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恋
我这话一出,很多同行可能要破口大骂,或者对我“标新立异”的言辞表示不屑。特别是时下“教师”群体已然被社会舆论推至敏感的风口浪尖,身为教师大军一员的我,非但不替群体洗白事业出力,反而“践踏”同仁,怒哉!
无奈事实如此。《庄子·天运》篇有云:“其味相反,而皆可于口。”“可”者,取“合宜、適合”意。
由此而来,“语文教师可有可无”并非指其不重要,而是形容其一种工作的状态,或者说一种事业的动态:在语文教学中,语文教师有一个“适宜存在”与“适宜退出”的交替时期。
在我的学生初入学时,他们一个个如刚破土的小苗,娇嫩饱和的身子,露珠般的眼睛,似乎对校园生活一无所知的大脑……
这个时候,作为老师,我们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我很重要”,自己在被需要着。
课堂上,他们不懂“纪律”,你一言我一语让教室像个集市,我们将“学会倾听”的规则教给他们;放学后,他们不懂排队,我们将散沙般的他们拉成行,教他们记住前面同学的样子,把“秩序”教给他们……
有次一个学生跑来办公室,涨红着脸对我说:“老师,我想去上厕所。”原来,他不会解礼服的裤子,更不知道厕所在哪,急得都快哭了。
回想起一年级,那是作为他们老师的我“存在感”爆发的巅峰时期。
握笔的姿势、字词正确的发音、汉字的笔顺、拼音的规则……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教给了他们新的知识,在共同学习的那些日子里,他们逐渐长大了……
这是我们语文教师“可有”的时期。
这个时期,在学生心中,教师是绝对的“权威”,他们很少质疑教师的言论,并夸张地将其奉为真理。但这个状态正悄悄发生着量变,转眼他们已经三年级了。
新学期第一天,我在走廊上遇到一个学生,问其暑假生活。
他对我说:“我暑假大部分时间是‘愁容满面的,但也有‘心花怒放的时候。”这样的说话方式,让我忍俊不禁。
不知不觉,他们的词汇量已经不同往日了。
告别拼音读物后的他们,所看读物无论在词汇上、语义上、内涵上都较之前的读物更深刻。他们的大脑获悉的观念、思维、知识也与日俱增。“价值观城堡”的雏形正在悄然建立,情感也更趋丰富。
有时我会把我看到的书中的句子读给他们听,或者推荐他们去看某本书。在沈石溪所写的《再被狐狸骗一次》这本里,有个学生主动要求和大家分享其中一个小故事。大意是母狐狸为了让其幼崽适应生存环境,狠心将其逐出洞穴。我问:“这狐狸妈妈怎么这么狠心!把自己的亲生狐狸宝宝就这样赶走了!”学生们纷纷表示,这是一种“爱”,是一种“无奈之举”。
那一刻我意识到,如今在他们的学习之路上,作为他们的语文老师,我的那个“可有”的时期已然退出舞台,我不再是他们求知的唯一来源,他们正登着书籍的台阶,与我的“高度”越来越接近,而有朝一日他们必定超过我。
他们“仰视”我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师生间翻开了“平等”对话、交流、碰撞的新篇章。
“可无”的时代已然来临。
我不再是他们的牵引者,只是一个引导的人,提供帮助的人,学习之路的伙伴,在他们犯难的时候,及时拉一把。这个时期,我只是他们的“赫尔墨斯”了。他们在学习的道路上遇到困难,我就踩着我带翼的金靴出现在他们面前。
其余的时光,他们大可在丰富多姿的现实与阅读的世界里,自由地汲取养分了。
作为语文教师,无论“可有”或是“可无”,都是教学路上不可逆的状态,而我们要学会享受每个时期、每种身份。
(作者单位:广东省深圳市福田区福华路岗厦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