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杜甫诗歌的艺术性极高,文章以他往来鄜州途中及在鄜期间所作诗歌为考察对象来分析其艺术特征,具体表现为通过个别反映一般,以白描手法來构筑图景,雄浑壮阔的艺术境界与细致入微的表现手法相结合。
关键词:杜甫 鄜州之行 诗歌艺术
“诗圣”杜甫在他四十五岁至四十八岁的三年里,因逃难和探亲曾先后两次来过鄜州(今陕西富县),往来鄜州途中及在鄜期间诗人创作成果颇丰。这些诗歌描写了安史之乱以后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抒发了自己忧国忧民的胸怀,艺术性也极高。
一、通过个别反映一般
《北征》是杜甫由凤翔北归羌村探亲时创作的一篇现实主义的宏篇巨制,记录了自己一路上和回到家中的见闻与感想。此时安史叛军虽然内讧不断,并且遭到了唐朝官兵和百姓的一致反抗,但依然十分猖狂,国家局势仍然非常艰难,广大百姓还在饱受战乱之苦:“靡靡逾阡陌,人烟眇萧瑟。所遇多被伤,呻吟更流血。”[1](P397)“前登寒山重,屡得饮马窟。”[1](P397)“夜深经战场,寒月照白骨。”[1](P397)战争使得百姓伤亡惨重,沿途所见非伤即残,清冷的月光照着白骨,阴森恐怖,令人触目惊心。途中多见饮马窟,又表明这里曾设重兵,渲染了浓重的战争氛围。安史之乱使唐王朝遭遇了空前浩劫,《旧唐书·郭子仪传》载:“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井邑楱荆,豺狼所号。既乏军储,又鲜人力。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2]司马光《资治通鉴》也说:“由是祸乱继起,兵革不息,民坠涂炭。”[3]因此,杜甫在《北征》诗里的这番描写不仅仅是沿途地域的惨状,也是整个社会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缩影。接着诗人描写了到家后的情形:“经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结。恸哭松声回,悲泉共幽咽。平生所娇儿,颜色白胜雪。见爷背面啼,垢腻脚不袜。床前两小女,补绽才过膝。”[1](P400)既有与家人团聚后的喜悦,但更多的是心酸。往日面容白皙的孩子如今蓬头垢面,妻儿均是衣衫褴褛。这描述的不仅仅是他一家的穷困,也是当时千家万户苦难生活的真实写照。
无独有偶,《彭衙行》中也有类似的描写:“痴女饥咬我,啼畏虎狼闻。怀中掩其口,反侧声愈嗔。”[1](P414)女儿因为饥饿难忍而啼哭咬人,诗人担心哭声引来虎狼故而捂住了孩子的嘴巴,谁知孩子因为难受反而挣扎哭得更厉害了。这一特写可以说也是当时颠沛流离,逃难挨饿的普遍现象。
二、以白描手法来构筑图景
757年8月,杜甫身陷长安,分外思念和担心远在鄜州的妻儿,于是提笔创作了感人肺腑的《月夜》一诗。“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1](P309)想象着妻子现在因为想念自己而独自望月的情形——夜色已深,望月已久,夜露打湿了发髻,一对儿女不懂得母亲望月的情谊,更衬托出了她的这份孤独。于是诗人不禁感叹何时才能与妻子秉烛相对。诗中没有浓墨重彩的铺陈和华丽的辞藻,而是通篇朴素简练,运用白描手法来构筑图景抒发他惦念妻儿的深情。
另外如《羌村三首》其三中的描写:“群鸡正乱叫,客至鸡斗争。驱鸡上树木,始闻扣柴荆。父老四五人,问我久远行。手中各有携,倾槛浊复清。”[1](P393)诗人从农村中常见的景物“群鸡”写起,极具生活气息。因为山村偏僻寂寥,所以客至鸡鸣;又因为鸡乱叫所以诗人先前未曾听到叩门声,鸡乱叫后他才觉察到有客来,急忙赶鸡迎客。原来是乡亲听闻诗人乱中归来故而携酒来慰问。没有刻意的雕琢和烘托,用最简练最朴素的笔墨描摹了邻人来访的场景,就像一幅农村风俗画,如在眼前,真切生动,也让我们感受到了那个时代社会底层人与人之间的脉脉温情。
三、雄浑壮阔的艺术境界与细致入微的表现手法相结合
将细致入微的表现手法与雄浑壮阔的艺术境界相结合来表达深沉的情感,这也是杜甫诗歌常见的手法。正如胡应麟《诗薮》所言:“盛唐一味秀丽雄浑,杜则精粗、巨细、巧拙、新陈、险易、浅深、浓淡、肥瘦,靡不毕具。”[4]
755年11月安史之乱爆发,次年8月初,杜甫将家小迁至鄜州羌村避乱。当得知肃宗即位于灵武后杜甫只身离家想去追随肃宗,不料被叛军所俘带至长安,困居长安达八个月之久,《春望》即创作于此时。首联“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1](P320),先“国”后“城”,从大处着眼,诗人以全景式的镜头展现了恢宏的空间,但即使山河依旧,国都已经沦陷,国将不国,春天的长安城草木茂盛、了无人烟,一片衰败的景象,意境苍凉开阔。颔联“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1](P320),此联把自己悲凉凄怆的感受放在国家时局的大背景上来抒写,从小处落笔,意象由大到小、由粗而细,描写细致入微。“花”“泪”“鸟”“心”都是极婉丽精致的意象,花本不会落泪,鸟亦不懂人心,但此处诗人运用了移情的手法,由于自己有感于时局的动荡和家人离散的遭际,因而觉得“花”和“鸟”皆著我之色彩,感伤落泪。手法精妙,也可见其对家人安危与时局艰危的担忧。
还有如《羌村三首》其一,“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1](P391)描写杜甫回到羌村时的景致,云峰重叠,残阳西垂,色彩暗红,景虽落寞,但境界苍凉阔大。“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1](P391)“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1](P391)适逢兵荒马乱,家人生死未卜,竟能再次相逢,因此妻子先是“怪”——出乎意料,然后是“惊”——悲喜交加,接着是“拭泪”——喜极而泣,晚上仍因欣喜而难眠,秉烛相对,疑在梦中,把乱中团聚后妻子的心情表现得细致入微、淋漓尽致。此诗也可谓是雄浑壮阔的艺术境界和细致入微的表现手法相结合的典范。
总之,作为我国古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给我们留下了许多艺术性卓绝的诗歌,这些诗篇将永远是古代文学史上的灿烂瑰宝。
(基金项目:本文系延安大学2016年度校级科研计划项目“杜甫鄜州之行诗歌研究”[项目编号:YDQ2016—02]的研究成果。)
注释:
[1][清]仇兆鳌:《杜诗详注》,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版。
[2][后晋]刘昫:《旧唐书》,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3457页。
[3][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7066页。
[4][明]胡应麟:《诗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70页。
(王小艳 陕西延安 延安大学文学院 71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