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柏祥伟
想象力是我们生活里的自救能力之一
⊙ 文 / 柏祥伟
最近一年里,我刻意写了几篇以“中国病人”为主题的系列小说。我想写的中国病人,不仅是因为食品安全、基因病毒侵扰造成的身体病痛,我想着重去写的是,当下中国社会里,来势汹涌的各种欲望对人体和内心的侵袭。这种侵袭铺天盖地,却又不动声色,不依不饶地包裹着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就像今天躲之不及的雾霾一样,让人承受着无能为力的恐惧。
在我身处的这座小城里,我有很多趣味相投的朋友,其中有一位好友,他是医院的医生。他曾经对我说,其实现实生活里的病分三类,一类是医生不能治愈的病,一类是人身可以自愈的病,还有一类是医生可以治愈的病。他说这话,让我愣怔了好大一会儿。我在想,有什么病可以通过医术和药物治愈?什么病可以不治而愈?进一步想,因为欲望、羞辱、打压、折磨、抗争、妥协、绝望等等带来的长久不能摆脱和自拔的痛苦,而又由这种痛苦引发言行的异常、敏感、自私、偏执、失去做人的尊严,进而导致自我践踏做人的底线,甚至是歇斯底里的自我虐待,与别人发生你死我亡的争斗和伤害,等等,应该算是什么病呢?
有人也许会说,这肯定是心理疾病,应该去看心理医生。那么完全可以依赖心理医生来治疗这些人的“心理疾病”吗?很显然,就连心理医生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心理医生只是出于工作的需要,戴上了安详的面具,貌似安详地去与患者交流罢了。对于很多心理患者的疾病,心理医生也可能束手无策,而又不得去做善意的安慰。更何况就连心理医生也可能同样有不能摆脱的痛苦。
我们不得不承认,活在当下斑斓繁杂的生活里,迅疾发展的现代文明,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我们生活的每一个常识性的问题,把常识变成了我们不得不去质疑的“不可知”。欲望的病毒就像野草一样层出不穷,而因为追求欲望带来的痛苦,更是持续不断地攻击着我们本就脆弱如纸的免疫力。当我们撕开貌似光鲜的表象,就会看到每个人的内心其实千疮百孔。由此我想,我的写作是不是应该关注我们内心最真实的纹理性质的变异,关注这种不能治愈也不会自愈的顽疾?
我试图用想象力来展现当下人的内心痛苦变异的过程,当然我最想探究的是人的内心变异之后的真相。在我们满足了最基本的食欲、物欲、情欲、权欲等等之后,当我们热爱和憎恨、挣扎和妥协、咆哮和沉默、痛哭和大笑之后,我们最终会发现,我们还是两手空空。可是,我对当下的生活对我的改变,依然做不到彻底的抗争和拒绝。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我愿意把想象力当成一把自救的斧头,尽力劈开生活这面镜子,洞察到生活背后层层隐秘的纹理。
我希望,当我们仰望浩瀚的星空,注视脚下忙碌的蝼蚁,我们尚存想象力,通过片刻安静的想象,内心能泛起柔软的愉悦,也许,这是生活给予我们的幸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