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琼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生存还是毁灭”:《动物园的故事》和《晚安,妈妈》的互文性研究
吴 琼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文章从互文性的角度研究美国剧作家爱德华·阿尔比和玛莎·诺曼的作品《动物园的故事》和《晚安,妈妈》。两位主人公来自不同阶层,拥有各自的经历,但因自身疾病而被他人隔离,在极度缺乏沟通的生活中,他们努力过与他人获得沟通和联系。在共同的生存困惑面前,他们最后均选择了自杀。两部作品表达了戏剧家对现代人的普遍生存困惑问题的重视,通过作品中主人公的自杀情节唤醒过着麻木生活的人。反观当今现代人的生存现状,两部作品对思考现代人的生存方式和实现生命价值都具有现实意义。
爱德华·阿尔比;玛莎·诺曼;《动物园的故事》;《晚安,妈妈》;互文性
《动物园的故事》(1958)是爱德华·阿尔比送给自己三十岁的礼物,在历经生活的颠沛流离后仍用作品表达了积极的人生观。《动物园的故事》在柏林的首演使阿尔比一夜成名,成功开启了他的戏剧创作生涯,他三次获得普利策奖,是美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其剧作以荒诞派的风格、手法,着力表现美国当代社会中人与人的冷漠、隔绝以及中产阶级的盲目乐观、精神空虚和幻想破灭。”[1]《晚安,妈妈》(1982)是玛莎·诺曼的代表作,于1983年获普利策戏剧奖,剧本先后被译成二十多种语言在世界各国出版,至今仍盛演不衰,其中在中国也有公开演出。诺曼的作品关注小人物(弱者)的生存状态,“向观众和读者展现了人们所熟知的现实生活世界以及在这个世界中普通人(妇女)所面临的一些异常困境”,[2]她的创作主题涉及“异化、孤独、自由意志、死亡、人生状况和身份认同”。[2]根据上述对两位剧作家及作品创作主题的简介,不难发现爱德华·阿尔比和玛莎·诺曼处在比较相近的年代,他们通过作品表现的主题有重叠部分。《动物园的故事》讲述了一个星期天下午,中产阶级出版商彼得(Peter)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悠闲地看书,闯入了一个主动搭讪的流浪汉杰瑞(Jerry),杰瑞想方设法与陌生的彼得进行攀谈最终只获得冷淡的回应。最后,杰瑞为了争夺彼得的长椅而拔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匕首,杰瑞故意将匕首塞到彼得手上,扑上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用自杀的方式实现了与彼得的“交流”。《晚安,妈妈》讲述的是一个周六的晚上,在美国南部乡村的一个普通人家中,女儿杰茜(Jessie)向母亲塞尔玛(Thelma)宣布自己将自杀的决定,从晚上八时开始,在接下来的九十分钟里,母亲极力劝阻杰茜却以杰茜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而结束。
两部独幕剧严格遵循“三一律”原则,剧情都很简单,剧中的人物都是两个人,一对是陌生的男性,一对是熟悉的母女;一个发生在白天的公众场合,一个发生在夜晚的私人家中;但是,两部戏剧都以一个人物的自杀结束,都突出了相近年代美国社会中人的生存困惑。阿尔比从小就受到戏剧的熏陶,深受荒诞派代表戏剧家贝克特的影响,虽然阿尔比拒绝被贴上荒诞派的标签,但他的作品中却不乏前辈大师影响的痕迹。阿尔比在《动物园的故事》中用荒诞的手法探讨了社会现实问题,表现了杰瑞在绝望中生存的现状和对人生仍然有积极的追求态度,全剧富有现实意义和哲学意义。玛莎·诺曼的母亲是卫理原教主义信徒,在母亲极其严格的管教中,她的童年在书本的陪伴下度过。玛莎·诺曼在大学读的是哲学专业,在孤独环境中成长,大量的阅读让她不断思考生命存在的意义等哲学问题。因而,在《晚安,妈妈》中有大量母亲与杰茜的对话富含深刻的人生哲理。因此,以上这些为两部作品进行互文性的研究创造了可能性。
互文性概念,最早由法国批评家克里斯特瓦于20世纪70年代在《整体理论》一书中提出,关于这点是无可争议的。互文性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互文性一般指文学作品和社会历史(文本)的互动作用(文学文本是对社会文本的阅读和重写);狭义互文性指一个具体文本与其他具体文本之间的关系。[3]从广义互文性上看,《动物园的故事》和《晚安,妈妈》两部作品都反映了相近时期美国人的社会生存现状,体现了文学文本与社会历史的互动;从狭义互文性上看,《动物园的故事》和《晚安,妈妈》在情节和主题上都呈现出了相似之处,两个文本之间亦有可挖掘之处。美籍法裔学者法泰尔把互文性定义为:“读者对一部作品与其他先前的或后来的作品之间关系的感知。”[3]爱德华·阿尔比和玛莎·诺曼都是美国剧坛上有影响力的剧作家,虽然关于这两位作家和作品的研究不断涌现,但是至今也没有关于《动物园的故事》和《晚安,妈妈》这两部作品的比较研究。因此,本文主要借助互文性理论,分析这两部先后问世的戏剧作品,从主题上,两部作品都表现了现代人的生存困惑,通过文本的研读,可以进一步发现两位不得不选择自杀的主人公都有着相似的原因。两位剧作家通过自杀这一情节寄予对剧中人物和观众的唤醒作用,主人公的自杀行为尚不能评判其对错,但是,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救赎和重生。透过两位主人公的自杀,更应该引起现代人对生存困惑问题的重视,对生命意义和价值的思考。
通过对《动物园的故事》和《晚安,妈妈》两个文本的细读,不难发现杰瑞和杰茜拥有相似的自杀原因。杰瑞和杰茜都是被社会边缘化的底层人物,他们的生活和生存困境代表了一类人。生活在支离破碎的家庭中,他们是患病的“不正常”的人,他们被所谓的“正常人”隔离而孤独地生活着。
杰瑞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他的房间里有一个空相框,因为他没有已过世的父母亲的照片。当被彼得问到自己的家人时,他说,“我亲爱的爸妈死了,我垮掉了。我十岁半的时候,老爸从南方带回老妈的遗体,酗酒老爸倒在市区公共汽车的前轮下。我高中毕业那天,我妈妈的姐姐倒在楼梯上死了”,[4]24杰瑞戏谑地称自己的身世是一个可怕的笑话。杰瑞寄居在贫民区的下等公寓,那里有整日在屋里低声哭泣的房客,有专搞同性恋的房客,而又肥又丑的房东太太把杰瑞当成她性欲的对象,就连房东太太的狗都对杰瑞怀有敌意。杰瑞孤身住在条件恶劣的环境中,他生活在一个没有人陪伴、交流和关爱的世界中,过着近乎绝望的生活,而杰瑞仅仅是那庞大的下层民众生活的一个缩影。与之相比,以中产阶级为代表的出版商彼得,从小衣食无忧,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和一个幸福的家庭,家里有猫也有长尾巴的鹦鹉,每个周六的下午能够在公园的长椅上悠闲地度过一个人的阅读时光。因而,彼得无法理解杰瑞这样一个没有家人的流浪汉是如何存在的。作为社会的遗弃者,能够生存、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奢望了,何谈拥有女友、拥有幸福呢?从未体会过家庭温情的杰瑞,变成了一个同性恋者,长期生活在被孤立和隔绝的生活中,杰瑞几乎没有可以交流的人,就连杰瑞自己都说道:“他几乎没有和人说话——除了说:给我一瓶酒;厕所在哪里?这个功能什么时候继续?手别乱放,兄弟。”[4]17当杰瑞在经历了与人建立联系失败后,他尝试着哪怕是与动物建立联系,而该剧中杰瑞与狗的大篇幅故事可以算作是整部剧的精华了。“如果你不能跟人交往,那你不得不在其他地方有个开始。比如在动物那里。”[4]34然而,就算杰瑞如何努力,他依然无法与房东太太的狗建立关系,杰瑞和狗的故事最终以杰瑞毒死了狗结束。以上的情节都反应了杰瑞是一个被社会边缘化的不正常人,被父母遗弃的同性恋者,尽管他不懈努力,也无法改变他过着孤独、寂寞而绝望的生活。
杰茜与杰瑞的生存状况有诸多相似之处,这些现实的问题也将杰茜一步步逼上自杀的道路。“杰茜经历了失业和离婚,本身患有癫痫病,而儿子是个少年犯。杰茜不得不回到童年的家中与年长的母亲住在一起。”[5]虽然跟母亲生活在一起,但杰茜却是没事可干,不愿出门,从来不打电话,也不看电视。杰茜的婚姻和家庭生活的失败,在某种程度上受到自己原生家庭的影响。父亲一辈子都拒绝与母亲塞尔玛交谈,活着的时候“从来不对我多说一个字”,在临死之际也“抓住最后的机会拒绝跟我说话”。[6]53父亲去世后,母亲用“可可、果汁软糖、电视指南、挪挪家具、逛杂货店”等琐事来打发时间。剧中多次提到了母亲爱吃甜食这一细节,琳达·布朗认为,“甜食部分地弥补了塞尔玛婚姻造成的失落,填补了沉默的丈夫留下的空白,而使她的心理需求得到暂时的满足”。[7]杰茜没有见到过父母恩爱的样子,不幸的原生家庭或许也注定了自己婚姻的失败,而儿子沦为少年犯更让她感到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然而,造成这些困境的原因其实是她患有的遗传性癫痫病。因为遗传性的癫痫病,母亲从小便对杰茜过度地保护,就连杰茜的婚姻也是母亲一手促成的,毕竟母亲想让(患有癫痫病的)杰茜像正常人一样拥有一个家庭,然而,杰茜与丈夫的离婚还是因为她的癫痫病让丈夫感到“恶心”。关于这些残酷的现实,母亲在之前不曾向杰茜提过,为了保护杰茜,母亲不愿杰茜因为残酷的现实而对生活绝望。在剧中,“玛莎·诺曼用很写实的手法描写了癫痫病的症状,轻者,如她的父亲,短时失神,无意识运动,答非所问。重者,如杰西,突然倒地,四肢抽搐,角弓反张,不省人事”;[8]除此之外,“因为长期服用治疗癫痫病的药,杰西的生理和相貌发生了变化,头发变白还脱发,记忆力下降,什么都要写在纸上”。[6]95在母亲塞尔玛看来,她跟女儿过着幸福的生活,因为她是竭尽所能让杰茜生活得幸福。尽管和母亲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深受母亲的庇护,在遭受了婚姻家庭的失败和常年疾病的纠缠后,杰茜已对生活绝望,她质疑自己这般没有尊严的存在,选择死亡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存在主义哲学认为,人生活在一个虚幻而又荒谬的异己世界里,世界的荒谬性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之中。世界是冷漠的,人与人关系是疏远的、陌生的,人与人之间根本无法交流,从而会产生冷漠、孤独、空虚、恐惧、绝望等情绪,所以人对世界的感受是荒诞。[9]无论是杰瑞还是杰茜,他们都是与社会缺乏接触和沟通的人,被社会隔离而身陷孤独的人。无论是杰瑞在中央公园预设了自己的死亡还是杰茜在家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时刻都感受到他人的冷漠和忽视,身陷孤独中的杰瑞和杰茜渴望得到沟通,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纵然在人性危机四伏的社会,他们却用善良回复冷漠。杰瑞在奄奄一息时是让皮特离开而不受牵连,杰茜在自杀前为母亲做了最后一次指甲,为母亲详细列出了日后生活的清单和注意事项。
《动物园的故事》以杰瑞“我去过动物园了”搭讪坐在长椅上看书的陌生人皮特为开端,因为流浪汉杰瑞的生活中没有任何可以交谈的对象,所以哪怕是皮特这样一个跟他身份悬殊的陌生人,他千方百计想实现搭讪和进一步的交流。在杰瑞与皮特谈话的开始,他就不断地问皮特,“你介意我们说说话吗?”[4]14杰瑞重复问了三次,他不顾皮特只是出于礼貌不好拒绝而继续搭讪。接下来就是大篇幅讲述杰瑞和狗的故事,这乏味和冗长的故事并没有引起皮特的兴趣。当皮特无法摆脱杰瑞而无奈抽起烟时,杰瑞不惜用“你不是想得肺癌吧”来刺激皮特,继而又与皮特争夺长椅发生肢体冲突。到了接近他们谈话结束时,杰瑞仍然问皮特,“我是不是有冒犯到你,或是困惑到你?”[4]39而到了他们谈话结束时,杰瑞自己承认:“噢,皮特,我真的害怕我把你赶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会离开而留我独自一个人。”[4]48在与皮特争执的过程中,杰瑞靠近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匕首上,他策划的自杀是为了能够出现在第二天的新闻中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杰瑞用生命的代价实现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沟通。在杰瑞奄奄一息时,他仍然善良地让皮特离开,“皮特,你最好现在离开。说不准会有人经过的,你也不想出现在这里吧……皮特,你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来了”。[4]48阿尔比用这看似荒诞的情节,带给观众的是强有力的震撼与思考,以杰瑞为代表的社会底层人,长期处在孤独的境地中渴望沟通和交流。阿尔比用《动物园的故事》为标题,寓意着人类社会就如同动物园,居住在其中的现代人有着各自的牢笼,而牢笼上的一道道铁栏杆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冷漠和忽视。交流是维系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纽带,杰瑞长期生活在缺乏沟通交流而近乎绝望的环境中,选择在公众场合自杀是他积极寻求交流,实现生命价值的最好方式。
杰茜在离婚后被母亲塞尔玛邀请回到童年的家中,跟母亲一起生活,与母亲“说话快并喜爱说话”[6]2相比,杰茜“并不喜欢说话”。[6]2看似母亲为了保护杰茜而邀请女儿一起生活,实际上母亲只是为自己的晚年生活寻找一个说话的伴儿和一个生活中的仆人。塞尔玛的婚姻是失败的,作为母亲的她也并没有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教育得很成功,她尝尽了丈夫生前对她的忽视和冷漠,在婚姻中失去了自我的塞尔玛通过对女儿杰茜的占有和过度保护来实现自我价值。在剧本的开头,塞尔玛就表现出对杰茜的主导甚至命令,她寻问杰茜食物在哪里,紧接着频频使用祈使句要求杰茜做了一系列琐碎的事情,比如“记在清单上,好吗?……给我那个篮子……还有玻璃杯……”[6]5-8在一对母女关系中,母亲享有对女儿的绝对主导和控制,就连女儿的婚姻也是她一手促成的。朝夕相处在一个屋檐下,看似亲密无间的母女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沟通和交流,母亲整日的命令让杰茜的生活中充满着琐碎的事情,这也加剧了杰茜对生活的绝望。除了跟母亲没有真正地交流沟通过,杰茜在与他人和社会的接触和联系也以失败告终。“我曾做的那个电话销售工作竟不能偿付电话的费用,我努力在医院礼品店工作,但是他们说我微笑的样子让人难受。”[6]35工作的失败或许对杰茜不是致命的打击,但作为母亲的杰茜未能成功教育自己的儿子里奇则让她陷入深深的自责。“面对儿子偷抢、吸毒的行为,她为自己辩解,儿子太像她了,所以人生的失败也是不可避免的。”[7]杰茜为里奇留下了值钱的手表,即使她知道儿子会去买毒品,但为了让儿子饱餐一顿她也愿意。无论在哪种关系中,杰茜认为自己都是那个失败的人和有过错的人,于是,她在一种极度缺乏沟通和理解的境地中艰难地生存着,庆幸地是,她在自杀前与母亲进行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坦诚交流。
《大趋势》的作者奈斯比特认为,“人们精神上寂寞、孤独,一种强烈的新鲜与刺激感反倒会给人注以新生”。前两个部分说明了《动物的故事中》的杰瑞和《晚安,妈妈》中的杰茜都经历过现实的打击,他们是被社会和他人隔绝和忽视的人,在对生活极度绝望之后,他们在一种清醒的状态下结束了生命以获得新生。
不同于贝克特《等待戈多》的无尽等待和绝望,阿尔比用作品表达了自己的生存观,“与贝克特不同,阿尔比不把人类看作是冷漠宇宙的受害者,而是自作自受、自身幻觉的受害者。人类仍然可以掌控他的命运。对于阿尔比来说,正是通过选择、通过直面现实,个人才能终结隔离、无意义,从而获得尊严。”[10]在杰瑞讲完狗的故事后,他强调说,“我们必须要知道我们行为的后果”。[4]33因此,他很明确自己要在中央公园借别人的手来结束生命的行为。在剧末,杰瑞问自己,“……这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吗?不……不,我本不会这样做。但是,我认为我确实计划了(这样做)”。[4]48杰瑞以这样的方式自杀是为了能够出现在第二天的新闻中,同时实现了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和交流,但更重要的是,阿尔比想要用杰瑞来唤醒以皮特为代表的广大中产阶级,他们拒绝交流,对他人冷漠忽视,缺乏人性的温情。纵然,杰瑞是个被社会边缘化的流浪汉,他人眼中的“不正常人”,他还是积极地尝试,想要改变生存的困境,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要获得一种真实的存在和实现生命的意义。然而,以皮特为代表的中产阶级,他们是社会中遵循规则的正常人,实际上,他们是用物质的富足来掩盖精神空虚,他们对生活无所适从,选择用厚重的躯壳而与他人隔离,一心存在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就像动物园里被监禁在牢笼中的动物。
杰茜选择自杀不是因为癫痫病痛的折磨,她的病情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复发了,她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向母亲宣布自杀,因为她想实现对自己的身体的永远控制,她也想用自己的死亡唤醒整日生活在虚无等待中的母亲。在杰茜与塞尔玛的母女关系中,她长期受到母亲的主导和控制,所以,在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的情况下选择自杀,是为了实现她对生命的自主权而摆脱乏味的生活。杰茜与母亲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母亲终日用甜食来弥补空虚的生活、等待生命的终结,而杰茜对母亲说,“我对自己的生活也无能为力,没法改变它,改善它,让自己对生活有更好的感受,更喜欢生活,让生活更有意义…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只有这条命了,我要决定如何对待我的生命,它就要终止了,是我让它终止的。所以,还是让咱们高兴一会儿吧。”[6]36事实上,杰茜对死亡持一种积极的态度,正如她自己所说,“我不是放弃,我是在进行另外一种尝试”。[6]75杰茜是冷静从容地进行死亡的安排,她为母亲做了最后一次指甲,详细为母亲列好日后生活注意事项的清单,耐心地教母亲如何使用洗衣机等等。“正是通过拿走她自己的生命,杰茜成为了自己的主人。”[11]生存还是毁灭?杰茜勇敢选择了后者,她渴望实现对生命的自主权,在经历绝望的生活后她渴望重建真正的自我。
爱德华·阿尔比的《动物园的故事》和玛莎·诺曼的《晚安,妈妈》是两部年代相近的作品,杰瑞和杰茜用自杀“暗示人们必须在行动中反抗生存的荒诞,在行动中恢复人的尊严”[12],是值得研究和富有现实意义和哲学意义的作品。阿尔比通过《动物的故事》批判了以皮特为代表的中产阶级对他人冷漠和忽视,过着物质丰富但精神空虚的麻木生活。同时,通过刻画杰瑞这个即使被社会边缘化的孤独流浪汉,还积极探索生命意义的普通底层人物,寄托了阿尔比希望借戏剧来启发观众对生存困惑的思考和积极探索生命的意义。诺曼说:“让我感兴趣的是生存,是生存需要什么。”[13]《晚安,妈妈》主要探讨了现代人对存在、自由和身份认同等困惑问题,表现了以塞尔玛为代表在经历生活打击下选择麻木自我和消极等待生命终结的女性,更刻画了杰茜这个勇于选择,渴望掌控生命,对生命负责而实现重生的独立女性形象。
尼采在20世纪初就宣告“上帝死了”,由此带来了西方社会的信仰危机和道德崩塌。Demastes说:“戏剧提倡的并不是自杀这一行为,而是意识自主性。”[14]现代戏剧中,死亡以及对死亡的态度是常见的主题。阿尔比和诺曼不约而同地刻画了自杀的主人公,两位剧作家更多地是通过震撼的视觉场面唤醒观众对现代人生存问题的思考。从互文性的角度研究这两部戏剧作品,可以发现当时社会现实条件下人的生存现状,然而,当今社会中依然有相似的生存困惑问题,对两部作品的进一步研究可以引发对生命的思考,现代人究竟以怎样的方式生存才能实现生命的价值?如剧中描绘的,其实可以是积极地与人沟通和融入生活,能够积极地思考、努力和尝试,勇敢地面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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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应竹)
“To Be or Not to Be”: Intertextuality in Edward Albee’sTheZooStoryand Marsha Norman’s ’nightMother
WU Qi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Wuhan 430073, China)
This paper is to explore the intertextuality in Edward Albee’sTheZooStoryand Marsha Norman’s ’nightMotherwith close time and similar theme. It has found that the two protagonists from different social classes and owning separate experiences, but they are faced with the same existential predicaments and ending up with suicide. The two protagonists are both segregated from others by their illness and living a desperate state lacking of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but they do try to make contacts and communications with others. The two plays express playwrights’ emphasis on the common existential predicaments of modern people and aims to evoke those living numb life. Reflecting the existential state of modern people, the two plays have realistic significance on thinking existential means and actualization of life value.
Edward Albee; Marsha Norman; The Zoo Story; ’nightMother; intertextuality
2017-04-11;
2017-05-26
吴 琼(1992— ),女,湖北黄石人,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
I106.4
A
2095-4476(2017)07-007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