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行体标记“正……着”与“在……着”篇章语用功能的对比研究

摘 要：在当代语言学理论背景下，确立了“进行-持续”的时体系统，并对表“进行-持续”意义的时体标记“正……着”和“在……着”的篇章语用功能从与前后句关系的紧密程度、语体色彩、表述焦点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对比分析。

关键词：正 在 着 篇章 语用功能

引言

现代汉语中用在谓词前边的“正”、“在”以及用在谓词后面的“着”词性不同，但是它们在单独进入组合或搭配进入组合时却体现出共同的语法意义，即“进行”或者“持续”的语法意义。

通过对北大现代汉语语料库的语料分析，我们发现“正”、“在”以及“着”较少地单独使用来表达“进行”或者“持续”意义，更多的情况是它们搭配进入组合来表达“进行-持续”意义。因此本文将它们搭配组合形成的框架结构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重点探讨这些框架结构在表达“进行-持续”时的异同。

一、与前后句关系的紧密程度及认知功能阐释

卫真道（2000）在修辞结构理论（Rhetorical Structure Theory，RST）中把篇章中的语义关系总结为一套数量有限的关系，为研究“正……着”句和“在……着”句在篇章中的语义功能提供了有效的工具。

“正……着”所在小句常常有指示或标引后面的句子所表示的事件的时间点的作用；同时，“正……着”自足成句的能力比较弱，因此在篇章上的具体表现就是“正……着”所在小句与前后句的关系非常的密切；“正……着”句常常有充当时间点的作用，我们可以从广义上将它与上文的这种关系定为“背景”关系。在语料中，我们共收集到92条例句，约占6.1%。

除了“背景”关系以外，“正……着”句常常与前后的小句构成一些别的语义关系，比如“原因/结果、阐述、对比、证明”等关系等。例子如下：

（1）因为那时[正]赶[着]写赶着卖，实在无暇应对，所以顾客悻悻而走。[1]

（2）在外贸站里，我们看到一群群姑娘小伙，[正]挑[着]一担担雪白的鲜茧，依次走进了收购大厅，验质、计价、复核。

（3）美中关系是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国是一个伟大的、重要的国家，它[正]在世界上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

（4）7岁，金色的童年，许多孩子[正]在商场里缠[着]父母买高级电子玩具，哭闹撒娇，而丁玉娟，已经是个……

例（1）“正……着”句与后句构成原因和结果的关系；例（2）“正……着”句与后句构成阐述关系；例（3）“正……着”句与后句构成“证据”关系；例（4）“正……着”句与后句构成对比的关系。

与“正……着”句相比，“在……着”句与前后句的关系就不是很密切，“在……着”句单独成句的能力是比较强的。

（5）眼下谁不[在]忙着[赚]钱？

（6）这满天白雪，好像也[在]为包公的清廉作[着]注释。

（7）目前，在建立市场体系中，过时的旧观念仍[在]影响[着]市场体系的健康发展。

（8）目前，日本政局走向尚不明朗，各派政治势力仍[在]作[着]各自的努力。

当然，篇章中的任何一个小句，都会与上下文的其他小句构成一定的语义

关系，“在……着”句也不例外。但据我们的考察，离开了上下文，“在……着”句单独本身也可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因此，从总体上来说，“在……着”句与上下文的关系显得较为松散。

从语言的认知功能讲，“正……着”句之所以单独成句能力弱，是因为“正……着”句有相对背景化的倾向，它倾向于提供背景信息，因此它承载的信息量是不足的，所以“正……着”句必须靠前后的句子来增加前景成分；而“在……着”句单独成句的能力比较强，是因为它常常处于前景地位，因此它可以提供足够的信息量，所以它可以独立成句，而不需要由前后的句子给它增加前景成分。

我们从背景、前景的角度对所检索到的“正……着”句和“在……着”句的实际语料进行了语用功能分析，具体数据如下表：

表1：

正……着 在……着

例句数/总数 所占比例 例句数/总数 所占比例

用作背景句 1042 /1361 76.6% 512 /1498 34.2%

用作前景句 319/1361 23.4% 986/1498 65.8%

（注：“正……著”句总数1361、“在……着”句总数1498均除去作定语的例子，仅限于作谓语的例子。）

从上表可以看出，“正……着”句作背景句的比例（76.6%）比“在……着”句作背景句的比例（34.2%）高出42.4个百分点，显著差异性非常显著；同样的，“在……着”句作前景句的比例（65.8%）比“正……着”句作前景句的比例（23.4%）也高出42.4个百分点。同时，“正……着”句自身作背景句的比例（76.6%）也远远高出其作前景句的比例（23.4%）；而“在……着”句自身作前景句的比例（65.8%）也远远高出其作背景句的比例。

因此，表10的统计数据能很好地说明，“正……着”所在句和“在……着”所在句在作背景句和前景句方面的差异非常显著，“正……着”句多用作背景句；“在……着”句多用作前景句[2]。

二、二者出现的语体色彩的差异

经考察我们发现，“正……着”与“在……着”句出现的语体环境有差异，具体见下表：

表2：

Ⅰ叙述语体 Ⅱ新闻报刊语体 Ⅲ说明语体 IV对话语体 例句总数

正……着 684（45.6%） 792（52.8%） 24（1.6%） 0 1500

在……着 504（33.6%） 428（28.5%） 559（37.3%） 9（0.6%） 1500

从表11看出，“正……着”句和“在……着”句相比，突出特点是：Ⅱ新闻报刊语体明显居多（Fishmans exact Test，双侧检验p=.02，单侧检验p=.01）；Ⅲ说明语体明显居少（Fishmans exact Test，双侧检验p=.02，单侧检验p=.01）；Ⅰ叙述语体有一定差异（Fishmans exact Test，双侧检验p=.05，单侧检验p=.025）； 此外，“在……着”句可用于对话语体中，在语料中共发现9例，如：

（9）“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我？”

（10）“她的的确确一直[在]爱[着]你！”

“正……着”句和“在……着”句均可以出现在叙述语体（文学作品）中，而且比例是相当大的，这是二者相同的地方。这时“正……着”和“在……着”句常常是描写句，在这一点上，“着”作用比较大，它使句子起到描写化[3]的作用。

（11）最令人惊讶的却是那棵绿叶青葱的柠檬树，树上有的杈枝[正]开[着]花，有的杈枝[正]挂[着]果！

（12）那一片青石雕的小型石狮，昂首挺胸，蹲坐卧立，各种姿式皆有，像[在]向人表演[着]各种奇妙的故事，情趣盎然。

“正……着”句的分布较为集中，叙述语体和新闻报刊语体是“正……着”句分布最多的两大语体环境，说明语体只占1.6%，而且尚未发现“正……着”句出现在对话语体中的例子；而与之相比，“在……着”句的分布较为均匀，较为均匀地分布在说明语体、叙述语体、新闻报刊语体三种语体中，此外“在……着”句还可以出现在对话语体中，此时“在……着”句的功能在于还可用于“告知或提醒对方自己或她人在做什么事”，如（10），用于告知对方“她一直爱你”这个事实，而“正……着”字句无此用法。

三、表述焦点与重音位置的差异

“正……着”和“在……着”语义上的不同，对二者的语句重音位置也有很大的影响。

“正……着”语句中对时间位置的强调较为突出，其表述焦点常常是“正……着”的时点意义。因为“正……着”所显示的动作行为的时间位置对语句所描述的事件发生的时间具有决定性的影响，所以，重音位置也就常常在“正”上。而“在……着”语句中，语句的表述焦点一般不是“在”，而是“在……着”所在的整个结构以及其前的副词。因为它重在强调事件的持续意义，所以，“在……着”语句的重音位置往往就落在“在……着”所在的整个结构上，而不仅是“在”上。而在实际语用中，“在……着”语句的重音位置处在“在”上的频率要远远小于“正……着”语句重音位置处在“正”上。我们通过对下面这些例句的语言环境的分析、把握，其语句重音的位置如下（用着重号表示）：

（13）可她哪里知道朱运珍自己的女儿此时也[正]发[着]烧，独自一人躺在家中！

（14）现在世界许多地方仍在遭受战火的蹂躏，成千上万的人们[正]蒙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巨大痛苦。

（15）也许你已经注意到，商学院的学生、毕业生、和大学教授看起来都[在]讲[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神秘语言。

（16）有的火山口成了天然的野生动物园，有的则至今还[在]活动[着]。

（17）中国和东南亚国家都是历史悠久的国家，很多文明的价值[在] 支撑[着]社会的发展。

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正……着”语句（13）（14）的重音全在“正”上，均强调“女儿发烧”、“人们蒙受痛苦”、“老人站着”这些事件的时间位置，这一位置对语句所表达的整个事件的时间有很大的影响；“在……着”语句（15）（16）（17）语句的重音均不在“在”上，比如（15）第一重音在“都”上，“在讲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神秘语言”是表述的焦点信息，也应该重读，突出强调“学生、毕业生、和大学教授”这三类人无一例外的都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再比如（17）表述的焦点是“在支撑着社会的发展”，同样也是句子的重音所在之处。

四、其他方面

经过对语料的观察，我们发现“在……着”可以自由地出现在各种疑问句中；而?正……着?则无此功能。

此外，我们还发现“在……着”可用于排比句中。

（18）也为了让农民在大灾之年感受到党和政府的温暖，知道党和政府时刻[在] 牵挂[着]农民的生活生产，时刻都[在]关注[着]农村经济的发展……

（19）我只希望，你在任何时候都应当想到，你不是孤立无援的，亲人们都[在] 关心[着]你，支持[着]你，这一点上你是非常幸福的。

（20）人们[在]思索[着]，[在]期待[着]。

而在我们所检索到的语料中，尚无发现“正……着”用于排比句的例子。

五、结语

本文在当代语言学理论背景下，确立了“进行-持续”的时体系统，并对表“进行-持续”意义的时体标记“正……着”和“在……着”在篇章语义方面的差异进行了详细的对比分析，其主要结论如下：

“正……着”所在句和“在……着”所在句在作背景句和前景句方面的差异非常显著，“正……着”句与上下文的关系比较紧密，有76.6%的句子用作背景句；而65.8% 的“在……着”句用作前景句；“正……着”较集中地分布于叙述语体和新闻报刊语体中，“在……着”较为均匀地分布在说明语体、叙述语体和新闻报刊三大语体中；“正……着”的重音和表述的焦点常常落在“正”上，“在……着”的表述焦点常常是“在……着”所在的整个结构。

（基金项目：本文系吉林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课题[编号：GH150255]。）

注释：

[1]本文语料均出自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

[2]注：需要指明的是此处所说的“背景”或“前景”仅分析的是“正……着”或“在……着”句与紧靠着它们前面的小句或后面的小句之间的关系。因为按照Givon（1987）的观点，“在没有听者质疑的情况下，一个篇章的N点位置上的命题（前景），在“N+1”点位置会变成预设（后景）。在实际的篇章中，到底是前景，还是后景，取决于它在具体篇章结构中的具体位置，而篇章的结构往往会变化、重组、重构。”

[3]参见刘宁生（1985），他认为，“着”的作用主要在于“描写”。

参考文献：

[1]崔希亮.事件情态和汉语的表态系统[A].语法研究与探索》（十二）[C].商务印书馆，2003.

[2]陈前瑞.体貌理论与汉语体貌系统[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3.

[3]高顺全.進行体、持续体的否定及相关问题[J].语言文字学，2004，（3）.

[4]刘宁生.论“着”及其相关的几个动态范畴[J].语言研究，1985，（2）.

[5]徐赳赳译，卫真道.篇章语言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温晓芳 吉林四平 吉林师范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 13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