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态环境史看游牧生产方式及其生态平衡向度

2017-02-26 21:15崔思朋
关键词:游牧民族游牧牲畜

崔思朋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从生态环境史看游牧生产方式及其生态平衡向度

崔思朋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运用文献考证分析和历史回溯方法,从生态环境史维度对游牧生产方式是游牧民族适应自然的经典生产方式进行学理论证,指出游牧民族通过历史传统、法律和习俗等制度化保持游牧生产方式的有序运行,这种草原生态资源的合理利用和适度开发有效维持自身生存发展与草原生态平衡,游牧生产方式构建起人与草原和谐生态空间格局,使草原生态系统平衡得以有效维护,游牧生产方式及其生态平衡向度在当代严峻生态危机情景下具有重要借鉴价值。

生态环境史;游牧生产方式;草原生态系统;生态平衡向度

在千百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游牧生产方式是游牧民族适应自然,符合草原生态特征的合理选择,也是近代以前游牧民族经典生产方式。游牧生产方式精准合理地处理了人与自然之间关系,使草原生态环境得以有效维护,其生态平衡向度在当代严峻生态危机情景下具有重要借鉴价值。

一、适应自然:游牧生产方式的生态诉求

费孝通先生指出,我们一向反对人与自然的对立,要摒弃无休止的坚持功利主义的态度去改造自然以适应人类的需求,而是坚持人类能够尽可能的适应自然[1]。适应自然体现了游牧生产方式的生态诉求。

(一)游牧生产方式的精准选择

内蒙古草原环境区域各类气候因子呈现出东北—西南方向弧形带分布,分别跨越湿润、半湿润、半干旱、干旱及极端干旱等区域,在各区域分别形成与之相对应的地表植被,即森林、森林草原、典型草原、荒漠草原、草原化荒漠与典型荒漠等。这些地区的共同特点,就是不适宜农耕业发展,积温、降水等成为制约该地区农耕发展的关键因素。就气温而言,草原地区处于亚欧大陆内部,大陆性气候明显。冬季受蒙古高压影响,来自北方气流长期作用下冬季漫长寒冷,而南部又有山地阻挡,冷空气长期滞留。按照均温在5℃以下为冬季标准,部分地区冬季长达5-7个月;按均温20 ℃以上为夏季指标,则西部地区夏季在3个月以上,其余广大地区则只有1-2个月。气温另一特点是春温骤升秋温剧降。全年温差在33℃-45 ℃之间,绝对高低温时期温差达50 ℃-70 ℃,日温差往往达15 ℃[2]6-14。《黑鞑事略》载:“其(蒙古高原)气候寒冽,无四时八节,四月八月常雪,风色微变,而居庸关北,如官山、金莲川等处,虽六月亦雪”[3]25。在论及降水量,在大兴安岭北部及其东麓地区,年均降水量达400 mm-500 mm以上;西辽河流域、阴山南麓地区平原及丘陵区和鄂尔多斯高原东部地区降水一般在400 mm左右;大兴安岭以西呼伦贝尔、锡林郭勒、鄂尔多斯高原中部地区等降水仅有250 mm-300 mm;再往西年均降水量则降至200 mm以下,阿拉善东部低于150 mm,阿拉善西部及额济纳仅有40 mm-50 mm[2]6-14。且多数地区蒸发量大于降水量,导致农耕业难以长期发展,进而选择发展畜牧业。不仅如此,北方草原地区经历由海变陆再至高原抬升过程。尤其是在第四纪,此时期虽不过300余万年,但却将蒙古高原大部分地区抬升500 m-1 000 m[4]35。“鞑靼人地区的部分地带是高山峻岭,山峦起伏,其余的地带则是坦荡平原,但几乎到处都遍布着含砂量很大的砾石地”[5]25-26。呈现适应畜牧经济发展的自然特征,游牧先民们也适当选择发展畜牧经济。

然而草原畜牧经济又不同于农耕动物饲养,而是通过游牧方式进行。当地特殊自然地理环境决定本地区只能采取畜牧经济,虽在个别地区(如河套地区等)也有农业发展,但畜牧经济却仍为主体。相比于农耕区饲养,草原畜牧业则是放牧,放牧利用是天然草场,游牧业是建立在广阔生存空间内,饲养则是和农业生产相依附[6]23。草原游牧业需要更广阔空间才能进行,“在天然牧场上饲养牲畜,几乎不需要任何费用。这里起决定作用的,不是土地的质,而是土地的量”[7]756。在不同生态环境区域单位面积生物量各不相同,湿润区及半湿润区森林、森林草原及典型草原单位面积生物量远高于干旱区生物量,这也决定其所能承载牲畜数量各异。然而草原生态环境较为脆弱,极易导致生态失衡,这也决定草原畜牧业是以游牧生产方式为主,而非农耕饲养形式。正是由于农耕与游牧所依托不同生态环境,导致出现人地关系差异。游牧民族是以文化力量对草原环境一种单纯适应[8]219。因此草原特殊地理环境是畜牧经济发展的根本所在。

(二)游牧生产方式的合规律性

游牧生产方式与草原生态规律具有高度符合性,是实现草原生态长期维持的重要原因。人类是自然长期演变的高级动物,其生存与发展依赖于自然,也需要以生态环境为依托。纵观中外历史,各时期生态环境的优劣,直接影响到人类的生存质量,且对社会文明的昌盛与衰亡具有直接影响[9]215-219。人与自然关系处理恰当与否对人类社会生存发展具有重要影响,这也需要人类在具体的生产和生活活动中有序把握自然规律,遵循自然规律实现可持续发展。对于自然规律的掌握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前提。人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时,谋求人类社会能够适应自然环境[10]。这是实现人与自然可持续发展前提,也是发挥人在利用自然过程中主体性关键。然而,真正实现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共处,则需要把对自然规律认识转化为现实,运用于具体人类活动中。因此,对自然规律正确认识及其作用发挥,需要人类首先对自身所在社会规律把握,形成共识。千百年来游牧民族按季节气候变化形成有规律游牧生产方式则是很好体现。

游牧民族正是在把握草原自然特征及其规律基础上进行游牧经济生产活动。首先,草原生态环境脆弱性不能实现对人类生存长期供给,因而决定游牧民族阶段性更换草场以给被利用草原得以休养生息契机,游牧生产方式也是在这一认识下形成并逐步确立的。因此,迁徙和流动成为游牧经济突出特征[11]。其次,草原环境特征决定人类不能直接取诸物于自然而为人所用,需要借助于“牲畜”而发挥自然对人生存作用。倘若人类直接作用于草原而获得人类生存所需物质能量,那么草原生态环境破坏是难以想象的。因此,游牧民族在长期生产活动中,逐渐摸索出适应草原自然环境的生产方式,即通过控制动物。这些被饲养动物一直接受着草原生态系统中生物规律与自然规律制约。游牧民族在与草原接触过程中,所接触到的最主要两类生物便是所饲养“牲畜(动物)”及人类生存和游牧经济所依托的“草原(植物)”,游牧民族正是通过对草原生物自然规律的正确把握,实现人类自身与自然可持续发展,维持各历史时期草原生态平衡的。

忽视自然规律是导致人类灾难的重要诱因,对于自然规律认识和把握也并非一蹴而就的,是一个不断纠正谬误的过程。因此,对于自然规律的认识是一个长期而且持续不断的动态过程,对自然规律的认识,只能是一个逐步接近真理并不断地创造价值的过程[10]。游牧民族对于自然规律正确认识、把握并运用于生产生活活动中,这给后人认识和利用自然提供了借鉴和启示。

二、合理利用:游牧生产方式的生态价值

游牧民族通过历史传统、法律和习俗等制度化保持游牧生产方式的有序进行,这种草原生态资源的合理利用和适度开发有效维持自身生存发展与草原生态平衡。合理利用体现了游牧生产方式的生态价值。

(一)游牧生产方式的历史传统

正是通过游牧生产方式的游牧迁徙使牲畜能够均匀采食、合理利用草场,同时也能使已被利用草原进行恢复。清代盟旗制度确立前草原仍保持游牧生产方式,《马可·波罗游记》载:“鞑靼人永远不会固定地居住在某一个地方,每当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们就会迁徙到一个比较温暖的平原上,以便为他们的牲畜找一个水草充足的草场。一到夏天,他们又会回到山中凉爽的地方,因为那里此时的水草丰茂,同时,牲畜又可以避免马蝇和其他吸血害虫的侵扰。”[12]80匈奴“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常居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13]3743。突厥“被发左衽,穹庐毡帐,随逐水草迁徙,以畜牧涉猎为事”[14]3287。此外对乌桓、鲜卑、柔然、回纥、契丹、蒙古等游牧社会,史书不乏记述。传统游牧社会以家庭为单位,部落为游牧群体社会。通过团体共同游牧,并以部落占有牧场为基础,家庭进行养牧。二者相互依存促成大规模生产体系。在游牧生产中游动线路往往是根据季节、气候、水源、草场等情况而迁徙。

畜牧业发展至清朝,因明末清初战乱而一度受挫,但清为恢复蒙古地区畜牧业经济,提出“编入旗伍,安插牧地,赐以牲口”政策[15]234。通过建旗设盟将蒙古游牧民族游牧偏于一隅,大范围游牧变成了固定地域内小范围流动。不可否认,清初划定蒙旗界限对于稳定蒙古社会秩序与恢复畜牧业生产有一定积极作用。但从长远来看却不利于草原生态环境保护。如蒙古八旗之游牧察哈尔疆理,东至克什克腾界,西至归化城土默特界,袤延千有余里。具体而言,八旗又有其各自游牧地,如正黄旗,驻扎木孙忒克山在张家口北三百四十里,东西距百有十里,南北距百八十里,由张家口至京七百三十里[16]6-7。到了清代,“蒙古族的游牧已经不是从前那样大规模的游牧,而是一户或二三户的小规模游牧,兼营农业的游牧民,于游牧经济过后,仍回到原来的地方居住”[17]114。在盟旗制度影响下,至19世纪大多数蒙古人已放弃大规模、远距离移牧,通常情况是个别家庭或是二三家组成小团体游牧,其地域也限于一块面积不大草原[18]296。自清后游牧生产被固定区域放牧取代,是带有流动性质的小游牧经济。

(二)游牧生产方式的法律规定

游牧民族通过法律等形式确保游而牧之生产方式有效运作,这是实现草原可持续发展与生态平衡维护的重要保障。牲畜是游牧生产基础,只有保证牲畜生存才能保证游牧生产得以维系。做到牲畜保护首先体现在对牲畜生命的尊重,《元史·刑法志》规定“诸宴会,虽达官,杀马为礼者,禁之。其有老病不任鞍勒者,亦必众验而杀之。诸私宰牛马者,杖一百,征钞二十五两,付告人充赏”[19]2683。马是游牧民族生产生活重要物质基础,也是促成游牧生产活动成为可能关键。法律对于动物生命保护保持草原一定牲畜数量,以维持游牧经济持续发展。其次,对于牲畜保护体现在对牲畜繁殖的人为保护。元代法律规定:禁止大汗所属各国臣民在每年三月至十月捕杀野兔、獐、黄鹿、赤鹿之类动物或任何其它的大鸟,这种命令用意在于保护鸟兽繁殖增长。凡违禁者严惩不贷[12]109。《元典章》规定“从正月为头至七月二十八日禁猎”[20]79。在当时生产力水平较低情况下,游牧民族所能饲养牲畜数量极为有限。

人类活动需要充分考虑自然承载能力。然而,近代以来草原载畜量却远超出天然草场所能承载牲畜数量。据统计,20世纪90年代初期内蒙古天然草场全年理论载畜量是4 215万只羊单位,而实际载畜量却为5 600万只羊单位,超载1 385万只羊单位,有些草场超载率高达50-120%,有的甚至高达300%[21]242。如锡林郭勒盟50年代时牲畜头数仅130万头,进入本世纪已达1 610.6万头,增加近11.4倍[4]168。牲畜头数大量增加,及清代以来划定游牧区域放牧推行,致使小范围游牧也难以实现。因此,北方草原生态能否维护,在于人们生产方式选择的恰当与否。

(三)游牧生产方式的生态价值

游牧生产方式因符合草原生态环境规律而具有极高的生态价值。游牧生产方式符合草原自然生态环境特征并有效协调人与草原关系。就草原植物而言,游牧民族在长期生产活动中会根据牧种营养所需,按照季节分地区轮牧,这样保证草原植被嫩绿及牲畜生存所需营养,同时也保护草原存有一定植被覆盖,牲畜所采食也多是剩余生物量。就牲畜本身而言,游牧可以有效分解牲畜排泄物,避免在同一草场过渡积累排泄物成为有毒物质而导致草场退化及传染病流行。同时各类牲畜所需牧草也不相同,牛喜食尖草、马喜食尖草和哈拉禾奈、羊喜食白蒿子、骆驼喜食榆树叶子,游牧可满足各类牲畜对所喜食牧草觅食。

人类社会所有生产与生活活动都建立在与自然相互作用基础上,人类社会发展也依赖于人与自然之间关系能否有效处理。劳动是人与自然相互作用关键环节。然而,财富积累在农耕与游牧区却呈现出各异形态,“在游牧的生产活动中,大量的物质积累难以维持的,也就是说,游牧社会中没有太多的剩余物可以养活大批寄生人口”[22]5。传统游牧民族财富积累也是各类牲畜,畜牧业财富具有变动性,畜产品单一性和不易储存也使得游牧民族对于财富占有欲较弱。因此传统游牧民族对于畜牧财富积累意识较为淡薄,不是通过想方设法利用自然环境和通过土地增加物质财富而维持人类生存,而是通过协调人与自然关系维持着自身生存发展。正是这种对自然合理开发和适度利用,才是维系人与草原生态环境动态平衡的真谛。

游牧生产方式符合草原可持续发展基本要求。可持续发展实现与否取决于人与自然之间关系处理恰当与否?人们物欲需求是决定人对自然索取多少和开发程度高低的关键所在。不仅如此,游牧民族的衣食住行、丧葬等都体现出物尽其用、节俭态度,如在食肉时,蒙古族特别讲究物尽其用,绝不浪费。如宰羊“采用胸腔断脉法,使血液全部流入胸腔内,最后灌血肠;羊的内脏也全部加工食用,肝脏用以生食明目、肾脏撒盐同油脂一同烧烤,皮毛用以衣着生活所需”[23]286。可见游而牧之生产方式完全符合草原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三、格局构建:游牧生产方式的生态空间

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游牧民族通过游牧生产方式构筑起人与草原之间和谐相处的生态空间,使草原生态系统平衡得以有效维护,也体现了游牧生产方式及其生态平衡向度。

(一)人与草原游牧生态空间的构建

游牧生产方式构筑人与草原环境和谐生态空间,并以此有效协调人与草原环境关系的基本框架。游牧民族在长期生产生活活动中将天、地、人、生物之间关系进行有效协调。这一系统是无形而存在的,但却是北方草原游牧世界基本生存空间形态。和谐是游牧民族与草原地区构筑起生态空间基本特征,是人与草原自然环境关系的本真所在。游牧民族将人与自然关系进行巧妙结合,依托于自然环境而进行人类活动,而非单纯以人自身好恶和需求对自然进行掠夺性开发和征服性改造。单纯依靠游牧经济是难以满足人对各类养分需求,这也需要农耕作物补给。然而传统游牧民族却始终坚持游牧为基本生存与发展模式。生产活动都是围绕着游牧而进行的。过着游牧生活,以此维持人、畜、草、水的动态平衡[24]49。这一动态平衡也是维持草原可持续发展基本范式。

(二)人与草原游牧生态空间的破坏

清代盟旗制度将草原划定区域后,游牧生产方式遭到破坏。清代推行盟旗制度,“太宗天聪九年,设三旗;崇德元年,设二十二旗;崇德七年,所设科尔沁、喀喇沁、土默特等旗,共二十七旗。后来又因为鄂尔多斯和喀尔喀诸部归服;康熙元年,增加到四十七旗;至康熙九年,改为四十九旗”[25]62。盟旗制度建立后游牧生产方式被限定在固定区域内,使游牧文化由大区域游动向小范围放养转变。“盟旗制度缩小了蒙古人的游牧空间,进一步稳定了牧民与牧场的关系,使得牧业趋于定居的趋向有出现的可能。在此之后,有的区域已经开始定居,马背上的民族文化特质和文化性格也趋于弱化”[6]117。游牧民族趋于定居,“牧民们开始建造固定的住宅,并在自己住宅的周围中划出一块地来,绕以高约五尺许的大墙并设门扇,以为关牧。这种牧法,是与汉人饲养家畜一样,不过所畜种类不同,一是偏于猪、牛、骡等,一类大半或全数是牛、马、羊了”[26]17。受盟旗制度影响,游牧生态空间遭到破坏。

导致传统游牧生态空间遭到破坏另一个因素便是清朝大规模移民活动。清初统治者严令禁止蒙汉地区移民。然而明清易代的17世纪正值“小冰期”时代,同时是灾害群发时期,据统计,中国669个灾荒年份中,清朝占有32.6%,明朝占有25.3%。就灾荒程度而言,清朝为82%,明朝为61%[27]。频发灾害是导致人口迁移主因,如1877年至1878年间“丁戊奇荒”,山西、陕西、河南、河北及山东等地遭遇自然灾害,尤以旱灾最剧。受“丁戊奇荒”影响,大批移民迁往蒙古地区,以至于河套地区某村庄出现“民居三十余家,均于光绪三四年间,由山西府谷河河曲一带迁来,以是该省大荒也。余间沿途居民,大抵如是”[28]61。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后,清政府开始推行大规模移民实边政策,在蒙古地区丈量土地放垦,大批汉族农民迁移进行“交地价,领取地照,租种蒙地”[29]180。至清末民初时已有相当草原成为移民区。如赤峰垦区部分蒙古族牧民迁往北部尚未开垦草原,留居下来蒙古族居民则开始从事农业生产,接受农业生产技术,语言文字多被汉化[30]85。游牧文化被农耕经济替代,游牧生态空间被定居式农牧交错空间取代。

清代以前虽有农耕民族进入蒙地,但其规模有限并未改变游牧文化特质。然而清代大规模开放蒙地却导致草原游牧文化根本转变。开垦蒙地也是清代人口骤增解决手段之一,“摊丁入亩”政策推行使人头税摊入地亩之中,促使人口大量生殖。至乾隆时中国人口突破四亿大关。在生产力水平较低情况下,依靠扩大耕地面积与引起高产作物而解决人对粮食的需求。明清以来,马铃薯及玉米等作物的引进,提高农作物产量,对于养活更多人口起到重要作用。但通过开垦蒙地则是解决因灾荒而导致农耕区人地关系紧张及人口过剩而粮食不足的重要手段。至康熙中叶察哈尔已多被开垦为农田。“行百余里,屯台哈窝儿,译言庄地也。平衍如掌,四山环之,山下有泉,泉旁茅舍分列,地皆耕种”[31]276。再如绥远,乾隆八年(1743年)归化都统奉旨普查土默特两旗土地,原有土地75 048顷,牧地仅余14 268顷,其余均被开垦[32]。就昭乌达盟而言,1907至1909年巴林二旗垦地8 181顷71亩6分;1907至1911年,阿鲁科尔沁旗及扎鲁特旗垦地13 300余顷[33]319-320。大规模草原被开垦为农田,也是导致草原环境和谐生态空间遭到破坏的一个因素。

(三)人与草原游牧生态空间的警示

游牧民族与草原环境之间和谐生态空间是最适宜草原生态环境延续和人类发展的方式。然而纵观这一生态空间发展演变,自清以后逐渐被打破。

大量移民迁入蒙地,加上盟旗制度下游牧活动相对固定,致使游牧民族开始被动接受农耕生存方式。“当人口密度增加时,不但群体内部的关系紧张化了,而且竞争能力强的群体得以充分发展,而竞争能力弱的群体则逐步缩小自己的地盘,甚至被挤压到区域之外”[34]16。可见,大量移民迁入蒙地等人为因素是导致草原生态空间被打破的关键。

传统人与草原生态环境能够形成和谐生态空间。历史时期“蒙古之地,自商以前,建国不可考矣,在周为山戎獯鬻玁允之所居,其民非土著。其国无城郭,寄穹盧,逐水草,无都府疆域可迹”[35]122。游牧民族将自身置于天地间,构建起和谐生态空间。即使是在古代战争中的人也并未脱离游牧生产。“战争的过程是在游牧当中完成,战争所需的一切是由游牧业供给的,战争的结果往往给游牧业带来一定补充,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认为,游牧民族发起的军事战争是整个草原生态系统内部的一次震荡,虽然会对其它生态因子产生影响,但总体平衡没有被打破,系统内各种各样的过程仍在继续”[36]162。

游牧文明因重视人与自然关系的有机整体性,而显现其厚重的生态文明意蕴和深层的生态哲学智慧[37]。草原是地球主要环境类型之一,全球天然草原面积67.57亿公顷,占陆地面积50%。亚洲土地面积48%是草原[38]61-62。草原具有重要生态功能。草原占据地球上森林、荒漠与冰原之间广阔中间地带,覆盖地球上许多不能生长森林、或不宜垦殖为农田生态地域。在干旱、高寒和其它生境严酷地区起到保护环境作用,对于可持续发展至为关键[6]224。游牧生产方式及其生态平衡向度为游牧民族与草原生态系统和谐发展提供了极为重要的制度保障。而草原作为地球的主要环境类型,其重要生态屏障作用和生态安全功能应该得到足够的理论关注和现实关切。

[1]费孝通.文化论中人与自然关系的再认识[J].群言,2002(9):14-17.

[2]中国科学院内蒙古宁夏综合考察队.内蒙古自治区及其东西部毗邻地区气候与农牧业的关系[M].北京:科学出版社,1976.

[3]彭大雅.黑鞑事略[C]//徐霆疏,证.王国维笺证.内蒙古史志资料选编:第三辑.呼和浩特:内蒙古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总编印室,1985.

[4]刘钟龄.内蒙古通史: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5]柏朗嘉宾蒙古行纪·鲁布鲁克东行纪[M].柔克义,译注.耿昇,何高济,译,北京:中华书局,2002.

[6]邢莉,邢旗.内蒙古区域游牧文化的变迁[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7]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8]庄孔韶.人类学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9]罗炳良.生态环境对文明盛衰的影响[C]//田丰.环境史:从人与自然的关系叙述历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10]包庆德.生态哲学之维:自然价值的双重性及其统一[J].内蒙古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2):3-10.

[11]包庆德.从生态哲学视界看游牧生态经济及其启示[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5(5):8-11.

[12]马可·波罗. 马可·波罗游记[M].梁生智,译,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8.

[13]班固.汉书·匈奴传[M].北京:中华书局,1962.

[14]李延寿.北史·突厥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5]清圣祖实录:卷222[M].康熙四十八年八月己未条.北京:中华书局,1985.

[16]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实地研究中心.清代理藩院资料辑録[M].北京: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中心出版,1988.

[17]余元庵.内蒙古历史概要[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

[18]符拉基米尔佐夫.蒙古社会制度史[M].刘荣焌,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

[19]宋濂等.元史·刑法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6.

[20]元典章·兵部·捕猎[M].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1990.

[21]敖仁其.制度变迁与游牧文明[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4.

[22]松厚正毅.游牧世界[M].杨海英,审译.赛音朝格图,译,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

[23]金海,齐木德道尔吉.清代蒙古志[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9.

[24]王俊敏.居游之间——游牧、采猎、渔捞三型游文化变迁与生态重塑[M].上海:三联书店,2014.

[25]田山茂.清代蒙古社会制度[M].潘世宪,译.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5.

[26]贺扬灵.察绥蒙民经济的解剖[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27]龚胜生.中国疫灾的时空分布变迁规律[J].地理学报,2003(6):870-878.

[28]林竸.西北丛编[M].神州国光社刊,1933.

[29]杨学琛.中国历代民族史·清代民族史[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

[30]潘乃谷,马戎.边区开发论著[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

[31]钱良择.出塞纪略[C]//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二帙:卷12.

[32]清高宗实录:卷198[M].乾隆八年八月壬子条.

[33]薛智平.试论清代卓所图盟,昭乌达盟的放垦[C]//刘海源,主编.内蒙古垦务研究:第1辑.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0.

[34]阿拉腾.文化的变迁[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35]蒙古志[M].台北:成文出版社,民国五十七年.

[36]葛根高娃,乌云巴图.蒙古民族的生态文化[M].呼和浩特:内蒙古教育出版社,2004.

[37]包庆德.游牧文明:生存智慧及其生态维度研究评述[J].内蒙古社会科学,2015(1):145-153.

[38]张立中.中国草原畜牧业发展模式研究[M].北京:中国农业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 侯翠环】

Discussing Nomadic Production Mode and Its Ecological Balance Dimension from Ecological Environment History

CUI Si-peng

(Graduate School,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2488,China)

Using literature research analysis and historical backtrack method, the paper does scientific principle argument from the ecological history demension that nomadic production mode is the classic production mode for nomadic people’s nature adaption, which points out nomadic people orderly maintains the nomadic production mode trough historical traditions, laws and conventions. The rational use and moderate development of grassland ecological resources effectively maintain their own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 as well as the ecological balance of grassland. Nomadic production mode builds a harmonious ecological space structure and effectively maintains ecosystem balance of grassland. Nomadic production mode and its ecological balance dimension have significant reference value in modern severe ecological crisis.

ecological environment history; nomadic production mode; grassland ecosystem; ecological balance dimension

2017-01-10

崔思朋(1992—),男,黑龙江五常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清史、生态环境史。

G03;G122

A

1005-6378(2017)03-0155-06

10.3969/j.issn.1005-6378.2017.03.022

猜你喜欢
游牧民族游牧牲畜
“共同性扩大”:北方游牧民族历史演进规律再认识
20世纪五十年代内蒙古牲畜改良工作初探
交换牲畜
都市游牧
西夏游牧经济的几个问题
新疆农耕与游牧民族的饮食礼仪探析
失去自由的地方—牢
冬季牲畜的饲养管理和疾病防治
西北游牧文化对春秋青铜带钩的影响
中国内蒙古巴丹吉林沙漠曼德拉山岩画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