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宠儿》中的身体政治与黑人主体重建

2017-02-26 09:54苏东霞
信阳农林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奴隶主黑奴宠儿

苏东霞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论《宠儿》中的身体政治与黑人主体重建

苏东霞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莫里森的《宠儿》,从身体政治的角度切入阐述蓄奴制下奴隶主对黑奴身体施行的暴力以及黑人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反抗奴隶主暴行的武器,展示了黑人身体政治意识的觉醒。黑人的身体似一幅幅立体画,更像无声的语言,诉说着历史的厚重感,表达了莫里森对黑人群体身体困境的关怀。通过对伤痛记忆的述说,让黑人直面创伤,进而走出伤痛,重建自我,其积极意义值得肯定。

《宠儿》;莫里森;身体政治;主体重建

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美国黑人文学的领军人物之一,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为一名黑人女作家,黑人种族生存困境一直是莫里森关注的主题,小说《宠儿》也不例外。通过回忆及黑人对自我身体的叙述,莫里森巧妙地将黑奴个体所受的心理创伤转化为美国黑人的集体创伤。对于《宠儿》的研究,多数学者从宏观意义上的女性主义视角及黑人种族的整体性出发,分析黑人女性的自我建构及黑人文化的重新建构问题,而从微观的黑人女性身体政治书写与主体性构建关系方面切入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发掘。本文从“身体叙事”角度来分析黑奴身体所受的摧残与侮辱,以期改变黑奴长期以来的身体“失语”状态,通过对难以忘却的记忆的呈现,让伤痛的身体述说历史的厚重感,让黑人走出伤痛,重建自我。

1 物化与规训的身体:《宠儿》中的身体暴力与身体政治

小说中有很多关于黑人身体的描写,呈现在读者脑海中的是一幅幅饱受摧残的躯体,揭示了蓄奴制下奴隶主对黑奴非人的暴力与凌辱,这再次让我们思考身体的意义。在《规训与惩罚》(Discipline and Punish)中福柯(Michel Foucault)指出:“最终涉及的总是肉体……权力关系总是直接控制它,干预它,给它打上标记,训练它,折磨它,强迫它完成某些任务。”[1]小说《宠儿》向我们呈现了黑奴身体所遭受的规训、惩罚及消灭。黑奴成为白人财富的象征,承载着厚重的历史痕迹,深深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不仅诉说着黑人个人身体的痛苦和创伤,也记载了那段黑人种族身体遭受规训的非人历史。

《宠儿》中的身体暴力与身体政治首先体现在黑奴被迫害的身体上。在奴隶主看来,黑奴还不如动物有价值,学校老师像在动物身上做实验一样在黑奴的身上丈量、记录、还让他的侄子“把她(塞丝)人的属性放在左边;她的动物属性放在右边”[2]231。逃跑被抓住的保罗·D戴着镣铐,听到了“学校老师”和其他买主的谈话,“头一回知道了自己的价格……他的体重、力量、心脏、大脑、阴茎和未来的货币值”[2]270。奴隶主把奴隶当作个人的私有物品,把女黑奴当作他们免费的再生产工具与劳动力,随意行使所有权,随意处置,她们甚至还不如动物。著名黑人作家詹姆斯·鲍德温就曾指出:“我们的社会是一个悲剧性的神经错乱和疯狂的社会,但是它用以凌辱和压迫人的办法却无比巧妙,而受凌辱和压迫的人的唯一罪过就在于他们的肤色是黑的。”[3]非裔美国黑人的历史从一定程度上说就是一部身体凌辱与规训史,他们由于身体和肤色而沦为奴隶。

其次,还体现在黑人女性被破坏的性和爱上。对于黑人女性来说,自由的性爱是一种奢望。她们的身体是白人泄欲的场所,她们的子宫是生育机器,身体被恣意践踏蹂躏。不仅遭受白人男性的强暴与欺辱,同时也遭受黑人男性的家暴,黑人女性成了最低下的群体。正如赫斯顿在《他们眼望上苍》中所说“黑女人在世界上是头骡子”[4]。在当时的社会中身份最卑微的就是黑人女性,遭受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迫与蹂躏、毫无话语权、一无所有。“十分钟,他说。你出十分钟我就免费给你刻。”[2]5连给死去的女儿墓碑刻字的钱都没有,做着最低下、最繁重的劳务却身无分文,女性身体作为商品被出卖,对于救赎又毫无办法。塞丝的婆婆贝比·萨格斯已被多年非人的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她被迫生了八个孩子,但却完全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孩子,有的已经死亡,有的下落不明,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折磨。女黑奴的性是和生产、财产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她的阴道,那通往子宫的大门,是用来满足他的淫乐;而她的子宫则是他资本的投资场所”[5]251。性对于女黑奴更多是痛苦和屈辱,身体之欲被商品价值所吞噬。

再次,体现在被阉割的男人身上。黑人男性失去了夫权与父权。塞丝的奶水被白人随意掠夺,奴隶主将有孕在身的她按倒在地,吸尽了她的乳汁,之后她的后背被割开,遭到恶毒的鞭笞,丈夫黑尔目睹了这一幕,但无能无力,导致他神经分裂,给自己的脸上涂满了牛油。保罗·D曾经被铁链子锁住手和脚,像动物一样,嘴上还被套上马嚼子。有关马嚼子的情节,莫里森曾在1987年的一次电视采访中说:“他们(奴隶主们)似乎认为只要给他们(奴隶)套上马嚼子……你全部的人的特性就会消失。因此,对我而言,它就是整个奴隶制的本质。”[6]马嚼子是一个器具,但象征性地喻指了黑奴被剥夺的话语权,在强大的权力关系面前,他们只能保持沉默,成为奴隶主驯顺的劳动工具。奴隶主可以随意处死黑奴而无需负任何法律责任。“按照1660年以后的南方殖民法规定,奴隶主对奴隶的身体有绝对控制权。鞭笞、毒打、各类体罚,直至处死”[7]。于是,黑奴的身体不仅铭刻了蓄奴制时代的规范、制度等,而且成为白人主子权力的铭刻场,他们的身体是奴隶主规训之后的产品,铭刻了奴隶制时期黑奴的屈辱历史,也铭刻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历史。

2 身体政治意识和黑人主体重建

什么是身体政治意识?“身体政治意识”(consciousness of body politics)是指个体在身体被控制、侵犯与规训的条件下,如何有意识地利用被摧残、被毁损的身体来行使自己的权力,重建被贬损的主体意识,从而改写或重新确立自己的身份[8]。在小说中,无论是塞丝的母亲、塞丝、西克索还是贝比·萨格斯都积极利用了被摧残和被伤害的身体来重建被贬损的主体意识、行使自己的权力,从而改写和重新确立了自己的身份。

首先,塞丝母亲利用身体的标记来辨认和识别自己的身份,她(塞丝母亲)指着自己说,“现在我是唯一有这个记号的。其他人都死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又认不出我的脸,你会凭这个记号认得我”[2]72。这标记本身是一种耻辱,是奴隶身份的符号,而塞丝母亲却把这个记号当做识别自己的身份证,她挑战这个符号的原来意义并赋予这个符号新的意义,这里塞丝母亲有意识地用被损害、被侵犯和被贬毁的主体意识重新确立了自己的身份与主体性。其次是塞丝背后的伤疤树,它本来是塞丝受尽折磨与凌辱的标志,而塞丝本人看不到这个伤疤,她可以把它想象成任何一种意义而不单单是耻辱,这使得塞丝本人也赋予这个伤疤树不同的意义。如梅·亨德森所说,“塞丝只能通过别人的凝视来阅读自己,对她的挑战在于,她必须学会阅读自己——也就是说,学会塑造自己身体文本的历史”。 身在枷锁中不自由的身体却有着自由的意志,塞丝重拾了自己的主体意识。再次,西克索有意识地利用自己被摧残的身体反抗并行使自己的权力,重建被贬损的主体意识。虽然他的身体被烈火焚毁,但他的身体政治意识、他的反击奴隶主的精神与意志却永不能被磨灭。在一个由白人主导、黑人男性被阉割的社会里,西克索用身体语言获得了新生,重新赋予了自己新的魂灵、新的身份和新的主体意识。最后,通过展示对自己身体的热爱与认同并带领大家在林中空地宣扬爱自己的身体,贝比·萨格斯不仅重新确立了自己的身份、重建了自我意识,而且通过带领黑人男女老少去林间空地,呼吁整个黑人种族重建主体意识。

在《宠儿》中,莫里森采取身体叙事,运用意识流的写法,通过串联文中主要人物碎片式的回忆,进而呈现出黑奴们日常生活的点滴片段。人物意识流般的碎片回忆编织成一段尘封的历史,镌刻在塞丝、保罗·D、贝比·萨格斯等人身体上的伤痕勾连起一段黑奴被物化和规训的身体史。

3 结 语

莫里森通过小说中人物碎片式的断续记忆揭开了黑奴封尘已久的惨痛记忆,表达了奴隶制给黑奴造成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巨大伤害,通过黑人身体叙述性的建构唤醒黑人种族的“集体记忆”,引导黑人直面病痛的伤疤,走出历史带来的阴影与伤痛,重塑自我,从而重建自我身份和种族身份,其积极意义值得肯定。

[1] 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修订译本[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27.

[2] 托妮·莫里森.宠儿[M].潘岳、雷格译.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5-270.

[3] 丹尼尔·霍夫曼.美国当代文学[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420.

[4] 佐拉·尼尔·赫斯顿.他们眼望上苍[M].王家湘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8:16.

[5] Susan Bordo. Feminism, Foucault and the Politics of the Body [A]. In Janet Price & Margrit Shildrick (eds) Feminist Theory And The Body: A Reader[C].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1999:251.

[6] 毛凌漠,殷兆慧.解构历史话语 重构历史真相——从新历史主义角度解读托尼·莫里森的《宠儿》[J].外语教学,2011(5):80-81.

[7] 陈致远.多元文化的现代美国[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81.

[8] 应伟伟.莫里森早期小说中的身体政治意识与黑人女性主体建构[J].当代外国文学,2009(2):46.

(编辑:刘彩霞)

On Body Politics and Reconstruction of the Blacks’ Subjectivity inBeloved

SU Dong-xia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601, China)

Morrison’sBelovedexplores the slaveholders’ body violence to the black slaves and the blacks’ anti-violence by using their body as a weap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Body politics”. This paper shows us the blacks’ awakening of consciousness of body politics. The Black’s body is like a stereograph as well as speechless language and recounts the in-depth insight of history. It mirrors Morrison’s concerns over the black race's body predicament. Morrison’s effort to encourage the blacks to go out from pains and reconstruct themselves by facing the pains and narrating of traumatic memories is highly significant.

Beloved; Morrison; body politics; subjectivity reconstruction

2017-02-26

苏东霞(1990—),女,安徽合肥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国文学.

I106.4

A

2095-8978(2017)02-00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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