是强调祭祀，均是“孝”的体现和落实。那些修身处事、励志劝勉的句子不仅约束后人，更是鼓励、训诫族人立德成才以光耀家族，实际上也是孝道责任的驱动和鞭策，体现了徽州人对孝的深度理解和具体实践。可以说，徽州祠堂楹联文化精神就是“孝”，它把传统伦理道德“孝”以物化的形式表现出来，对后人起到教育作用。

我们知道，文化艺术的教育方式主要有两大途径：一是寓教于乐，二是潜移默化。艺术是以具体形象的方式反映思想情感，接受者在欣赏过程中会不同程度地接受作品的思想，在潜移默化中达到寓教于乐的目的。艺术的教育功能“是指人们通过艺术鉴赏活动，在洞察真与美的同时，得到善的启迪，进而潜移默化地引起思想、情操、理想和追求的变化，从伦理意义上提高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层次，过上一种道德的生活”。[2](P32)徽州祠堂楹联凝固在祠堂中，让人们在进出间暇或活动时受到传统伦理道德的教育，这种教育的效果是深远的。

三、文化价值

徽州祠堂楹联是徽州人生存智慧的显现和生活经验的总结。作为徽州的一种民间文化样式，徽州楹联与徽州工艺、徽州民俗一样都是徽州的文化符号，能够唤起徽州人们的文化自豪感和自信心，更能够提升人们的文化自觉意识，是维系徽州族群存在不可缺少的文化要素，对徽州人们思想观念起到了凝聚的作用。

同时，徽州祠堂楹联表达着先祖对人生的基本态度、处世哲学和生活之道，从精神上保证了族群生存发展的需要。徽州祠堂楹联蕴含的文化内容彰显着徽州人对现实的积极态度和对未来发展的一种价值认同，其主题无论是敬宗睦族还是人格修养，抑或是励志劝勉均体现了徽州族人群体所认同的内在行为模式，它所营造的文化氛围不断帮助徽州的后人们塑造一个完美的理想人格。20世纪，以著名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为代表的美国心理学派注重文化与个人相互关系的研究，他们强调文化对民族“基本人格”塑造的决定作用。该学派认为，个人的行为、经验和性格是由生长过程的风俗塑造而成的，同时，个人的“基本人格”会反作用于文化，能够决定民族文化和社会形式的发展。无疑，以崇尚儒家文化为宗旨的徽州祠堂楹联这种文化形态对徽州人性格的培养、人格的塑造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并最终凝结为徽州的文化精神，为推动家族的繁盛、维护徽州社会的稳定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四、旅游价值

美国人类学家Smith曾把旅游方式分为五种：民族旅游、文化旅游、历史旅游、环境(生态)旅游、娱乐性旅游。而“文化旅游”主要是以参与和感受地方文化为主的旅游。文化是旅游最富魅力的卖点，是旅游的灵魂，旅游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现象。当下，文化旅游热方兴未艾，呈逐渐升温的状态，人们在旅游过程中希望得到知识的增长、思想的净化和精神境界的提升，而那些地方文化遗产、人文景观、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以深刻的内涵、丰富的形式满足了人们的需求。徽州祠堂楹联无论从形式还是内容上看都是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它以韵文的形式传达着古老徽州人的生存智慧、审美观念、宗教信仰及处事态度，徽州楹联是一笔可贵的文化资源和旅游资源。旅游者走进祠堂品味徽州古建筑独特魅力时，不可避免地会去观赏、揣摩那些悬挂在门厅、大堂中的徽州楹联，去感悟那些发人深省的语句。如果把现存的古老的祠堂比作成文化活化石的话，那么楹联便是这颗活化石上不可或缺的文化符号。没有这些楹联，祠堂便显得死寂、毫无生机。如今，徽州祠堂楹联已经成为当地旅游宣传的亮点，亦是徽州旅游的一张重要的名片。

五、历史价值

徽州祠堂楹联中有一些内容记录了家族的起源与迁徙，记载了家族的变化与发展，是研究家族史的辅助资料。楹联虽然以诗句的形式存在，属于文学范畴，但它们却是历史事件的记载和历史发展的见证，一方面起到证史的作用，可以与族谱、地方志等相互印证，从文化的角度证明历史记载的真实与否；另一方面又可以作为历史资料弥补族谱、方志的缺漏与不足，丰富研究史料。

徽州祠堂楹联除了记载家族的历史，还涵盖着当时当地的风土人情、地理状况、民俗情况等，亦是研究地方民俗文化、传统地理、经济等的重要资料。可见，历史价值是徽州祠堂楹联的固有属性，应该被学界肯定和重视，徽州楹联不能仅仅作为一种文学样式被人熟悉。

徽州祠堂楹联并不只是祠堂楹柱、民居内外的一种点缀，更是深含着教育意义、对生活有着强烈介入的一种文化式样。它本身具有很强的功利性和范导性。徽州祠堂楹联深刻展示了徽州族群的生存意义，并以审美的方式让人们认清生命和社会的价值，促进后人形成积极、正确的价值观念。概而言之，徽州祠堂楹联以文字的形式，引导着徽州人群心灵的不断丰富充实、精神更加开拓进取、人格趋向完善崇高。

徽州祠堂楹联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徽州人生活智慧和道德思想的总结，是徽州文学及徽州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也是祠堂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可以说，徽州楹联是了解古徽州民俗风情的重要窗口，是探究古徽州历史文化的载体，应当得到重视和保护。我们应该充分认识徽州楹联的价值，在皖南国际文化旅游示范区和徽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的建设进程中，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构建中，利用这些民间文学类文化遗产项目的作用，在传承保护的同时发扬其固有的价值。

[1]闽浦水南房氏宗谱·卷一(光绪戊寅年新修)[M]．浦城图书馆藏．

[2]黄宗贤．从原理到形态——普通艺术学[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3．

责任编辑：魏乐娇

The Value of Ancestral Hall Pillar Couplets in Ancient Huizhou

CHEN Wen-yuan

(South-Centr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Wuhan 430074，China)

The ancestral hall pillar couplets in Huizhou are the national level non-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 of folk literature. The main characteristics include rhetoric emphasis，appropriate allusion employment，and integration of scenes and emotion. As cultural heritage，the couplets are of great value in terms of history，education，culture，and tourism.

Huizhou；the ancestral hall pillar couplets；value

2016-06-28

安徽省教育厅基地重点项目，项目编号：SK2015A168。

陈文苑(1982-)，安徽六安人，博士，讲师，主要从事民族文化与艺术文化遗产保护研究。

1004—5856(2017)04—0136—03

K892.2；I207.6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04.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