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人·湖南人

楚 楚（原著） 刘 瑶（整理）



湖南人·湖南人

楚 楚（原著） 刘 瑶（整理）

（湖南科技学院 国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

编者按：楚楚所著《湖南人·湖南人》，原刊于《建国》（长沙）1928年第26期。作者生平不详。文章从党争、危难、灾害、希望四个方面分析了湖南社会现状，阐述了湖南人倔强朴实、吃苦耐劳、有干劲的特点，勉励湖南重建与复兴。

楚楚；湖南人；湖南民性

从前，有许多人把湖南人比作牛。这种比譬，骤看起来是侮辱湖南人的，实质上却不是的，这是说湖南人有像牛一样不辞劳苦的干劲。

曾国藩练湘团，湖南人曾有过很好的表现。对日抗战，湖南人又创造出三次长沙大捷和孤军坚守衡阳四十七天的奇迹。在这次战火中，湖南的损失是惨重的，尤其是湘北、湘南一带。在胜利光复之前，几乎全都是荒烟蔓草，断壁残垣。于今，湖南人正又如牛一般地担起重建的担子，埋头于重建的工作。在湖南人的努力，许多城市又已粗具规模，荒芜的田土，又按着季节生长着可爱的作物。

湖南的农村在向着复兴的路上走，湖南的城市也在向着复兴的路上走！

湖南人的性格是朴实而又倔强的，乡下的农民较城市里的人尤朴实而倔强，因此他们能够克服摆在他们面前许许多多为别人所意想不到的困难。我曾经亲身到过湖南的乡村，作客于农家，他们的生活是那么简单，他们对工作又那么努力。我看到十一二岁的小孩就已帮着他们底大人戽水，我看到七八岁的小孩在山头牧牛，女人就砍柴、挑水、做饭，料理着一切琐碎的家务，他们分工合作的过着日子。

党　争

前面说过，湖南人的个性是倔强的，坏也坏在这一点上，所以常常闹出许多不应该闹得事，牺牲了许多人的宝贵时间和精力，也拖住了湖南的进步。党团的纠纷，帮会的嚣张，曾把安静的湖南弄得不大安静起来。最厉害的时候，动辄集体打架，安分的老百姓固然不敢过问，政府当局也不过问。开香堂，拜把子，这种风气在湖南曾盛行。一直到今年三月间，党团统一的工作告成，党和团的摩擦消除了，随党团摩擦而猖獗的帮会，也才因为严厉的取缔而销声匿迹。平日在老百姓心目中公认的坏人固然受到了适当的处分，可是老百姓们所吃的亏苦，就再也没有办法可以弥补了。

党团纠纷，在别的地方也常听到过，但却没有湖南闹得那么厉害。其实，党团方面的领导人并不希望他们的部下是那么做，而他们的部下却偏要那么闹。有人说这是他们心理不正常，也有人说这是他们的邀功之心太切之故。

党团摩擦虽因统一算是解决了，而新兴起来的政党如青年党、民社党，在湖南又展开了热烈的斗争场面。

青年党，民社党，这两个新兴起来的政党在整个的湖南还没有多大力量，吸收①党员，便成为两党目前共同的中心目标。一般湖南人由于时局的苦闷，知识分子倒是例外。青、民两党看准了这一点，便开始向着社会中不满现状的知识分子进攻，这一着棋青年党比民社党动的高明，所以青年党的势力很快地便进入了各个中等学校，不过他们所活动的范围大都还在县里面，省城里面，可说还是国民党的天下。国民党各县的领导人见到这种情形当然不十分满意，所以也就常常生出一些小纠纷，如以前国大和立委选举的时候，大家都到了揎拳掳袖的地步。

也许是战火促使人们心理起了变态，也许是时局教会了大家虚伪。人与人之间，常常会起一种不必要的猜疑，甚至亲友之间也不可避免，这种无形的精神方面所给予湖南人的威胁是很大的。

危　难

“湖南熟，天下足”，大家或许以为湖南是最富庶的。但如果今天有人，肯不持丝毫成见，以纯客观的立场和眼光去湖南看一下，便知道今日的湖南是一种什么情形，湖南大多数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生活了！

湖南的出产，原以米、豆、桐茶油为大宗，此外，安化的茶叶，江华、道州的木材，每年也有大量的输出。于今不然了：在生活程度日高的情形之下，人工自然昂贵起来，安化的茶叶产量减少了；江华、道州的木材，也因为旧林在抗战期中被砍伐殆尽，新山还没有培育起来，而没有大量的输出了；桐茶油也是因为同样的情形而减少了产量。现在湖南人唯一所能指望的是米、豆，湖南出产米、豆最多的地区是洞庭湖区一带的县份。“湖南熟，天下足”的话也是由于湖区而来，现在那个地方正不安靖，安靖的地方政府又在收购军粮。现在距新谷登场还有两个多月，谷仓的存储却早已空了！

正如国家的对外贸易一样，必须同等的输出以换取必要的输入，现在的湖南却做不到。因此，湖南的生活程度高的吓人，好在湖南人个性是倔强而又吃得苦的，所以我们很少听到湖南人的诉苦和抱怨。即以我所亲身看到的一件事说吧！

大约是本年四月，粮食部拟在衡阳收购十万担军粮。衡阳米谷的产量本来就没有多余的输出，衡阳各界为此集会讨论了好几天，结果还是决定购五万担，一半由赋谷积欠项下拨付。积欠的赋谷并不是另外有一批谷存在那里，实质上也等于向市上收购，在没有多少谷的地方要收购五万担，这是个难题。所以这篇文章刚开始做，谷价就由七十余万一担而跳涨到现在三百七十八万一担。许多穷苦的乡下老百姓，现在是以一十八七万一斗的代价，购买二年前就存放在湖南、最近才开始向市上售卖、虫霉的救济物资美豆作为主要食物。谁都没有想到以产米著称的湖南会没有米吃，而且，以目前的情形观察，本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粮荒殆将无法避免！

灾　害

“天下乌鸦一般黑”，在贪污之风盛行的今日，湖南的贪污案几乎是层出不穷。较大的有几月以前的粤汉路上的食米走私案，耒阳田粮处石塘办事处主任陈智远的倒卖粮谷案。前者的数字据说在几百亿以上，后者所盗卖的粮谷也有一万多担。前案发觉后，把一个糊里糊涂的粤汉路衡阳站长李作民禁斃在法院里。后案主犯陈智远在逃，他的介绍人二区专员杜骏伯现在还在吃官司。救济物资舞弊案也曾经轰动过一时，其他小的贪污案更是不胜枚举。总之，作大官的，勾结大的商人，作大的买卖，作小官的也只要有机会便捞上一把。至若不贪污的当然也不是绝对地没有，但在大家都为生活逼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谁还去分辨泾渭、管这闲账呢？因此“无官不贪”这一俚谣又盛行起来。那些贪污者原来没有人敢轻捋虎须，而且偶一不小心，随时都会被人裁上一顶奸匪乱党的帽子危险，当然没有人敢于说话了!

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湖南人的灾害！

最近，湘江和洞庭的水又涨了，许多的县份都成了泽国，房舍、农作都被洪水吞没了。今年上半年的收成，乐观的成分实在太少了。

希　望

湖南人是很希望湖南能够迅速重建起来的。这个目的他们也知道目前还达不到，但是他们肯努力，现在已经开始努力。关于规划重建三湘的民间机构一共有两个，一个是以前做过湖南省长、现任省参议会议长的赵炎午先生所领导的三湘重建协会，一个是曾任湖南省政府主席的何芸樵先生领导的大同学会。后者还略有政府意味，这两个机构都已获得了大多数老百姓的同情和拥护。

湖南人在政治方面诚然都还没有完全习惯于民主制度，但对于民主制度却也像其他省份的人民一般，有着热烈的爱好。对于行政方面许多的不十分正常的措施，当然并不十分满意。虽然湖南的报纸、出版物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地，恐怕触及当局的痒处。而留心的人士，仍然可以从许多地方看到不是官方文件中所能看到的对现实的控诉。

以我个人的观察，只要今后落后意识的阻力小一点，以湖南人的精神，湖南人的干劲，湖南会很快地重建和复兴起来的！

五，二五，于湘。

C955

A

1673-2219（2017）09-0020-02

①“收”，原刊误作“败”，径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