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剑冰
民国大先生的“好玩”范儿
文/潘剑冰
一个人既要享受思维的乐趣,又始终活得简单有趣,一定是超凡脱俗、常人难及的,金岳霖就是这样的人。
在西南联大执教时,有一个学生对金岳霖为何要研究逻辑学这门十分枯燥的学问感到很好奇,问他:“您为什么要搞逻辑?”金岳霖回答说:“我觉得它很好玩。”
1926年清华大学国学院四大导师之一的赵元任准备转到中央研究院去工作,便邀请金岳霖接任他为学生开设的逻辑课。1926年,金岳霖当上了清华大学哲学系的教授兼系主任,这个系只有他一个老师,也只有沈有鼎一个学生。
更有意思的是,从来就没有学过逻辑的金岳霖居然瞎子摸象一样教起逻辑来,并最终成为中国哲学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直到五年后,金岳霖才到哈佛大学跟谢菲教授真正地学习起逻辑来了。这个时候,后来成为著名哲学家的沈有鼎已经毕业了。当谢菲听说金岳霖教过逻辑,却没有学过逻辑,不由得大笑起来,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逻辑。
音乐方面,金岳霖是京剧行家,他家中收藏了许多名家的唱片。“文革”期间,红卫兵破“四旧”,把他的唱机抄走了,幸而唱片还留着。听戏已经形成习惯的金岳霖便时常把唱片拿出来把玩,他认为看着唱片,也仿佛听到了声音,大家戏称他爱听“无声的唱片”。“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音”,陶渊明喜欢弹无弦琴,金岳霖已经得到他魏晋风度的真传。
当然,金岳霖最有名的癖好还是养鸡。
金岳霖头一次养的鸡是从北京庙会上买来的一对黑狼山鸡。在老金的精心呵护下,没多久公鸡已经长到了9斤4两,母鸡也超过了9斤。冬天来了,老金担心它们受冻,看到书上说可以喂点鱼肝油御寒。他就用灌墨水笔的管子灌了它们一管子鱼肝油。结果,这两只宝贝鸡很快就在窝里寿终正寝了。
后来,老金又养了一只云南斗鸡。这只公鸡能把脖子伸上来,和老金在一个桌子吃饭,老金与鸡平等共餐,安之若素。晋朝的阮咸曾经与猪一起喝酒,这又是老金魏晋风度的一个表现。偶尔,金岳霖还会带着大公鸡出去溜达,引来很多路人围观,但鸡不在乎,老金也不在乎。
据赵元任的夫人杨步伟回忆,有一次她接到老金的一个紧急电话,让她赶快进城。杨步伟问什么事,老金支支吾吾,只是让她越快越好。
原来,金岳霖养了一只母鸡,最近反常地连续三天不下蛋。老金担心鸡难产,赶紧请东京帝国大学医科博士毕业的杨步伟过来看一看。杨步伟听了之后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老金经常给鸡喂鱼肝油,以至于这只鸡营养过剩,鸡蛋卡在屁股眼出不来。杨步伟伸手一掏,问题马上解决。金岳霖一见,欣喜不已。为表感谢,他特地邀请杨步伟一家去吃烤鸭。
金岳霖因为患有眼疾,常到协和医院检查眼睛。“文革”开始后,“革命派”不许金岳霖用公车。金岳霖说:“不用公车不是问题,可我怎么去协和医院?”对方答曰:“给你派辆排子车(一种人力双轮木板车,用于运货)吧。”“革命派”本意只不过想揶揄一下金岳霖,没想到老金却欣然从命,乐不可支。每到就诊之日,他准时自携一木制小马扎,端坐于平板三轮车上,任人一路拉过去,且东张西望,不胜惬意……
金岳霖按照自己的性子顺势而为,挥洒自如,自得其乐,举手投足间就破解掉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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