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的风险社会与公众参与

2017-03-09 14:48黄艺雅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10期
关键词:理性建构决策

文 九,黄艺雅

(1.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文学院, 武汉 430205;2.南昌工学院 人文与艺术学院, 南昌 330108)

网络时代的风险社会与公众参与

文 九1,黄艺雅2

(1.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文学院, 武汉 430205;2.南昌工学院 人文与艺术学院, 南昌 330108)

风险社会是在工业现代化发展到自反性现代化阶段出现的一个必然后果。在科技理性丧失光芒,风险逻辑取代发展逻辑之后,普通公众通过网络新媒体及传统媒体等大众传媒参与到风险决策进程中来,是一个必然的进程。

风险社会; 大众传媒; 公众参与; 网络时代

一、风险社会的提出

风险社会的概念由德国社会学家贝克提出,英国的吉登斯、拉什等人在理论上做出跟进。贝克在其《风险社会》一书中指出,在现代性的两个阶段中,与第一现代性相关的是工业社会,与第二现代性相关的是风险社会。[1]57工业社会所暴露出来的主要问题就是粮食物资等的短缺,其解决方案则在于科学、技术与理性的进步,即“第一次启蒙”。在这一阶段,人类极度依赖科学所创造的各类知识解决传统生活中的诸如物资短缺、资源稀少的问题,依靠技术的推陈出新来进一步提高物质生活水平,依靠理性的进步来管理日趋复杂而庞大的现代社会结构。一时间,“科学即真理”成为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然而工业社会的向前发展必然伴随人类对自然的掠夺与破坏,而自然资源又并非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随着生态的破坏,环境污染的逐年积累,大自然所受到的伤害最终又会以一种恐怖而暴发的方式反扑到人类自身,以一种人类无法承受的灾害形式而使得我们步入风险社会,不得不产生“恐惧”、“害怕”这样的心态。反思风险就必然使人们重新考量科学、技术、理性这些曾经被视为至胜法宝的意识形态,质疑科技理性、目的理性本身的合法性。“我们如今面临的许多不确定因素是由人类知识的增加引起的”,“危险不是源自无知,而是来自知识”。“对知识、技术和科学否定的态度反映出人们认为它们是危险的来源。”[2]43-45用一种反省的逻辑取代发展的逻辑,用风险理性取代科技理性、目的理性,这一过程就是反思现代化(reflexive modernization)的实质,也即“第二次启蒙”。

二、风险社会与大众传媒

当今世界商业化浪潮下媒体的逐利本性以及传媒人无法避免的主观性特点,使得传媒在很多时候不可能完全客观、中立、平衡地呈现各方利益与声音,而只能是各方利益的一个竞技场。乌尔里希·贝克本人就指出:风险并不是一种事物,它是一种社会建构,是一种社会定义。而在这种社会建构与社会定义当中,媒体毫无疑问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往往一个较小的风险由于有了媒体的介入,就会引起人们的关注,从早期就能得到较好的控制。风险再大,如果没有呈现于媒体,最终也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很短的时间内就趋于沉寂。在风险社会里,当制订风险、从风险中受益的人和作为风险目标、无力参与决策进程的人在力量上还存在非常大的差距以及双方关系存在严重不平等的情况下,双方能够进行博弈的唯一可能的条件就是媒体的介入,“蚂蚁”能够撼动“大象”的唯一工具也是媒体。长期研究风险与传播的Simon Cottle(1998)指出:媒体是风险的建构场域;媒体是风险定义的社会竞争场域;媒体是风险及风险社会的批评场域。[3]

首先,媒体是风险的建构场域。

社会学家普遍认为,社会问题的构成不仅要有客观的社会事实存在,而且相关的主体要对这个事实有主观的意识。这种理论套用到风险社会同样合适。构成社会风险之基础的客观事实只有随着公众及其舆论对它的觉察以及态度倾向,才能以风险的形式呈现出来。客观事实是基础,对它的呈现则是一个主观的建构过程。这个建构过程又直接受制于一个开放和理性的媒介环境。在贝克看来,媒体的风险建构功能是非常重要的。“媒体应当在为社会预警方面发挥一种主导作用。风险可以决定大众传媒中各种新闻的重要程度。而穷人、被边缘化的人和少数群体则可以通过这个渠道来吸引世界的关注。”[4]。在大众传媒中将危险呈现出来可以使社会底层发出声音,这相当于一次强制性的启蒙,迫使公众自己寻找与风险有关的客观知识,而不是盲目相信因为某种特别私利的专家及官僚的垄断性话语,从而有利于对科学技术及官僚机构形成一种压力,而达到遏制风险和解决问题的目的。

其次,媒体是风险定义的社会竞争场域。

人类进入风险社会以后,太多风险都是因为科学、技术、工业的发展所导致的严重后果。而对这些风险的预测或解决,则又并非科学、技术及工业之所能。根本原因,在于现代社会的结构更趋复杂,科学技术有着严密的劳动分工,知识越来越走向细分化和专业化,专家们又过于注重方法论与理论,这样社会各部门的知识之墙越来越高,越来越无法沟通,也越来越无法对现代社会的风险与不确定性作出适当的反应。另一方面,诸多的决策参与者并不具有科学技术的专门知识,却能左右决策发展的态势,从而形成风险决策中的一个悖论:人类因为防范风险而创造知识,然而新的知识带来新的风险。在新的风险面前,专家失语或意见纷争,导致其建议丧失公信力,无知成为影响公共决策的方向。[5]而在风险决策的过程中,大众传媒作为意见交锋、碰撞与互动的公共舆论平台在公共决策协商过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是不容置疑的。各种类型的专家、决策者、普通公民皆争取和利用媒介建构自己的话语框架,形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再次,媒体不仅建构与定义风险,在特定的时候,媒体还扮演批评风险的功能。

如前所述,风险社会将人类从对科学的盲目崇拜当中引导出来,引导人们对科学、技术、理性提出批判与质疑。这种批判实际上推开了封闭的科学论述的象牙塔之门,让社会整体共同参与风险建构与风险定义。这个过程即是科学的民主化。[3]在对科学理性和技术官僚进行批判的基础上,在专家知识已经丧失公信力的风险社会,大众媒体实际又扮演着平等协商与对话的功能。媒体被寄望成为公众利益的代言人,担负起公共领域的协商功能。尤其在因科学、技术、工业的发展所带来的风险面前,媒体还寄希望能够运用社会理性与科技理性进行协商对话,共同参与对风险的民主建构。

三、网络新媒体:公众参与的契入点?

风险的建构与定义离不开大众传媒这一重要的平台和工具。然而,在对大众传媒话语权的争夺上,技术官僚、科学专家以及强势集团具有先天的媒体近用优势。在发展逻辑的主导意识形态的支配下,他们极有可能为了自身利益事先抢占媒体话语权而遮蔽某个项目的潜在风险,最终呈现出制造风险的人从中受益,风险的目标群体又无法参与到决策进程中来的局面。这种状况进一步加深了人类社会的不平等,使风险与权力的关系不是去中心化,而是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毕竟从风险中受益的人可以通过各种途径而规避风险,而贫穷的人、处于边缘状态的人则无可奈何甚至无家可归。

因此,公众参与风险决策过程、对风险进行及时预警及做出于己有利的决定就是一件迫不容缓的事情。而在风险决策过程中,公众先天的弱势地位与决策部门、专家系统以及他们天然的媒体近用优势形成鲜明的力量悬殊对比。既然这样,如何建立一块公平、正义的传播公地?如何使得媒体真正成为一个公众意见讨论与协商的平台?

本文认为,在现实的语境下,要使得普通公民参与到风险决策的过程中来,以下几点是必须的条件:

首先,充分利用新媒体无中心、点对点的优势和特点。这种新媒体包括数字媒体、计算机网络、手机移动通讯设备等。由于在新媒体跟前,每一个公民同时既是传者又是受者,再加上新技术本身对于信息及时送发的保证,可以在手段上保证普通公民参与到对风险的了解、解释、建构与定义的过程中来。网络自身的开放性、平等性和去权威性的特色与普通公众对公共讨论的公开、平等、自由的内在要求是相互吻合的。而且,普通公众在网络上对于风险的这种草根性、替代性的叙述与表达,是官方文本、传统媒介难于呈现的。在维稳与反腐、环境与发展、食品与健康等诸多议题中,传统媒体由于其行政管理体制的诸多限制,往往趋向于从保守的既得利益者的角度进行新闻框架的叙述。网络新媒体由于给公众参与提供了新的可能,从而使得一个又一个公共突发事件改变了政府既定的叙述框架,产生出新的叙述框架,并为社会政治体制、经济制度的的改变与转型立下了不可小觑的功劳。厦门PX事件的传播与行动就是通过短信、QQ群、MSN、和BBS等新媒介完成的。近年来兴起的躲猫猫事件、红十字会风波、乌坎事件等一桩又一桩的热点事件丰富地体现了风险来临时各方力量的复杂而多重博弈过程。在这一博弈过程中,恰恰是由于新媒体给公众参与提供了新的可能性,才为矛盾的平稳解决、社会的转型与过渡提供了新的思路与方案。

其次,在充分利用新媒体的同时,并不放弃对传统的主流媒介的利用。在风险建构过程中,无论是普通公众还是NGO组织,在初期主要利用新媒体了解风险之后,必定要跟进到对主流媒体的抢占和争夺当中来。在我国,处于转型社会中的传统的主流媒介掣肘于权力和经济的双重控制之中,但同时又表现出一定的专业主义精神和自我意识。他们既依附于国家逻辑与市场逻辑,同时又力求表达民众利益、传达普通公民的声音。他们徘徊在二者之间,自身也处在动态的、持续的变化过程之中。因此,争取在有影响力的主流媒体上发声,对强势的政府决策者施加压力,对政府和强势利益集团实施强制性的风险启蒙,并最终影响政府决策的方向,这被很多争取自己权益的公众所实践的风险行动证明是非常有效的行动。

再次,培养普通公民理性沟通、民主决策的能力和素养。光靠技术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风险定义与决策的问题仍然属于社会问题。而社会问题的解决仍要依靠社会和文化的逻辑,而不仅仅是技术的逻辑。社会学家普遍认为,一项好的风险决策通常需要国家、市场与社会三方力量的介入。我国目前单纯依靠媒体的舆论监督来影响甚至改变政府决策都是一种虚妄的想象,公众参与风险决策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而公众本身的弱势地位要求公众参与的同时通常需要寻找一种“示弱的”、理性的、策略性话语实践。[6]40因为公众参与就其本质而言就是体制外的弱势群体通过表达与行动争取进入体制内,并与决策者分享决策权力的过程 ,它是对权力资源的一种再分配。[7]56事实上,这种话语实践既是无奈之举,也是公民意识的萌芽,是权利意识的觉醒。就是这种为自己发声的要求、传播与行动,推动着中国公民社会的向前发展。

[1][英]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 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

[2][英]弗兰克·富里迪著.恐惧[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

[3]黄浩荣.风险社会下的大众媒体:公共新闻学作为重构策[J].国家发展研究(台湾),2004,(1):99-147.

[4]乌尔里希·贝克,邓正来等. 风险社会与中国——与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的对话 [J]. 社会学研究,2010,(5).

[5]李瑞昌.风险、知识与公共决策——西方社会风险规制决策研究[D].复旦大学博士论文,2005.

[6]李金铨. 超越西方霸权:传媒与“文化中国”的现代性[M].牛津大学出版社,2004.

[7]尹瑛.冲突性环境事件中的传播与行动——以北京六里屯和广州番禺居民反建垃极焚烧厂事件为例[D].武汉大学博士论文,2010.

责任编辑:陈君丹

Risk Society 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Internet Age

WEN Jiu1, HUANG Yi-ya2

(1.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Hubei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Wuhan 430205, China;2. School of Liberal Arts, Nanchang Institute of Science amp; Technology, Nanchang 330108, China)

The risk society is inevitable in the reflexive stage of the industrial modernization. After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rationality loses its glamour and the risk logic takes the place of development logic, the general public participates in the risk decision-making process through mass media such as the internet and traditional media. This is an inevitable process.

risk society; mass media; public participation; internet age

2017-09-10

湖北方言文化研究中心科研开放基金项目资助(2017FYY002)

文 九(1973-),湖南衡阳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传播理论及新媒体。

G206.3

A

1674-344X(2017)10-007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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