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京韵有谁听
——叶广岑家族小说中的京味解读

2017-02-22 08:24张娟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河南焦作454000
名作欣赏 2017年6期
关键词:金家京味唱戏

⊙ 张娟[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河南 焦作 454000]

梦里京韵有谁听

——叶广岑家族小说中的京味解读

⊙ 张娟[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河南 焦作 454000]

京味文学百余年,走到叶广岑这一代,与其所负载的传统文化记忆已渐行渐远。红砖金瓦下的高贵、肃穆宁静的京城为时代的洪流所湮没,于是北京的传统形象及文化记忆亦无迹可寻。而叶广岑博采众长、独树一帜,在当代京味作家群中脱颖而出,完成了自己独特的京味美学。本文将从贵族遗韵、戏剧影响、回忆理性、视野方向等方面对叶广岑家族小说中的京味进行解读。

叶广岑 家族小说 京味

一、贵族有遗韵贵族精神并不单纯指贵族的精神,还指贵族们在长久的贵族行为与贵族文化氛围中所形成的贵族习惯与贵族品质,并且世代留存下来。这种内化于心的精神与文化已经不再单纯依附于贵族身份,即使身份转换也不会受到影响。法国历史学家亚·德·托克维尔是这样评价法国社会历史上的贵族精神的:贵族精神是一种心灵上的骄傲,是“对自身力量与生俱来的自信,习惯于被人特殊看待,使它成为社会躯体上最有抵抗能力的部位”。叶广岑的作品中处处可见这种贵族精神。

二、戏剧有影响八旗子弟都爱京剧,京剧更是北京文化浓缩的精华,而叶广岑更是将京剧融入自己家族小说的血脉之中。京剧对叶广岑家族小说的影响具体体现在以下四个层面之中。第一,在小说的题目上,叶广岑常用京剧的经典剧目名直接做自己小说的题目,并且会附以同名戏剧的选段以揭示小说主旨或人物命运,如《豆汁记》《盗御马》《状元媒》等。第二,其作品中多次直接引用京剧戏文,并在推动情节发展方面起到重要作用。叶广岑本人对京剧也十分熟悉,小说字里行间使用京剧台词信手拈来浑然天成。在小说《豆汁记》里,对于父亲“捡”到莫姜时莫姜的形象描写,一下让“我”联想到了《豆汁记》中穷秀才莫稽的唱词:“大风雪似尖刀单衣穿透,腹内饥身寒冷气短脸抽”。这段唱词形象生动地描述了初次见到莫姜时其可怜落魄的形象,十分传神。第三个层面是小说里的人物也都爱戏、唱戏。《采桑子》中“我”生活在一个爱好戏剧的大家族中,在这个家族中爱好唱戏是自高祖便传下的传统,到“我”这一代,家里不光每个人都爱唱戏,更都会唱戏。每人还都有自己拿手的角色,一家人上台就能有板有眼地唱上一折戏。可以说金家所有人虽然性格各异,但戏是所有人共同的爱好,也是推进整个小说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金家大格格金舜锦是小说中真正视戏如命的人,她作为金家长女,生性孤傲,无论对人对事一概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所以在众兄弟姐妹中显得有些不合群。但唯独在唱戏这件事上抱有极大的热情,别人凡是请她唱戏一概应允。而且她唱功极好,尤其擅长《锁麟囊》,书中写道:“那唱腔忽而如浮云柳絮,迂回飘荡,忽而如冲天白鹤,天高阔远;有时低如絮语,柔肠百转,近于无声,有时又奔喉一放,一泻千里,石破天惊;真真地让下头的观众心旷神怡,如醉如痴,销魂夺魄了。”大格格因戏结识了琴师董戈,在唱戏的世界里仿佛换了一种人生,她一声中最幸福最闪闪发光的日子,可能就是伴着董戈的琴声唱《锁麟囊》的时候。随着董戈的突然失踪,大格格的精神支柱也轰然崩塌,之后她沉迷于戏的世界不能自拔,最终带着满腔的遗憾与世长辞。第四个层面是叶广岑小说中的人物命运与戏中的人物命运息息相关。在小说中叶广岑巧妙地将人物命运与戏中的人物命运相关联,用戏中的人物命运来揭示小说的发展走向。

三、回忆有理性叶广岑从清朝的一个贵族世家中走出来,传统文化对其人格的塑造作用举足轻重。随着时代的转换,其家族日渐没落、亲人辗转流散、家庭屡遭变故,这些经历无不加深了叶广岑对家族文化的眷恋,随后她远赴日本留学,脱离了自身生活圈子的叶广岑又能以一种更为理性的眼光回头审视家族的历史与文化,这让其形成了一种对家族文化既批判又眷恋又纠结的“家族情结”。

她无法撇清自己与那个没落家庭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也不愿斩断血浓于水的血脉亲情。这种纠结纷乱的“家族情结”直接影响了叶广岑家族小说的创作观念、视角及其价值取向。在其家族小说中,叶广岑内心的矛盾跃然纸上,她对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家族秉持着一种既眷恋又批判、既热烈又理性、既不愿与其同流合污又不愿放手离它远去的矛盾心理。这种纠结的“家族情节”充斥在叶广岑家族小说的每个角落。

首先,叶广岑丝毫不避讳家族中的末代贵族身上鸡鸣狗盗、兄弟相残的封建陋习,不仅予以无情的揭露,还给予其无情的嘲讽和鞭挞。《瘦尽灯花又一宵》中舅姨太太就是因为王爷固守封建旧婚约,造成了其一生都被困在无形的牢笼之中、惨淡终生。舅爷屡次上书非要将舅姨太太从边陲接回王爷府,其实很难说舅爷对这个女子有多深的感情,不过是为了履行之前订下的一纸婚约,而舅姨太太也不过是遵父之命,离开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并且终生不再得见,舅爷新婚两年就去世了,领养的儿子也离家出走,舅姨太太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和事纷纷支离破碎,随后等待她的不过是无尽的漫漫长夜,那些快要发霉的日子一点点消耗着这她的生命,最终油尽灯枯抑郁而终。而这不过是封建悲剧中沧海一粟般渺小的一个故事,叶广岑对此坚定地秉持否定、批判的态度。其次,在批判家族文化中的封建糟粕的同时,叶广岑也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对家族文化的认同与依恋。她的家族小说大多以“我”为叙述主体,这个第一人称的角色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都与叶广岑本人十分相似,可以说这个“我”正是叶广岑自身的影子,是她为家族发言的代言人。尽管她对家族中的许多封建糟粕都进行了无情的鞭挞和批判,但其中也有许多同情与认同的成分。《风也萧萧》里写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金家三兄弟老二、老三、老四在其中互相攻讦,丝毫不念兄弟之情,最终老二被其他两人合力害死,这本是作者所批判的,但其中也有温情的成分在。随后金母病重,家人重聚时提到这件事都纷纷痛哭流涕,而金母却和善地劝导自己的孩子们人无完人,犯了错误是可以被原谅的,让这个冰冷的家顿时又充满温情。

四、视野有方向20世纪90年代,随着现代化进程的不断加快,高楼大厦、高速公路、立交桥等现代化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占领了整个北京城,而原本北京的符号胡同、四合院都被挤压得无处安身。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叶广岑将老北京的形象放在个人视野之中,通过自己的家族小说为读者展现了一个原汁原味的北京城形象。以《采桑子》为例,这是部由九部中篇共同构成的长篇家族系列小说,其中每篇都围绕金家的一个人物展开叙述,由此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金家大宅门的故事。九部小说的叙事结构基本相同,都是以第一人称的“我”作为叙述主体,以我的视角来看待金家的百年历史流变。

《采桑子》中这个叙述者“我”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虽然都是第一人称形式,但文中至少有三个叙述者存在。第一个是小格格金舜铭,在作品中,首先将“我”描绘成一个认死理儿、爱犯浑的耗子丫丫,由于我长大后成为一个编剧,对于往事的叙述大多都是通过“我”对小时候耗子丫丫的回忆完成的。第二个“我”是作为叙述者的“我”,而作为叙述者的“我”在《谁翻乐府凄凉曲》的开篇便有交代:“我们年龄的差距太大,大得我们在金家只是擦肩而过。”这样说来,其实很多故事我都是不能直接旁观或参与的,而作为叙述者的“我”却对很多我不能参与的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就必须有第三个“我”存在,即“全知全能”的我,这对情节的推进非常重要。许多“我”无法参与也不可能看到的故事都要由这个全知全能的“我”为大家介绍清楚。叶广岑将小说建构在这样一种叙述方式之上,无疑给了自己更宽广的叙述空间,将小说中的家族故事,京味京韵表达得更加淋漓尽致。

[1]亚·德·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148.

[2]赵园.北京:城与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172.

[3]叶广芩.豆汁记[M].北京:中国盲文出版社,2009:15.

[4]叶广芩.采桑子[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9.

作者:张娟,文学硕士,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讲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及公共语文教学研究。

编辑:曹晓花E-mail:erbantou200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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