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锁门吧

2017-03-08 13:55/
青年文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艾丽

⊙ 文 / 徐 诺

睡觉,锁门吧

⊙ 文 / 徐 诺

徐 诺:一九九三年生于浙江温州。在市级以上报刊发表文章数篇,出版散文集《去伦敦约会》。现留学英国。

“喂,是我,在干吗呢?”

“在赏月啊!嘿嘿,和我女朋友在赏月……”

“房子找好了没?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你那个朋友还没消息吗?”

“他说没问题的,最近我还没问过他,你先不要急嘛!”

“都要回去了还不急?不然没地方住了。”

“放心吧!不说了,就这样,我先陪我女朋友。”

放下手中仍旧在嘟嘟声中反抗的手机,许树用手撩起衣服,顺势在满是汗渍的屏幕上擦了擦。

酒店的大堂似乎被刚才的通话搅得有点热。许树很不情愿地按下锁屏按钮,找到一把靠角落的椅子坐下来,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他在想如果天花板能掉下来就好了,这种诡异的念头从他第一次抬头望月以后就没有停止过。半热半凉之间,许树的嗓子眼里突然有一股冲动,他决定再也不去相信这个约定好帮他找房子然后合住的家伙了。过去的两三个月里,只要是许树打出去的电话,一定是打给这个家伙的,然而这个家伙一拖再拖,拖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打起了哈哈。当初的信誓旦旦和拍得啪啪响的胸脯,在如今的温柔乡里早就化作了不要钱的口水和贫贱的肥肉,许树感到血槽已空。许树愤愤地掏出紧绷在口袋与大腿间的手机想要找人倾诉时,才发现通讯录里的外人只有这个家伙。

之后的几天,许树按照自己的计划预购了回莱斯特市的汽车票并预订好了回英国后要住宿的酒店。对许树来说,这些都称得上是一种挑战。过去这一年,许树认识了许多在英国的朋友,他们大都是学生党,小部分是毕业后留下来的。这位被列入失信名单的家伙比许树大两岁,却是同届。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得过奥数竞赛奖的人,别提有多牛了。“后来也不认真读书,成天玩,不想读了,就休学了两年。”敢情还是个纨绔子弟啊。如果不是念在同乡的分儿上,许树也许不会和他玩到一块儿去。

“我叫赵维文,九〇年的。”

“我叫许树,九三年的。”

“老家在哪里?”

“温州。”

“哦,老乡啊,呵呵呵。”

赵维文和许树的对话,如同两台机器在干嚼面粉,然而许树早已习惯了这种查户口式的自我介绍。眼前的这个陌生人,许树并没有感到他身份上的特殊,反倒是被他的笑容恶心到了。许树平生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对自己笑得那么开心,甚至令人反胃。从那之后,赵维文几乎一有好事就会想到许树。赵维文来找许树出去吃饭,五五分账;来找许树唱歌,五五分账;一起出门旅游,还是五五分账。亲兄弟,明算账嘛。这是赵维文对许树说得最多也最有效的一句话。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赵维文和许树都不曾存在过债务关系,这也成了为什么许树会选择和赵维文一起租房的关键。其实,许树心里比谁都清楚,赵维文这种人算不上善茬,别的不说,单说那笑脸里就藏了好几把刀。说得好听一点,许树和赵维文是想合租;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想找个人分摊一下房租,过一种类似“形婚”的生活。——虽住在一起,却并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瓜葛。许树称这种状态为“形租”,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确是个聪明人。

许树从伦敦吭哧吭哧地辗转来到莱斯特已经是凌晨一两点的事了。这几天,赵维文没有找过许树,许树也不当一回事,心想这家伙真是心大,反正现在屁股要他来擦,当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英国的天气从来就不怎么友好,许树到的第二天就下起了雨,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出门不能打伞,因为不管你的伞有多牢固,英国的风都会向你展示它最无情的一面——毫无顾忌地将你的伞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过去。所以许树几乎没有买过英国的伞。冒雨跑到赵维文曾经带他去过的一家名叫布朗先生的早餐店后,许树松了口气。

对门就是一栋出租房,应该去碰碰运气,许树想。让许树没想到的是,天上还真有这种拎包入住的馅饼。许树的脑子随即嗡的一声,他觉得幸福是不是来得太快了。这时候许树的手机震了一下,有一条赵维文发来的微信。

“你到了吗?”

“我都找好房子了,地址发你。”许树不想多废话。

“好啊,我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告诉你。接我哦!”

对这种事许树早有心理准备,他撇撇嘴,苦笑了一下。回到酒店后,许树稍稍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开始收拾明天要搬走的行李。虽说房子问题解决了,许树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答应和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住在一起。

狗日的,许树想,我是不是碰上一朵奇葩了,或者是一坨狗屎。

到了要去接赵维文的日子。这一天是赵维文找许树找得最勤的一天,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报告一下自己当前所处的位置。许树的手机也就是在这一天叛变的,它准确无误地传达着赵维文发出的每一条指令,弄得许树一整天都感觉闹哄哄的。

“北京时间早上九点。我出发去上海了,晚上七点左右到伦敦。”

“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我下午三点的飞机,到莱斯特应该要半夜了。”

“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十五分。我要进海关了,等下起飞。”

“北京时间下午三点。我要起飞了。”

看着这几条微信,许树每次回给赵维文的除了“好的”,就再也找不出更能体现他心情的词了。奇葩,许树在心里说,狗日的果真奇葩。

“伦敦时间晚上七点。我到伦敦了,现在去坐车。接我哦!”

无论是面对面地说话还是发微信,赵维文总给人不自在的感觉,或者说他这个人就是个扑克脸。整整一天,许树都处在纠结又纠结中,一种莫名的心绪在他的骨子里敲敲打打,搅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晚上十一点多,失联了四个小时的赵维文打来了电话。

“喂,你还醒着吗?来接我吧,顺便带点钱,先借我。”

“你要多少?”

“先借我二百镑,回去还你。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你快点啊,接我哦!”

许树第一次借人家钱还被人家命令,心里有点窝火。英国的夜里,从来就没有不上霜的草皮。套上鞋急急忙忙跑出来,许树兜里揣着刚从取款机里吐出来的二百镑,朝赵维文给的地址跟着手机导航一路摸过去。今天不是周末,这个点还会上路的,除了狐狸就只剩许树一个人了。许树嘴上没说,心里却骂了赵维文好几十遍,像是在单曲循环。“狗东西,这么晚了搞什么鬼!现在要我去擦屁股,每次都这样!”再看一眼时间,许树心里更气急败坏了。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许树来到了赵维文给的地址。只见眼前停着一辆车,车里坐着的,正是浑蛋赵维文。

“在这里,这里!”赵维文透过车里的小灯看见了许树,第一次叫得这么热情。

许树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

“钱带来了吗?”

“带了。上帝,你怎么坐出租车来的?”

“先把钱给了。我这里有二百镑,总共要三百六十镑。快点,快点。”

突然间许树心里不再抱怨什么了,他只觉得好笑,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怎么会有人想到乘出租车从伦敦坐到莱斯特?坐车的是个奇葩,开车的更是个奇葩。许树一天的紧张和焦虑,此时统统都变成了暗爽。这个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二逼青年伙同他的印度司机,偷走了这个冬天最冷的笑料并装饰在自己身上。许树激动地掏出了二百镑,又激动地偷偷瞄了司机一眼,因为他打心底相信,这样的神奇组合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对了。

司机很卖力气地帮赵维文拿下行李。也许在这个印度佬看来,他是个善良的男人。半张机票钱的车程,换作谁都会喜欢上这个冤大头的。换种说法可能更明白一些,坐大巴到莱斯特最便宜的时候三四十镑,坐火车最便宜的时候只要十五镑。而赵维文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许树,他不单单只会给人带来不爽,还会给人带来快乐。

许树决定不再追问赵维文坐车的事了。司机开车走后,二人一声不吭地走在路上。天气越发寒冷,赵维文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连外套都没有。许树走得很急,身后除了赵维文传来的呼气声和行李箱底轮滚动所发出的隆隆声,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动静。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了家中,一路上谁也不说话。许树的面部肌肉已经失去了知觉,赵维文则是整个人靠着墙根瑟瑟发抖。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许树颤颤巍巍地抖出一句话来。

“这里暖和啊,墙角有九十度。”

这个梗和今晚的情景剧比起来一点也不好笑。许树领着赵维文去了房间后,就自顾自地回屋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许树才发现,昨天晚上他忘记锁门了。

刚到的那几天,赵维文像打了鸡血似的整天吆喝着要请人来家里吃饭,美其名曰和老朋友聚聚。赵维文想请人吃饭的时候,总来找许树商量。许树当然明白赵维文的意图,想想这也不是件坏事,就去了他的房间。赵维文的房间布置极其简单,甚至于简陋。一床没有被套的被子和一个没有枕套的枕头,再加上几件乱丢的衣服和一双臭鞋,最重要的就是桌上的电脑了。唯一有点颜色的,是贴在墙上的两张肌肉男,像注射过汽油一样。许树特意看过,他假装走到窗户旁去拉窗帘,眼睛却偷偷瞄向了赵维文的枕头,结果他发现,这样一个奇葩睡觉的时候是会流油的,因为枕头上早已刷上了一层厚厚的发油。

“我想把丹妮和艾丽叫上,还有子淇和子曼两姐妹,再加一个艾文。”

“我都没问题,你联系他们吧。”这句话要赶紧说,不然又要许树挨个去打电话了。

许树开始摸清了这个家伙的一些套路,当然学会了反套路。赵维文的心口被堵住了,似乎有点小情绪,不过许树不吃这一套。

“你请就你叫吧,我都可以。”

“到时候钱分摊一下。我们去买个火锅,再去买点菜,算一下人头。”

这才是赵维文的最终目的。许树当然不傻。

整个中午赵维文都在忙着联系他想象中的几个朋友。首先是丹妮和艾丽联系不上,子淇和子曼两姐妹之前和赵维文有点小摩擦,不过也都同意来了。艾文是最爽快的那个,反正他是一个人,自然做出了最佳选择。客人问题搞定后,赵维文开始督促许树和他一起出门去买菜。叽叽歪歪地转了一大圈,最后连火锅加菜,一共四十五镑左右。

“四十五镑的话,一共五个人,每个人给我九镑就好了。”

什么鬼?菜还没下锅呢,账已经算得清清楚楚。许树心里又是一阵暗爽,他差点儿想上前抱一下赵维文,这朵奇葩制造的快乐他真的无法拒绝。赵维文似乎对新买的火锅特别感兴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说以后吃饭不用那么麻烦了,只要把食材往锅里一扔,咕噜咕噜就能煮好。许树没有搭话,他知道赵维文接下去要说什么。

“以后我做饭,你来洗碗,怎么样?”

“可以啊,分工明确。”

赵维文端着火锅,从前往后仔细研究了一遍,又说:“就这么定了!你去加点水先煮一遍,消消毒。我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事情似乎很糟糕,只是刚加了第一趟水,赵维文就开始发牢骚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那两姐妹又说不来了。说好了的事又变卦,这两个人还真是善变。本来准备了一个惊喜要大家一起分享的,现在好了!还是艾文好。问问艾文看,什么时候来。”

许树对赵维文从来不抱什么意外想法,他口中所说的惊喜,对他自己可能是个喜,对别人来说就只剩下惊了。

“还好,艾文能来!”赵维文心里舒服了些,“我们先准备准备,他一来就能吃了。你能不能快点啊,快点!”

晚上六点左右,艾文来了。这是个香港仔,本姓唐,艾文是他的英文名。香港人喜欢别人用英文名称呼自己。每次介绍都只说英文名,他的真实姓名许树也是在看过他的香港身份证后才知道的。艾文个子很高,有一米八五,特别爱往健身房里跑,还吃蛋白粉,兴趣爱好就是看各类肌肉猛男的身体线条和吃,以至于许树曾一度怀疑他是个同性恋。过去的一年艾文和许树住在一栋楼里,由于整栋楼就只有他们两个中国人,艾文会时不时地光临许树的房间。许树不太爱锁门,也知道艾文老往自己这里跑,就没当一回事。更多的时候,艾文喜欢破门而入,每次进来的第一句话不是“你有没有在打飞机”,就是“哈哈,打飞机被我逮着了”,然后一脸邪恶地挑起眉毛,是个爱开黄腔的恶趣味分子。刚认识那会儿,艾文一上来就很好奇地问许树有没有梦遗经历。许树不懂什么是梦遗,一脸蒙相。“梦遗是香港的说法啦,你们叫遗精啦。”艾文说话有个毛病,常常伴有口癖,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尾音上加个拟声词。

“这个你不懂吗,你是不是牙签仔啊!”

许树实在不好理解这些港式土话,有时候和他交流起来气氛会很尴尬。倒是赵维文在艾文面前很吃得开,两人一拍即合。赵维文年纪稍大一点,一度向往古惑仔式的生活,半吊子的粤语让他觉得和艾文交谈时甚是开心。当然还有一点,两人都喜欢肌肉男。赵维文的话题永远都围绕着吃喝玩乐还有他的情感生活。这下艾文一来,他就隆重地开始表演了。

“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吃啦?”艾文似乎对赵维文保持了一个下午的神秘感没有兴趣。

赵维文边说边把艾文拉到餐桌一边,自己转身进了房间,之后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凑近了给艾文和许树观摩。

一枚小戒指。

“你们看这个,漂亮吧?好贵的呢,真钻哦!上面还有名字缩写,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Z.W.W,我女朋友给我的订婚戒指!我也给她买了一枚。”

许树还是没有搭话,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话,就中了赵维文的诡计。许树既没有惊也没有喜,他微微笑了笑,附和着点点头。赵维文当然不死心,他把许树和艾文拉到了有光亮的地方。

⊙ 陈 雨·庞 德

“那里太暗了,这里看得清。超好看有没有!我这次回去已经订婚了,名草有主了!呵呵呵。”

赵维文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在灯光下仿佛打了一层蜡,扑克牌一样的笑容再次恶心到了许树。为了避开尴尬,许树打了个OK的手势,转过头去看艾文。这个港仔一看就是个典型的呆头呆脑,他暂时忘掉了吃,嘴里不停地点赞,说不错不错,是挺闪的,比我的意大利炮还要闪。

“哎呀,之前天天吵架,现在好了,订婚了,到时候你们要来喝我的结婚酒哦!我给你们发喜帖,怎么样啊许树?”

“看吧。”

这显然不是赵维文要的答案。

“为什么要看吧?”

“我待在英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看吧。”

“什么时候开始吃啦?真的好饿啦!”

整个过程完全出乎赵维文的意料,他预想的鲜花和掌声都没有得到,他安排这场“宴会”的实质并不是吃。而这两个鸟人,一个只想早点开始吃,一个只负责不说话或者拆台。终于等来了许树和艾文要的主题——吃,赵维文却又开始扯起女朋友的事。

“现在不能再叫女朋友了,已经订婚了,要叫未婚妻咯。”

“没什么感觉,也不是很懂,毕竟没有女朋友。”许树冷冷地冒出一句。

“你们是不知道,有多难搞啊!跟你一样,许树,九三年的,跟我有代沟啊。之前我还在英国的时候,家里人给我介绍的。我家跟她家认识,都做生意,以前也经常在一起。她还有个姐姐,跟我差不多。以前呢我是喜欢姐姐,可是人家不喜欢我。唉,没办法,那时候妹妹还小。”

听赵维文的口气像是在编故事,许树就当他是在说单口相声好了。

“你们那个了没有啦?”艾文听故事的重点全在这里,无论什么内容他都可以当黄色小说看。

“哪个啊?”

“就是做——爱——啦——听清楚了吗这次?”这个港仔喜欢放大招,他脑洞大开,居然扯开嗓子对着楼下大喊了一句。

赵维文心花怒放,他终于等到了这个下午的高潮。

“呵呵呵,艾文,老外听不懂的,你喊了也没用。听不懂语言哪来的共鸣!”许树说。

“要共鸣是吧?哦……哦……好舒服……”艾文继续放大招,他的肢体动作实在是辣眼睛,呻吟声更是像极了一只惨叫的老斑鸠。

“刺激吧?要不要再来一次啦?”

许树和艾文成功地将话题从赵维文的缠缠绵绵中转移到了别处。赵维文当然不干了,他想扯回来。

“好了,你们别这么低俗,听我的故事。”

“不不不,人哪就是低俗,我本来就是个俗人。”许树说。

“到底有没有啦?你别扯开话题。”艾文说。

“没有没有,才拉了手,人家女孩子比较保守。”

“嘁,那有什么好听的啦……快吃快吃,黄花菜都凉了。”

“要不,我说说我跟我前女友,我们谈了七年。”

艾文的菜刚夹到一半,他对赵维文露出了一丝淫邪的笑。

“都七年了,你早恋啦。”

“那时候别提有多少人喜欢我了,主要是有才华,会弹吉他,往那一摆……”

“别废话,你就说你是不是处男啦!”

“女生可都喜欢我,我知道的,有好几个都高颜值,吉他往那一摆……”

“哎呀,你到底是不是还是个处男啦?哈哈哈,你来猜我是不是?”

艾文只关心这些问题,许树则什么也不关心。不过许树慢慢发现,赵维文说的话越多,暴露得也越彻底。就他那张大得可以拿来当秤盘使的脸和那双一百年不换以至于发酵了的袜子,再加上油得能榨油的头发和不对称的身材,有人会喜欢上他还真的不能说她没有瞎。

“谈了七年说分就分了?”

“对啊,家里不同意,没办法,何必和财神爷过不去呢!”

许树表面上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可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了。谈了七年说甩就甩说崩就崩,还大言不惭,还炫耀订婚戒指,许树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如果许树的记忆没有问题,赵维文在英国时一次也没戴过他的戒指,也许对他来说,戒指不过是种摆设罢了,反正也没人看见,别人也不知道。有一天很晚了,赵维文砰砰砰地来敲许树的房门。许树没锁门,也还没睡,赵维文就进来说自己睡不着,想要许树陪他出去喝点酒。

“我不喝酒的,过敏。”

“哎呀,我现在很郁闷嘛,你总得陪陪我,陪陪我嘛。”

“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女朋友!她说我老管着她,看我烦,这是什么道理!”

“只能说明她不喜欢你咯。”

“不可能,不可能,婚都订了!她没有理由不喜欢我的!”

“真的是这样,赵维文,你别不信。”当然,这句话许树没有说出口。

“她之前告诉过我,自己是个‘蕾丝’。”

“这还不够清楚吗?结婚不过是想戴一顶遮阳帽而已。”当然,这句话许树照样没有说出口。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酒吧找个……黑哥哥……就试一下……”

“你快滚,直线滚!我喜欢女人。你自己去找吧!”

赵维文出门去了,他转身的时候目光像两把尖刀飞向许树,这让许树打了个寒战。凌晨三点,许树起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他发现自己又忘记锁门了。

“你快滚,直线滚!我喜欢女人。你自己去找吧!”

赵维文约上艾丽还有子淇子曼两姐妹去吃饭。这顿饭赵维文没有叫上许树,也没有联系丹妮,但他们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赵维文找了个过节的借口,叫上了他在这里认识的几乎所有女性。对赵维文来说,这些人是朋友也不是朋友。虽然平时走得很近,但是赵维文从来没把她们真正当朋友看待。事实就是这样。一上来,桌上的谈话就充满了火药味。艾丽是重庆人,说话不拐弯。

“许树和丹妮呢?你没叫他们吗?”

“有啊,他们说不来。”

“哦?我叫他们吧。”

“哎呀,算了吧,说不定人家有事呢。”在这个世界上,说瞎话不用换气的,也就只有赵维文能做到,“我们吃我们的,别管他们。今天过节,高高兴兴嘛。”

认识艾丽的人都知道一点,她是个大嘴巴,所以凡事不能找艾丽,要不然全世界都会知道的。之前艾丽回国的时候,许树让她带过方便面,还特地嘱咐她要日清的,因为日清老总吃了一辈子自己家的方便面,活了八十多岁。后来许树特地去机场接艾丽,为的就是自己的那几包方便面。艾丽把它们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里面还有些七七八八的杂货。艾丽告诉许树,方便面都在下面呢,自己找。于是乎,许树一个劲地往外翻东西,一心想要找到自己的方便面。没想到艾丽将自己的卫生巾也装在了箱子里,结果全让许树给翻出来了。艾丽骂许树是变态,许树百口莫辩,尴尬癌都犯了。就这件事,在座的每位都一清二楚,因为艾丽每次碰到和许树一起吃饭的机会,都要大肆宣扬一番。

今天许树没来,艾丽好事的性格又在蠢蠢欲动了。

“丹妮呢,怎么也不来?没她在,我浑身怪不自在的。”

“她跟她男朋友出去了,别打搅人家好事嘛。”

“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是她男朋友,为什么要通知你啊!”

赵维文和艾丽围着饭桌你一句我一句,一个在打哈哈,一个在猜灯谜,旁边的子淇和子曼看得云里雾里,实在搭不上话。不过,姐妹俩现在成了赵维文的小跟班,赵维文去哪儿都有她们俩跟着。据赵维文自己说,回国的时候姐妹俩的父母请他吃过一顿饭,说是要他多多关照之类。赵维文自我感觉很牛逼,真像是人家把女儿托付给他了一样。

“我已经订婚了,你们还不知道吧?”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我还有枚小戒指,很好看哦。”

“你订婚了也没见你戴戒指啊,你是怕它断了你的桃花运吗?”

“反正我女朋友也不在,不戴又不会掉毛!”

艾丽完全没有跟上几个人的节奏,这个中午她看上去一脸蒙相。赵维文想要控制住今天的这顿饭,自然要先发制人。

“艾丽,你知道许树今天为什么不来吗?”

“不知道,我也觉得奇怪,你们俩不是室友吗?”

“告诉你吧,他觉得你在这里,他不想来。”

“真的假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嘴巴太大,他说你是口炮党,老是叽叽喳喳,他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不就是你说过他翻你的卫生巾吗?他觉得跟你在一起很无趣!”

“他真这样说?”

“还有丹妮,她说你老在背后讲她坏话,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啊!上帝,我什么时候讲过?”

“我可是听丹妮在背后讲过你坏话。许树也告诉我了,你讲他坏话是不是?”

“都什么跟什么啊!你把我弄得糊里糊涂的。”

“要不你自己打电话给许树和丹妮,让他们来对质一下怎么样?”

艾丽完全蒙了,她不知道赵维文到底想干什么。

“要不要我帮你打?他是我室友,你觉得他会不相信我说的话吗?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赵维文边说边掏出藏在口袋里的手机。他练习这个动作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今天终于可以毫不做作地拿出来。

“你要我打我就打!”

艾丽哭了,确切地说她是被赵维文逼哭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平日里那么要好的两个朋友会这样对她,她很崩溃,没有吃饭就直接回去了。

许树和丹妮莫名其妙地成了赵维文口中的小人。子淇和子曼这两个小跟班永远都在是是非非之外,之后大家干脆都不联系了。对于这件事,许树和丹妮完全蒙在鼓里。让两人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将近一年时间里艾丽始终没有联系过他们。

直到事情发生了一年以后,有一天艾丽突然来找许树,她想顺一顺这个在她心里缠绕了一年的结。许树打开门,艾丽的出现让他十分意外。

“这是报复,艾丽,你们都被骗了!”

“我一直都相信你,所以才来找你。”

“我原以为你是交了男朋友才和我们来往少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你去问问艾文吧,他更清楚……”

“你是说那个港仔?”

“对,现在他们住在一起。”许树这样说的时候,手里转动着门锁。和过去相比,他已经习惯锁门睡觉了。

“那个港仔是不是订婚了?我那天看到他的手上好像戴着一枚小戒指。”

“也许吧。我好久没看到他了。”

“你一个人住不孤单吗?”

“有时候两个人住更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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